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傲世 下——洛小汐

不容拒绝的强硬话语，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懊悔。

若是当初早知如此，他，决然会告诉离寒那日卜出来的卦象！也不会，造就如今的结果了……

幻灵子三人匆匆赶往离寒所在的军营，几人所到走过之处，俱是在寒雪之中几片焦土，一片荒芜。寒冷的环境造就了许多人的死亡，不仅是战死沙场的，还有因战争出逃的流民在这喜庆冰冷的时节中被活活冻死。

为了君王自私的利益，所要承担这种苦楚的，终是只有无辜的百姓。

“报！有自称幻灵子的三人求见！”一个身穿军服的士兵进来军营通报。

“……幻灵子？”离寒拿着军折的手一顿，冷漠的开口，有些疑惑于幻灵子为何在此时两国交战期间过来，“让他们来见我。”

“是！”

“皇兄，幻灵子怎么来了？”在场的人，只有离烟和凌月羽知晓幻灵子是谁。士兵出去了，离烟率先提出困惑。

“他不在垠山里跑到这战火硝烟之处是要干嘛？”凌月羽皱了皱眉。

“寒寒！我知道点线索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幻灵子口中所说的，却是震撼人心的消息，众人俱都紧张的站了起来，看着一个眉清目秀不见一丝苍老的男人掀帘走了进来，眼中却带着历经无数的沧桑与悲凉，肩上头上带着未散去的晶莹雪花，在其身后，跟着两个不曾见过的男子，年纪看起来较大的男子面色冷峻，而那看起来邪俊的青年却是带着一层挥不去的忧郁。

“幻灵子，你知道些什么了？！”离烟急急地问道，没在意幻灵子竟是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显出，脸上带着明显的急迫。离寒冰冷的眼眸子也透出一丝迫切，不自觉的把手紧握成拳。

“白若逸，是那个时候和尘尘在一起的人。”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也就是幻灵子眼眸蒙上了一层哀伤，脸上带着莫名的叹息。“白若逸，还是你来说吧。”

所有人，心都被攥得紧紧的，就生怕，听到什么自己追悔莫及的答案。

“烬皇。”白若逸却没说出什么，只是拿出一块包起来的白布，抬眼看着面容俊美却带着令人胆颤的寒意的离寒，走过去将之递给了他。

离寒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为什么，只是默默的伸手接过。

“这个，就是我在崖边上找到的，莫尘唯一掉落的一件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在这寒冷之天被狠狠倒了一头冷水，冷到骨子里，结成冰一样的刺痛。

无人说话，整个军营，似乎被冻结了一样的沉寂寒冽。

“你怎么会有……”离寒深幽如墨的眼眸犹如一个漩涡，将所有的，痛苦，悲伤，焦急，不安，惊慌都搅在一起，复杂、复杂得令人觉得忧伤而难过，那是一种难以覆灭的心痛。

“那时，是我和莫尘一起去了驳陵。”白若逸英俊的脸上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痛苦，当初的轻佻不屑，邪魅不正经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手轻轻的颤动，“那时遇到莫尘只是一个意外，而后同去也只是一时好玩的想法。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要去刺杀凌冥羽，只是闲着无聊便跟着他去了，然后在行进的路程上就发觉了他的不对之处，他的功力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我当时想恐怕他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凌冥羽手上才要去驳陵。”

“而后从他口中不经意的得知，我找了许久的仇人，就在驳陵皇宫！出于愤怒，于是想要去报仇！那时两人各有目的，目的地皆在陵宫，所以我与三皇子就一同走了。”

“到了驳陵后，我们在一个深夜开始行动，但是我们是分头行动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那时候与凌冥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而在当时刺杀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的行动败露，我逃脱后想要去找他，却再也找不到他了。若是离莫尘的功力真的大减，恐怕无法对抗凌冥羽和一干皇宫护卫的追杀！”

