兰衡君传(FZ)下——花青一品

作者:花青一品  录入:12-20

要知道高长卿德高望重,战功彪炳,又是支持兰澧登位的莫大助力,饶是贵为国君的兰澧也不能对他的话等闲视之。

“王军卫队虽大部自禁卫五部之中甄选而出,却与禁卫军级别等同,又是独立的军队,臣以为,若是同时担任禁卫军与王军卫队正统领之职便也罢了,可若仅仅是以禁卫五部统领之身同时兼任王军卫队副统领之职,便不甚妥当了。”

几句话说出了齐一昊的心声,一众士卿大夫也不由心内暗暗点头。想那王军卫队仅仅只有两千人,既然份数大王直属军队,与禁卫五部同级别便也罢了,又不是高出一级的存在,让人堂堂五万禁卫军的大统领同时兼任一个小小的王军卫队副统领,怎么想怎么怪异。试想,原本齐统领与那蔺统领是同一个级别的军官,如果受诏之后兼任了王军卫队副统领,岂不是白白低了那人一等?以后见到那蔺统领,是不是还要对他见礼?这么奇怪的事情,王这样的英明神武之人如何能做得出来?

也有人心底下暗暗嘀咕,不时偷瞄一眼兰澧的脸色,看大王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再联想到数日前传言的蔺统选兵之时,在校场上的那一番风波,不由心道大王这是在给人穿小鞋了,复又叹道,这齐统领年纪轻轻,前途似锦,何苦去招惹王最宠爱的人,这不是纯粹自找不痛快么?

兰澧闻言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高长卿笑道:“高卿所言不错。不过……”瞧了一眼依然跪在殿上,触到自己的目光便猛低了头的齐一昊一眼,兰澧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眼中掠过一缕淡淡的光芒:“孤在诏文之中也说得明白,这副统领一职只是蔺卿出使芜国期间暂时兼任而已,一旦蔺卿回归,齐卿便卸了这职位,依然是孤的禁卫统领,不曾变更。”

也就是说,即使是兼任王军卫队副统领,因为蔺泙不在国内,齐一昊依然是两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也没有机会见到蔺泙对他见礼,这样一看,好像确实是没吃什么亏……甚至短时间内,似乎手中的权力还扩大了些……

这样想来,高长卿便也收了声,回头看看齐一昊只是跪在大殿上低着头不做声,便也退回队列,不再坚持。

其余士卿大夫也自默然不语。虽然兰澧登位时间并不久,但是他参与衡国政局多年,积威甚深,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便没有人再开口谏言。

年后第一次大朝,本没有多少国事可议,不到晌午时分已经散朝。齐一昊手持王诏单膝跪地,在一众垂首伏地,恭送大王离开的文武士卿身影中悄然抬头,还来得及瞄一眼那一身青色深衣,跟在大王身侧的少年身影一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初一那日,自己被人急急请到校场之时所见的那幅场景。

那一日,自己驱马直奔校场,却远远见那青衣少年卓然立于校台之上,风姿飒然,于冷风中乌发乱舞,身形却一动未动,似凝于天地之间,一眼望去,气质超然而令人过目难忘。

更令他骇然吃惊的是,整支王军卫队居然一日不停,跟随他们的统领一同,操练依旧。

认真说起来,对于今日之事,齐一昊并非没有一点预感。自那日训练场内的比试之后,兰泙在训练十三卫之时,必邀他在场,名为切磋,实际却是对他进行指导和纠正,言行间比那十三卫还要用心许多。心内窃喜之余,想到蔺泙不日便要出使芜国,齐一昊心内便大约有了底,只是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一种局面,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又郁闷不已。

