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生花——云杳不系舟

南宫靖看君无逸在他师父面前完全没有云淡风轻的模样，暗自猜测难道人真的都具有两面性？

秋无雁不想君无逸的病情耽搁，就不让他们在怀沙镇逗留，催促着他们起程。君无逸虽然想与师父好好聚一聚，但师命难违，第二天就雇了一辆马车，向天下无归城行去。

秋无雁自绮妃去世后，就对一切都不甚在乎，恢复了他闲云野鹤的脾性，要不是有君无逸这个徒弟牵挂着，估计连忘忧谷都不会回去。对绮妃的情将他束缚了太久，现在，绮妃已逝，君无逸的事情也有了转机，凭他的聪明才智，求取灵药多半不会空手而归，那就彻底放下这件心事了。

“绮儿，无逸也已经长大了，以后用不着我操心了，我就要云游天下去了，这一直是我心中的梦想，耽搁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去实现了。”秋无雁目送徒弟的马车远去，也为自己今后的生活作了打算，“只身飘然随风去，五湖四海人遨游。”

第三章：乐菊隐

昨天参加同学聚会了，太久没有聚在一起，玩得很尽兴，结果就忘了时间，最后错过点了，只好在同学那里休息一晚，没办法码字，断更了一天，对此我十分抱歉。这两天处在写作的低谷期，可能更新的时间有时候会晚一点，请各位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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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归城地处三国边境，从怀沙镇向东，沿着青云山北面连续走了七天，终于到了天下无归城所在的地界。

目之所及，群山巍峨，树木繁茂，莽莽苍苍，完全看不出有人迹，也不知天下无归城是怎样瞒过天下人的耳目的。

“无逸，就要到天下无归城了，到时族里的人很可能会刁难你，你不要介意，我永远都站在你身边。”南宫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族里的人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擅自带外人进城是肯定会受到惩罚的，但他最烦恼的是无逸可能受到的刁难。

“阿靖，我早就知道进天下无归城不容易，对于可能受到的待遇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你不必顾虑我。”这还只是进城呢，要是他都没有信心，更别说求药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入口到了。”南宫靖所说的入口是一片红树林，跟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这里的树木排列的很稀疏，粗看杂乱无章，细看却隐含着某种规律，君无逸猜想这可能是一个高明的阵法。

果然，南宫靖道：“无逸，我们等到正午再走吧，这是千幻无影阵，变幻太过复杂，我只记住了正午时分的走法。”

千幻无影阵，只听名字就觉得不是凡品，这大概是幻阵里面较高级的阵法。

两人在林外静坐等候，山间清幽，也并不觉得时光难熬。

日影渐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垂直的照射下来，南宫靖一跃而起，道：“无逸，我们要快点，这阵势是每隔一炷香就会发生变化的，要是超过时间困在阵里，我就没办法了。”

南宫靖带着君无逸快速冲向红树林，左转前进七步，右转前进十步，右转前进三步，左转前进五步，左转前进九步，右转直走一百步，有些地方看似完全没有道路，直接穿过去却没有任何障碍，不愧高级幻阵的名头。虽然君无逸对机关阵法之类的很有研究，但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其中的奥秘，任由南宫靖带着闯进去。

出了红树林，南宫靖松了一口气，最容易出错的地段已经走过。红树林外是一个陡峭的悬崖，隐约可见隔着十来丈宽的对面，是一个稍矮的山崖，两座山崖之间雾蒙蒙一片，让人望而却步。

南宫靖将轮椅放下，推着君无逸就向悬崖边缘行去，君无逸静观其变，他相信阿靖这样做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不出所料，并没有向下掉落，完全是走在平地的感觉。君无逸向脚下看了看，仍旧没有发现道路的痕迹，大概又是某种隐秘的阵法。

南宫靖似是看出了君无逸的疑问，主动为他解惑：“天下无归城并不是先祖创建的，在无意中发现此地时，先祖就决定将家族搬迁至此，而这些阵法也是原来就有的，看过原主人遗留的手札，才知道出入路径。我们正在走的这座桥名叫浮生桥，完全隐匿了痕迹，我也不知何故。”

君无逸恍然大悟，他开始就在奇怪，南宫家族是一个武林世家，想必也不会懂多少阵法，又怎会布置出如此精妙的阵法呢，原来不是他们所为，这就说得通了。

到了对面，已经可以将天下无归城尽收眼底了，高楼小苑，奇草异树，应有尽有。君无逸不由感慨：“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南宫靖十分得意，任谁听见别人夸奖自己的家乡都会无比自豪的，虽然他觉得外面比天下无归城更加刺激精彩。

山崖的另一面是较缓的石级，南宫靖带着君无逸一步一步下到山底，迎面就遇见了几个熟人。

走在最前的一位中年沉着脸道：“阿靖回来了啊，你怎么还带了一个外人进来，你忘了族规了吗？”

