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着胆子走上几步,惊起了草丛中绿莹莹的磷火,一步一跟,南宫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却不小心踢到块石头,那石
头竟骨碌碌滚了开去。睁眼细看,黄土底下竟是累累白骨,寒光森然。
南宫秋顿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不由“啊”得一声尖叫起来退了两步,又勾到草根一下子跌坐下去,不知手上摁到
了什么湿淋淋的东西,又“啊”地一声挣扎着蹦了起来。
待南宫秋闻出手上的尸臭味,又见那黑云掩着半轮鬼月幽幽照在断碑残刻上,才知这里竟真是个乱坟岗。
近处草丛中突然扑出一只黑漆漆的鸟,飞远了才传来“呜嘎呜嘎”的叫声。南宫秋又惊又怕,眼泪簌簌地就下来了。
南宫秋“嘤嘤”哽咽着在坟堆间寻路,朝着月亮走了将近半刻钟,眼前赫然竟又出现了那顶轿子,心中一凛,脚下行
错,崴了T T。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正荒坟冤鬼求告无门,远处闪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约约有人喊话。南宫秋撑起身子举目望去,见有人擎着火把
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人边走边四下打转,喊着自己的名字:“南宫秋~南宫秋~”
听出是商丘西门家三少西门尹修的声音,南宫秋激动得挥手哭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半刻钟后,南宫秋加裹着西门尹修的外袍,紧贴着趴在他无比温暖的背上,由庄丁一路护送回昏鸦山庄。
南宫秋和西门尹修两人原本是熟到不知男女有别的玩伴。三年前南宫秋被南宫老爹带去赴昏鸦山庄的七夕宴,如众多
爱做梦的少女一样,南宫秋对魏长风一见倾心,张口闭口魏庄主如何英俊多才、天人风姿。西门尹修听在耳里甚是不
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对这丫头远远不只是喜欢。
爱便爱了,可南宫丫头眼中只剩下了魏庄主,其他男子都成了粪土,自己虽未被贬低到如斯地步,却也无法与魏长风
相比,何况那丫头从未将自己列入东床之选。若真的告白了,只怕那没心没肺的丫头要笑个三天三夜,自己的面子却
望哪里搁?于是忍了心思陪伴一旁,打闹依旧,嘻笑如常。
爱慕魏长风者,多如过江之鲫,脱线如南宫秋,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看进眼里去。西门尹修只道终能等得魏长风娶了亲
,或是南宫秋对他的念想淡去,不料她心血来潮一顶花轿自己将自己嫁了过去。
急忙赶去昏鸦山庄,打定主意直接抢亲,却只听到魏长风辟谣。南宫川倒是毫不当心自己的小妹,安坐堂里闲闲喝茶
。自己还是放心不下,跟着众人一路寻来。
“……所以魏庄主并未想要娶亲,纯粹是十三殿下和凌公子胡闹。”
“你也觉得我胡闹是不?”
“你从小便胡闹。”西门尹修哂笑道。
“哼!”南宫秋扬手在西门尹修胸口打了一拳,不过作势而已,有声无力。沉默了半会儿才道:“对了,你怎么找到
我的?将我抬到乱坟岗,却是谁的主意?”南宫秋咬牙切齿,恨恨道。
“呃,这个,我不知道。”西门尹修不擅撒谎,差点露馅。
“谁告诉你到这里来找我的呗?不说掐死你!!”南宫秋两手作圈,握上了西门尹修的脖子。
“当时我听闻赶到山庄,却见众人四散来寻你,便也跟了过来,碰巧是我发现你而已。”西门尹修调整好心态叙述道
。
当时魏仲只从轩辕纪和凌任那儿得到“乱坟岗”三字。昏鸦山庄北边的乱坟岗虽然不大,也无恶鬼作怪,却有奇门八
卦。熟门熟路的魏仲领着众庄丁,却也好找。
但确是某人作不经意状擦过西门尹修身边时吐出了“西北杨家坟”五字,方便他第一个直路寻来。不过就算是那人告
诉他的,就一定是那人的主意么。若真是那人出的主意,可真是稀奇了。
原本整人整到自己钟情的女子身上,该是火冒三丈才对,南宫秋那丫头须得只有自己才能欺负。但这世上又有谁有眼
无珠,去生那人的气。莫说真存心报复他的人早一步就消失在这世上,他这次整了南宫丫头却悄悄来告诉自己,也确
是有心了,不枉他爱管闲事的名声。
“哈,你是要说我们有缘么?”南宫秋不信。
“你我青梅竹马十载,还欠这点缘分么?”西门尹修自嘲道。
“也许还就是欠了今夜这么一点缘分。”南宫秋喃喃道。
西门尹修未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出这种鬼点子的非那苏洛莫属!他来替我画像时,我就觉着不安心,定是把我画丑了。
看我迟早好好报答他!”
