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烧没了是小事,你们可知道……听说啊……那七王爷……好象……就在那火里头……被……”
声音越来越低,我听不清楚了,正将一大块鸡胸肉塞进口里,再对着上好的碧螺春咽了下去。高枫回头望了我一眼道:“你是饿鬼投胎还是怎么的?几天没吃了?”
我口里咬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从昨天……早上到……到现在……快饿瘪了……”
我刚想伸手叫小二过来,再点几盘菜,手还没举起来,就被高枫犀利的眼神顶了回来。高枫挑了眉问道:“看你吃了不少了,现在也该说了吧?”
我无奈口里满满的说不出来,对着高枫摇摇头,看着他更锐利的目光,只得努力咽了下去道:“说不了了,这顿算我欠你的……下次……下次……我还你……”
高枫铁钳一般的手,忽然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腕道:“什么意思?”
我擦擦嘴上的油,抬眼对他说:“因为现在,即使我告诉你了,你也拿不回来了。”
高枫的表情忽然一松,欣然一笑道:“有什么东西是我拿不到的?”
我继续说道:“死人的东西,你怎么拿?”
高枫的笑忽然定在了脸上,眼角的笑纹变成了怒纹,低着声音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道:“昨天我看见那块玉佩的时候是在我刚刚见着你的时候,在你救了我的那间屋子里。我怎么看见的呢?因为在你带着我跑出来得时候,它刚刚从你怀里掉了下来,摔在地上。”
高枫的脸色忽然变得像吃了苦胆一样的难看,头低低的垂在桌子上,轻轻的声音问道:“你刚刚说的死人是指?”
我招手叫了小二过来,再点了几盘菜之后回答他说:“你猜的不错,那人就是七王爷。”
高枫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道:“是你杀了他?”
“错,杀他的不是我。”我摇着头辩解。
“那是谁?”高枫不解的问我。
我拎着一只鸡翅,举到他的鼻间,裂嘴一笑道:“是你。”
“我?”高枫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引起了满场人的注意。他扭头瞪视了周围一眼,使得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讪讪的低下头去后,再轻声问我道:“怎么是我?明明是……”
“错,是你,就是你。”我用白森森的牙齿将鸡翅从中咬断:“我只是扎了他一刀,你来的时候他还有气,是你一把火将他烧没了。所以说这杀人凶手,自然是……”我嘿嘿一笑,看到了高枫瞪大的眼睛。
“这不可能,他那时明明已经断气了……”高枫继续辩解道:“我不可能搞错的。”
我瞥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他断气了?你有上去确认过?既然没有,你怎么知道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嗯嗯呢?”我含糊的说着,知道他听得懂我的意思“我只知道,那火的的确确是你放的,所以我说是你杀的人,也没有错吧。”
高枫的眼光中忽然冒出一种血色的戾气来,我咽下一口茶,微微笑着说:“我是个很爱忘事的人,前几天的事情,过几天就忘了。昨天的事,估计明天就忘了。你不用那么瞪着我,我俩也算同谋,供出你来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再说,我的处境应该是比你更危险,所以我还是会更担心自己的安全。”
高枫眼中的杀意终于熄了下去,一抹清亮的神色冒了出来:“青麟,你说现在那个玉佩应该是在哪里?”
我一楞,道:“现在你还要去拿那个东西吗?不过估计不在七王府了,很有可能现在已经是在皇宫皇上手里面了,这样你还要去偷吗?”
“皇宫吗?”高枫端着茶杯瞅着天空,氤氲的香气飘散在我们四周,半晌,他低下头来道:“皇宫的话,我就不去了。那里,能避免的话最好是避免的好。”
讲了半天的话,我对他这一句最赞成,刚刚想拍拍的肩鼓励他一下,谁知他忽然盯着我正色说道:“快吃,吃完了跟我走。”
我张大眼睛问:“去哪?”
“自然是到你该去的地方去。”高枫丢下一句话,就不再理会我,径直走了出去。
指尖沾了碧螺春的茶水,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不圆满的圈,我透过香浓四溢的雾气,看着他走出客栈的背影,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脸。
第二章 青衣紫媚
刚刚吃完饱饱的一顿早饭,高枫就踏着略显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见到我,二话不说直接带了出去。
皇都清晨的天气格外晴朗,碧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悠悠然的自在飘着。河塘边的杨柳树上,柳絮飞乱,鸟鸣山幽,涓涓的流水声在耳边滑过,我十分恰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仰着脑袋享受着清风拂面的舒适感。过腰的黑发被风吹乱,在我脸上和身上肆意的帖服和捎动着。
忽然高枫递过来一条黑色的发带,对我仰了仰下颚,瞅着我满头的长发道:“用这个先系上吧,我隐得了你的容貌,可隐不了你的头发,头发那么长,跟小姑娘似的。”
我接了过来,对他感谢的笑了笑:“谢谢高大哥。”然后眨巴一下眼睛道:“不过你这么说,我会当你是嫉妒了的呀。”
果然换来他超鄙视的一个大白眼,我抿嘴偷笑,顺手将长发拢到脑后,束成紧紧一股,扎成一个高马尾,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颊来。额间的碎发轻拂的散在眼前,随着我的走动,一晃一晃。
高枫带着我走在林间的小路上,这里满满的种满了青笼的树木,在春风的吹拂下,显得青翠欲滴。原本走在我前面的高枫忽然转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我瞧了瞧,然后不确定的问道:“那天……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是指谁,于是我很认真的解释道:“我只是扎了他一刀,并没有杀死他。”感受到投来略带薄怒的目光,我只好再道:“他要害我,欺负我,我只是自卫而已。”
高枫皱了眉认真的思考着,然后盯紧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害你,欺负你?”
