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孜一蹲在摊子边上,边把玩着手里的刀子边抬眼看着宁二珂。墨玉晚上也很冷,但是宁二珂皮糙肉厚穿了件大衣,却让他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好多件。想起出门时宁二珂那副人妻的嘴脸,莫孜一笑弯了眼角。
宁二珂取钱回来交给小伙子,小伙子笑着收了钱,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宁二珂笑着调侃:“哎,怎么做了一单生意就走?是不是刀子是假的,怕我们知道后回来找你啊?”
小伙子笑着说:“你们也快走吧。‘财美不外现’,那这么多现金说不定就被谁给盯上了。”
莫孜一说:“好,你路上小心。”
小伙子收拾好东西上了三轮摩托,踩开后拉着狼烟走了。宁二珂摸着脸上的刀疤说:“咱们继续逛。”
莫孜一摇了摇头:“回去吧。”这么晚了,确实不怎么安全。
宁二珂伸手揽住他的腰,捏了一把说:“放心,有我在呢。”
暴力分子遇到暴力分子总是有着单方面的信心膨胀,莫孜一非常懂得宁二珂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是困在沙漠里时的那种头重脚轻的无力感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了,不管狗熊多么厉害,他都不会去主动冒险。莫孜一摇了摇头,任凭他揽着自己的腰说:“咱们回去吧。”
同样的话说了两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圣旨,宁二珂点了点头,给他整理了一下围巾,牵着他往宾馆里走。
两个人溜溜达达地走着,刚走到宾馆前的拐角处,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几个黑影将两个人团团围了起来,宁二珂目光一凝,将莫孜一护在了身后。
49
黑暗中,几个人看到宁二珂这个动作几乎都笑了出来。宁二珂警惕地护住莫孜一,莫孜一却转身将背部抵在宁二珂的背上,后背温热的踏实感让宁二珂笑了,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地问:“不知道几位哥们想要做点什么?”
听到他的问题,周围几个人笑得更欢了。在宁二珂对面的那个人笑完后恶狠狠地说:“还装,把钱掏出来。”
几乎是同时,宁二珂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劫财,他开始还以为是彭沁明派来追杀他的人呢。
莫孜一咬着唇,开始从衣服里掏钱。周围大约有六个人,每个人手上肯定都带着凶器。他能收拾掉两个,宁二珂一定收拾不了四个。钱财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给谁都一样。为了他喝宁二珂的人身安全,他妥协了。
宁二珂察觉到他的动作,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混黑社会的被小混混打劫,这不是踩我的脸么?”
这是道上的人的自尊,不被同行所恐所劫所威。这些对于莫孜一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宁二珂却是绝对不能低头的。
莫孜一还要说些什么,宁二珂已经动手了。单腿一抬,一脚踹向对面那个人。狗熊腿部力量爆发极大,那人只觉腹部剧痛,已经躺在了地上。
周围五人见宁二珂不服从他们命令,瞬间涌了上来。宁二珂脸部肌肉绷紧,双拳力度让人咋舌,不知不觉间另外两个人已经被他撂倒。
大学的时,莫孜一学过跆拳道,在宁二珂面前是花拳绣腿,但是收拾两个混混是足够了。不消几分钟,六个人已经躺倒在地,呻吟不已。
莫孜一刚一住神,宁狗熊一个熊扑上来,对着他的嘴吧唧一口,嬉皮笑脸地说:“老公你真帅。”
两人没事,莫孜一也松了口气:“回去吧。”说完,任凭狗熊趴在身上,拖着就走。
正在这时,莫孜一只觉眼前一亮,躺在地上的那人拿着刀子扎了上来,莫孜一心下大骇间顿时没了动作,只觉身子一个翻转,宁二珂挡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就是刀子插进衣服布料时传来的“嗤啦”声,莫孜一的脑袋顿时空白一片……
宁二珂闷哼一声,单手握住那人右手,一用力,骨头嘎嘣一声响,刀子掉在了地上。宁二珂一脚将那人踹出老远,然后体力不支地跌在了地上。
莫孜一觉得自己浑身置弱冰窟,心里刮起嗖嗖冷风。他冷静地蹲在地上,架起宁二珂就走。奈何宁二珂块头过大,而且死气沉沉地坐在地上,莫孜一用力一拽他竟然纹丝不动。莫孜一摸摸狗熊的脸,声音发颤:“乖,我们去找医院。”
黑暗中,莫孜一不知道宁二珂伤在哪里,但是刚才尖刀插进衣服的声音是那么真切……再次拉他没有拉起来,莫孜一的冷静瞬间分崩离析,他跪在宁二珂的身边,摸索着宁二珂的身体。宁二珂自从刚才后一句话都没说,是昏迷过去了么?
