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又没让你马上怎么的!以后再说……”是啊,正事儿要紧……
给赵远征打工第一天,我就被刺激着了。儿童床送货来了。跟张研他们家那个差不多,只是多了个滑梯。我小时候连
想都没想过,要是躺在上面,想下来一出溜就到了。好玩的很呐!可惜我心口发闷,我这真是给别人作嫁衣呢!
头一天晚上那点震憾全被刺激没了。
坚持了两天,有的地方该征求赵远征意见,我也没给他打电话。我怕他说:你等等,我问问孩子他妈啥意见。
这份工啊,身体累倒是次要的,关键是太累心啊!我怎么也没法保证心态平和了。这赵远征,你也太贪心了。一边老
婆孩子热炕头的,另一边又跟我甜言蜜语。你觉得得精力旺盛是不是呀?我也不是不会整人!
他要么不回来。回来,我坚绝不放过他。我要不让他肾亏了,我就跟他姓!赵远征不明就里,心情还大好起来。大概
他觉得他那翻话起作用了吧。
两周下来,不见效果。他没亏,我快亏了。不行,我得自救。买了个沙锅,开炖!炖老母鸡、炖牛尾、炖羊排羊腰羊
蝎子!赵远征更高兴了。搂着我说“于水,我真没看错你!”
得,这么补他就更不能亏了。
好象不只是因为这个,我一天比一天郁闷。眼瞅着房子也快交工了。剩下的往里添置东西留着住在这儿的人自己看着
办吧。我该退场了。坐在他新家的地板上我终于想到了不郁闷的办法——我不玩了行不行?
行,但我得想法。
做饭特意多加了一杯水。那饭干不干稀不稀的,看着很泞糊。我等着赵远征挑毛病。
“这饭……是干饭还是粥啊?”
“你说象啥就是啥”下一句就是爱吃不吃!
“啥都不象……”摞饭碗?“正好我不想吃太干的呢。行,正好了。”哎?咋赶那么巧呢?……
问好了他回来吃饭,这回换个法。我少加半杯水。太激动结果忘了按电饭锅上的按钮,泡了半天。做熟了,我偷偷看
看还行,也是一粒一粒的!赵远征,我看你今天咋说。
“今儿这饭水放少了吧?”还没尝就看出不对来了吧?
“咋的?”
“不咋的。”哎,赵远征你那斗志哪去了?
“那就快吃”
吃,真吃呀?
你倒是说点什么呀?不说话?对了,忘了。人吃饭不说话!
可算等人吃完了,我赶紧采访“感觉咋样?”
“挺好,硬点有嚼头。比上回那粥不粥饭不饭的强。”
……
我就不信,我惹不火他!知已知彼百战百胜。这回我先打电话“晚上饭想吃烂糊点的,还是硬点的?”。
“正好的。”看咋样,坚持不了了吧!我正得意呢。“最近你这饭做得可失水准了。就说上回那饭,硬的跟没嘣开的
生包米豆似的。当时没觉得,过后可犯劲儿了。我这两天胃一直不舒服。你是不是两边跑累着了?那房子也不用总去
,没事儿就在家歇着吧。”
这翻话,说得我心这个不好受啊!我觉得我咋变得这么恶毒呢?为了让他烦我,我就折腾人家。真给人胃吃坏了,可
咋整啊?买卖不成,仁意在。我这不想跟人处了,也不能害人家啊!
一时强烈地自责占据了主导,我不等人再说什么“你晚上回来吃吧,这回肯定让你满意。”
做饭时,没了平时的随意,我比划来比划去的,生怕多一点或是少一点儿。我都快不会做饭了。我没这样过呀?这是
怎么了?
还好,晚饭软硬还算适中。赵远征吃得很满意。我一顿饭净观察他表情了,没办法,人吃饭时禁声。我就等着他一皱
眉头,我就把饭碗抢下来,打算重做,厨房里我米都泡好了,两盆。一盆比吃的这个水稍稍少了一点儿。另一个又稍
稍多了一点儿。
总算吃完了,赵远征给了一句评价“这回这个才是你的正常水平。”
“那你吃完了觉着是软了,还是硬了啊?”我等他发布标准答案呢!
他眼睛看着我的脸不动。
“快说啊!”
“嘿嘿”笑啥啊?哎?抓我干嘛?“等会儿,我问你软了还是硬了呢?”
“想知道?”人被他搂得紧紧的,往卧室里带。
“当然了。”回答这句话最多两个字就够了,用思考那半天吗?
“你自己摸吧”
“摸什么?”什么?
“嘿嘿”
“靠,想什么呢?”思想真龌鹾!
“想你呢……”哎,你倒是先告诉我啊“呜……嗯……”
……
我策划好几天的行动,宣告失败!
