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三年,许许多多,本应该忘的,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反而在心中更加深刻。
物是人非,或是该说是如此吧。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五皇兄,七皇兄,你们怎么会有空过来这边?父皇呢?”离子雪微微皱了皱秀眉,对于现在的哀切气氛实在是不喜,也知是自己说错话了,惹得皇兄们伤心了。但是没办法了,她真的很想很想三皇兄,到现在三年了,依旧还是会想,可是看着自己的几个皇兄伤心,也不能再这样了,于是离子雪便转移了这尽管三年后就依旧沉重的话题。
现在的离岚青是离寒重点培养的下一任帝皇,也挺看重离相其,所以现在这个时段通常他们都应该是在御书房作为观摩学习的才对,而现在他们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里,离子雪便感觉有些疑惑。
“今日御书房没事,我们也便没事。”三人在亭中桌椅坐下,离相其略有些无奈道。
“咦?”离子雪偏着头更加的奇怪,一个猜测忽地一闪而过,今天……“今天是?难道,是父皇又去哪里了吗?”
话音刚落,离子雪脸都垮了下来。
又去,那个地方吗?父皇……
“是啊,你想的没错。”离岚青淡淡的说道,眼眸莫名含着一抹叹息与忧伤。“自从三皇兄遭意外后,父皇,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没有别的,就只有那里了-断涟崖。”
自从一统天下后,离寒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当年离莫尘遇害的地方,断涟崖。而时间久了,世人皆知尘帝最爱的地方,便是断涟崖,有人传说,那里有着他一生最深爱的人。
而知道真相的人却没有几个能够理解他,离莫尘遇害的地方,去了不只是徒增伤悲吗?而他,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过去,不论是做什么,他都想去断涟崖,就像是,在等待着未归的爱人一样,守着那微小的希望,期望有一天,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能够浅笑着看着他对他说:“寒,我爱你……”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却只有他一人独自明晓,站在断涟崖,他就似乎能够感觉到那个少年的心跳,似乎能够感觉到他还存在人世,似乎……感觉到离他近了一些。
白雾苍茫,断崖边,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独立云雾中,他站在那条险峻破败的吊桥边,从高处望着整个带着飘渺云雾深不见其底的崖谷,仿佛是在看着整个天下,迷蒙的云雾将他的表情遮掩,只看到一片遥不可及的模糊和朦胧,却冰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就怕稍一不慎就会被冻伤了一样,狷洌的气势让他看起来更是凌厉而高不可攀,略显苍白的薄唇紧抿着,显得无法令人接近的孤冷。
他是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负手而立,没有别的任何言语和动作,就好像睥睨众生,有着一种天下在握的气魄与孤冷绝傲,令人望而生畏,从心中油然而出的一种臣服感。
他安静的独立着,手中握着的,是唯一与之少年有联系的情物-泛着温润光芒的玉佩。
“尘儿啊……”他低低的叹息,仿佛带着千百年来都无法散去是悲伤与绝望。
那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到底是为什么?尘儿……
我的心,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存在!这难道只是个错觉吗?不,不,绝对不可能!我们已经彼此血肉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意相通,为什么我能够感觉得到你的心跳与存在。却迟迟不见你的身影呢?……告诉我!告诉我……
绝望,悲伤,亦还有愤怒……
这种执着,不是不愿相信事实的逃避,只不过,是一种信念,与之心爱之人心意相通的信念。
但是,换来的是,种种的悲切。
离寒将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迷蒙朦胧间,只看到那俊美的脸上几丝痛苦与绝望。
你能感觉得到么?我的心,在痛,很痛,为你心痛。
你可以感觉得到吗?
尘儿,尘儿,我的尘儿啊……
这个站在巅峰之上的帝皇啊,为了自己一生深爱无法忘却的人儿,在痛苦着,绝望着,悲伤着。
第二百零一章: 他们,很可怜
蝶舞翩翩,花香满溢,四周布满了淡淡的白色云雾,朦胧了人的视线。此时,在崖谷下,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一片花地里行动着,左来右去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背着个小药篓低着头,似乎是在研究着什么。
“呀——”一道白色的影子急窜而来,嗖地一下便跳上了正弯着腰不知在干嘛的少年身上,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吓得正专注着的少年惊叫了一声。“小狐!你在干什么?!”
稚嫩清脆的声音异常愤怒,那个少年,赫然便是念白。三年后,他的面容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如同十一二岁少年的模样。只见念白苦着脸哀叫一声。正在这时,一只原本停在花瓣上的淡紫色蝴蝶被吓得翩翩飞舞起来,在阳光下,却还能隐隐看到紫色蝶翼上闪着漂亮的彩色芒光。
原本这是念白今天志在必得的异蝶,这会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异蝶慢慢的飞离,慢慢消失在这片有着无数奇珍异草的花地中。这下子,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你个小笨狐!谜哥哥这会儿就靠这只彩蝶救命了!你居然把它吓跑了!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要知道,崖谷里这种异蝶可不多啊!要是谜哥哥死掉了爹爹不得很生气很生气!而且爹爹还放了那么多血给他,绝对不能让爹爹的牺牲白费啊!”
念白着急的在原地转圈圈,指着那只还懒懒的趴在他肩上的白色一团一同怒骂,可是那家伙居然只是抬了抬爪子,捂住自己的‘脸’撇过头继续安歇去了,这让念白脸上一阵哭笑不得。
“你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添乱!”念白偏过头哀怨的盯着那趴在自己肩上的某只不明白色团,瞪瞪瞪,使劲瞪,就恨不得把那圆滚滚妁身子瞪出了个窟窿!“唉……”
现在这样还能怎么办呢?找呗!
