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下——司徒舒憬

“那你肯定认识大名鼎鼎的林幕垂了，努，就是那个”趴在他肩上的室友朝穿着白色礼服的林幕垂指，灯光下的他清秀白净。

别扭地耸耸肩，想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拿掉。张无殇直觉已经做得非常明显。

“认识吧”

可是，似乎正讲得起劲的男生没有明白。

“认识”

“我就说你肯定认识，这人太牛了。还有，他旁边站着的就是宁君宇，现在学生会的副主席。作为男生，这个人你可以不认识，但是学生会主席韩煜楚你一定认识，他可是因为一身女装出名的。”

“哦？一个男的还喜欢穿女装？”

看见张无殇不知道，男生似乎很有成就感，拍一下他的肩，和他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因为一次女主持没了，临时找他上去，后来视频在网上传的很火，你别说，真是漂亮得没话说。”

“是吗？”

张无殇笑得诡异。

哥，或许他和你是一类人也不一定啊。

“绝对的，你要是不信，下次我给你看，那视频学校可是找不到的”

“找不到？”

“嗯，我是有内线才搞到的，其他的都已经被韩煜楚弄掉了，他不喜欢这个事情流传出去。”

斜睨眼前的男生，张无殇心里是不屑。

“你还有内线？”

只是鄙夷地反问一句，熟料反应迟钝的男生真以为张无殇不相信。

“真的”拍着胸脯保证，压在张无殇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

张无殇暗自松了口气。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还和你有关呢？听不听？”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咦，怎么这么冷淡呢”左右扫了一圈，他重新趴上前面的肩膀，呼吸散发出腾腾热气弄得张无殇蹙起眉。

这种暧昧的姿势持续了将近半分钟，在男生即将离开的时候。

“张无殇，你怎么可以这样！”

仔细听，是韩煜楚的声音。

“怎样”原本仅仅只是蹙眉，此刻，张无殇的脸色却是铁青。

“你……你怎么和这个男的”

“我和这个男的怎么了？”

脸色涨得通红，肿的不像话的眼睛最大幅度地睁着，乍一看足以吓人一跳。

“哇，就是他，他就是韩煜楚啊”好像看见外星人一样，刚刚趴在张无殇身上的男人指着韩煜楚说话结巴。

“我们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因为两人的争吵，看台上已经渐渐有人转过头朝这边看。顾忌两人的面子，韩煜楚缓了一口气。

“等晚会结束你再下来找我，我有话和你说。”

危险的气息在张无殇的眼睛里跳跃，如今的他像是一头红着眼的老虎。

“我也有话问你。”

“到时候再说，现在这里人太多。”

“跟我来”一把拽过韩煜楚的手，张无殇罔顾身边满满当当的学生。

“哎呀，真是疯了”

“这谁啊，变态”

“长没长眼睛啊”

被踩到脚的，亦或是碰到身体的男生女生咒骂声不绝。

黑暗里，有那么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冷笑的嘴角有条不明显的伤疤。

“你们等着，这笔账，我一定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69章

“你干什么，没有看见自己踩到别人了吗？”

“你闭嘴”

张无殇的声音里有着骇人的霸道，这让为林幕垂感到不值的韩煜楚怒火中烧。

“你这是什么态度，做错事情的是你，不但不悔改，还在这里呵斥别人。”

已经将人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张无殇瞪圆的眼睛看向韩煜楚。

“你说，‘美新杯’的名额本来是不是林幕垂的？”

“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个东西，我是说你和刚才那个男生在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是林学长的恋人了吗？为什么还和别人这么勾勾搭搭的？”

“是不是林幕垂的？”声音提高一倍，粗狂的嗓音盖过震天的噪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柔弱的人一旦发起火，威力似乎也不容小觑，但这一点在张无殇看来是除了幼稚没有其他解释的东西。

“我干什么你不都看见了吗？又问的必要吗？”

“那你把林学长放在什么位置，你这么做让他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我爱干什么干什么”

“你……简直不可理喻”韩煜楚因为他的理直气壮气闷，他不希望看到林幕垂受到伤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林学长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犀利的眼神里透着温暖不了的寒冰，张无殇嘴角是冷笑。

“对我好又怎么样，我和谁好他管不着，你就更没资格。”

大大的眼睛里盛满的是疑惑和不解，他不明白张无殇和林幕垂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垂下头，韩煜楚感到心痛，为那个总是微笑着照顾自己的林幕垂。

他迈动双脚，才发现四肢如注了铅似的沉重。

看见韩煜楚想走，张无殇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告诉我，是不是他的？”

“是不是他的有什么关系。”