想到明日兰泙便要出使芜国,短时间内再见不到面,齐一昊心里又是一阵难言的失落。一丝警觉蓦地袭上心头,齐一昊复又苦笑。与蔺泙相识以来,自己对他时常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却又说不准那到底是什么心态。想到大王今日的举动,齐一昊不由无奈叹气,不论对那蔺泙是什么心情,还是收敛些的好,大王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在这厢齐一昊唉声叹气的时候,兰澧与兰泙正并肩走在回长乐殿的路上。知道兰泙不喜坐车辇,又不愿那么多人跟在身周,兰澧便令沅方和众宫人远远缀着,不许靠得太近,只习惯性地握着兰泙微凉的手,在冬日暖阳中,沿着铺满碎石子的小路慢慢踱着步。

“澧,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便令齐一昊做统领又如何?”若是暂代自己做正统领,相较于副统领一职,行事岂不是更便宜一些?

兰澧住了步子,转过身去看兰泙的眼睛,面色十分认真:“他不能做正统领。”

“为什么?”

伸出手去抚兰泙耳边的乌发,兰澧低下头,柔声道:“因为……正统领只能是我的泙儿……”

“这是泙儿为我而建的卫队,所以,除了你,其他人都不可以。”

特别是顺带着可以让那个碍眼的家伙吃吃瘪,挫挫他的锐气,让他不自觉地被泙儿压一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失了对等的地位,自己又借此给了他这番警告,便是有那额外的心思,也不怕他不收敛。

兰泙显然没想到这第二层含义,只是听了这话心中温暖,凝视着兰澧那满是温柔的脸,乌亮如璀璨星辰的眸子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浓的爱意与温情,清澈得让人心惊。

兰澧心底蓦地一颤,突然抬手捂住那双眼睛,便猛地吻上了他抿得紧紧的嘴唇。

牢牢扣紧怀里的人儿,兰澧吻得越来越深,直要将他吞噬入腹一般。兰泙被那凶猛的吻逼得几乎透不过气,又心惊那灼热的温度,不由自主地被点燃了热情,缠绵回吻过去。一时二人根本顾不得许多,只管缱绻纠缠,如同置身无人之境。

缀在后面的沅方见状,急令众宫人转身过去,不得抬头,自己则一边暗暗打量着周围的动静,防止有倒霉的宫人路过,一边心中暗暗叫苦,那蔺统领向来不顾忌这些也就罢了,大王怎也变得越来越不计较场合了呢?

“唔……”良久二人终于分开,兰泙冷不丁唇上被啮咬了一口,不由轻哼出声。兰澧圈着他的身体,又去吮他的颈子和耳后,搂在腰上的手越收越紧,似要将他勒断一般,口中胡乱低喃着兰泙的名字,语调沙哑而又低沉,相贴的身体不知怎么居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兰泙觉察出他有些不对劲,伸手抓住兰澧的肩膀,猛一使力将二人的距离分开些许,看向他的面容,口中轻声叫道:“澧?”

一眼望去却骇了一跳。却见兰澧双目赤红,神色混乱,满面苍白,似是失了魂魄一般,与往日大为不同。兰泙骇然之下不由提高了声音连连唤他。

“澧……澧?你怎么了?澧……”

“泙儿……”似乎只是一瞬的时间,兰澧已经恍然回神,面上不正常的苍白已经褪下,恢复了往常的和煦温柔,快得让人不由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泙儿……”轻轻呼出一口气,兰澧定定望着少年那堪称精致的面容,手中猛一用力又将他扣入怀中,头靠在兰泙肩头去嗅他身上的气息,半晌轻道:“泙儿。”

“我在。”

“此去芜国,路途遥远……答应我,一定要安全地回来,一定要,一定!”手中力气更甚,兰泙在那股大力之下,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没有推开他,兰泙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凑到他耳边,轻声而又坚定道:“放心,我一定会安全回来,一定。”

两人紧紧相拥,天地之间,似乎所有的色彩一瞬变得灰白,只有这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在周遭环境的映衬下,变得越加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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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历226年正月初五,衡国国君兰澧派遣左卿周镜襄任正使官,王军卫队统领暨司卿少傅蔺泙为副使官,率使团八千余人,自笃城出发,一路向北,出使芜国。

