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时间紧迫,离莫尘转头看了两人一眼,迈步又走。
“等等!”白展却忽然叫住了他。离莫尘脚下一顿。“每天你都会感觉到锥心之痛吧?”
“……嗯。”离莫尘应了一声。
“原本‘一梅落雪’是在人无声无息间便耗尽人的内力而亡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你曾经中过‘轻刹’,‘一梅落雪’因为与‘轻刹’毒性相互作用,‘轻刹’制毒弱于‘一梅落雪’,所以被抵消无踪。而‘一梅落雪’也被削减了毒性,所以最后发作的时间因此而延长,具体多久我也不清楚,但也绝不超出一月。不过,你的每一天都得忍受灼烧之苦,直至最后死亡。”
这便是有好有坏。
“……多谢。”
“莫尘,寒他,知道吗?”幻灵子开口,却苍老得有些无力。
“不知。”掩在斗篷下的眼眸,掠过一丝悲哀。
“你……要怎么做?”
“不能让他,拱手让国。”
话音刚落,离莫尘大步走出茶楼,不管幻灵子是否又在叫他。
是么,所以呢?幻灵子看着那道黑色坚毅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苦笑。这个孩子,心中怕早已决定了!
“白展,若是夏箫知道你这样做,于心会安?白展当年的话我再说一次。”幻灵子的表情残忍而冰冷,“毒医圣手之名,你,别侮辱了‘圣手’!”
话落,幻灵子不再去看白展那黯然悲哀的脸,走出了茶楼。
阿灵……
这是箫唯一留下的荣名,我,不会去染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愤怒
天空依旧是在下着大雪,这种冰冷的时季让他略略有些失神。若是如今还在皇宫,怕是那人会勒令他不许出寝宫吧?毕竟,的确是太冷了。
眉眼间微微流露出如淡淡如水的笑意,美丽惑人,却带着一点哀思。
两天后,离莫尘便异常迅捷的走过了森林,却在如何渡过‘安江’上犯了难。
两天过去,虽然没有在下雪,不过余雪未消,四周枝树依旧披上了点点白雪,还好这条江并未被冻结,否则也不知该如何乘舟渡江了。但是,眼下的问题便是,船在何处?原本的他是打算要走另一条路的,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另一条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走……
下马将马遣散后,离莫尘便在江边找寻起来了,却除了一座船夫临时的木屋便什么都没有了。
江边的船不知所踪了。
怎么回事了?
正疑惑间,一叶小舟缓缓的驶来,一个小伙子摇着桨就慢慢靠岸了。
“不好意思,要坐船吧?刚刚才送一位公子过去。”小伙子憨厚的笑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虽看不到离莫尘的容貌也不觉得他这身打扮奇怪,“这位公子,上来吧?”
“嗯。”离莫尘淡淡的点头便上了船。
船慢慢的再次起动,尽管斗篷掩起,冷冽的风还是扫过人的脸,带来了点点刺痛。离莫尘负手而立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风景,一时有些恍惚。
这已是第二次坐船了,只可惜,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心中忽然生出点落寂感。
寒,请不要……怨我。
“大概也不久了,这条路也要封了。”撑船的小伙子撑着篙忽然说道,看着粼粼江水有点小感慨的样子。
要封了?为什么要封?难道是……
离莫尘因为这句话回过神,眼眸中泻出一丝疑惑。
“为什么?”还不等自己想完,便脱口而出了。话落,他怔怔然,眼中幽光被遮掩住了。
果然只要是有关于他的,他就有点掌控不住自己啊……
“是这样的啊,因为离烬和驳陵要打仗了,所以这条路无法再走了,也快要封了呢。”
“是么。”
“是啊是啊。唉,原本我还以为天下太平,没想到战争那么快就开始了,老百姓的安生日子怕是没咯!”
离莫尘不再言语,默默的看着水面因船驰而荡开一圈圈涟漪,心中难平。
战争,说到底受苦的就只有那些无辜的百姓。但那又能怎样呢?总会有一代君主不顾天下苍生,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破坏这原本和平安乐的世界,这是永远无法避免的局势。只要人有欲望,便不会停止。而现今这种局面,说来也只有快与慢的差别罢了。
离莫尘想到离寒曾经说过的话,人的欲望,就有如无穷大的黑洞一样难填满。
人,总是为自己的欲望所活着一世。
傍晚时分,离莫尘重新踏入驳陵疆域。现在这个时辰,进洛城的渡口已经鲜少有人出现了,看起来颇为冷清。
驳陵……
其实他现在还不想死。他还想与离寒领略这世间无限美好,也想重新感受生命的奇妙,也想携手与恋人走遍天下……太多太多的愿望,竟在得知命不久矣之时萌发。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会惧怕死亡。这一世,这一段时间,已是他得来的最大幸福,因为他……遇到了寒,遇到了这一生最爱的人,感受到了上一世未曾明白知晓的情绪,喜怒哀乐,感受到了人的最美好的幸福,他,明白了爱,得到了朋友,也得到了爱人。
其实这一世,比之上一世,美好得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他不去抗拒死神的来临。
但是,他绝然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人的弱点,甚至还可以能把他最珍贵的离烬因他而……他绝对无法接受!