白若逸眼中溢出了浓浓的悲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下

静静的，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白若逸讲述当时的情况，感受着当时他们所处之地的心情，深切的悲伤哀痛言以溢表。

“而之后，我就在陵宫一直藏匿着，想要找到莫尘。可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一大群护卫带着身受重伤且昏迷不醒的凌冥羽回来。看到那种情况，我想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莫尘的缘故。于是我便挟持了跟在后边的一个人，那个人神思恍惚，似乎陷入了某种震撼之中，而那个人，便是真正目睹了凌冥羽和离莫尘大战的人，在他震惊恍惚的讲述中，我只觉得满心满身冰冷，他亲眼看到，莫尘他……冷冽却漠然的往断涟崖飞下，不见了踪影。他说，那个人，那种即死狂傲的气势，他被震慑到了……还有着，悲哀而令人心痛的绝望，他说的，是他，离莫尘……”白若逸的身体颤动的越加厉害，就仿佛，看到了那种震撼天地的至死绝望，心神俱痛。

“我不相信！三皇兄怎么可能真的会……我不相信！”离岚青率先怒道，摇着头却带着令人无力的悲哀，眼中带着无法散去的沉痛。

“怎么可能、怎么会呢……”凌月羽眼泪滑下，喃喃得无法置信，心却痛到了极致，无法言喻。

离寒只能捏着手上的东西，克制住自己痛苦的哀鸣。

这种感觉是什么？就仿佛，有什么将自己的心敲碎了，再无法回复完整。

“而我，到了断涟崖边，就只发现了这个，仅此而已，再无其他……”白若逸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低低的喃语，“若是我当时与他一起就好了，这样，这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虽然，他与离莫尘也不过相处几日，但是，他却无法放下那个少年，或许是因为那日那种遇到对手的惺惺相惜之情，也或许是那个少年眉宇间的傲气，出尘雅然的气质吸引了他，他无法像面对陌生人死去那般的冷漠对待他的故去，无动于衷。

白若逸低低沉哀的话慢慢的停了下来，而整个军营，弥漫着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悲伤缓缓流淌着，巨大的，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沉溺而无法自拔。

当最后一层虚幻的希望破开，他们只能无望的，忍受残酷的真相。

拂开那条包着的白布，里面静静躺着的，只有一块溢满了血液的似乎是被什么腐蚀破碎的黑布。

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凌月羽呆呆的看着，忽地哇一声哭了出来，这种极致的哀伤，无法忍受，无法掩饰。清脆却惹人心痛的哭声一声一声的回荡在这个军营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那个少年，那个美好剔透的人儿，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逝去呢！？看似冷漠毫不在意他人的少年，实际却是那样纯粹的待人，看起来对谁都冷淡，但是并不是的！那个少年，总有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人，淡然而美丽的外表下是善良而美好的心，只要是朋友，只要是被认同的朋友……

为什么，老天要那么的残忍？！

沉重的气氛蔓延，那道哭声，使得每一个人的心越加沉重哀伤，但是，没人制止她，这样的悲伤，宣泄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点，离岚青只是默然的垂着头，他绝不允许自己落泪的，就算悲伤，就算痛苦！他，也定要完成皇兄对他的，最后的嘱托！才不负他那，承载于他身上的沉重的信任……

“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我实在是，无法相信。”离烟摇摇头，有些许迷茫，更多的，是绞碎人的哀痛。

“三皇子中了一梅落雪，赶路到了驳陵，恐怕内力也因毒而退化了，绝对是无法与凌冥羽抗衡的！”白展抿着唇，漠然的说道，这是在这里，唯一冷静的无动于衷的人，他只是觉得可惜，那日见到那个少年，看他当时对死亡那样漠然的表现，冷静锐利，若是能够活着，怕是将来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是么……”离烟有些呆滞，就这样，结束了么？

幻灵子怔怔然的看着这一室哀切弥漫，心如刀绞，若是当时的他，若是当时的他不把那副卦象当做玩笑一笑而过，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同？会不会能够改变这种让人追悔莫及的局面？会不会……