“尘叔，这是我朋友君无逸，我既然带他来到城中，就做好了准备，有什么事情我都担着。”南宫靖早就想到了这些，为了无逸他什么惩罚都不怕。

南宫尘没想到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伙子，只是跑出去一趟，气势就完全变了，不再像以前能躲的事情就躲避，实在躲不了时就撒娇耍赖。现在的他可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也不再逃避责任，看来这一次偷跑出去还是有收获的。

“唉，这件事情就看族里的决定吧。”南宫尘叹息一声，自从搬迁到这里，与世隔绝，虽说先祖的本意是厌倦江湖仇杀，世代隐居，但静极思动，总有些人是不甘于平凡的，想要出去闯荡一番。偷偷跑出去这种念头估计年轻一辈都有，但碍于族规，也只有南宫靖有此勇气罢了。

“尘叔，我走之后，祖父和爹爹有没有生气啊？”南宫靖见尘叔的态度柔和下来，趁此打听消息，以便想出对策应付。

“你这小鬼头，看他们不打断你的腿。”南宫尘笑骂一声。

君无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是多么羡慕啊，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阴谋诡计，有的只是真诚的关怀与温暖。

南宫靖告别尘叔，推着君无逸向城中走去。一路上走得很慢，遇着认识的人都要打个招呼，正好君无逸可以仔细的欣赏城中的风土人情。或许南宫靖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一旦想到族中严厉的处罚，他还是忐忑不安。不过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无逸，他心中就生出无尽的勇气。

磨磨蹭蹭，终于还是来到了主宅前，也不需要人通报，南宫靖深吸一口气，推着君无逸径直走进去。宅子里跟往常一样，安静得很，大部分人都出去耕作或者练功了，对于南宫靖来说，一方面想拖得一会是一会，另一方面又盼着快点解决清心竹的问题，两种矛盾的想法争斗得异常激烈。

南宫靖还没分出哪种想法占上风，就迎面碰见了南宫狄，此时由不得他选择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爷爷，阿靖回来了。”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竟敢瞒着我们偷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起这个南宫狄就生气，平时看似乖巧无比的孙子，竟然不声不响的违背族规跑出城去。要是一直都表现得调皮还不觉得意外，谁知这个孙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巨大的反差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南宫靖不敢躲，他还有事相求，要是惹得爷爷更加生气就没戏了。南宫狄见孙子委委屈屈的站在原地，扬起的巴掌就怎么也落不下去，就这一个乖孙子，打坏了心疼的可是自己。

“咦，这位是谁？不是城里的人吧？”南宫狄刚才只顾着教训孙子，虽然觉得君无逸陌生也没有在意，此时方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确定不是城里的人。

“爷爷，这是阿靖最好的朋友君无逸，我带他来城里看看。”南宫靖暂时还不敢提出要千年清心竹，毕竟那不是小事，还是慢慢恳求的好。

“哦，你是阿靖的朋友啊，天下无归城已经好久没有过外来客了，既然来了，就让阿靖带着你到处看看吧。”南宫狄是个老人了，虽然天下无归城不欢迎外来客，但毕竟是孙子的朋友，即使心中有些不快，也不会发作。更何况面前这个不良于行的年轻人，即使身子矮了半截，气势上却一点不弱，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气质，足见不凡。

“冒昧来访，叨扰南宫先生了。”君无逸客客气气的道。

“无妨。”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君无逸都这么客气了，南宫狄当然也不会失了礼数，“阿靖，你们行了一路也该乏了，你领君公子下去休息吧。你的帐留着你爹娘跟你清算吧。”

眼看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临去前却听到这样一句话，想到爹黑着脸训人的架势，他就泄气，看来还是免不了一顿责罚啊。

“无逸，我先带你去我菊隐轩，那里环境清幽，你肯定会喜欢。”南宫靖抛开对即将到来的处罚的担忧，欢欢喜喜的推着君无逸往菊隐轩而去。

尚未到达菊隐轩，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菊花香。迫不及待的跨入院子，到处都是菊花，雪珠红梅、芳溪秋雨、鬃翠拂尘、绿衣红裳、斑中玉笋、十丈垂簇、独立寒秋、两色凤凰、日出海天、玉堂金马……品种繁多，数不胜数，让人一瞬间从春天跨入了秋季。

君无逸看得欣喜，这么多品种的菊花种植在一处，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盛况呢，尤其是一些世间难寻的珍贵品种也不缺少。

“阿靖，菊花怎会在此时开放呢？”君无逸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也是前主人的手段？

“其实整个城池都在一个大阵的保护下，城里气候适宜，四季不分，这些珍稀的菊花品种也是原有的，早就适应了这种气候，所以时时都可看见花开。”南宫靖看了二十来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但既然君无逸喜欢，他也就跟着高兴。

“这位前辈手段通天，恨我辈晚生了几百年，不能瞻仰起风采。”君无逸很少这样打心底佩服一个人，可见此时真的是被那位前辈的手段所折服。

“你要喜欢就长住在这里，我把这院子送你就是。”南宫靖希望君无逸永远留在天下无归城，那样他就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再不用分离。但他深深的明白，君无逸不是可以困在这个地方的，外面有他放不下的东西。