我张大眼睛反问:“害一个人还能有什么理由,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就是贪图美色。”
高枫的一双眼睛微眯着,在我脸上转了转,而后再转到我胸前,最后在我腰上转了一圈,伸手摸着下巴,瘪着嘴,点了点头。看来我的话他是信了,就是不知道是信了第一条还是第二条。
中午时分,转过一个转角,高枫带着我转进一个鸟语花香的小竹林,几声清脆的鸟鸣不时从头上掠过,还有风过竹林传来的沙沙声,这大自然的音乐真是动听极了。
没走一会,我就看见一支高高的竹竿上挑着一面青面白边的旗子,旗子上写着一个茶字,旗子底下自然就是一家小茶摊。极其简朴的房子,每一个部件都是用青竹做成得,看起来也别有风味。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想必只是给路过的人提供一些茶水的小摊点。
当高枫带着我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端茶的小二一看到我们,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两位想要点什么啊?”脸色白净的小二搓着手,笑着问高枫。我闷闷的坐在一边,难道我看起来就像似没有钱的样子吗?
“一壶上好的绿茶,几个包子。”高枫头也不抬的说着。
小二一听,手腕一翻,将搭在胳膊上的白汗斤子一把甩到肩头道:“好咧,一壶上好的绿茶,几个包子。客官慢等。”说完朝后面走去,张罗去了。
我抽出一双筷子闷闷的戳着桌面,心里骂着,戳你的小人眼,戳你的小人嘴,戳你的……视线忽然被刚刚进到里面的三个黑衣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敢情这古代人都喜欢穿黑色耍酷,不管长的好看不好看,只要套上件黑衣,就都当自己是杀手了?
眼光忽然一转,我这才发现原本在我们之前,这里早就坐了几个人了。其中三个人穿着粗布麻衣,一副乡下农家人的打扮,和刚刚那几个人明显格格不入。不过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叫了香茶,慢慢品啄着。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他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年纪还很轻,一袭青色的长衣,仅在衣摆上绣着一枝墨梅,一头漆黑乌亮的发丝轻柔的贴服在背后,漂亮的头发让人很想伸手去摸一下。青衣,黑发。已经叫人见之忘俗了,更何况他长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清逸绝伦,竟已是语句所不能形容。英俊的脸上,略带着几分傲气,又带着几分戾气,眼睛亮的惊人,清亮如星。薄薄的嘴唇显得很是坚强而残忍。
这样的人,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对他感兴趣,然后立刻就会发现,他的外表下其实冷得像一块寒冰,谁要靠近,绝对被冻得半死。
他正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桌上几盘素菜,手边是一壶白水。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白水。
想了想我有多久没有尝过白水的滋味了?自从穿到这里就没喝过了吧。前世到是常喝的,像什么纯净水啊,白开水啊,矿泉水啊什么的。到了这里,由于身份的原因,平时喝的都是茶,极品的茶,就算换换口味的也都是酒了,这白水,对我来说到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物了。
我刚刚想走过去,跟他一起吃吃素菜喝喝白水,再聊聊天,谁知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被凌空带了起来。然后眼前人影恍惚,身影纷繁间。那些黑衣人还有粗衣麻布的人忽然幽灵般的出手,犀利的兵器全部指向了那个青衣的少年。
青衫少年影忽如鬼魅一般掠地而起,脚尖挑起放在身边的长剑,在空中灵巧的翻身,躲过所有的杀着。手腕将长剑顺势抽出,然后我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就像来自南极的暴风雪,猛烈的刮在我的身上,凛冽的寒气吹得我睁不开眼,只得闭紧眼睛将头靠在旁边人的胸口。
当我的身子站稳的时候,所有的寒气也瞬间消失了,当我的眼睛再次张大的时候,鼻间也同时闻到了极重的血 腥气味。
整个茶居,除了我、高枫还有那个青衣少年,其他所有的人现在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包括那个给我们端了茶水来的小二,上好的茶水被打翻在地,嘶嘶的冒着白烟。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极细的伤口,细得就像似用笔沾了朱砂,细细画上去的一样。鲜血不停的往外冒着,整个地板上都布满了血,还有好几张桌子上也溅上了不少。
可是那个青衣少年整洁的衣服上面,却连一星半点都没有,青色的衣裳,就像这青色的春水,晃荡人心。我看到桌子上有一个茶杯,碧绿的茶叶正在上下翻滚,浅黄的茶水正冒的淡淡的香味,刚刚有一滴鲜红的血溅进茶杯里,殷红的血液滴进茶水里,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诡异的很。
原来穿黑衣的果然是杀手啊,原来杀手,果然都喜欢穿黑衣啊。我赞叹自己的这一想法,满足的点了点头。
脑后的头发忽然被人用力一扯,我顿时哧牙裂嘴的瞪向那个混蛋。高枫有些幸灾乐祸的望着我道:“看你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我用手护着好不容易束好的头发问道:“害怕什么?”
