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昙看见小豹子玩水玩得欢快,心痒痒了,包包包包的叫着,也想下去。
江陵本来不肯,小人儿可没豹子那层皮,这样下去既不卫生也容易着凉,不过他转念一想,却是有了主意。飞快的另打一盆热水,把儿子剥光了放下,然后飞快的跑进里屋,拿洗漱用具和孩子的衣物。
“小豹子调皮,溅阿昙一身的水,我怕他着凉,先带他洗澡了啊。”
勒满无所谓,他教阿泰正教得上瘾,只提醒江陵小心些就是了。可是等江陵一走,他忽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阿昙是江陵背在身上的,小豹子再怎么扑腾,怎么会把水扑腾到阿昙身上?而江陵刚刚进来时,身上分明还干着。
他起了疑心,便对阿泰轻轻嘘了一声,抱着他蹑手蹑脚的跟过去了。
阿泰别的不懂,可是要他噤声的手势却是知道的,眨巴着大眼睛,很兴奋的闭紧嘴巴,跟阿爹过去做偷窥的贼。
江陵回到厨房的时候,小豹子早从水桶里蹦了出来,跳到大澡盆里跟阿昙玩得正开心呢。
“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个祸害!”江陵把小豹子拎出来,又给儿子重新打了盆水洗白白。
拧了个热帕子,给他捂在头上的大包上轻轻揉着活血散淤。可孩子吃痛,不高兴的哼哼唧唧,在水盆里扭来扭去。
“乖乖,别动别动!一会儿要是让你阿爹看见这个大包,非得敲你老子我一头包不可。小阿昙,你跟爹最好的,才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小阿昙爹爹的叫了起来。江陵还挺高兴,“好乖啦,爹知道你还是向着我的,回头爹再给你们摘山莓,好不好?”
“爹!爹!”小阿昙急了,伸出小手指着他的身后,拼命大叫。
江陵还没回过味儿来,“别叫啦,爹听见啦,小心别把你那个爹给招来了。”
“那个爹已经被招来了。”身后,勒满阴森森的在他身后磨起了牙。
江陵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从小板凳上摔了下去。回头一瞧,完了!勒满抱着阿泰正站在门口呢。
因为天热,厨房洗澡时是不关门的,勒满只消站在门口那儿听一会儿,就可以把事情的始末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气鼓鼓的把阿泰往他怀里一扔,抱起阿昙就着晚霞的光亮细看他头上的伤。其实小孩子跌跌撞撞是常有的事,只要不破皮不出大的问题就没事。
只是头部是要害,伤到还须谨慎对待。勒满给儿子把了个脉,细致的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了,才把光溜溜的小家伙继续塞回那个爹的身上,“别再给他热敷了,把孩子快点洗完送回房去,我去给他配点药。”
是!被抓包的江陵这会子应得比孩子都听话,不折不扣的严格遵守大叔的指示,把两个臭小子涮得白白净净,就连小豹子,都给它擦干了毛发,打理得又干净又漂亮,一齐抱回去了。
不多时勒满进来,捣了点药,拿块干净帕子一包,蒙在阿昙头上那个大包上,再拿细布条往他脑袋上一绑,顿时成了个小伤员模样。
阿泰看着好玩,伸手去拍,被勒满拦住,哄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打消这小子和阿昙自己的好奇心,老实睡觉了。
江陵松了老大口气,正以为没事了,可沐浴回来,房门推不开了。
大叔在屋里就丢一句话出来,“什么时候阿昙头上的包消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江陵顿时忧伤了,这算账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可能怎么办?只好去药房跟伏神和小豹子挤一挤了。这两位倒挺好说话,见他也进来打地铺,很亲热都挤了过来。
“去去去!”江陵没一个给好脸色的,大热的天,又不是他家阿满,他才不要抱呢。尤其是小豹子,一身的毛茸茸,它自己受得了,别人可受不了。
可睡到半夜,这俩家伙还是厚着脸皮蹭了过来,一个盘在他脚边,一个窝进他怀时,到天亮一瞧,江陵胸口已经被小豹子捂出一片红通通的痱子来,痒得钻心。
可勒满存心让他难受,也不给他配药,就让他这么难受着。等李淮山早上来帮忙了,瞧着稀奇,“江大哥,人家都是小孩子才长痱子,你怎么这么大了还长?”
