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烛的看法则是完全相反,瑶兰因为气候问题一直靠周围几个国家援助粮食,而月华今年洪水泛滥收成大减,自然不会再有余粮交换。东宁现在做主的是钟离荣紫,南烛手下的一只忠犬,更不会未经同意向瑶兰出借一粒粮食。
现在宣战,只需用用拖延战术,到明年开春又是播种季节,瑶兰粮食会愈发难筹,既无战粮,便可不战而胜了。
江怀柔道:“即便如此,你也不用亲自前去。”
南烛道:“你该知道夜池眼下的剧势,生活富足民心安定,百姓们都不想主动打仗。此战最为至关重要,如果能轻易取胜,获得战利品及土地,才能进一步刺激他们的征服欲,未来的路才会更加好走。”
“你若去了,夜池政务怎么办?”
“不是有你在么。”
“我?”
“是啊,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江怀柔怒道:“你从一开始带我上朝就没安好心,是不是?”
南烛搂住他道:“把江山交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你总喜欢把我往阴险狡诈的方面想,不想做就不做么,我又不会逼迫你。”
江怀柔道:“那你打算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南烛道:“最多明年三月份回来。”
“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月中,等我回来,给你带瑶兰最美的冰莲。”
“我不要,也不想你去。”
“我走以后,你要准时吃药,不能擅自改变膳食,宫外到时应该会混进一些瑶兰奸细,尽量不要出去,尤其是燕君楼。”
江怀柔靠在他怀里点头,“那好吧,你要小心些,早点回来。”
南烛吻着他说:“我会尽量的。”
快近年底的时候,京城大街上已经开始偶尔响起爆竹声响,南烛却亲自率领十万大军正式出征。
送军那天,江怀柔穿着白裘,把南烛晃的有些头晕,众目睽睽之下紧抱住他,“真希望你不要来,我这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着回来了。”
江怀柔捏住他的手指,“那就不要走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南烛道:“说什么傻话,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能临时变卦?乖乖呆着等我回来,床下我留了些东西给你,如果想我就打开看看,不准同别人胡搞知道么?”
江怀柔纳闷:“什么东西要留在床下?”
“自己去看就知道了,”南烛在他耳边邪气一笑,三两步跃下城楼飞身上马,披着金甲振壁一呼出发。
全军铁蹄刹那齐动,那般恢宏霸气,似乎让天地都黯淡了几分。
江怀柔在城楼上看蚁军渐渐远去,心中既羡慕又感到不舍。
这一刻,他无比渴望有具健壮的身体,这样就可以跟他并肩跨马前行,目睹铁血沙场风云变幻。
此时的他无法想到,南烛这一去便是两年。
而两年后,许多人许多事已然是谁都无法想象的另一番景象了。
70.离别相思
南烛离开之后,江怀柔的生活又恢复成一潭死水,整天呆在永乐宫大门不出。
一般的折子三省六部都会有专人检讨后批阅,至急的事情才会劳烦到他,由人直接送至书房中。
此时江怀柔烦躁的扔下书,提笔在一旁白纸上的正字添上一笔。这已经是南烛离开的第十天,也是直到现在,江怀柔才发现他对自己的影响是如此的大,简直无处不在。
“公子,该起床了,皇上说早上要您准时起来散步……”
“皇上说您不能挑食,更不能擅自更改食谱……”
“这是皇上临走前吩咐的,每天要给公子准时送过来。”
“公子,皇上他……”
江怀柔用棉被捂起头,“出去!”
纪宁看到他突发脾气,也不惧怕,吐着舌头跟束青一起走出去。
过了好久,江怀柔才闷闷的坐起来,皇上皇上全都是皇上,平常见南烛对这些人都凶巴巴的怎么一个两个还总念叨着他!有什么好!
他拿手指在地图上量了量,猜测想必大军已经快到夜池边境了,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做什么。
无聊,真是无聊。
江怀柔转了转眼珠,突然想起南烛临走前说过的话,什么东西在……床下?
他把床单掀开,果然瞥见有一个朱红色的木箱,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拖拽了出来,打开时却颇花了一番功夫。
箱子外面并没有挂锁,只有正中间有个小凹槽,任由他怎么掰都纹丝不动,最后只能试着把手指戳进去,箱子虽然没有开,却似乎隐隐中动了一下。
江怀柔索性把箱子抱到床上,两脚抱住拿手指拼命的戳,磨蹭了老半天箱子才腾的一声算是打开了。
他看着快要磨破的手指跟那个凹槽,总算是迟钝的反应过来,拿手指在襟前用力擦了几下,咬牙骂道:“下流!”