这对他们来说,不止是一个笑话,更是一个耻辱!
抬头看着天边渲染开来的红霞,在这寒凄冷冬中,显得格外的凄美。离莫尘平息了下心头难忍的痛楚,冰冷着倾城动人的脸,迈步向前走去,朝着未知的将来。
凌冥羽,如你所愿,我来了。
而你的命,我也收了!
……
两日后,雪慢慢的停下,大地的银白还未褪去,比往年寒冷的今年冬季,有太多的事故发生,甚至令人措手不及。
“烬皇陛下!我想我可能知道莫尘在哪里!”消失了多天的凌月羽总算出现在了离寒面前,匆匆忙忙的她,到现在才知道了离莫尘失踪的消息。连忙不多做休息的往御书房赶,气喘吁吁的,一进来便说了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消息。
“你说什么!尘儿在哪里?!”
御书房内,方朔平,林源和曲明水俱在其列,却见,平素冷漠镇定的帝皇,这时候,竟然激动得打翻了茶杯!
“驳陵!莫尘很有可能去了驳陵!咳咳,咳!”说得太快太激动,凌月羽涨红了脸直咳嗽。当初她就觉得事情实在太过蹊跷,为何凌冥羽那混蛋竟然会差人送信给莫尘呢?当时的她很不安,但是离莫尘是明摆了不告诉烬皇吗,那时候她居然因为莫尘而没有告诉烬皇这件事!现在好了,莫尘不见了!当时的她该明白莫尘那种绝对是不对劲才对啊!她真是太过糊涂了!真是笨蛋!
“你说什么?!”离寒霍然站了起来,手攥紧得指间隐隐泛白。
离开,驳陵驳陵,凌冥羽……
在场的几个人都愕然的看着凌月羽。
“……当时,凌冥羽曾经差人送过一封信给莫尘!那时候我并未下马车,只模糊听到他们的只字片言。那时候,莫尘……并未顾忌我,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愿我将此事说出来的,所以我便没有告诉陛下……”凌月羽道来前因后果,看着离寒那种冰冷却惨白的脸,内疚自责的慢慢消了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尘儿,尘儿!
离寒怔然的坐倒在龙椅上,像是瞬息无力了一样。脑中,瞬间划过了一丝光亮。
那日!
“烬皇……或是三皇子若是有什么事,也不妨可以过来,驳陵——我,可是很欢迎呢。”
酒……毒……
尘儿!
果然是想用你来牵制离烬么?!
联系那晚离莫尘突然的问题,离寒更是白了脸。现在,事情还不清楚吗?
原来你真是那种选择的啊,难怪你、难怪你……会不告诉我便一人毅然而行!难怪你,会对离岚青那样说!你——根本就是存了死意!
纵然知道,那人的傲气不容许他低头,但是……却绝望于他的擅自打算,不与他一起承担而自己独自扛起所有!
漫天的怒气奋起,冰冷而绝望的气势从身体爆发出来,强大得、冷冽得……震伤了人的灵魂!僵持得人无法动弹。
“噗——”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惊恐的下跪,无一不被震出了内伤,血满弥天,刺鼻的血腥味飘散空中,所有人惨白着脸惊呼。
“原来,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吗?!为何!为何!为何一点都不告诉我!”寒冽愤怒的低吼,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受伤与绝望。
不被自己的爱人所依赖,信任,尽管那出发点或许是为自己好的,但是,终究伤害已形成。
离莫尘,你,要留命让我发泄怒意,否则,我定然不会原谅你!绝不!
“凌月羽,出发边关,找出你的那批精兵!与离岚青汇合!”离寒没有理会受伤的他们,冰冷着眸子下命令,那双墨色的眸子,溢满了寒冰,再没有一丝情绪。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赶往边关!”凌月羽一颤,但还是应道。施了一礼便强忍内伤马上走出去。
“方朔平,林源,曲明水!听朕命令,在朕不在的这段时间,主持离烬的内外事件,如有差池,定斩不饶!”
“陛下!”三人震惊的抬起头。
在这个节骨眼,陛下要去哪里?!现在想想都知道!
“还不领旨!”离寒森冷的眯起眼,冷酷的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是!臣,臣等遵旨!”三人齐齐朗声磕头颔旨。
三皇子,对于这位孤傲冷寒的帝皇来说,太过重要,重要得……旁人无法体会那种感受。而这位皇帝的事,他们也无法去干涉太多,但盼只盼,一切能好起来。
“陛下,这只是可能而已!请您务必要三思啊!”最后,方朔平还是忍不住抱拳说了句。他不希望,这位强大的王者因而就……唉。
“我自有分寸!”离寒冷声道,低沉的声音尽是寒冰。
“陛下!有一封信是给您的!”这时,忽然有太监过来通报,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封信件。
离寒伸手接过,剑眉凝重的拧起来了。幻灵子?他有什么事?