牙齿咬紧双唇,已经毫无血色。莫孜一说:“狗熊,说句话。求你了,说句话。”
宁二珂没有说话,莫孜一眨了眨酸涩的眼,双手顺着宁二珂的脸伸去……
双指刚触到他的唇,莫孜一只觉得柔软的唇一动,指尖已经被含进温热的口腔。冰凉的手指被温暖包围,一直融化到他的心里。
莫孜一面无表情地起身,抬脚踹向地上装死之人。宁二珂哀嚎一声,莫孜一头也不回地回了宾馆。
本想吓吓莫孜一,没想到一下子玩大发了,莫孜一这气生得不小。宁二珂赶紧起身追去。
回到房间的时候,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莫孜一正在洗澡。宁二珂心下一喜,脱了衣服就往浴室跑。谁知一推门,门被锁住了。宁狗熊在门外苦着脸道歉:“孜一,我错了。让我进去好不好?脱了衣服好冷。”
扶住墙任凭热水喷在身上脸上,莫孜一被热水蒸的通红,心却狂跳不已。抹了把脸靠在墙上,莫孜一舒了口气。刚才,真是被狗熊给吓死了。
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很奇妙,就算是莫母被劫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胆寒过。这已经从根本上说明了一个问题,宁二珂已经成为他最在乎的人。他没有做什么事,只是给了他一个依靠。就像孤苦无依的草,最为依赖夹缝间的土一样。
洗完澡后,莫孜一一身轻松。漠然开门,狗熊光着身子朝着他憨笑,莫孜一绕过他,上床钻进了被窝。
目送着莫孜一躺下,宁二珂赶紧冲进浴室开了淋浴。然后,浴室就传来宁二珂杀猪般的嚎叫:“嗷,冻死老子了!”
热水被莫孜一用完了,宁二珂在零下2摄氏度的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哆嗦着进了被窝。寒气扑面而来,莫孜一随着打了个哆嗦,往宁二珂身边凑了凑。
宁二珂冰冷的唇贴在莫孜一的额头上吧唧一口,嘿嘿一乐,往后缩了缩身子说:“冷呢,等我暖暖再抱你。”
莫孜一心中一暖,脸上却阴森森地,一把抱住宁二珂冰冷的身子说:“再把我当女人娇惯就给我滚下床去。”
宁二珂搂住莫孜一暖暖的身子笑嘻嘻地说:“老公,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女人。”
莫孜一当即气结,一脚踹开宁二珂:“滚!”
宁二珂嬉皮笑脸地扑上去压倒莫孜一,在他身上一阵乱啃,小狗熊兴致昂扬地挺了起来。拿着小狗熊蹭了蹭莫孜一,狗熊赖皮兮兮地说:“咱们做点运动暖和暖和吧。”
然后,宾馆里就传来了和谐之声。
两个人完全是自由行,莫孜一想着王梓给他介绍的景点,两个人去了夏合勒克封建庄园。
夏合勒克封建庄园坐落于墨玉县夏合勒克(扎瓦)乡境内,是封建社会农奴主买买提力汗和加的庄园遗址。
宁二珂看着庞大的庭院和建筑,赞叹地说:“这完全是土皇帝的生活啊。”
两个人刚从邸宅前的大果园和大花园过来,莫孜一手里还抱着俩大石榴。他吸吮着手指上的石榴汁说:“农奴主就是土皇帝,这是宫殿,还有专门拷打农奴的大厅。咱们过会去看看刑具,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想来这考察,但是学校说新疆不安全,最后去的西安。”
宁二珂看着莫孜一舔着指尖的动作,咽了口口水,凑上去嬉皮笑脸地说:“我也要吃石榴。”
现在不是旅游季节,周围几乎没人。莫孜一将石榴剥好,像一个个碎钻一样躺在他的手心。莫孜一托起手掌递给他,宁二珂伸舌头就舔,像条大狗。
莫孜一哭笑不得:“你慢点,我手心好痒。”
宁二珂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笑意。莫孜一弯了眼角,宁二珂抬头亲在了他的唇上。
嘴巴里还有石榴的清香,两个人唇舌交缠,几分钟后分开,银丝相牵。
狗熊不舍地啃着莫孜一弹性十足的双唇,嘟囔着说:“还没亲够。”
莫孜一掰开他毛茸茸的大头,笑着说:“我还要看刑具呢,起开!”