插花:
苏洛:诶诶诶,怎么能不经调查研究就乱扣帽子呢??
众瞥~
苏洛:不是我啊!这回真的不是我啊啊啊啊!!!!(百口莫辩)
苏洛么,呵呵~西门尹修不置可否,“你不用画就已经很丑了啊!”
“你说什么?我好歹是榜上排名第九啊!!你敢说我丑!!”很久没拿这小子练拳了,正好出这一天的晦气,南宫秋
就着西门尹修背上拳脚相加。
南宫秋排到了第九不能不说不是因为这性子打的折扣。
“要摔了,要摔了,诶诶诶!”西门尹修作势一边歪倒,将南宫秋往地上送去。
“啊~”南宫秋不顾矜持,一把抱住西门尹修的脖子,将脑袋也嵌了进去,两腿一紧,圈住了西门尹修的腰身。摔是
没摔着,待两人缓过神来,却都羞红的脸。
“你好重啊!诶哟!”颠了颠背上的人,西门尹修加紧步子往山庄赶去。
“哼~”
终于将南宫大小姐背过了牌楼,进了庄门,六级正阶上边还有数十级山阶呢,若非自小习武,内功深厚,西门尹修的
两只胳膊可真要废了。
“南宫小姐受惊了。”魏庄主挑灯候着,将两人一体引进了客房中,又招了大夫来看,殷勤有度,绝无丝毫暧昧之意
。南宫秋恍然,纵使设计捉弄自己的另有他人,在魏长风地盘上,无他默许也难以施展开罢。
你既无心我便休,我南宫秋性本喧哗,偶尔跳梁,却也不是死缠烂打之辈,如此想来,虽仍有余情,不免凄凄,南宫
大小姐还是终于对自己迷恋了三年之久的大众情人魏庄主死了心。
大夫看过南宫秋肿得老高的脚脖子,又熬了点驱寒的草药端来。南宫秋高热上头,迷迷糊糊让西门小子喂到一半,南
宫川后脚进了来。
见南宫秋委顿的模样,心道今日难得叫小妹得了教训,让她长点记性也好,否则真嫁了出去,还是丢南宫家的脸。这
样想着,将药碗从西门尹修手中抢了来,一边斥道:“这么大人了,还要人喂!”一边舀了一勺往她唇边送。
南宫秋叫他一骂,清醒了一点,红着脸端过药碗来,一股脑儿喝光了。大夫点上了安神的熏香,惊疲一释,南宫秋昏
昏睡去。
第二日,南宫老爷闻讯赶来,本应教女无方、尴尬赔礼,却听魏长风替西门尹修保媒,去问自家那娇蛮女儿,竟然吃
错药点头应许。也罢,有魏庄主主婚,西门那小子也确是良匹,诸项事宜皆由金玉堂与昏鸦山庄包办了,就在此地行
礼,省了大笔花销不说,更是正好辟“谣”。
请柬先发,三日之内,诸事齐备,收到喜帖的两家亲戚络绎登门,七夕宴上散去的一些宾客也半途折了回来。喜色由
正堂的梁上漫出,廊廊大红的布幔,檐檐大红的灯笼,铺天盖地的红色一直延出外庄的门柱。百响的炮仗一联一联的
放,直到将新娘迎进六重庄门,欢腾的禧乐喧天吹打、一刻不停,一直奏至司仪报吉时,院外庭前喧闹的人群慢慢静
下来。大堂四墙上层层叠叠的吉联,正中是金光闪闪的双囍,香案上花烛如炬。
魏大庄主主婚还是头一遭,魏季司仪嗓音清亮的唱礼中新人盈盈下拜。高堂座上,西门老夫人别别扭扭,西门老爷却
很是满意,笑眯了眼。将新人送入洞房后,十里流水宴开席,直摆出庄门门口去,庄下村子的孩童也笑闹着来分喜糖
。
西门尹修回到宴席上敬酒,洞房里南宫秋自行扯了红盖头,卸了凤冠,坐在床边忐忑不安。前日还一心只念魏长风,