张无殇灼烧着的火焰几乎燃尽他的理智，他抓起韩煜楚的纤瘦的身体扣到旁边的柱子上：“快点说。”

“我不知道，结果不是已经贴在公告栏了吗？你自己去看”

“不对，这个名额是不是林幕垂让给我的？”

坚硬的金属质长杆贴在韩煜楚背上，衣领在张无殇手里紧紧攥着，他感到呼吸有些吃力：“我……不知道”

几乎使出全力，张无殇把韩煜楚往柱子上撞。

金属材质很硬，咯在背脊上弄得韩煜楚生疼，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些薄汗。

“是他，是不是，你死咬着不说就是因为这是真的对不对。”

他脸上浮出的笑意可怖。

忽然一下子，他放开了加在韩煜楚身上的禁锢。

一种不祥的预感让韩煜楚的心紧紧缩着。

“小殇”

张无殇回头，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站着自己的哥哥。

上钩的嘴角在夜色里飘扬得很厉害。

“真是个好哥哥。”

他安静地走上前，帮林幕垂整理有些不太整齐的衣领。

通常这种时候，林幕垂会感到害怕。

这种感觉像是最后的晚餐，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怎么了？”

“哥”他笑了，这笑容灿烂得出奇：“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把机会让给我都不眨一下眼睛？”

伸手将衣襟抚平，张无殇擦着他的肩膀走过。

几乎就在听见张无殇说话的那一瞬，林幕垂就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小殇”

他回身追上越走越远的张无殇，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解释”

“不用，没有必要”

“有，有必要，给我个机会解释好不好？”林幕垂在害怕，害怕自己被踢出局。

张无殇甩开他的手，神色恢复以往的冷漠：“哥，我以为你了解我，但是我错了”

“不，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知道还会以为我会为这件事情感激你？”

远处舞台上的歌声很响，震得林幕垂心里发慌：“没有，我从来没有要你感激我，真的，我只是……”

“分手吧，不用说了”

他头也不会，就这么毅然决然地朝人声鼎沸的广场走去。

留下林幕垂直着眼睛望向那孤单的背影。

“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因为这件事情受挫而已”

肩上搭上的手很小，林幕垂知道那是韩煜楚。

“学长”

“你满意吗？这个结果”

“什么？”

“我说，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苍凉的语气里尽是绝望。

韩煜楚明白过来，林幕垂是在怀疑他。

“学长，这件事情不是我说的，真的，不信你可以亲口问他”

转过失望的眸子，林幕垂水亮的眼瞳里倒映出韩煜楚无辜的面容。

看着他那一脸纯真和善良，林幕垂突然觉得那么的厌弃和恶心。

“韩煜楚，算我看错你”

“学长，我真的没有说，你冤枉我了，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刚才被张无殇弄出来的伤口处已经一片淤青，韩煜楚忍着痛，脸上泛着白。

“说什么都没有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不是吗？”他的表情模糊而渺远，韩煜楚觉得那样子不该出现在人的脸上，这种神色，就像神圣的造物主悲哀地咀嚼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类给自己的背弃。

“不管怎么样，相不相信你有没有关系了。”

“有关系，学长，有关系”因为疼痛，韩煜楚的表情不自然地扭曲着：“学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永远会听你的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林幕垂用手托起他的下巴，似乎仔细地端看了许久：“就是这张脸，总是这个无辜的样子。所以被你迷惑，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不会了”

惊愕让韩煜楚合不上嘴，屈辱的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他挡住林幕垂的去路：“我没有，真的没有，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永远都不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远处传来喊叫声，韩煜楚听见宁君宇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到我了，你让开”

“不让”

“你让开”

“我不让”

林幕垂皱起的眉头揪成一团，混乱的思维让他不能思考。

没有经过大脑，他扯着韩煜楚往外拉。

力气很大，韩煜楚本就羸弱的身体如纸片一样往旁边的花岗岩上躺去。

“你干什么？”

出于愤怒，宁君宇质问的语气没有掩饰，他一手抱着脸色惨白的韩煜楚一边沉着声朝林幕垂问。

没有料到韩煜楚会跌倒，林幕垂自知出手重了。

“我问你在干什么”发现韩煜楚身上几处明显的伤口，宁君宇以为那是林幕垂弄的。

“宁君宇，不关他的事”

正喘着粗气的韩煜楚含着眼泪看向林幕垂。

“学长”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朋友”

挣扎着从宁君宇身上站起来的韩煜楚视野里，林幕垂的背影是那么落寞和孤独。

“学长，我喜欢你”

