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希林无法否认内心的撼动,
帕伦黯黑如死神羽翼的爱机带着肃杀之气在他脑海中飞翔,
震撼灵魂的标语日夜浮现脑海──
如果没有动力了,就燃烧我的灵魂!
虽然他和帕伦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那么友好,
但帕伦的个性单纯、率直,
就像个好恶分明的孩子,
每次看着帕伦,
希林就会想起已经逝去的岁月。
──有时候人会和另一个人成为朋友,是注定的。
他不想失去帕伦,
这是他忍受漫长孤独后好不容易再次获得的友谊,
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寻找到爱情。
第一章 忧郁的王子殿下
菲斯帝国的少女们流传着一个谣言,如果希林王子用那双忧郁的眼睛深深凝视你,你会因为心疼而死。
但大部分认识希林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希林王子从不凝视任何人。他是个很有贵族风范的王子,为人处事因为过于彬彬有礼,以至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只会挂着温柔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听你讲话,从不会没礼貌地盯着人看。
这个人的忧郁完全是长相上造成的错觉。
——希林王子十分俊美,五官的线条精致却不乏男性的凌厉,他的那双眼睛太黑,睫毛太长,以致于显得太过幽深,才会给人忧郁的错觉。
但也许因为人民需要传说,于是这个谣言有越来越夸张的趋势,虽然希林王子总是懒得专注地看任何人,事情却还是发生了。
一位宫廷女侍死了。
她在仆人中小有名气,照料得一手好玫瑰,总是国宴时花饰的上好之选。这位女侍拥有一头神秘而忧郁的黑色长发、浅紫色的眼睛,出奇的美丽,当她凝视她怒放的玫瑰花园时,简直像花朵的精灵一般。
她是在一个美丽的夏末死去的,当时花园里开满了红色的玫瑰,那是爱情和鲜血的颜色,像是在给她送葬一般。传说,这位美丽的女侍在一个拥有轻柔月光的夜晚,正温柔地给玫瑰剪枝,一边和它们说着悄悄话——从没人考虑过她干嘛三更半夜给玫瑰剪枝——这时她回过头,就看到了希林王子。
他从她身后轻柔地走过,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放在唇边,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宫廷礼服,手中却拿着一枝鲜红的、沾着露水的玫瑰,宛如不是尘世中人。
女侍回过头,正迎向了那双忧郁的眼睛。
那是怎么样一双忧郁的双眼啊!那是深不见底的忧伤化成的无底黑暗,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深深地陷了进去。他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只不过几秒钟,王子殿下就离开了,只留下她,忖思着这是不是个梦。
可是从此以后,她总是不时梦到那双有着彻骨忧郁的双眼,那是怎样的伤感和绝望呢?她不停的想,像是陷入了迷宫一般,总是考虑这种事对身体可不好,于是,两个星期后,她便香消玉殒,死时桌上还放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一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那晚她看到的人是希林王子,只当是某个伤心的幽灵呢。
当然,不会有人考虑死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那些传播八卦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也没有人关心她一直有忧郁症,桌子里还放着一大瓶药;没人记得她的母亲两个月前去世了,她一直郁郁寡欢;更没人注意到她欠了好几十万的赌债,被高利贷追杀,根本还不了。