不料今日便嫁作他人妇,而且是自己认识了十多年的做兄弟看的家伙,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应下的。
西门小子也奇怪,两人彼此打闹疯魔成契,他又是哪只眼睛把自己看成女孩了?自那日坟场回来就突然转了性,对她
温柔有加、呵护备至,酸得她鸡皮疙瘩一地。
想着待会他就进来了,越想越别扭。南宫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合卺酒仰头灌了下去。觉着不够劲,抬手将那一整壶
酒都送进了喉咙。
待得西门尹修进得洞房来,南宫秋临阵怯场,只得寻了个权宜之计,稳坐床边道:“你说必助我将那日之仇报复回来
的!说话不算,今晚不用上我的床了!!”
“啊??娘子啊,我是答应了啊!可是我方答应下,苏公子就带着寒少宫主逃回洛阳去了。我们先成了亲,以后再去
找他算账不迟啊!”南宫秋一心认准了苏洛做仇人,西门尹修也不好替他分辨,毕竟苏洛也是掺了一大脚的,便将新
娘子、丫鬟、媒娘一竿子拨下水去的梢公是也。
“我不管,哪日我大仇得报,哪日你再上我的床!!”
“啊啊啊???不是吧??娘子??!!”西门尹修本来打算,既然要做夫妻,从此要对南宫丫头温柔一点的,可是
自己软了下来,那丫头却不领情,愈加刁蛮跋扈。
这时那合卺酒的后劲上来了,南宫秋觉着昏热,却也不愿除衣,就着厚重的霞帔将鸳鸯被往身上一盖,倒头睡了。
“娘子,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啊!”西门尹修拎起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壶,哭笑不得。
床上南宫秋已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地“嗯嗯”应声,一手开始扒拉衣领子,青丝缭绕间露出诱人的锁骨,在烛光下
晕着蜜色的光泽。
“娘子,还是我来帮你吧。”西门尹修脱了自己的喜袍,吹灭了花烛摸上床去……南宫秋被折腾醒了。|||
“PIA~”一声巴掌伴着一声尖叫:“啊!!!西门尹修你个大色狼大淫魔!!!你你你你你厚颜无耻丧尽天良啊啊啊
啊!!!!”南宫秋一把夺过被子将自己围了起来。
“娘子,我已经是你相公了啊!”西门尹修捂着脸,悲愤至极。
“我我我还没有答应让你上床!别别过来!!啊!!”南宫秋待要继续尖叫,西门尹修忍无可忍,无法可忍,扑过去
将那可恶又可爱的巨高分贝声源给堵住了。
沉重的镇压,燥热的炙烤,最熟悉的面孔,不曾有过的亲密接触,南宫秋一下子懵了,待要再反抗,气短了。西门尹
修稍稍放开她,见她一脸呆滞模样,翻翻白眼,又认真地吻了下去,双手也放肆起来……平上入去、嘤嘤泣泣,谐矣
。
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合啊!|||
插花:
苏洛:喵的,我竟然写成BG了么??!!这篇的主角到底是谁啊啊啊啊??
