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第二卷 下——麒之离殇

还未开口解释，身后的鞭子席卷而来，黑衣人轻飘飘跃上屋顶：“两个人？哼，我也不在乎。”

一把接住袭来的鞭梢，我放开昔悦，拽紧鞭子，我抬头，望上面前的黑衣人。

“是你？！”我望着他，失声道。

鞭子在空中被绷得很紧，原本用力想拉回去的那人，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身体明显的一颤，对上我的眼睛，那双青绿的眼睛，立刻由开始的愤怒变为镇静，而后又是一片喜悦之情。

“麟儿，真是你？我找了你好久。”青绿的眼中堆满笑容，我看着他那张让我很头疼的脸，手下突然一个放松。

鞭子还被他用力拽紧着，忽然失力，使得原本就站在边缘的他，瞬间掉了下去。

看他站在房屋边缘，我只是故意想恶整他一下，谁知却看到他惊慌的眼神，之后我居然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天啦，你又搞什么？”我愤愤的掠过去，却看到裴莲闭着眼睛，歪曲着倒在地上的样子。房顶没有很高，但也不算矮，心底忽然有些颤。

“裴莲，裴莲……”我抓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别在这里给我装死。”

裴莲嘴角有细小的血痕流出，听到我叫他，微微张开绿色的眼睛，拉紧我的衣袖，颤声道：“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摸到他的脉搏，居然出奇的微弱，刚刚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视的模样么，怎么一瞬间就……

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却发现他的身体出奇的轻，真不知道他那高挑的身子，肉都长哪去了。

“床再借我用一下。”我对站在旁边看着我怀里的人，一脸迷茫的昔悦说道。

昔悦回神过来，点点头，急忙进去准备。

我不知道刚刚那一下他为什么不避开，硬是从房顶掉了下去；也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使得他现在的气息很微弱；更不知道裴莲他为什么忽然来找我……

太多的为什么想问，可是现在我却只能抱紧怀里的人。

“麟儿……”我正要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忽然他动了动，半睁开眼睛，似水的眼睛朦胧的看着我，轻声说：“你真的在这里，我果然没有找错。”

很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现在的他，应该没有力气来回答了吧。

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抹去他嘴角的血渍，我刚要离开，却被他抓住衣袖：“麟儿身上好香，老远，我就可以闻到……”

等他刚说完，我立刻就点上了他的睡穴，皱着眉头走到窗边，我推开窗户。举起衣袖放在鼻间，没味啊。

看着艳丽被帐中，裴莲那苍白色的脸，我摸了摸腰间的长发，这小子，鼻子哪这么灵？

第三十五章　心碎情伤

看着窝在床头，端着大海碗吃得满脸都是饭粒的裴莲，我捏紧了拳头在空中重重的挥动了好几下，最后一拳砸在门板上，震落一地灰尘后，才勉强将心头的愤怒压了下去。

那混蛋小子居然是好多天没吃饭才摆出那副死人相的，某一瞬间我还将所有的错都归纳到自己的身上，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一时间手足无措而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让他从屋顶上掉下去……

但是现在，我的脑海里则只有一个念头：让我亲手结果了这个混蛋的性命！

“青麟……”裴莲将脸藏在海碗后面，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望向我：“那个……我是为了找你，才……”

拳头重重砸在门上，看似很结实的门被我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大坑来，我斜眼看着小狗般楚楚可怜的裴莲，毫不掩饰眼中杀意：“闭嘴！不要在我面前再说一个字，因为我现在真的很想亲手砍了你。”

刚进门的昔悦被我满身的杀气吓得不轻，端着盛给裴莲的饭菜立在门边一动不敢动。我淡扫他一眼，隐住尖利的杀气，走出门去。

门外明媚的太阳照在我的脸上，我皱紧眉头脑袋里一片混沌。裴莲那家伙，我上辈子是不是有欠他的，每次遇到他，我总是被他拉进一个让我不能控制的境况下，我的神经再粗，也无法承受他带来的那种刺激。实在不能下手砍了他的话，我还是尽量少和他接触的好。

在昔悦这里呆了好多天了，花费虽然可以补偿，但是我总不太习惯这样。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还存有的一点内息紊乱。

摸了摸面具上的裂痕，长舒一口气，该面对的怎么躲都躲不过的。

打算和昔悦讲一声，我要走了。想到昔悦和裴莲在一起，没法的咬紧牙走向房内。

“你长的也不是多好看嘛……”当我的手扶上破损的门刚欲推门而入时，就听到裴莲的声音，不温不火，淡然中有些冷酷。

“昔悦自知。”我听到昔悦的声音，平淡的就向谈论着今天的天气。

一阵簌簌的声音，裴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用摆出那种脸色来，你那点心思，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