高枫诡异的露出惨白的牙齿笑道:“你不害怕杀人吗?或是不害怕见到别人杀人吗?”
我将束好的长发一把甩到耳后,看了看那个有意无意瞅着我们的青衣少年,对高枫道:“怕?为什么要怕?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之间有什么区别?”
我的意思是:没杀过人,没见过别人杀人,难道我就没有听说过别人杀人或是别人见别人杀人吗。
高枫明显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对着那个青衣的少年挑眉,裂嘴一笑。谁知那青衣的少年忽然走了过来,一双深潭的眸子望着我说:“那你觉得这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被他那冷如寒星的眸子一望,我觉得全身有些冷,瘪嘴道:“不知道。”
高枫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了,而那个青衣的少年依然淡淡的,只是微微侧着头,不解的盯着我瞧,几根清凉的发丝,散乱在他眼前,漆黑乌亮的眼睛里,隐隐遮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我双手一摊:“那区别就像是白水和茶水之间的区别,我没喝过白水,所以我不知道。”
青衣少年忽然仰起下巴微微一笑,只是勾起嘴角,淡漠的笑而已。然后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那些已经躺在地上的人一样了,冷漠无情。他转手抬起还在滴血的长剑,剑尖指向我的胸口。高枫立刻挡在我面前,绷紧全身,沉着肩头,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下的动作,然后开口道:“姓祈的,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休想在我面前胡来。”
那少年也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绣着白梅的丝帕出来,沾了那杯溅了鲜血的茶水,轻轻的擦拭着他那把细长古朴的长剑。垂着眼睑,慢慢的擦拭着,温柔的向对待自己的情人一样,忽然他抬起头来,对高枫问道:“高公子知道我的名字?”
高枫渐渐放松了身子,走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你不也一样知道我的。”
然后他们忽然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某些共同的东西。高枫侧了头望了望我,我走了过去,坐在他的旁边,抽了跟筷子,继续戳着桌面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只不过现在不是对那个小二了。
高枫问他:“你杀人做什么?”
青衣少年头也没抬回答说:“我又没问你,你为何要来问我?”
高枫继续问:“现在我问你了。”
青衣少年抬起头来,无波的眸子在我身上转了转问:“你又偷了什么东西?”
高枫一时答不上来了,抿着嘴不吭声。我用力的一把将筷子给撇断,然后随手丢在一旁替他答道:“偷人。”
高枫瞬时涨红了脸,对我使劲使着眼色,而那个青衣少年斜着头问我:“谁?”
“这里就三个人,不是你,自然就是我。”我仰起下颚对他宛尔一笑,那少年看着我的眼光中不在是那么冷漠了,隐隐的透出些别的东西来。
离开竹林之后,我不停的缠着高枫打听那个青衣少年的事情,可是高枫就是闭紧了嘴巴硬是不说,肯定是我最后说的那句‘偷人’气到他了。
于是我只得放下身段来求他,道:“高大哥,你看我说你‘偷的人’是我,那是多给你面子啊!你可不知道其他的人就算想碰我一个小指头,我都不会让他碰,更不用说是让他们把我偷走了。你看你现在跟我是抱也抱过了,也在一起睡过了,明明吃亏的人是我,你还对我那么凶,你还不理我,还不跟我讲话,你……”
高枫忽然红了脸颊对我吼道:“不要乱说,谁……谁跟你抱过……还跟你睡……睡过了……你不要瞎说。”
看着他红着脸,用一双水气缭绕的眸子狠狠的瞪视着我,我好象明白了什么东西。心里的坏主意慢慢浮出水面,我邪邪的笑着靠近他道:“你要不告诉我,小心我以后告诉你的小情人去,而且还原原本本,不清不楚的全部告诉他,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解释。”说着用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划了几下,高枫触电般的甩开我,跳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