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令
流亭缓慢地走着,察觉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无奈苦笑。他几乎不用听就知道那些下人在说什么,无非就
是“下贱”、“男狐狸精”、“以色侍主”之类的,当然,他们的话只会更难听而已。他在这誉王府里的地位简直连
娼妓都不如。那人看他有这样的结果很高兴吧?
体弱的他身形一直纤瘦,俊美的脸一直透着病态的苍白,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内力支撑,他恐怕早就入土为安了。他的
穿着一向朴素,即使那个人再折磨他,在钱财方面也没有小气过,不过,他知道,那并不是关心他,只是平时他陪那
个人过夜的报酬而已,所以他从来不花那些钱。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是他所能坚持的最后一个原则。如果不是他对那
人来说还有些用,他早会杀了他吧?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对男人明明没有兴趣的他为什么会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他,难道
就是因为他曾经向他表达过那禁忌的爱恋?
走到议事厅的门口,流亭向守卫说道:“麻烦帮我通报一声。”
守卫的眼睛里没有下人们那样的鄙视,却有一丝尊敬,他毕恭毕敬地说:“您稍等。”流亭微笑,还了一礼,站在一
边等消息。王府的议事厅是不允许擅入的,在没有得到王爷的允许之前谁也不能入内。
“王爷请您入内。”
“多谢。”
流亭开门进去,这次一定又有什么事需要他去做了吧?
坐在主位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却浑身散发着无上的威严。剑眉,凤目,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刀削的脸部线
条,墨黑的长发,颀长的身材,每一样几乎都是完美的。他就是王府的主人──焕誉,誉王爷,当今皇上的胞弟。
“王爷。”流亭躬身行礼。
焕誉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坐。”
流亭坐在下手第三个位置,既不近也不远,这是他认为最好的位置。“王爷找属下来有什么事?”
“西部出现草寇,当地官员无力镇压,你带三千精兵前去支援。”焕誉简洁地将情况介绍了一下,并且下达了命令。
果然……西部兵强马壮,是焕国兵马驻守最多的地方,连当地的官员都不能平反的草寇一定很厉害吧?这样随时会丧
命的事他只会交给自己去做。他很惜才,但是那些“才”不包括自己。
“何时出发?”流亭脸色不变,镇定地问着时间,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他其实是巴不得他死,他也很想如他的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命一直没有办法交给阎王爷。
“明日午时。”
“是。”
说话的过程中,流亭始终没有看过焕誉,恭敬地低头垂眼。焕誉看着眼前青年消瘦的身形,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焕誉的眼里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淡。
“回去准备吧。”
“属下告退。”流亭弓着腰退到门口,转身开门离开。
听到流亭有些虚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焕誉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继而拍拍手。一个黑影如黑烟般飘落到焕誉眼前
单膝跪下。
“去保护他,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黑影应了一声,如来时一样,转眼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随意收拾了几件衣服,流亭坐在了床边,没什么可拿的,除了这几件衣服,其他的东西都不是他自己的。环顾这个住
了十几年的房间,流亭暗想,这次出去了,还有机会回来吗?每次出去之前他都会这么怀念地看一遍,因为很可能就
是最后一次。
他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之中大部分的时光,说不怀念是假的。其实最希望自己死掉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自己。这世上
已没有了亲人,唯一爱恋的人只知道折磨他,唯一这样痛苦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是总是事与愿违,那个人明明那么
希望他死,却在他真正生命垂危的时候拼命救他,他到底想怎样?
敲门声惊动了流亭,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时间过得这么快?他究竟发呆了多长时间?开了门,就看见刚才还在想
的那个人站在门前,墨黑的眸紧紧盯着他,英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流亭了然地看着他,这个时候来,只会为了那件事吧?侧身让他进来。
“王爷,请坐。”
焕誉走进屋内,随意坐下。目光依旧黏在流亭身上,看得流亭一阵不自在。
“没有茶了,王爷您……”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焕誉拉进了怀里,尾音消失在两人相交的唇间。
果然,就是这件事。
虽然平时也有,但是他出去的前一天焕誉是一定会来的。
焕誉的吻不像焕誉的性格那么冷,简直称得上是热情如火,让流亭有种他好像是被爱着的感觉。但,这是流亭从不敢
奢望的。
焕誉轻易地将流亭报到床上。衣服一件件剥落,焕誉看着怀中越发消瘦的身体,眼中都是心疼,因为强自压抑着什么
而使表情有些扭曲。疼惜地抚摸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声音有些哑:“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散落的长发挡住了焕誉的表情,流亭想剥开焕誉的头发看着他,却被焕誉偏头闪过。流亭手僵住,苦笑,这么厌恶我
的碰触吗?