苏水纹:其实,其实,南宫秋是男扮女装……
众:排山倒海PIA~
……
前往洛阳的绿杨大道上,两匹皮毛光亮的高头大马并辔而行。夏末秋初,凉风拂面,天高气爽,却有人舍弃婚宴上的
珍馐佳酿,携伴逃难。
“为什么我要背别人的黑锅?”苏洛委屈道。
“因为你太风流啦!”千夜一个弹指点在苏洛脑门上。
“背黑锅和风流有何关系??”苏洛不解。
“背上黑锅,又重又脏,你还风流的起来么?”
“嘎?!”这……这个道理啊0、0??!!
……
昏鸦山庄书房内。
“魏长风,去年年秋凤凰山丹枫林……是怎么回事啊?”舒剑翎闲闲地翻看着《搜神记》。
“啊啊?”哪只耳朵哪张嘴给我捅出去的啊?魏长风暗地里骂娘。
“嗯?”说来听听嘛?舒剑翎嘻笑着斜瞥了他一眼,装暧昧八卦,其实内里火大。
“没怎么回事啊!呵呵!”那一眼若是换个台词配着说可真是销魂,魏长风这会却直冒冷汗,“呵呵!剑翎啊,那天
南宫大小姐被你整得很惨哦?”
见魏长风转移话题,舒剑翎也不在意:“怎么?你替她打抱不平啊?”
“么有么有!我只是稍稍地有感而发而已。”唉唉唉,青梅竹马十年,我竟不知剑翎也能如此……如此……恶搞,以
后还是要小心应对,哪天招呼到自己身上,却不是好消受的。
“哼!若是宣扬出去,南宫大小姐在昏鸦山庄地盘上如此受罪,天下美人都道原来风流庄主魏长风竟丝毫不懂怜香惜
玉,你怕今生真就娶不到老婆喽!”
“剑翎啊,恐怕南宫秋真就十一封书信发遍众姐妹,将我的名声搞臭了?你可要为我负责啊!”
“啊?!”剑翎无辜望窗外,天好蓝啊,呵呵。
“嗯咳咳,我是说,你都为了我的终身大事如此费心,我也应当,为你的终身大事做点力所能及的……”
“你做什么了?”剑翎奇道。
“我只是托了金玉堂的玉娘亲自去长安舒府向你爹提亲……”
……
“诶诶诶!!剑翎!!剑翎!!剑翎……我错了……我……我亲自去提亲好了……”
……
14.辰月难留
鬼节将至,家家户户折纸钱纸灯,备祭品摆案焚香。两人回到洛阳,苏水纹回家祭祖,千夜却不好跟随,留在了客栈
,苏水纹召了个心腹暗影护着。
既望,一地清霜,孤星隐隐,渐明,寥寥几盏孔明灯悬空浮动,为亡魂引路,众鬼喧哗,哓哓可闻。千家闭户,灯火
惨白,万巷无人,凄清冷戚。街角风旋,带起纸灰残片,扑逐如蝶,遥闻犬吠,虫歌寂寂。
回客房独坐窗前,月华入窗以照千夜。忽然屋顶异动,一人翻身由窗口跃入,竟是苏水纹。千夜开心得跳起身来,整
个人挂了上去:“你怎么回来了?”
“恩,祭完祖就来了啊!莫老板真胆小,前门后门都锁得紧紧的,要是别家怨魂要进他屋子,木门能拦得住啊?对了
,给你带吃的。”
千夜从苏水纹身上掉了下来,见他从胸前掏出一个纸包。
“三婶做的糕点,皇宫大内也吃不着哦!”
“难怪你胸口鼓鼓的?”摊开以后还是热乎乎的,精致的纹样被压得有点变形。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互喂着吃完了,甜
蜜的味道。
“还有这个。”苏水纹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两个红纸灯,一个莲花河灯,一个孔明灯。
“红的?”千夜欣喜地接过,在手中旋着看。
“我偷拿小姑的胭脂染的,差点被她发现了。我们在上边写字,然后去河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