两个人牵手从内厅去了内室,室内专设吊人的铁环和一些长相奇特的刑具,还有法庭和监房。莫孜一看得澎湃不已,拽着宁二珂来回介绍这这些东西。
莫孜一反常的喋喋不休,宁二珂从后面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笑着问:“你大学学历史?”
莫孜一蹭了蹭他的脸,点点头说:“嗯,考古。我自己选得这个坑爹的专业,很喜欢。老师当时也想重点培养我,我随着考古队打过下手。你知道么?在我那个年纪,察觉出自己有些古怪,没有想如何去解决,而是想着最坏的打算。但是,那时想想自己能跟古人的智慧打一辈子交道,心里却很满足。谁知,世事难料,当我从我妈那里得知一切并且出去散心的时候,在火车上被一星探发现。就这样进了演艺圈,一晃十年了。”
一晃十年了,自己早没有了当初青涩的模样。想着去试镜的时候,黄慕凡在他身边骚包地挑剔着他的装扮太过幼稚。但是这种幼稚却恰到好处的符合了那个角色。黄慕凡说他不适合在娱乐圈这种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莫孜一太过纯粹,一些事情他看不过去。但是莫孜一却觉得他适合,大染缸里最适合隐藏他这种本来就颜色不纯的人。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莫孜一有些慨然。每个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心里都会空落落。因为是已经逝去的青春,脑海里的回忆都是祭奠,带着些虔诚和遗憾。
宁二珂开始一直以为莫孜一大学专业是建筑或者是设计一类的工作,因为他们对美有着得天独到的天赋,就像莫孜一每件衣服的搭配都恰到好处,性感的让他挪不开眼。
不过……宁二珂搂紧莫孜一,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想着自己的以前。莫孜一说得淡淡,却引起了宁二珂的共鸣。他想着得知自己考上高中的兴奋心情,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感觉,仿佛眼前开满了未来的花,每一个画面都让人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再也没有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折断梦想更残忍的事情了,相比之下,莫孜一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见宁二珂不说话,莫孜一转头睇了他一眼,笑问:“说说你年轻的时候?”
宁二珂在他唇角啄了一口,哑着嗓子说:“我们初二那年开了物理课,课本都是上一届学生留下的,条件恶劣,做实验也是一种痴想。当时课本上有一个画面我印象特别深刻,是一堆学生在做实验,然后旁边的门牌上写着‘北京市XX中学八年级二班’。每翻一次课本我就看一次这个图画,边看边羡慕地想:人家北京的学生就是好啊,都能做实验。那时候是真穷,现在就算有钱能买得起整个实验室了,也没有当时那种渴望的心情了。”
莫孜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年龄段过什么样的生活,想什么样的事,有什么样的情绪。那是那个年龄段最大的财富,自然是现在望尘莫及的。”
宁二珂深沉地摸摸脸上的刀疤说:“好深奥。”
莫孜一闷笑,拉着他去了豪宅。庄园内豪宅的墙壁和门窗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样式繁杂,显示着农奴主企图统治一切的霸气。
莫孜一仰头看着雕刻,手里摩挲着奎牙小刀。奎牙小刀上的花纹有一部分跟这上面的花纹相似,这种花纹应该代表着些什么。
宁二珂拿出手机对着莫孜一拍了一张,咔嚓的声音让莫孜一回过神来,宁二珂手里拿着他的手机,冲他挤眉弄眼。
莫孜一说:“认真思考中的男人是不是特别性感?”