“还好。”
“说实话。”声音中加入了些强制。
“胸口会闷。”
“嗯,接着说。”
“浑身无力。”
“还有呢?”
“偶尔会腹痛。”
“……嗯。”焕誉的回答有些沉闷。
流亭不明所以,过一段时间焕誉就会问问他的身体,不像是巴着他死的样子。他真是越来越难懂了。如果,一直都像
小时候那样多好……
焕誉抬头看见流亭怀念的神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低头吻住流亭淡色的唇,温柔如水。
流亭回过神,自嘲,现在想这些干什么?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顺从地回应着焕誉,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了……焕誉因为他的回应激动起来,往常流亭虽然没有反抗过,却
也只是默默承受,从来没有回应过。
红烛帐暖,两人纱帐之中的身影若隐若现,阵阵喘息声绵延不绝。
焕誉抱着流亭躺在床上,一手抚摸着流亭光滑的脊背,两人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王爷,您不走吗?”往常都是办完事就走的,今天怎么了?他不走,害得他都没办法清洗。
“你那么希望我走?”焕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不知道怎么了,这次派流亭出去心里总有些不安。
“您可以在这呆着,您在这里的话我还可以洗上热水澡。”
流亭的话让焕誉抚摸的手停了一下:“你平时没有热水用?”
“呵,我只是个男妓,谁会给个男妓烧水?”流亭自嘲。
焕誉抱着流亭的力度猛然加大,疼得流亭痛叫一声,焕誉赶忙放松力道,起身看看流亭背后被他勒出的乌青,在细白
的肌肤上显得分外刺目。
“对不起。”焕誉低声道歉,不知道是为了哪一件事。
啊?流亭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不在意地挥挥手,这种伤跟他身上别的伤比起来根本
就不算什么。
焕誉欲言又止。随即将流亭整个人压进自己怀里,头埋在流亭的肩上,两人肢体相缠,从来没有的亲密,让流亭不知
所措:“怎么了?”
“……”焕誉没有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只是抱抱,没有关系吧?只要一会儿就好。
流亭僵硬地任他抱着,直到他的胳膊都麻了焕誉才松开手。
焕誉拍拍手,一条黑影飘进来,单膝点地,跪在地上。
“去烧热水,我们要洗澡。”
“是。”影卫应了一声,消失不见。
“王爷,您要和我一起洗?”流亭不敢置信地问。
“有问题?”焕誉反问。
“……”我可以反对吗?
不一会儿影卫便准备好了热水,比一般的浴桶要大上一倍的浴桶里水汽氤氲,流亭脸上一阵嘲讽,终于能洗上热水澡
了,应该高兴是不?
焕誉抱起浑身无力的流亭,轻轻放进浴桶,过于小心的动作引起了流亭奇怪的凝视。焕誉没有在意,跟着进去。揽住
流亭,手撩着水清洗着流亭的身体,流亭僵着身体不动作,感觉那手进入了刚刚使用过的地方,突入的感觉让流亭的
身体更加紧绷。
“放松。”手指在那密所附近划着圈圈,焕誉轻轻说道。
流亭尽量放松身体,盯着房顶的某一处。每一次都是这样,稍微温柔些对待他之后就是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不会伤害
他的身体,但是伤心比伤身更难过。这次温柔之后会是什么?
深入体内的手指轻轻搔刮,浑浊的白液顺着大腿根部流下,分外淫靡。
两人沉默着洗完,焕誉抱起流亭轻轻放在床上,转身穿好衣服,顿了一下:“我走了。”
“嗯。”流亭闭着眼,应了一声。
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是焕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以掌风灭了烛火,流亭在黑暗中睁开眼,眼角一道晶莹滑过,反射
着月光分外凄美。
第二章 战!!!