“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都要据为己有，只要珍藏在记忆里，就永远不会褪色。”君无逸知道他的归宿不在这里，即使再美，他也无法为之停留。

南宫靖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但亲耳听到他毫不犹豫的拒绝，心里还是有一点失落。

“无逸，你先休息一会，到用膳的时候我再来叫你。千年清心竹的事情我会向祖父提出来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拿到的。”南宫靖看君无逸的神色有些疲倦，就准备不再打扰他。

“阿靖，谢谢你。你不用强求，即使得不到千年清心竹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再想一想其他的办法。”君无逸不愿看到阿靖因为他的事情，受到太多的责罚。

“放心，我知道分寸。”南宫靖爽朗一笑，让君无逸心中的担忧变得浅淡。

“你休息吧。”南宫靖将君无逸抱到榻上，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

君无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底涌上一股暖流，这个孩子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现在终于有自己的决断了，雄鹰已经展翅，用不着他的庇护，或许从来都是他自以为是，不过这样他就放心了。

第四章：闯三关

暮野四合，外出的人都开始归家，南宫家也显得热闹起来。

君无逸早就醒来，多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任由南宫靖推着他去大厅。大厅里南宫狄老爷子端坐上位，紧挨着是一对年近不惑的中年夫妇，想必就是南宫靖的爹娘。

南宫夫妇并没有当着君无逸的面教训南宫靖的打算，毕竟这是家事，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靖，这就是你朋友啊，快过来坐。”南宫夫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无逸见过老爷子、先生和夫人。”君无逸轻轻一揖，袍袖飘飘，俊雅非常。

“无逸呀，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我们家阿靖不懂事，多亏你照顾了。”南宫夫人见如此人间英杰竟遭天妒，不由心生怜惜，将君无逸的座位安排在自己身边。

“夫人您客气了，一直都是阿靖在照顾我，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君无逸很感动，那关爱之情多像母亲，如同涓涓细流从心底滑过，温馨而绵长。

南宫靖的父亲南宫洵是个不苟言笑的冷峻男子，只是对着君无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也不知为何这对夫妇的性格天差地别。

“来者是客，虽然我们南宫家不愿外人打扰，但你既然是阿靖的朋友，就安心住下。”南宫老爷子发话了，这就决定了暂时不追究南宫靖私自带人进城的过错，毕竟他是一家之主，也没有人会违背他的话。

“多谢老爷子不究无逸唐突之罪。”君无逸施礼致谢。

“别用这么文绉绉的语气跟我说话，别扭。”南宫老爷子眼睛一瞪，一点都不跟君无逸客气。

“这是文雅，以为人人都像您一样？”南宫靖小声嘀咕，他有些不乐意爷爷这样说君无逸。

“反了天了，你这小兔崽子，竟敢教训起爷爷来了。”南宫狄年纪不小，耳朵却不老，孙子的低喃他听得清清楚楚，一个爆栗敲在南宫靖头上，这小子跑出去一趟就胆肥了。

“本来就是嘛。”南宫靖赶紧跳开，缩了缩脖子，躲到母亲身边。

“阿靖，你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南宫夫人嗔怪的看了一眼躲在身边的儿子。

南宫家没有皇家那么多规矩，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才是一家人该拥有的天伦之乐。君无逸羡慕的看着，难怪南宫靖心思澄澈，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境遇要是养出个城府深沉的人才是咄咄怪事。

用过晚膳，几个人坐在大厅闲话家常，心情都还很不错。

南宫靖见此刻正是求药的好时机，就蹭上前道：“爷爷，城里是不是有一株千年清心竹？”

“谁告诉你的？”南宫狄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瞪大眼睛问道。

“那就是有了，我是自己发现的。”南宫靖转动眼珠，确定了小时候在禁地看见的竹样植物就是清心竹。

“你怎么会发现？还有你突然问这个干嘛？”南宫靖警惕的追问，要是连南宫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入禁地，找到清心竹的存在，那不是说禁地的防卫漏洞百出吗？

“爷爷，您还记得有一次我误闯禁地吗？就是那时候发现的，我要用清心竹给无逸解毒。”南宫靖还是有些心虚，那一次哪里是误闯，分明是因为好奇才偷偷跟着爷爷进去的。

“你小子还说呢，你小子那几根花花肠子我都摸透了，当年偷偷跟着我进禁地的事情可以不追究，不过清心竹是城中异宝，你小子就别奢望了。”南宫狄瞅了一眼君无逸，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就知道孙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人进城。

“爷爷……”南宫靖早知事情不会简单，却也没料到爷爷拒绝得这般干脆。

“阿靖，我们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之人，更何况要救的还是你朋友，但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以后都不用再提起。”一直沉默的南宫洵插话了，其中一些内幕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南宫靖急得站了起来，没想到一向话不多的父亲也这样说，那不是更加说明希望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