宁二珂凑上去揽住他,嬉皮笑脸地说:“你什么时候都性感。来来来,冲镜头笑一笑。”
将摄像头转换到前摄像头,两个人的脸挤进手机屏幕,宁二珂一脸憨笑,刀疤狰狞。莫孜一一脸恬淡,雅人深致。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温馨而又契合。
拍好后,宁二珂分外满意地鼓捣着手机,企图把这个弄成手机壁纸。但是无奈莫孜一手机太过高级,宁二珂粗壮的手指在屏幕上抓耳挠腮,就是没弄成功。
莫孜一哭笑不得地抢过手机,轻戳两下后递给宁二珂。宁二珂看着屏幕上的两个人,抿嘴傻笑了起来。
莫孜一笑着转身,望着墙壁上的花纹,瞬间释然了。每一种东西的存在必定有它的寓意,但是却并非人人都懂。他跟宁二珂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不能每一件都去追寻里面的寓意。他要的不多,只要现在宁二珂露出的一个傻笑,让他感觉他幸福他也幸福,就足够了。
50
两个人原本打算继续在墨玉县逛荡,去看千年法桐和麻扎塔格古城堡,但是这个计划被王梓的一个电话打破。王梓同学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说他们两个是如何的不负责任。要是再不回医院,医院就会把他们当做逃医疗费的,然后按照某些不正当的途径去押解他们回来。
宁二珂挂掉电话之前,王梓下了最后通牒,莫孜一还有一项检查没有完成,要是不回去出了任何意外的话,他们概不负责。宁二珂的想法由挂电话继续玩变成了挂电话回去。
回到医院,远没有说得那么严重。做完心电图的时候,王梓被宁二珂狠狠地揍了一顿。王梓可怜兮兮地让他们消停点。几天后,莫孜一各项身体功能正常。开了一些药后,两个人跟王梓告别。
临走之前,王梓拖着宁二珂语重心长地叮嘱,虽然生理上的莫孜一已经健康,但是心理上的莫孜一还是没有完全康复。强迫症没有发作并不代表就那样好了,让宁二珂回去后按照薛绍的说法配合莫孜一的治疗。
虽然王梓骗他们回医院的行为让宁二珂有些不甚欢喜,但是王梓这小家伙人很爽直,对他们也不错,真要离开他竟然还有些不舍。宁二珂笑着拍肩跟他告别,王梓被拍得差点吐血而亡。
收拾好东西出了医院,宁二珂问莫孜一:“要不要继续去玩?”
莫孜一摇了摇头:“打断了就一点都不好玩了。近期不想在新疆玩。”
宁二珂摸着刀疤问:“那咱们去哪里玩?”
莫孜一歪着脑袋看他:“你帮里的事情不需要忙么?”
狗熊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没事,陪老公要紧嘛~”彭沁明最近没有造出任何动静,这让宁二珂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但是有大老沙他们在,他也没多担心。
莫孜一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不忙,那我们去趟美国吧。”
狗熊脸上的笑容立刻敛去,一秒后换上狂喜地表情:“是不是要去见丈母娘?!”
莫孜一挠着下巴纠正道:“应该叫婆婆吧。”
美国西雅图是海洋性气候,气候温和,空气十分湿润,清新,洁净,透明,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现在并非雨季,但是天空却下着绵绵细雨。莫孜一赶到的时候,莫母正望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莫孜一身上被细雨打湿了一点,雾蒙蒙的。他笑着给了莫母一个拥抱,叫了声:“妈。”
莫母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里的小家碧玉,身着黑色旗袍,温婉却冷艳,身上散发着书香门第的气息。宁二珂感叹,怪不得莫孜一长得好,遗传基因摆在这呢。
莫母反应淡淡,转头望着莫孜一问:“你怎么来了?”说完,目光转向了宁二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