赵远征折腾完了,又把我抓去买苹果。他又要出门。也好,我可以好好想想了。
再面对赵远征的新房子,我的歉意又消失得一干二净。设计师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最好买家俱让房子主人或女主人自
己来选。是啊,我即不是男主也非女主,我该撤了吧。又不想给赵远征打电话,我赌气给他选取了那个欧式的吸油烟
机。反正他也不怎么做饭。从人推荐的几个中选个外形好看的就行呗。没想到,赵远征的电话证实我还是不该选。
“忙啥呢?”
“没忙啥。”
“那咋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没啥事儿打啥电话呀”
“房子装修那儿又不累了?没啥事儿!”
“也没啥大事儿。再说……你不是说让我全权处理吗?”对我不放心哪,怕我心态不好给你使坏是不是?
“是全交给你了……那……你就不兴跟我请示请示啥的呀?”
“啊,你这么说真有件事儿请示你。”
“说吧。”
“正给你挑吸油烟机呢!”
“选什么样的了,啥牌儿的?”
“欧式的,挺好看的。估计不会太实用。反正你也不做饭。”
“我是不做,不是有人得做吗?”
一句话,我不知道咋接了。是啊,我咋没想这个问题哪?这么大的房子,自然会有女主人住进来管理一日三餐,洗洗
涮涮。这个我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心总拧着呢。“我钱都交了。”
“那就退了吧”
不是,我突然上了倔劲儿。“你说了授权给我了,咋又变卦了。”
“这事儿得听我的,退了!”
“要退你回来退吧。我不管了。”我也不知道哪来的火,就是不肯让步。其实用哪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定是傻了
。
……
我真不能再呆下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惹点儿什么事儿出来。
28.出逃假期
我逃了。
回到了八年未回过一次的家。确切地说,是个从不属于我的家。
那个家里有两个我不熟悉的女人。一个是谢丽娟,另一个是她的女儿,我的妹妹——于淼。
进家门,谢丽娟把我当客人来招待。于淼却表示了强烈的敌意。我爹说“告诉哥哥,你叫啥名?”
“于淼”
“哪个淼?”我只是随口问的。
“藐视一切牛鬼蛇神的藐!”我吓了一跳!
“这孩子!”爹妈一齐嗔怪着她,却谁也没有真怪她的意思。她的斗志当然也没受什么影响。这是个很受宠爱的孩子
。
这座城市早已不是我梦中的故乡。
在奶奶家老房子原址建起来的大厦一座连一座,让我差点迷了路。一丁点也找不到记忆的座标。
家,早就没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
在接到我爹那个电话的时候,我就想家了。可是,我梦中那个家已经被奶奶带走了。
我爹第二次来电话正赶上我因为工作情绪低落、孤独无助的时候,虽然我没有跟他说起那些事儿。但是,我很感激他
能来那个电话。我跟他说想回家看看。他想了一会儿,说让我等他电话。
在我坐卧不安地想要逃离赵远征那时,我爹的电话又来了,他说,你要有工夫就回来吧。
我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每天我都替谢丽娟去于淼的学校接她放学。她仍一脸不领情的样子,可我知道她很乐意我来接她。因为,我听到她偷
偷跟同学咬耳朵“这是我大哥。”又在她同学们一片羡慕的眼光里坐到电动车后座上,用不耐烦的声音说“行了,快
走呀。我都饿了。”如果我实惠地照做,她就该真的生气了。但我要是问她“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这时她的纯真爽快的本性会暴露无疑,“去吃甜角、炒焖子、炸鱿鱼、串串烧、麻辣丁……”吵得我耳朵生疼。很招
人喜欢的小姑娘,我喜欢这个妹妹。
她,很象我奶奶。长得象,性格也象。只是,她对我们的奶奶有着更大的怨恨。
她才不会跟我聊天,虽然理所当然地支使我给她买这买那,让我带着她东跑西颠。在她吃得满腮帮子都是红红的辣油
时,我递块纸巾给她。她不接,反而会把脸往我这凑近。我就识像地给她擦擦。退回去接着吃,她还不忘要埋怨我一
句“好大力嘛,报复我!小心眼!”我好脾气地陪笑不说话。眼前一大堆竹签的时候,我好心提醒她“少吃点吧,太
辣,胃要不舒服的。”
“就是要吃过瘾嘛”眼睛还盯着人家炒焖子的案子。不愧是奶奶 的后人,跟我一样偏爱辣味。“你可太象奶奶了!”