总之,这件事,是记在了希林王子的帐上。
谣言愈传愈烈,以至于宫廷女侍们看到希林王子都要躲着走,很快地,它也传到了皇帝陛下比伦斯的耳朵里。
在一个宫廷宴会后,比伦斯偷偷把希林王子召见到身边。
希林穿着一身洁白的宫廷礼服,那是菲斯帝国皇族的色彩,简洁却不失华贵的剪裁衬得他玉树临风,俊美得不可方物,这更加深了比伦斯的担忧。
「费尔,你知道最近宫廷有针对你的传言吗?」他担忧地说。
「说我处事太过圆滑,对帝国有功的贵族们态度冷淡?」希林问,「我只是不喜欢整天和他们腻在一起,动不动就拉他们到寝宫里『说心里话』而已。」
「不是这个,你处事缜密这点我还是很欣赏的。」老皇帝说道:「打太极拳嘛,哪个搞政治的不精通还能玩得转?我说的是最近宫廷里那个太过浪漫化的传闻……」
希林王子挑挑眉毛,对此毫无概念。比伦斯叹了口气,向他讲解:「你偶尔也听听最近宫里的年轻人在说些什么嘛,费尔,传说中你在玫瑰花田里遇到了一位美丽的种花女仆……」
「我最近没搞大任何女人的肚子。」希林王子笃定地说。
比伦斯长长叹了口气,为儿子和外面传闻的差距感到不可思议。「我没说你搞大她的肚子,她是位相当美丽的女人,传说中你和她在花田里对视了几秒钟后,你就离开了……」
「你说她很漂亮,但我什么也没做?」希林不敢置信地说。
「是的,没做!你当然什么都不能做,她只是位女侍,又不是别国的公主!对视几秒后,你就离开了,然后她……」
「这样她就怀孕了?」希林拧起眉头,「父王,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这绝对是阴谋……」
「她没有怀孕!」比伦斯提高声音,「你能不能别再打岔了!传说中,她因为看了你一眼,就因为忧郁而死掉了!现在整个宫里都是这种荒唐的传说,那些女仆就连看到我,眼神都开始发飘!」
「我不明白。」希林说,他对这种浪漫的事情反应很迟钝,「我又不是美杜莎,凭什么说我看了一眼她就死了呢?」
「没人说你看了一眼她就真死了!」比伦斯叫道:「现在主要是传闻!传闻!人们一旦相信了,事情就变成了真的,如果全菲斯帝国的人都相信你忧郁又深情,那你就是忧郁又深情!到时就算你满街散发传单说你不是,那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
「好吧,现在有人冤枉我用视线杀死了一位宫廷女侍。」希林叹息,「为什么呢?只是一位宫廷女侍而已,司法部不能因此而治一位皇族的罪……」
比伦斯无力地开口:「没人冤枉你杀了一位女侍……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吧,但这仅仅是一个传说,没人有要怪罪于你的意思。」他看着儿子茫然的脸,只好继续解释,「一位王子让臣民产生这种印象可不好,费尔,这虽然会让多愁善感的少女们成为你的忠实FANS,也会让你有一种疏远而危险的印象,甚至成为小伙子们的敌人。我认为你需要一个王子应有的健康、阳光、正直的形象。」
「要我到公益团体去做义工,然后让记者来照相吗?」希林王子问。
「不,那个是闯了祸的贵族子弟用的,你是王子,可以干些不那么累和有损形象的事,得弄点更上档次的新闻。」比伦斯沉吟,「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对战舰什么的特别感兴趣吗?」
希林王子回忆了一下,自己是曾经有过身为儿童的时期,那时候他还是个傻兮兮的小孩子,对一切男孩子该喜欢的东西都很有兴趣。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啊。」他嘀咕。