从这一刻起,他已经笃定箱子里面绝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而且南烛也做不出什么正经东西。
果不其然,打开箱子后,稀奇古怪的东西挨个儿排开跳入眼帘。
一个尾端吊着兔尾巴的透明玉势、外面镶有一圈狼牙的软皮套、一串鹌鹑蛋大小的白珍珠链、一个水晶瓶里摆着五颜六色的糖丸……
他一边在心里骂南烛无聊,一边却看的兴致勃勃。
琢磨了会儿后,南烛将水晶瓶塞拨下来,倒出来一枚绿色糖丸,嗅到一股清甜的苹果香气。
见放瓶子的地方还留着一张小纸条,便打开来看,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想我时就吃一颗,不过不能贪多,老公留。”
虽然不认为这只是普通的糖果,江怀柔却抵挡不住鲜艳色泽的诱惑,忍不住将糖吃了,清凉甘甜,味道果然很不错。
然后他又翻出一个瓶子,里面是水一样的液体状,并没有什么味道。拿起下面纸条一看,原来是跟那狼牙皮套一起用的。
他将皮套拿起来,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只觉软滑而富有弹性。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颗糖果的关系,他竟然觉得下身有些蠢蠢欲动。
犹豫了会儿,他尝试将那透明的液体倒进皮套内晃均匀,褪了裤子将它慢慢套在微扬起来的亢奋上。
手指触感及凹凸不平的狼牙隔着皮套传过来,顶端又仿佛有着张小口在轻轻吮吸,那感觉诡异又舒服,套弄了几下江怀柔就泄了出来,不过身体还是感觉不太过瘾。
他在玉势、珍珠链跟几个金属环之间犹豫了会儿,最终拿起那个毛葺葺的兔尾巴。
拿起来摸了几下,却又觉得脸红发烫不好意思,仿佛感觉南烛就在一旁看着他做贼一样,又依依不舍的放了回去,将箱子合上悄悄塞回床下。
南烛御驾亲征,宫中过年也不敢大肆张扬。
官员依照夜池旧例放假半月,该拜年拜年,该省亲省亲。
这样的好事在其它几国是没有的,江怀柔记得他父皇可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时常带病上朝,更别说全国官员一齐放假,想都不要去想。
除夕夜束青跟纪宁几个人亲自去包了饺子,永乐宫中被江怀柔特赦没规矩一天,上下都热闹成一团。
除了江怀柔外,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春节很快乐。
束青透过窗户看到江怀柔坐在廊下发呆,便小声同纪宁道:“瞧,公子大概又在想着皇上了。”
纪宁摇头道:“真不知道这皇上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平静生活不要,非要大过年跑去打什么仗,还要让公子白白受相思苦,我得去劝劝他。”
不一会儿,纪宁跑到江怀柔跟前,“公子,咱们明天出宫去玩玩吧。”
“有什么好玩的,不去。”
“你以前不是总喜欢去宫外面么?”
江怀柔兴趣缺缺道:“我现在感觉没意思了,哪儿都不想去。”
纪宁扁扁嘴,闷闷不乐的走开。
中秋节过后,边城有战报送回来,还有南烛写给江怀柔的书信一封,一根手指那么厚,好像还夹了一根漂亮的野鸡毛,据江怀柔说是他亲自拨下来的。
信里写什么内容纪宁不知道,他只看到江怀柔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而且脸上笑容明显比往常多了。
对于江怀柔的转变,纪宁隐隐觉得有些担心。
说不出为什么,当一人轻易被另一个人牵着情绪走的时候,在他看来绝非什么好事,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插足提醒。
二月中旬时,阳光渐渐暖和起来,江怀柔也像度过了冬眠期开始复苏,性子渐渐活泼起来。
纪宁看着他神彩奕奕的眼睛,又开始庆幸自己先前担忧好像是多余的。
江怀柔那条小蛇受了刺激一样疯狂成长,几乎隔天就长出两指长,三五日就蜕皮一次,颜色由绿变红又变白变黄,就连江怀柔也开始记不得它最初的样子。
小小锦囊早已容纳不它的身体,江怀柔特意在房间放了个竹篓,偶尔还会让人拿些活鱼虾之类的来喂。
三月树梢枝头已经开始冒出嫩芽,战报传回来瑶兰已经上缴降书,南烛不日将搬师回朝。
瑶兰与夜池国力悬殊甚大,这结果本在江怀柔意料之中。
不过这仗要让别人去打,说不定要拖个一年半载的,南烛说三个月就三个月,竟然不多不少着实让人另眼相看。
这期间,江怀柔接触了不少夜池机密情报,他甚至拿到了一册在月华的奸细名单,还有南烛派人布置下的关系网。
当这些东西初次摆到脸前时,江怀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边震惊夜池对月华朝野内外的了如之掌,一边为南烛缜密计划部署感到担忧恐惧。
月华比起瑶兰境遇略胜一筹,不过也只有一筹而已。
如今南烛大陆几乎已得了四分之三,如果联合起这些兵力围攻月华,莫说是三个月,怕是一个月都支撑不了。
虽然离开了故土,可他体内却永远流着夜池的血,那份深切眷恋,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他喜欢南烛,可是如果有一天夜池拿月华开刀,他纵使手无缚鸡之力,也会奔赴回去与月华共存亡。
个人感情跟国土荣辱,他分得清。
于是,江怀柔雀跃期待的心情又在悄无声息中沉寂了下去,他开始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矛盾之中。
不过这种困扰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南烛马上就要回来了。
三月十五日,夜池京城万人空巷,夹道欢迎他们的帝王凯旋而归。
江怀柔没有前去接南烛,因为目前身份将他凌驾于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更何况前去的女人跟官员已经够多了,还以并不十分待见男人的太后为首。
然而消息很快传来,南烛竟然拒绝接见任何人,把所有人前去的人都大大失望了一把。
江怀柔猜不出他这次又在玩什么把戏,直到御辇一路浩浩荡荡抬到永乐宫。
束青兴奋的替他更完衣服,“公子,皇上就在咱们宫门口,快点出去迎驾吧。”
不见太后,不见百官,竟然一直赶到永乐宫,这行为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了些。江怀柔不由低声自语,“他这次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江怀柔走出去,看到明黄耀眼的御辇旁立着一名神色肃穆的青年男子。
江怀柔识得他,此人就是当年前往月华求亲的使者李瑞,也是将他掳入夜池皇宫的人。
李瑞对他十分恭敬,口上尊称江大人,行的却是君王大礼。
想起那时的麻袋待遇,江怀柔就从心里感到不痛快,道:“起来吧!”