会不会呢？

无人可知。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后悔药。

就算再后悔，再悲痛，也无法改变此时糟糕的局面。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离寒，哀伤却担忧，眼神中都皆带着浓浓的关切与担忧，就似乎怕他会忽然发狂了一样的冰冷愤怒。

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怕是没人会比得上这位帝皇心中的伤痛深吧。

但离寒，却仿佛成了雕塑一样的，震慑众生一样的伫立着，仿佛人世间的一切，俱都无动于衷，但谁能知道呢？那个身体，那颗心，早已消散破碎不知何处。

或许是随之而去，或许是心碎而死。

已然绝望。

天地冰封，苍雪茫茫，离寒负手而立站在营前，看着远方那高高进驻的城墙，面容冰冷胜雪，宛如雪山上永不融化的冰峰，傲然于世，冰冷威慑。只是独独的站在那里，就好似，整个天下都被踏在脚下，倨傲且冰冷得怜悯的看着众生，却带着一种浓哀入骨的凄冷，让人只一眼，就能感觉到那样的悲伤与心疼。

“皇兄……”离烟远远的看着，心中的疼痛丝毫不减。

自从来到军营，他才知道，离寒是多么的在为难着自己，而自从白若逸带来了那样的消息，离寒，便仿佛瞬间就没了人的情绪一样，总是带着比之以前更甚的冷漠，带着能够刺伤人却也刺伤自己的锋锐，但那种刻入骨髓的悲伤，却仿佛如影随俗，挥散不去的绝望，让每一个人，心都揪得紧紧的，却无奈得无可奈何。

“果真，就只有这样的结果吗？”凌月羽穿着一袭军服，英姿萧爽得并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此时眉眼间带着浓浓的悲伤与担忧，看着远处的身影，心头上的哀伤就越加的深。

曾经的她，待在离寒和离莫尘身边，最是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那种深深的羁绊和情意的，更是知道对方是多么的深爱，他们两人，对于对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而现在，缺了一人，那种绝望的痛苦与悲伤更是深深的刻进骨子里，无法磨灭。

看到昔日傲然的帝皇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于心不忍，越觉伤悲。

“那日，你不是也听到了么？怕是，终究凶多吉少。”离烟抿抿唇说道，他也不希望这就是事实，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只能在这里担忧，无能为力！

离烟痛恨这样的自己！

凌月羽看着那个冰冷透着哀伤的背影，咬着唇，沉默以对。

两人安静得不去打扰前面的人，只是这样静然的在营口前站着，不需言明的默契的陪着离寒，无声的宣泄。

离寒静静的站着，感受着夜半冷风的吹拂，感受着那种无悲无喜脑中空白的感觉，感受着，曾经那个少年给过的所有回忆。静静的感受着，仿佛他早已超脱凡俗，忘却一切。

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我绝对无法相信你会就那样而去，我能感觉到的，你的心跳，在跳动着。尘儿，我的心与我说，你在活着，你还活着的对不对？尘儿，我的尘儿，曾经的你，曾经允诺过我的，可为什么，你活着还不回来？为何你只留我一人在这苦等？

尘儿啊，我希望，能够与你一起。

站在这天下的顶峰。

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你回来。

离烬时三十年。

烬陵二战，离烬进攻驳陵，攻占陵城，百姓逃荒，烬火烧城池，刹那一夜间，陵城已成废墟。陵皇两年昏迷未醒，届时下落不明，驳陵亡矣。

离烬三一年

离烬重整兵力，乘胜追击，追攻络水，络水元气已伤，佯降，烬皇破军，络水亡矣。

其，天下统盛。

离烬三二年

离烬改国名离尘。

第二百二十章：　三年后

时间匆忙已过三年，整个天下一统，繁华盛世展开。

离烬，亦或是离尘国。

三年前不安动荡的日子结束了，整个街道上，热闹繁华，人来人往，随处可听其呼喝声，简直比之当初的离烬还要繁华几倍，在这打仗之后总算和平安定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格外珍惜，因为总算不必再受天下动荡之苦，不再忍受死亡的威胁。