带着鼻音的喊叫声在韩煜楚脑子里嗡嗡作响，开了闸的泪水在他白得越发让人担心的脸上肆意流着。

夜色里的步伐停了。和宁君宇脱外套的动作一样僵在原地。

“所以我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学长。”

声音不大，但韩煜楚知道林幕垂听得见。

终于，林幕垂的步子还是走了。

韩煜楚的哭声越来越大，他渐渐圈起身体，宁君宇抚摸过他的黑发，心里是一抽一抽的疼。

第70章

“宁君宇，林幕垂，走，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宰你们一顿，这回可是说好的，抵赖可不答应。”

总算是等到迎新晚会结束，王鑫叫来早就说好晚会结束一起吃顿大餐的众人。

看一眼状态低迷的林幕垂，宁君宇以为他会推辞。

“好啊，去”

王鑫倒是着实好奇，往日里总是不喜这种东西的林幕垂今天竟然一口拍板：“快快快，兄弟们，今天你们林老大要放血，赶紧准备好肚子吃饭”

“宁君宇，连幕垂都说话了，你还不敲定？”

脸色不佳地点头，宁君宇没有心情却不得不答应。

因为是在晚上，出校外吃饭是不可能的。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学校怡园餐厅出发。

淡色的桌布崭新，穿在其中的丝线在灯光下显出好看的线条。

十多个人，总共坐了两桌。

原本因为将近半夜，偌大的餐厅有些空荡荡地渗人。

待一大群人坐停当，却又一下子热闹得让人受不了。

“可以点菜了吗？”

穿着粉色制服的年轻女服务生抱着菜单，俯身问叽叽喳喳精力旺盛的学生。

“来来来，把菜单拿来”王鑫向他招手，奸笑着朝林幕垂笑：“挑最贵的点，吃穷他。”

旁边或腼腆或豪放的大一新生抿着嘴捂笑。林幕垂亦不吝啬明朗的笑意。

因为太耀眼，王鑫觉得很反常。

上菜的速度不慢，侃了不多久就有人端着溢出香气的美味上桌。

兴致正高的男生们点了白酒，浓郁的酒精味道从瓶口扩散开去。

“来，大家不要客气”

一个和宁君宇，林幕垂都相熟的东北大汉状男生举着酒杯对面前已经斟满的同学喊。

毫不犹豫地一齐站起，不顾不小心滴下的酒水，两桌学生纷纷碰着酒杯。

存在于喉间火辣辣的口感让人难受，但林幕垂只是皱着眉，一口一口灌下去。

甘冽的液体顺着喉管向下，浓浓的酒香还残留在齿间，他可以感觉到酒精带来的兴奋随着杯子重量的减轻而变得明显。

头越来越重，脚越来越轻。他知道，那是醉酒的前兆。

已然出现蜂鸣声的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可是他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还在自己意识控制下的右手狠狠地拍向想要夺下自己杯子的人。

他的眼神迷离但意识却很清醒。

为什么喝不醉呢？为什么喝了这么多杯白酒还是记得那么多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手上已经开始了抢酒瓶子的动作，王鑫看着这样失控的林幕垂暗暗担心。

他越过同样喝得东倒西歪的几个人，走上另一桌对宁君宇使了个眼色。

两人关上卫生间的门，确定没有人了。王鑫才阴下脸问宁君宇：“林幕垂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

“刚才说要吃饭的时候就觉得你小子有问题。是不是和林幕垂有关。那家伙现在在灌酒呢”

嘴角是冷笑，和张无殇如出一辙。

“灌酒又怎么样？”

王鑫看他不对劲，顿时来了脾气：“哎，我说，你小子太不厚道了，人家好歹也曾经是你上司，你就至于这么不讲情面？”

“他自己造的孽，我没有必要给他怜悯。”打开卫生间的门，愣是把王鑫一个人撇在里面。

“这一个个都是怎么回事儿？”

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王鑫觉察出宁君宇身上莫名其妙的火气，果断意识到这两人之间铁定出了问题。

灰头土脸走回桌边，此时的林幕垂完全醉倒在那里。

头疼地抚额，王鑫不无郁闷地看着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林幕垂苦笑。

“看吧，以为你要放血，结果到头来还是得我付钱，呀，你小子真能办事儿”

回头瞄一眼桌上几乎没有变化的餐盘，他不得不摇头，这群人，估计是尽喝酒了。

拿着钱包替林幕垂付了钱，他招呼剩下的学生各自安顿，自己则背着一身酒气的林幕垂打算送他回寝室。

看上去有几分清秀的林幕垂其实很瘦，以王鑫的个子背着实在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