御辇中一片安静,四周被丝绸包裹的密不透风,江怀柔沉默了会儿,上前掀开帷幔,立刻又松开后退两步,脸色红白交夹了一阵后瞪着李瑞冷声道:“皇上太困已经睡着了,把御辇抬进去,李将军请!”
李瑞神色面色不改的提刀跟入。
待御辇抬进去后,江怀柔把闲杂人员全部都退出宫外,只留李瑞一人。
江怀柔再次拉开帷幔,露出空空如也的坐垫,上面只摆放了一个圆盒子,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生气道:“李将军能否告知在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瑞登时跪地,声音这才失隐隐失控,“属下该死,未能保护好皇上,请大人责罚!”
江怀柔一愣,“你什么意思?”
李瑞更咽,“皇上他……”
江怀柔急道:“他怎样你倒是说啊!”他不是不死之身么,难道还会出什么意外?
李瑞哽咽道:“皇上他……失踪了。”
江怀柔陡然拨高声音,“失踪?他怎么会失踪!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大人请容禀……在回京的途中,皇上坐在马车上休息,属下跟在一旁寸步不离,连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可是皇上他……他就这么神秘的马车上失踪了。”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属下不敢!属下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言,当时马车前后左右跟的都有士兵,不可能皇上离开没人看到,可是这样的事情当真发生了……”
江怀柔注视着李瑞的神情很久,才道:“此事当真?”
李瑞道:“如果有虚一句言属下甘愿受死!只因此事太过离奇,属下若非亲眼所见也是不敢相信,所以只有大胆连太后跟诸位娘娘一起瞒过,直接来大人宫中禀告起因始末。”
江怀柔这才信了他的话,脸色煞白的指着御辇中的盒子道:“那是什么东西?”
“皇上特意带给公子的冰莲……一路上怕融化了,一直随身携带用内力护着。也正是如此,属下才认为皇上不可能在快到京城时抛下盒子离开,除非遭遇了什么不测……”
“住口!”江怀柔摆手让他停止,小心翼翼取出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积了大半盒水,只浮一些细小残冰,冰莲花的形状早看不出了。
李瑞看他眉头紧锁唇无血色,紧张道:“大人请务必保重身体!皇上现无兄长且无子嗣,属下唯恐消息传出去江山会动摇……李瑞大胆肯请公子给拿个主意!”
江怀柔颤抖着将盒子盖上,“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入城前大概有五六十人……可是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了。”
江怀柔点头,“很好,劳烦李将军即日起派重兵驻守永乐宫,除我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对外宣称皇上偶染风寒,再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李瑞惊道:“可太医过来不就露馅儿了?”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此事若想瞒下去,太后必须得知道,我须亲自去跟他说一声。至于朝政,我会继续代理……直到他回来。”
“属下叩谢大人!我这就前去布置。”
“去吧。”
待他走后,江怀柔一人对着御辇发呆,满心惆怅疑惑不知该与谁说。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是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了?还是碰了别的事情?
还能不能、会不会、什么时候再回来?
没有人能告诉他。
与此同时,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暂时不用再为月华的明天担心了。
太后不知道南烛的真实身份,更不相信儿子会神秘消失,虽然这的确比他死在沙场更难让人接受。
江怀柔道:“我跟太后的想法是一致的,可事实是南烛已经不见了。人自然也是要找的,目前却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这消息。”
太后知道南烛待他特殊,也正因如此她才至今未动江怀柔。虽知他这样做是对的,却不免猜测他的想法,“你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