这种和平的生活，再没有人想要重回那不安动乱之年。

但是，生亦有生，死亦有死，战争带来的巨大伤痛，带来的国破家亡，带来的丧父亡夫依旧深刻的存在在人们的心中，但是，人们只能依靠时间来让这种刻骨的伤害慢慢淡去。

毕竟，死者，或许他们虽死犹荣，而生者，就要努力活着！将死者的那一份一并活着！

离尘，皇宫。

这偌大的皇宫依旧奢华忙碌，太监宫女各司其职，随处可见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经过了几年的动乱，此时，也已完全的恢复了过来，恢复当初的状态。

这时，一曲带着哀伤夹杂着怀念的琴音缓缓的飘荡开来，凄凉的让人黯然神伤，琴中的伤情，太过深远，太过忧思，让人闻之只觉心酸。

走过一条鹅卵小路，抬眼一看，远处的亭子名：宁暮。亭内，一名少女抚琴而坐，脸上的表情哀而沉醉，闭着眼睛就仿佛是在虔诚地祷告什么，午日温暖的阳光落下，为少女覆下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耀眼夺目，却哀伤忧郁。

身旁的一个宫女微微闭着眼，仿佛是在享受清灵哀郁的琴声，为其中流露的怀念与哀思而难过。

“是《莫尘》么……”

一曲落毕，身穿锦袍的青年率先迈步走进了亭中，面上是不符合其稚嫩面容的沉稳。现在的他，已然学会将自己的情绪都掩在心中了。身边的白袍俊雅少年，脸上却带着些许黯然之色，眉宇间也不免蒙上了怀念与哀伤。

曾经的悦耳令人心神宁静的乐音《莫尘》。此时，由抚琴之人心境而变，带着一种令人闻之难过的哀伤与怀念。

“十一妹，又在想三皇兄了么？”

抚琴的少女听到声音，慢慢的睁开眼来，一望无垠的如同一片草原，带着自然而纯净的绿眸，而眸子此时蕴满了水光，仿佛只要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她表情有些难过：“五皇兄，七皇兄，我想三皇兄了……”

当年的小女孩此时已经是个少女了，但是依然是那么的单纯而不懂世事，那如同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的绿眸并没有染上尘埃，只不过比之当初的快乐单纯，多了点思念的哀伤。

虽然曾经经历过三年天下动荡，但是在小女孩的心里，那个出尘如谪仙，气质清雅如兰的少年依旧存在在她的心中，不曾逝去，不曾消散。

三年了，那个少年在她的心中的重要位置，从来不曾被撼动，动摇半分。

“雪儿乖，你的思念会传达到三皇兄那里去的，他一定能感觉到你在思念着他。”离相其走上前爱怜的摸了摸离子雪的头，心中也是不住的叹息，“嗯……”小姑娘闷闷不乐的应道，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离子雪嘟着嘴，只是默不作声有点没精神的点了点头，此时气氛显得有些沉哀。

“皇兄若是知道十一妹那么的挂念着他，一定会很开心的。”离岚青淡淡的笑道，离岚青含着一抹淡笑，但是却显得莫名异常的寂寥。

“奴婢参见五皇子，参见七皇子，两位殿下万安。”在一旁的宫女小洁这时才插得上话来，也适时的打破了这种沉寂的气氛。

“免礼，你先退下吧。”离岚青威严的一挥袖，小洁顺从的施礼便走出了亭子，经过三年杀戮战场的洗礼，当初急躁勇进的少年已经换了个样子，脸上是内敛而沉稳的，眉宇间已隐隐有一股初成的锐利气势，但唯一的缺点便是，三年的征战沙场，让他的眼中杀伐之意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