江陵不好说什么理由,支支吾吾的蒙混过去,只求小秀才替他配点药抹抹。
李淮山可不笨,看看他这痱子,再看看师父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转头再瞧小阿昙头上的大包,他明白了。
一个劲儿的摇头,“这药我可不会配,您就凑合凑合忍着吧!”
江陵佯怒,“你这秀才,真不老实!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哪儿有那么好媳妇?”
李淮山半是胁迫半是不忍,偷偷告诉他,“你去采点桃叶,煎水洗沐就行了。”
江陵大喜,可是上了山却想起一个问题。
桃子多半是春天结果,现在这大夏天,他要到哪里去找桃树?再说,这山上有桃树么?
江陵再一次忧伤了。
42.
时间对于茁壮成长的孩子们来说,每一天都是过得飞快的。但对于某些“身怀恶疾”的大人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的。尤其,是长了痱子的。
阿昙头上的包在他那个爹的照料下,没两日便好了,但他这个长痱子的爹却还是不给回房去。人家的理由很充分,“大热的天,你一人睡都长一身的痱子了,要是咱们两人挤在一起,那岂不是更加受罪?”
明显的歪理邪说!江陵满肚子委屈,偏偏不能辩驳。他长一身的痱子,可不是同居期间长出来的,分明是分居期间才出来了。为了不长痱子,正应该继续同居才对。
可这样的话他说了有用么?那个赶他出来的人只会无情冷笑,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之前没长是那时的事,可他现在长了,就不能同居了,还要他趁机好好在外头修身养性。
啊呸!江陵自问又不是和尚,为什么要修身养性?可他也知道,再要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得拿出办法来解决问题不可。
于是这日,勒满就见江陵吃过晚饭,只搭件小坎肩,还敞胸露怀着,牵着儿子出去散步了。小豹子一颠一颠的跟在旁边,东扑一把蜻蜓,西扑一把蝴蝶,还不时跟阿泰撞到一处,很是欢快。
阿昙阿泰已经到了学走路的时候,可家长们成天要干活,没那么多的时间牵着他们,便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扶着他们练一练。
但弯腰教了两回,孩子们是练高兴了,可当爹的老腰可要累断了。还是江陵会偷懒,就拿从前绑儿子防走失的布条给他们从腋下穿过,在后背上绑结实了,再往上一提,再调整下高度,就是一根很好的教学带。
只要注意手劲,提着他们些,就能让小家伙既学会走路,也不会累着大人。既然有可以偷懒的法子,勒满自然照学。
只是这会子江陵光提走了阿泰,没带走阿昙,可让那小子急坏了,爹爹包包的叫唤着,爬到勒满脚边,指着晃晃悠悠往外走的小豹子和大哥,示意也要跟去。
勒满无法,只得提了儿子也跟出来。伏神这生相见不得外人,自然留下看家。
夏日昼长。
晚饭过后晚霞的余晖还要亮好一阵子,村里出来散步消暑的人委实不少。彼此遇到也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叙两句闲话。
时候不长,勒满就发现江陵今日出来的“险恶”用心了,他故意让人家看见自己胸前的痱子,弄得他在前头一路招摇,后头人家看到他时,就纷纷上前关心。
“你兄弟的痱子长得也太厉害了,你还是给他想想办法治一治吧。他人年轻,以为事小就不放在心上,可那万一弄得厉害了,抓烂了留了疤也是不好的。”
“我们山里倒有些个土方,要是小孩子就给桃叶煮了水洗沐,或是用金银花水,你是有学问的大夫,懂得自然比我们多,你看怎么治治比较好。”
……
江陵在前头牵着老大暗暗得意,他都拼出去把家丑外扬了,就不信大叔还能对他不管不顾。否则要是丢起脸来,可是他的脸更多一些。堂堂大夫,连小小的痱子也治不好,这传扬开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得不说,江陵的用心得逞了。勒满一面和村人应酬着,一面暗自咬牙,要治痱子是不是?我就治个让你痛快的!