翌日午时。
骄阳照射着大地,精铁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流亭身穿银色铠甲,左手拉着
缰绳,端坐于马上。催马巡回了两圈,看着排列整齐的队伍,流亭扬扬手中的马鞭:“出发!”目光移到城门之上,
看见了那个印在心里的人,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的冷凝气息。你会对我不舍吗?这样的念头在流亭脑
中一闪而过。匆匆扫了一眼,流亭掉转了马头踏上了征途。队伍缓缓移动,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大地都颤动了。
焕誉站在高高的城头上,看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人影,眼中黯沈,窥探不到任何情绪。
行军向来都是很累的事情,特别是前一晚还放纵的流亭要一直骑着马,这无疑为他的身体增加了更加沉重的负担。本
来他的身体就一直虚弱,沉重的铠甲和私处的不适让流亭在马上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副将李思衍注意到了流亭的不
适,催马上前,低声问道:“将军,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流亭侧脸看着李思衍,摇摇头:“不用,如果现在休息,天黑之前就到达不了晏嵇山了。”晏嵇山下地势开阔,三面
环山,便于军队的防御和隐秘,是安营扎寨的绝佳场所。
李思衍看着流亭坚决的神色,放弃了规劝,在流亭旁边和他说起了话。虽然流亭很奇怪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副将怎么
这么自来熟,但是他还是很高兴有人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的心思不再集中在身体的不适上。两人聊得很投机
,李思衍很善于引入话题,他能从流亭说话的种种迹象之中推算出流亭的兴趣爱好,进而将话题引向那个方向,简直
让流亭聊得欲罢不能。平时根本没有人愿意他说这么多的话。由于焕誉有意无意的纵容,下人们完全不把他这个将军
看在眼里,更遑论说话,而焕誉平日和他说的话屈指可数。以前他不在意,但是现在有了这么好的谈伴,真的让他有
种挖到宝的感觉。
夕阳西下,整齐的队伍因为长时间的行军而有些微的凌乱松散,还好晏嵇山已经遥遥在望了。晏嵇山平均海拔一千五
百米左右,山上林木丛立、郁郁葱葱。山体呈马蹄形,山体中央有一条宽约一百米的峡谷,堪堪能容军队通过。
“停军驻扎,原地休息!”李思衍掉转了马头,回头爆喝。
士兵相继停下,军需官开始布置准备伙食。几个机灵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为流亭搭好了帐篷。他们深处军队,流亭的
“飞龙将军”的威名简直如雷贯耳,单从他们看流亭的眼神能看出他们的敬仰之情。至于流亭是誉王爷男宠之类的传
闻,他们完全嗤之以鼻,“飞龙将军”怎么会是别人的男宠?誉王府的人则被严令不能嚼舌根。因此,除了誉王府的
人之外,只有很少人知道流亭和焕誉的事。
火焰劈里啪啦地响着,熊熊烈火烤着支架上的山鸡,流亭卸下头盔,和李思衍、关志坚──另一个副将──围坐在流
亭帐篷外的火堆旁,李思衍不住地转着山鸡以使它受热均匀。流亭盯着燃烧的火焰,火焰将他消瘦的脸庞映得红彤彤
,看起来有了些血色。
“将军,好了。”李思衍撕下一个鸡腿,递给正在发呆的流亭。流亭赶忙接过。
“将军,这次草寇的叛乱久压不下,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便撕扯着鸡分给关志坚边问流亭。
闻言,关志坚也插话道:“听说本来已经要平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山贼突然反败为胜,想是得到高人指点了吧。
”
流亭赞赏地看看关志坚,点头道:“不错。据我收到的消息,那边出了一个自称自在散人的高人。正是这位高人给了
他们指点。”
“自在散人?”
“江湖人士?”
李思衍和关志坚齐齐反问,江湖人怎么开始插手朝廷的事了?
流亭笑笑:“不错。”说罢,也不再解释,闷头吃鸡,他可是饿得狠了。
李、关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双双耸肩,到那儿看看情况再说吧,空在这儿想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晏嵇山处亮起了点点篝火,巡逻兵来回走动察看,眼神警戒。
夜色渐浓,月光幽然,星光灿烂。蛐蛐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士兵们低低的谈话声交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蕴含的
生机盎然。
夜很快过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流亭便已起身。走到帐外,看着偶有人走动的营地,打了个哈欠。昨晚他没怎么睡,一
直缠身的不明疾病总是在初四这天晚上发作,发作时心口疼痛难忍,而昨天就是初四。焕誉对他不好,但不知是不是
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对他的身体倒还算关心,为他请了不少大夫。稀奇古怪的药吃得也不少,但是总未见起效。流亭
早已放弃,本来就生无可恋,死亦何惧?
抬手摸上心口,整整两个时辰都在痉挛疼痛中度过,半个时辰前才停止。流亭暗想,这是惩罚吧?他的不伦感情的惩
罚。
“啊~”关志坚打着哈欠走出来,一出来看见流亭,讪讪地放下伸展的胳膊,走到流亭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将军,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流亭被关志坚拍得险些踉跄一下,稳住了身形,流亭回头笑道:“睡不着。你怎么也这么早?”
关志坚又是一个哈欠打上来,打完了才说:“习惯了,这多年都这么过了。”
流亭点点头,不再说话。
关志坚三十上下,外型还算文气,但是性格和他的外型完全不搭边,相当的豪爽。他上下打量一会儿流亭,有些感叹
地说:“将军号称‘飞龙将军’威名赫赫,为什么明明是一员武将,身体却这般瘦弱?”
流亭苦笑:“我也不想,可能是有什么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