「那时候你特别喜欢那些,无论是发动机的型号,有什么特殊功能,甚至设计师的名字,都能琅琅上口。」比伦斯感叹,然后感到有些奇怪,「你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当时还想着你这么孩子气,要怎么才能成为一名接管整个帝国的王子呢。」
希林王子没说话,他可不相信他的父亲真不知道。但这只是一次父子间的政治讨论,有点像记者招待会,不值得认真谈。于是他问道:「那么,你是说要我去开一艘宇宙战舰,然后让记者照相?」
「不,那是军人的事,你身为一国王子,需要更为仁慈庄重的形象,不能干那种危险的累活。」比伦斯说:「你小的时候,我不让你去开飞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也是一样。你只需要到空军基地去,做出对战舰很感兴趣的样子,然后找……
嗯,就莱米尔整备师吧,请教一些关于战舰的事,你不请教也没关系,我会知会他向记者这么说的。一国王子嘛,要表现得像个男人,对军队、战舰什么的有点兴趣的样子,会显得你更为有力,名字不要没事老和玫瑰啊、流泪的少女啊缠在一起。」
「我没有去过玫瑰花园。」希林嘀咕,「要看花花瓶里现成就有,我去花园干什么?脏兮兮的。」
他的父亲大手一挥,「民众相信的就是事实,他们相信你去了,你就是去了。总之,你明天最好把那一堆约会推掉,去空军基地泡上一个星期,我会让下面的人通知记者的。」
「好吧。」希林不情愿地说,反正他也没什么重要的约会,他的父亲可以随意支使他的时间。
他离开比伦斯的寝宫,漫不经心地闲晃了两个小时,考虑到明天要向记者表示对战斗机的兴趣,只好在凌晨两点早早上了床,准备第二天中午就到空军基地去完成工作。
莱米尔整备师是位很有名的整备师,直到过了四十岁,他仍没什么真正的官衔和封号,他甚至不是个贵族,因为菲斯帝国从没有给一位后勤工作者赐予贵族封号的先例,不管他多么优秀,但例不可破。
莱米尔整备师在帝国的第二次战争时期,曾经创下了一天整备十艘战机的记录,这到现在仍是宇宙中的一号记录,从没有人能够打破,也是菲斯帝国一直以来的骄傲。
所以,虽然莱米尔是位全无封号和官衔的小小队长,在民众中却享有卓著的声誉,也因为这样,比伦斯才会让他当希林王子的老师——光是这个名字往外面一放,就能引来民众的好感。
希林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莱米尔了,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那时他还很小,对这些航母啦、战机啦、战舰啦都很有兴趣,但那种因为小小兴趣而起的交往,根本经不起岁月和地位的摧折,在这次到基地找莱米尔前,希林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再见过他了,对他的印象也仅仅是一位其貌不扬的整备师,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对上位者说起话来几乎听不到一个敬语。
因为是去学习整备,所以希林没穿他那身洁白的宫廷服装,特地换了件民众们经常会穿的休闲服,仍是以白色为主,辅以蓝色的色调,倒是正衬托他俊秀纯净的气质。
中午的时候,他才坐上飞行器,慢吞吞地来到了空军基地。
空军基地是颗纯粹人造的卫星,六百万平方公里左右,浮在主星的轨道上,在地面都能看到它们的反光,有时还有来来往往的巨大航母们,每个站在地面上仰起头的人,都能感受得到菲斯鼎盛的国力,特别是空中作战方面的巨大力量。而这么大的人造空军基地,在全宇宙也是个奇观。
理论上,希林应该刚下飞行器,便看到正装待命的莱米尔整备师,可事实并不是如此,飞行器前什么也没有。他只好自己开了门,洁白轻便的鞋子踏上高硬度的合金地面,站定后向四向张望,并没有看到接机的人,却看到整个空军基地的洁净和井井有条,战舰如无数的鸟群一样升降,发出巨大的引擎声,相当壮观。
现在想想,他确实从没有在这样光洁明亮的场合看到过莱米尔,那家伙永远会待在某个脏乱狭窄的地方,一身机油。因为他负责整备和修理,不是有了有问题的战舰,谁会去找他呢?