这一事件,后来被冶州大陆的历史学家们认为是划分整个时代的

58.大礼双至

历来为君王派遣出使别国者,多为文官,像兰泙这样以武官身份出使之人极为少见,加之他身份特殊,与周镜襄一同率队出发之时,围观者众,都想去瞧瞧传说中的王的男宠是何模样,一时之间,笃城内外十分热闹。

兰澧不顾兰泙反对,殷勤相送,一直送到笃城郊外三十里,方才恋恋不舍地在禁卫军的严密护送下回宫。也因这举动,更坐实了衡国君无比宠爱这新任王军卫队统领的说法。

这支使芜队伍,除去正使周镜襄,副使兰泙之外,另还有两名文官随行,禁卫副统领江呈虎与闵英亦亲率禁卫八千人,一路护送众人赶赴大郢城,也彰显了君王对这支使团的重视与隆重。

除去送给笠州伯邱敞原恭贺新婚的大礼之外,随行使团的还有数十名身姿曼妙,面容美丽的女子,各种珍贵的器物宝珠,都是准备送给芜王的礼物,由禁卫军护送押运,以策安全。

职责所在,兰泙离开的始末齐一昊尽收眼底,心里不自觉地巴望着他能多看自己一眼,或者说点什么。那面容俊美的少年却只是如往常般骑在青骢马上,神色淡然,望也不望他一眼,只有在看向兰澧的时候,会有流连的波光自眼中一闪而过,不由让他大为失望。

兰泙终于率队离开,一行蜿蜒的禁卫身影慢慢变成了细线,进而再看不见,兰澧也已回宫,完成了任务,齐一昊松了口气,有些失魂落魄地骑着马出了宫门,一路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居然又到了校场那边。

远远勒住马停了步子,望向校台方向,仿佛又看到那青衣少年卓然立于天地间的身影,齐一昊不由怔然。呆了良久,直到手脚都被冻得冰凉,这才回过神来,心里如同缺了一块似的,空洞而又茫然。自嘲一笑,齐一昊暗叹了口气,想了想,驱马慢慢朝着十三卫的受训场地行去。

意料之外的,还没有到十三卫的训练时间,这些人居然已各就各位,正自训练得热火朝天。齐一昊见状不由挑了挑眉。

“齐统领!”

“齐统领!”

众人见那熟悉的男子身影出现,立即停下手中动作,齐齐上前见礼。

还未等齐一昊开口,为首的壮硕汉子已上前一步,大声道:“齐统领,这是今晨蔺统领差人送来的信函,嘱方大转予齐统领!”

这十三卫早已知晓未来会被派遣到君王身边,充任君前铁卫,这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是从未想过的荣耀,又对兰泙极为信服,因而自觉训练不辍,对他所交代的事情,包括使芜期间听从齐一昊的调配也自听从,此刻见这齐统领出现,便立即出列,将手中一卷扎了细绳的帛递了上去。

“给我……的?”听闻这话,齐一昊一颗心急跳几下,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将信抓了过来,刚才的失落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余下无以言表的狂喜。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自己肖想的那些内容,可齐一昊还是忍不住心中窃喜,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期待感。帛被小心地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下去,齐一昊眼中不由浮起淡淡的讶异。

那是一套完整的训练计划。包括十三铁卫和两千卫队的训练要点、注意事项、完成目标以及实施手段,内容十分健全,甚至涵盖了这段时日以来,卫队与十三卫的欠缺点和提升方法,便连齐一昊本人也在内!