“才不要象她呢!”还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奶奶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虽然奶奶没能给予她跟我同样多的爱护,但是也不能抹杀事
实——那是个慈爱、坚强的老人。可是,她一直被相反的意见灌输着长大。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得了的。也许根
本没有必要改变她的看法。
“她不喜欢我,就喜欢你!”一句带着明显感情色彩的抱怨,在我犹豫的空白中响起。
“我敢跟你打赌,如果她见过你,一定会更喜欢你!”没有丝毫夸张和美化,是我最真实的想法,也是无法证实、但
绝对可靠的推论。小姑娘嘴闭得紧紧的,低头搅着盘子里的美食,那些肯定要浪费了。我看见她的眼圈红了。但是,
她一直控制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这个刚强的孩子,还说不要象奶奶?
我爹没让我住旅馆,他以前那房子早给我准备好了。里面有些旧家俱,都是他们上新楼时淘汰不要的。我爹说如果我
回来住,可以换新的。同时,他又跟我说,有个同事的女儿跟我在一个城市工作,那个姑娘“正巧”也休假在家。让
我去跟人见一面。如果处好了,两家可以凑钱在那儿给我们买房子。我爹还嘱咐我,让我别说自己是个工人。
工人,就快不是了。当然可以不说。我不知道说自己待业或失业,他会不会同意。
我爹也不知道我给自己放大假的事儿,他认为我只是回来看看、呆几天就要走的。唯恐会错过相亲,一直在催。可能
人家也没我这样闲。
周末,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再想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阻止一次无意义的见面。我跟我爹出柜了。
我爹的反应让我晕到了家。
他说喜欢男的怕什么?只要没跟哪个女的扯不清就好。该结婚还得结婚呐。
他不是开明。
凭我绞尽脑汁、从官方到民间的语言用了个遍。他就是说啥也不能理解同性相恋的概念,甚至不相信还有性向这一说
法。
没办法,我按照在网吧搜到的地址带他去了开发区的GAY吧。他好象终于开点窍了。他跟我说他得好好想想。第二天,
他非得让我把身上那件修身的长T换下来,穿他给我买的肥肥大大得跟老头衫差不多的衣服。还让我把头发再减短点,
其实他应该知道,我那点自来弯儿是来自他的遗传基因。
我这个弯儿,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不能接受。
我知道这个反应是正常的。
我爹跟我说,我很让他失望。这个我相信。
他又说,我不让他省心。这个我也承认。
可是他又说我,太不学好。我觉得这个罪名有点言过其实。他应该是不知道我插足赵远征他们两口子之间那档子事儿
的。
他说要不学好,就是跟哪家的闺女结了婚也是害了人家。这件事儿上我爹的立场倒是跟我一致。不过,他的意见是让
我改掉恶习。
我爹从没那么苦口婆心地有耐心烦过,他说,他岁数大了。于淼还太小,将来还要指望我照顾这个家,扶老携幼。眼
下,他再有几年也要退休了,如果我在那之前结婚,他还可以把这些年的人情收一收。等于淼,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什
么情况了。我知道,这是实情。
我爹还说,如果我愿意留在本地,他会豁出去一张老脸跟厂里要求给我安排工作,如果我不满意,也可以考公务员,
他愿意想尽办法帮助我找人安排个轻闲的工作。我知道他能作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把心里一直想说的也都说了,我,没打算害人。这辈子就没打算娶谁家的闺女。结婚,基本上没那个可能了。
我不指望亲人能接受我,但别因为这个排斥我。如果担心受我的影响。我可以走得远远的。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家。有亲人。
最终我爹还是那个意见,改邪归正,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否则房子就不给我!就算是我在外地买房子,家里也不会
按计划中安排的那样给我经济援助。
估计他把这事也跟谢丽娟说了。于是,接于淼的差事也不让我干了。
他把我锁在旧房子里,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他一起去相亲。他还是没明白。
我呆得很好,有吃有喝,饿不着、冻不着。根本没想出去。我逃到这儿,再没地方可去了。反正在哪儿我都是一个人
。在这儿,不知我爹肯不肯养我一辈子。
有一天,我听到门外的吵闹声。于淼在大声嚷嚷“凭什么不许我见,他是我哥!我都知道他是我亲哥哥。”
邻居出来了,我听到我爹跟人在解释什么。之后,门开了,于淼先冲了进来。
“你做了坏事就改啊,为什么不听大人的话啊?你这样,我还怎么跟同学说你好话啊!我同学都喜欢你呢,我还答应
过生日时,请他们来家里认识你呢!”
我爹一把扯住了往我跟前扑的于淼。
“你听听吧,小孩子都比你懂事儿。”
他放下一大摞的书,对我说不要想着回去了,离得远、没人管,要变得更坏的。让我在家复习备考公务员。
走之前,小姑娘抽空偷偷跟我说“哥,我是三个于水的淼,不是藐视你的藐!”我可爱的妹妹。
……
最后一次我爹再来,我的回答仍不能让他满意。他失望至极地对我说你要还认我这个爹,就老实地听话,以后就在家
跟前儿生活。大家也能互相照顾。如果不思悔改,他也没办法了。
他走了,没再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