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司机打开车门,那是名金发的年轻人,看得出不常穿这样的制服、迎接这样的客人,他不自在地立正站好,一脸局促。
「抱歉,殿下,让您久等了,莱米尔整备师在修理区,说有一辆战机一定要两点钟以前修好,他特地让我来载您过去。」
果然是。希林想,那些属于很多年前的、毫无意义的记忆没有骗他,不过温习起来感觉还不错。衣冠周正的保镖帮他打开车门,希林王子优雅地坐进去——根据规定,每个皇族成员离开宫廷,都要配备这么一个家伙。
希林安静地看着窗外,景色飞快地掠过,都是些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景色,升降的飞机、大声的呼喝、穿着帅气空军制服的人们,当年他很喜欢这套衣服,空军制服只有春夏季礼服是白色的,秋冬季和正式军装倒是黑色的,只有上面衬着些银白色的装饰。虽然他很喜欢白色,但是希林倒是清楚,对于一支军队来说,黑色的军服倒是更能衬托他们的强悍和俐落。
老皇帝说得一点也没错,儿时他曾梦想过当一位空军上将,以他的血统,也许还能统帅整个帝国的空军……他最喜欢的颜色其实还有黑色,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那个时候,辛格尔很支持他的决定……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是菲斯帝国的继承人,是来这里做某项政治工作、端正形象的,这个空军基地只是像某个工具一样的东西——只是这个工具超级大就是了。
但他还是向司机说道:「开慢一点,我想看看这里。」
「是的。」对方回答,声音里有欣喜的意味。
希林知道,你引以为傲的东西,当别人也表示兴趣和喜欢时,总是让人高兴的。
莱米尔整备师是那种特别不起眼的人,他的肤色比一般人要黑了一大半,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总是满身满脸的灰尘和机油,那双眼睛希林觉得很适合用「钢针一般」来形象,除了形容他偶尔会很锐利的目光,另一方面也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很小。
但即使是这样一张脸,希林也没有幸立刻看到。
「队长?」年轻人叫道。
他们已经下了车,广场上停着数百数战舰,这是帝国的最新款,拥有鱼鹰一般的造型和线条,以白色为主,威风凛凛。可是这里只有战舰,偶尔有些工作人员出入,那些巨大的钢铁武器衬得人如此弱小,根本没有莱米尔整备师的影子!
「队长?王子殿下到了!」年轻人叫道,脸色急得发红,哪里有让王子殿下等的道理,特别是这位王子展下一身白衣,如此的俊美和一尘不染。「实在是……不好意思,殿下,你稍等,队长可能临时有事……」
「我不是临时有事,我的事情总是很多。」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希林低下头,莱米尔从战机下面冒出来,身下垫着个有四个滑轮的木板,他正躺在上面,手上满是油污,一只手里还拿着个扳手,不感兴趣地打量他。
希林露出他惯有的、温柔和善的笑容,「莱米尔整备师吧,我最近对战舰整备很有兴趣,菲斯帝国,谁都知道对于飞行器材的构造和修理,你是最顶尖的那个。。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愿意……」他打量着他,「换件衣服,洗个脸,不,洗个澡,然后和我讲解一下这些……东西的事。」他指了一下那一堆各个类型的大小战舰、飞行器、终端战机、汽车之类的东西。
莱米尔穿着一件蓝色的整备师外套,本来希林还觉得那是套挺有气质的服装,可是一被他穿上,倒像是清洁工一般,上头全是油灰,带着股润滑油的怪味。
莱米尔慢吞吞地从那架小型战机下滑出来,站起来,也没拍掉身上的灰,「在战舰就是要和这灰和油打交道,你以为是整天待在玫瑰花田里,抚摸那些花瓣就好了吗?」
金发的年轻人急得脸颊发红,希林忖思着那个荒唐的传说竟然已经传到空军基地来了,实在是相当的有生存力。
金发的司机咳嗽一声,「那么,殿下要看看这架小型战机吗?」他说,试图把话题引开。
「当然。」希林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莱米尔也不想争论,他走到战机前头,一把打开门,坐上驾驶座,希林走到对面,来到副驾驶座上。终端战机是最小的战斗工具,驾驶座相当狭窄,只容得下两个人——主驾驶员和副驾驶员,所以保镖和司机并没有跟上来。莱米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面前一堆的仪表板,上面写满了数字和指针,密密麻麻地让人头晕眼花。
「战机整备就是让这些指针在静止状态中,一切归零,以及确定各个机关运转良好。」他简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