捏着这手中薄薄的信函,齐一昊一颗沸腾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随即又被一种陌生的冲动与激情所覆盖充满。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兰泙性子的冷淡他也可窥一斑,今日这封信函入手,再联想到大王那道奇怪的王诏,齐一昊终于明白,原来蔺泙对自己竟是这般认同和信任,甚至毫无保留地将他花费了大量心血一手组建起来的卫队放心交予自己。对于蔺泙这种性格而言,这份信任如何难能可贵可想而知。

本带了寒意的胸腔似乎被温水漫过一般,一点苦涩,一点酸意与那温暖的感觉一同,自胸口汩汩流淌,一直充盈了整个身体。有些无望,有些感动,又有些喜悦,五味交杂,让齐一昊整个人愣怔在那里,甚至对着十三卫投来的有些诧异的目光仍然如同未觉。

良久,齐一昊那飘渺的神智方才回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仰头长啸一声,似是将胸中积郁一气吐出,末了喉中溢出一丝低笑,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哈哈大笑,如同癫狂。直唬得众铁卫骇然瞪圆双目,不知这位前上峰受了什么刺激变成这般模样,同时对兰泙写予他的信函内容亦充满了好奇。

再睁开眼的时候,齐一昊已经恢复平静,眼神清明,神色坚定,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往日稍嫌轻浮的气质忽而内敛了许多,似乎山岳一般矗立于人前。这般变化虽不十分明显,十三卫却多少均有所感觉,望向他的目光顿时更加诧异。

“十三卫何在!”还不待周围人出声,耳边突然响起齐一昊中气十足的断喝声。

“十三卫在此!”众人齐齐一个激灵,反射般地单膝跪地,躬身听令。

“蔺统领不在的这段时日,由本副统领掌管权责!尔等须尽心训练,不得有误!”

齐一昊眼中锋芒毕露,眼光自众人头顶一一巡过,视线投向远方虚空,豪气干云道:“待得他日蔺统领归来,我们还他一个至强卫队与真正的铁卫!”

“是!“震天的答喝声蓦地响起,震人耳膜,却又信心十足。

齐一昊满意地点点头,一双垂在身侧的手却慢慢攥紧了。

既然无望,不若回报你这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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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日落,晨起夜息,一眨眼距离周镜襄与兰泙率队出使芜国已过去了大半个月。算行程,使团众人大概已到了衡国北部边境,该是出关渡冶江了罢。兰澧早已下了王诏,只要是在衡国境内,使团每到一处,当地驻军必须遣军队护送使团众人,直至进入下一个州县,交接完毕之后方可离开,因此对于使团在国内的行程安全,兰澧倒是并没有太过担忧。

只不过渡过冶江之后就是芜国,那才是需要十分小心谨慎行事才可的。毕竟考虑到出使的目的与彰显诚意,派出护送使团的禁卫只有八千人,实在算不了许多。此去路程遥远,若是果真有什么事情,恐怕危险是免不了的。

而冶江天堑,亦是两国交界的天然国境,那滔滔江面,波澜壮阔的大江,会否出现什么变数,也教人不得不心悬一线。

虽然兰澧嘴上不提,甚至神色也一如往常,但是如车彦等常年跟随在他身侧之人而言,那自兰泙走后就没有舒展开来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埋在心底的深深担忧之色,哪怕一路自我开解也难以释怀。

“大王,车彦幸不辱命,那讯鸽已然驯化成功!”

车彦拱手禀报,声音里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喜悦。如此可是大功一件,对将来可预计到的战争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讯息的通达几乎抵得上十万精兵的分量。

“哦?”兰澧闻言果然大喜,数日攒着的眉头终于有片刻被抚平,言语间已经自案后起身步出,亲自上前将车彦扶起,眉目舒展朗笑道:“好!好!做得好!哈哈哈哈哈哈……”

“恭喜大王!”

“恭喜大王!”

同立于勤文殿的高长卿与齐一昊虽然不知道这讯鸽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见君王如此高兴,又听这讯鸽名称,心内已猜到大半,惊讶之余不由喜色浮面,齐齐拱手向兰澧道贺。

“哈哈哈……车卿果然没有让孤失望,孤要好好嘉奖于你……”兰澧收了笑声,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却被车彦出言阻止。

“谢大王!只是此事远非车彦之功,论功劳,第一当数蔺泙蔺统领。”车彦本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早已心内计较不肯居功,此刻见兰澧开口,便提前将此话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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