夫夫俩的攻心计孩子们不懂,阿昙只是着急老追不上阿泰,憋了半晌,居然开口叫克克(哥哥)了,阿泰怔了怔,也开始费劲的念踢踢(弟弟),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在小哥俩深情的呼唤下,俩爹终于牵着俩娃团圆了。小哥俩简直要涕泪交流,抱头痛哭,俩爹继续别扭着,互不搭腔。
正算计着是否干脆回去拉倒,遇见熟人了。
“勒大夫,出来转转啊,吃饭了没?”赵二嘎憨憨的笑着打招呼,看着他们还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他也帮着秀珠陷害过江陵,此时见了这家人,自然有些羞愧,眼神根本不敢往江陵那儿瞅,只盯着他们家孩子,“阿昙阿泰都会走路啦,长得真快。”
江陵根本不理,牵着阿泰大踏步的走了,好不容易和哥哥重逢的阿昙自然着急,迈开小步子,!!!的要往前追,勒满笑笑的敷衍了两句,就此别过了。
秀珠满怀嫉恨的甩过去几把子眼刀,暗自诅咒。
趁着晚间凉爽,她提出想要回娘家走走。自从有了身孕,赵二嘎态度好了许多,象这样的合理要求他是一概满足的。
秀珠又白了身边的傻大个一眼,心中算计着今日能从外婆和舅母手中讨些什么东西回来。她记得外婆有几件老银的旧首饰,从前说过要给她做嫁妆的,今儿回去要是能把那个要来,她要跑路也多了层保障。
只是苦于现在口不能言,没法子说。这次下山,得找个大夫好生看看。
秀珠又悄悄看了赵二嘎一眼,有件事她一直瞒得死死的,她这些天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有恢复的迹象了。那天她一人在家中喃喃咒骂时,原本发不出声的嗓子渐渐的有了些嗡嗡哦哦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秀珠能感觉得到,自己还是可以说话的。
这是表哥买药时手下留了情,还是遇到了庸医,秀珠不得而知,但她却因此更加深了要走的念头。
她就不信了,就凭自己的美貌与青春,到了山下,还能过不上好日子!
终于还是停下来等着,让小哥俩一起回了家,江陵去烧水准备洗澡,勒满就钻进了药房里。
待给俩儿子洗干净送回房时,勒大夫的药也捣鼓好了,冷着脸往江陵面前一搁,“洗了澡自己抹上。”
江陵大喜,看来他这身痱子终于可以消下去了。洗白白拿药糊抹上,还真别说,顿时清凉透心,十分的舒爽。
哎呀,爽啊!江陵一扫连日来的憋屈,很大度的主动表示,“今晚我还是在药房睡了,免得把药汁弄到床上。不过明儿等我好了,你可得让我回来。”
“行啊。”勒满扔下一个似笑非笑的莫名表情,关门睡觉了。
到了半夜,江陵醒了。
因为他身上的药味,伏神和小豹子都不再靠近他,可是江陵只觉入睡前清凉舒爽的胸口,此刻竟是烧得难受,象是捂着盆火似的,难受之极。
他打水来洗,可是情况更糟,那烧灼感不减反增得更加厉害,可怜江陵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受不住的都快哭了。
赶紧去敲门求助,勒满不理。江陵急了,也不顾会吵到两个儿子,加大了力度。
这回勒满终于慢吞吞的起来了,打着哈欠,一脸的不耐烦,“你干嘛?”
江陵委委屈屈的指着胸前的红肿一片,“你开的药不对,我怎么越抹越难受了?”
勒满凑过去看了一眼,“你是不是用水洗了?”