我在门外屏住气息，被一种莫名的好奇感驱使着，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昔悦的声音有难得的微颤。

“不知道吗？”裴莲的声音微微上扬，“青麟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喜欢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

门外的我有一瞬间的窒息，喜欢？昔悦对我？

我没有听到昔悦任何的辩解，只听到裴莲带着笑音说着：“你当他是那种见到美人就爱，会沉溺于温柔中的人吗？”

“我没有这么说过……”昔悦开口解释道。

“可你肯定这么想过，”裴莲定定的开口，“无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法得到他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接着是死一般的沉静，就在我沉思半晌后，刚要转身离开那里时，我听到了昔悦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呢？”

我大吃一惊，这么多天来，和昔悦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更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是如此的存在。

裴莲听闻后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很安静，就在我以为对话到此结束的时候，清亮的鞭声在屋子里炸响开来。

当我冲进去的时候，裴莲正对着躲闪的昔悦用力猛击过去。

我一把抓住鞭尾，忽视掉应该对裴莲的责骂，我转头对着身上有些颤抖，但面上却坚定的昔悦，有些歉然的低声说道：“不要喜欢上我，不要对我动心。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比我值得你喜欢。我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去喜欢，更不值得你这样去喜欢。”

看着昔悦眼中渐渐浮出的哀伤，我咬了咬牙继续道：“忘掉，忘掉所有关于我的事，因为我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为了一个混蛋而让自己难过，不值得……”

看见打开着的窗户，回头静静再一次看了昔悦一眼，放开手心中的鞭梢，我轻声对他道：“我走了，保重。”提身从窗口一跃而出，不带半点留恋……

现在，我真的好讨厌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不想再在感情的问题上牵扯上更多更多的事。子夜和月寒，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已经达到了让我无法负荷的程度，再来一个如斯承重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清醒的去对待……

我从昔悦的面前逃开，从让我措手不及的感情面前逃开。逃开那个让我身心疲惫的东西……

风呼呼的从我耳边刮过，我加快脚步，为了让寒冷的风吹醒自己。

昔悦的事情，若是不听裴莲说出来的话，我还当真没有感觉到。这么对待昔悦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越拖到后面，我越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裴莲？！我该感谢他吗？让我避免了很多烦心的麻烦。

算了，他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个天大的麻烦，还是不要再见他好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导火线，能很轻易的点燃我……

“青麟……你等等我啊！”裴莲在我背后追赶着我，“你刚刚那样子，真的好神气啊，看得我心里……”

“我警告你，不要跟着我！”我头也不回的对他大声道。我现在的心情当真是十万分的烦闷，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那张脸。

“麟儿，我从师父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蒙混出来，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我又不知道路，又忘记带盘缠，几天几夜没吃没睡的到处找你，你不但对我一点好话都没有，还一个劲的撵我走，你……”

“滚开……”他的话，将我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火苗又燃了起来：“离我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

耳旁的风猛然吹过，裴莲闪在我前头，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倔强地拦住我的去路，油亮的黑发被漫天的狂风吹得迷住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对我这么残忍？就连刚刚那个家伙，你都对他轻声细语的，为什么一对着我，你就这么……”

看见他青绿眼睛中的阴韵，我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迷乱：“没有为什么，也许我们天生命中就相冲，我不管你对我是何心思，但是我只要求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让我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为什么你每次总是要专门挑在我心情极其坏的时候来刺激我。

“麟……”裴莲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一瞬间我看着他那难看的脸色，以为他终于明白了。哪知他忽然闪身过来，抓起我散在肩头的长发，贴身过来……

看着他逼近的脸孔，在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时，我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身体随即作出了自我的保护动作。

旋身，出剑，天狼呼啸着颤动划过。空气中，刺鼻的血 腥气味渐渐散出来……

我本是对准了裴莲的脖颈，下手也没有任何的迟疑，而我却忽视了裴莲那一身诡异的轻功，在剑尖抵达脖子的那一瞬间，他放开我的头发，侧身躲过。

他的脚步很快，我的剑锋也不慢，他虽然躲过了脖子处致命的一击，但是不可避免的，手臂上被我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我一直以为，对我，你无法真的下杀手……”裴莲任由鲜血从肩头不断流出，只是半眯了眼睛，嘴唇有些颤抖。

甩干净天狼上的血痕，回忆着刚刚刺入他身体那一瞬间的触感，我冷着脸道：“对我来说你很特别吗？我为何不能杀了你？”