他撕开信只一看,脸,便在刹那间就白了,毫无血色。令人惊恐的比之前更加冰寒的神色,证明那封信写得绝不是什么好事!
‘一梅落雪’!居然会是‘一梅落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世间唯一的解药,便只有在凌冥羽身上的圣手之血!怎么会……
“陛下……”几人看着离寒担忧的开口。
“出去!”离寒在忽然间便恢复了那冰冷而无波动的样子。
“这……臣等先行告退。”几人对看一眼,无奈得只好退下。到底那封信,写了什么?竟让陛下脸色大变?但这些,终究都不是他们该知道的。
‘寒,莫尘对我说,他不能让你,拱手让国!’
尘儿,尘儿,尘儿……
你明明那么聪明,却为何就这般傻呢?尘儿,我的尘儿……
整个御书房空无一人,离寒俊美无俦的容颜依旧冷若冰霜,眼眸冰冷得甚至让人无法面对那样的眼神。但谁能知道呢?那双冰冷残酷的眸子下,隐含着多少的不安,悲哀,慌乱,愤怒与欲坠的绝望。
没人知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白若逸
清晨,寒冽的冷风中,喧嚣热闹的街道没有往日的繁华,显得略有些萧条,只有两两三三的店铺开门在做生意,睡眼朦胧的店主掌柜抑或小二,倚在门上呵着欠表示还没从这朦胧清晨的冰冷中醒过来。
驾了一日一夜的马,日夜赶程其中不曾歇息过,饶是离莫尘,也有点儿吃不消了,更遑论这破败的一日日消耗下去的身子。
这样下去,可不好。
离莫尘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褪下斗篷,整个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轻抿,眼眸流露间也显出不少的疲态,只一瞬,便仿若错觉般的销匿不见。
看着清晨的凄凄蒙雾,晦暗不明的轻叹一声,便转身坐在床上调息,平复身上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闭着眼,那苍白而精致的容颜仿佛蒙上了一层晕光,出尘而绝美。那脸上是一片平静,仿佛整个人皆都置身于除自己之外再无别人的世界中,若不是胸前的起伏,他看起来还真像一座雕塑,静的那样毫无声息,似乎没有了存在。
“嘭!”
“啊——”
“哎哟我的娘唷!”
意外突如其来,似乎是拿着菜盘的店小二一不小心摔倒了,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扑倒在了被撞开的房门的房间里,小二痛苦的呻吟叫着,那饭菜也都倒了个差不多,整好旋而欲坠的全洒在离大门不远的桌子边缘上,汤汤水水飞了满地都是。整个场面,混乱不堪,空气中漂浮着饭菜的香味和小二的哀嚎。
坐在床上的少年似乎对四周发生的一无所觉,依旧安静的闭着眼,眼睫下因落光而覆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看不甚清。只看到那如墨发丝衬得那张白皙绝美的脸越加动人,却有着出尘不落世俗的清丽雅然。
房间外,有人的脚步停住,仿佛为了确定般,看了久久,方才回神。
离……莫尘?
“对不住啊客官,哎呦嘶嘶——对不住对不住,我马上收拾!”店家小二站起身,捂着疼痛的肚子唉叫,也忙不住的向着床上好像没了声息的人道歉,一张还算干净的脸因痛楚皱得紧紧的,连忙低伏着身子收拾凌乱的一切。
呜呜,肚子好痛,为什么那门槛会那么高……店小二心中泪奔,匆忙间也没看到床上少年的样子。
“待会再过来收拾吧。”一道好听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正捂着肚子收拾东西的店小二冷汗涔涔,转过头,只看到一个邪俊的男人站在走廊上,俊美的脸上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却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
“啊、啊?”他,他不会看到了自己丢脸的一切吧??小二脸上顿时红透了,心里还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还不走?”白若逸挑眉看着那忽然之间脸就轰地红起来的店小二,开口。还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家伙。
“啊?啊,是是是!”小二匆匆忙忙的应了声,一溜烟的就跑了。丢死人了啊丢死人了!
“……”看着那忽然回过神来跑得比兔子好快的身影,白若逸有些无语,他有那么可怕吗跑这么快?不过他也没想太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房间内的人儿。
“三皇子?”白若逸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迟疑的呼出声。看着那依旧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绝美少年,心里不住嘀咕:他不是睡了吧?但是睡了到现在那么大动静都还没醒?怎么可能?
“出去。”如冰冷流水滑过人的心头,冷冽而毫无感情。离莫尘依旧闭着眼利用日渐削弱的真气循环全身一周,以此来减弱心头的痛楚。虽然知晓这一意外,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因而睁开眼打断自己调息,反正他并没有感觉到杀气。不过有人进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还知道他是离烬的皇子,不过,听声音似乎并不是认识的人。那么,也就没有知道他是谁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