江陵点头,勒满甚是同情的告诉他,“为了帮你快点治好痱子,我用的是最烈性的药,只要你能忍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所有的痱子就会消了。可这个药有个大忌,就是在药效挥发期间不能沾水,你现在拿水洗过,估计这痱子会发得更加厉害了。而且再用什么药都不会有效果,你再忍个十天半个月吧,总会好的。”
“你……你耍我!”江陵怒了,将大叔揪住,要讨个说法。
勒满一脸无辜,“我怎么耍你了?不是我叫你拿水洗的吧?你自己自作主张,现在医坏了事,怎么能来怪我?”
江陵理屈词穷了。
勒满心头暗爽,挥一挥袖,继续回去睡觉睡觉。
可冷不丁腰被人从后面抱住,江陵努力面目狰狞着威胁,“你帮不帮我治?你要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又来这一招?勒满半点不惧,反而凑近,在他耳朵挑衅的道,“差点忘了告诉你,那种药里还有些抑制性欲的成分,就算管的时间不长,但你今晚——”暧昧的往他下身一瞥,“还是休想的。”
腰间的手臂顿时一僵,可蓦地却是一紧。江陵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咬牙切齿,“就是上不了你,老子也能折腾你!”
“你想干什么?”勒满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下,有些心虚。
忽地意识到这家伙那方面的能力虽然被自己暗算了,但他的武力值还在。失策啊,太失策了!
“教训你!”江陵迅速把人拖进厨房里,妈的,不给点颜色,就拿他这男人当病猫么?
该打,一定该打!
43.
“出去,我给你配药。”脚刚落在厨房的地上,勒满就甚没骨气的投降了。心中暗暗鄙夷了自己一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气节?
可是没办法,厨房的门已关,江陵正虎视眈眈的堵在那儿,打是绝对打不过的。而窗户虽有一扇,但上头全是油烟,大叔实在没勇气从那么脏的地方夺路而逃。如果江陵真的开始动手折腾他,他绝对无力反抗,与其落到那样尴尬的处境,不如早点妥协,还少受点罪。
“知道怕啦?”江陵高高仰起下巴,叉腰大爷样的问。
点头,勒满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正也没人瞧见,就他们两个,丢脸也没外人看见。
“行吧,出来。再敢使坏,打你屁股!”江陵充分摆足了一家之主的的威风,揪着大叔去药房了。
他胸前热辣得实在难受,也不想再受这份罪了。
药既然是勒满下的,他自然知道如何解开,重新调配了几味药,捣成药糊让江陵敷上。
江陵一面嘀咕着,“这回你可不能再陷害我了。”一面毫不犹豫的把药往身上抹。
勒满想伸手帮忙,他却侧身避开,不觉心生鄙夷,“怕我害你,你干嘛抹呀?”
江陵却瞪了他一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怕弄脏了你的手,你反多心起来了,真是小家子气!”
呃……勒满窘了。讪讪的道,“这药敷上,晚上可能有些不舒服,你得忍一忍,拿布包起来。”
“那你包吧。”江陵全然信赖的仰头露出颈脖,方便勒满拿干净布巾给他涂了药的地方全都盖了起来,再拿布带一系,就跟小孩儿系了个围兜似的。
照着镜子,江陵嘿嘿笑了,“瞧我这样儿,象不象咱儿子的大哥?”
勒满噗哧笑了,就听江陵自得其乐的夸耀自己,“没办法,谁叫咱生得这么年轻英俊呢?是啵,大叔?”
要是他平时把勒满故意叫老,他还会小气一下,但现在明知道他在开玩笑,勒满也不见气,反而笑着揶揄,“是啊,乖侄儿,现在天色已晚,快睡觉吧。”
勒满原本以为,江陵肯定会趁机重回自己身边,没想到他仍旧回到自己的地铺上,“我还是先在这里凑合凑合吧,一身的药味儿,万一熏着你和儿子就不好了。”
勒满心头一阵悸动,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之间看着他竟然怔忡着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