裴莲听到我的话后，居然勾起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我以为对你来说我是很特别的。”

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是如何运转的，在白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别再跟着我了，下次你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我走出很的一段距离，确定他没再跟上来后，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来，刚想放松一直紧绷的身子，远远的地方，我听到裴莲声嘶力竭的喊声：“青麟，这辈子我是看准你了，就算你今天逃跑了，我以后还是会找到你的。麟儿，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蓦然回头，看见裴莲那一身暗黑的身影，在冬日的斜阳中，被拉的好长好长，在寒风中枯黄的树木间微微颤动着……

悄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刚要换下沾有血污的红衣，大门忽然被人用力踹开，小桃带着一脸的欣喜和责备冲进我怀里。

“臭表哥，你死到哪去了？不知道人家会担心你的吗？”小桃的双手紧紧抓着我胸前的衣襟，一边笑容满面，一边咬牙切齿。

看着她粉嫩的脸颊上因为跑步而透出的一片红霞，我原本灰色阴暗的心底，忽然被一阵粉红的气息带来了久违的暖阳。

指尖抚过她眉间的朱砂痣，我弯着眼睛笑道：“哎呀，你不知道表哥我多么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那鸳鸯斋里真可谓是人见人爱啊，无数的美人都对我秋波暗送，芳心暗许，我怎么也得一个一个的好好去安抚安抚啊，因为安抚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所以这就花费了我好几天的时间啦……”

小桃听着听着，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被怀疑所取代，水亮的黑眼睛里也盛满了鄙夷的神色：“就你？我看还是算了吧。那个被众多美人看中的，是我月寒师兄还差不多。”

说曹操，曹操到。祈月寒冷着脸色忽然出现在我的房门口，青韶宫那淡雅的青衣穿在他身上，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好看。零碎的短发飞扬着，神色如常，只是眼睛底下有些青紫。

我以为当经历了这些，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会茫然心虚，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当他真正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除了心底那尖刺的让我有些无法呼吸的伤痛外，身体还是能很自然的受我控制。也许是裴莲的忽然出现和他那让我抓狂的性子对我的刺激太大了，让我自他出现后，将祈月寒和我之间的矛盾渐渐地放在背后隐蔽的地方去了。

“几天没见我，当真这么想我吗？”我将胸口几欲被撕破的衣服从小桃的魔爪下慢慢解放出来。说话时，我低头瞅了瞅站在一旁安静无声，仿佛石柱般的祈月寒。

小桃收回双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皱着眉头道：“表哥几天没洗澡了啊？身上好大的味道。”

我拉了衣领一闻道：“从出去那天到现在。”伸手将头发拢在脑后，“我本来就是打算洗一洗的，刚脱衣服来着，你就冲进来了。”

小桃噘着嘴巴将手放在鼻前又闻了闻，有些奇怪的问：“表哥，你受伤了吗？怎么衣服上有血的味道？”

红色的衣裳掩盖了胸前的斑驳血迹，我本打算掩藏的，可叹小桃的鼻子太灵了。我刚要褪下外衣，小桃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盯着我的面具说：“表哥，谁这么大的能耐，能将你这么爱护的面具给震出如此长的一道口子？”

我惨笑，还是被她发现了。随便编谎话骗她的话，精明如她，铁定发现的了。于是转转眼睛，对站在门口的祈月寒一笑道：“还不是你月寒师兄，嫉妒我在鸳鸯斋里抢了他的风头，于是挥拳相向，我打他不过，于是便成了这样子。”

“咦！？真的吗？”小桃不可置信的望向久没说话的祈月寒问道。

祈月寒那寒冰似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但是闭口没有任何反映。

我将小桃推出门外，告诉她我要洗澡换衣服。路过祈月寒身边的时候，他盯着我面具上的裂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背对着他将红衣褪下，我抿了抿唇道：“又想偷看我洗澡吗？”

依旧沉静，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的，而且他现在也无法听的进我所说的话，也无法理解我的理解……

“那……真的是我打的？”祈月寒低低的声音在门旁传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对我说话的声音，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

走到他面前，我抬眼淡笑：“就算是黑暗之中，你难道会分不出有没有打中对方吗？”

两根长发被风吹带到祈月寒长长的睫毛上，每次眨眼，总会带起一阵轻颤。我看着他黑色的眼睛，伸手准备将门带上。

“我当时……并没有想打在你的脸上……”祈月寒看着我眼中没有了当时那种厌恶的神色，我有些释然的勾着嘴角道：“我的身上除了脸上的伤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有伤口，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把那里当作你当时瞄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