又得重头再找了!
念白这般怨忿的想着,立马手脚麻利的卸下药篓,看着里边的白色小花就是各种心疼啊!这种异蝶非常的奇特,它们只为白雾花授粉,所以,在这个时候要抓它们,就只好牺牲他最爱的白雾了!他这实在是很不愿意啊!但为了一切着想,他只好忍痛割爱。
念白再次低着头弯着腰在花地中慢慢的步行起来,四周原本淡淡的白雾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变浓,原本的薄如轻纱,现在的连看着远处都觉得困难,都是一阵模糊不清。
“咦?这天怎么……对哦对哦,这天可是谷内瘴气最厉害的时候啊!倒霉,怎么是偏偏这天啊!”念白看着这半空升起的浓浓白雾,撇着嘴很不高兴,虽说是最厉害的瘴气,但对于他来说,这点还是不在话下,小意思!一点都无法伤到他。只不过,这样浓的瘴气,还有蝴蝶才有鬼咧!就算有,这种状况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不甘心啊……
念白瞪着面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那个怒啊!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还是等瘴气散了不少再说吧……
于是,念白只好空手而归了。
清雅的小筑,随着念白的脚步而慢慢在浓浓的瘴气和绽放胜美的桃林中展开,几片粉色桃花纷纷扬扬的飞在半空,袅袅转转的在白雾中穿行,异常的漂亮。随着桃林的深处,白雾越来越淡,最后直至消失,念白的脚步就正好到了家门口。
“爹爹,爹爹,我回来了!”念白背着小药篓在竹屋外叫道,脚步噔噔噔的踏上了几层阶梯进了屋里。
一进屋里,只见那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在为床上沉睡不起的针灸,细碎的阳光悄然滑落,衬得那儒雅专注的男子更加的迷人。
爹爹真好看啊!
念白一进来,心头就只有这么一声想法。
哼哼,我爹爹绝对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他这样想。但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这世上也不过只见了他爹爹和躺在那床上的人而已。而这世间俊美男女多如牛毛,但他却并不知,也没那个必要知道,反正无论如何,他爹爹在他心中定是最好看的人!
念白没打扰正在施针中的男子,看了看他针灸一眼,随即便跑到桌子上倒了两杯茶。一杯是给自己的,他走了一时午了,有些累,而另一杯自然是给自家爹爹的。
落下最后的一针,夏萧松了口气。看着那脸上被毒血腐蚀掉的那道横在眼角下的伤疤,叹了口气。
经过了几年的努力,原本脸部被大面积的腐蚀了,而他给他治疗了许久了,也总算去掉了大部分被腐蚀的地方,只余那道被剑所伤毒血腐蚀严重还无法消除的伤痕,无论怎么样都还是没办法消除。不过面容已能够看出来了,应该是个原本长得很精致漂亮的少年,如若把那道伤疤去除,也绝对是个绝世倾城的人儿。
这样的人,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到底是为何,白展居然用那两种剧毒去对付这样一个看上去无害的少年呢?而且,居然还动用了两种……这是夏萧长久以来的困惑。
“爹爹,好了吗?喝茶休息吧!”念白端着茶走过来,递了茶杯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念白看到那一半面容已被治疗得差不多,但是还是能够看到那被损伤的面容治疗后的痕迹出现,比之另一半完好无损的脸带着些许深色,看起来……有那么点奇怪,不过还是能看出以前那美好的轮廓。
“哇,爹爹,你把谜哥哥的脸治好大半了呢!看起来谜哥哥好像也不是很丑的样子嘛……不过就是那道伤疤好明显哦。不过爹爹,谜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都已经那么久了还没醒,是不是以后他都醒不过来啊?”
夏萧伸手接过,温和的摸了摸念白的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摇摇头,有些叹息与遗憾。
“醒不醒得过来,爹爹不是给念白说过了吗?爹爹只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一切,还得看这位谜哥哥自己本身的造化了。”
生死有命,他所能做的,不过只是为他治疗罢了。而生抑或死,自在天,也由不得人。
这三年来,夏萧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所以,他便是总竭尽所力去为床上生死不明疗伤,若今后他真的死了,他也能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念白歪了歪头,有些似懂非懂的。
“明明爹爹你三年来那么尽力的照顾他,若他死了,不就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吗?”
“念白,这种事,有何谓牺牲与白费呢?虽然他沉睡昏迷着,但是他还有着气息与生命,这三年来,爹爹所做的已经让他续命了三年,又何谈白费呢?况且,这并不是牺牲。念白,你要记住,行医之人,我们并不能执着于所救之人的回报,付出和回报,从来都不是对等的。若你总是想着别人的回报,那你就注定不是个好医者!而爹爹这样做,也是只为安心。”夏萧一脸严肃的说道,看着念白,眉宇间俱是不赞。
“爹爹……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小少年咬咬唇,一脸歉意。爹爹说得对,总是求着那份回报,对自己无益之事不做,这样,根本不能说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只能说是一种交换利益的做法!念白羞赧的红了脸,对自己实在厌弃,低着头垂头丧气的很是沮丧。
“念白现在还小,等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爹爹也知道,其实念白只是不希望爹爹现如今所做的全成了无用而已,是不是?爹爹很感动。”夏萧又恢复温和的样子,看着丧气不已的少年有些心疼,暗自懊恼自己说得太重了,但心里也明白这些事对念白的严重性。
“嗯……”念白点点头,有些闷闷的,但终究还是单纯心牲的小孩子,不一会儿也就恢复以往的活力劲了。
“爹爹,那谜哥哥有几成机会醒过来?是不是因为身体内的残存毒素所以才导致他这样啊?”念白终是有些好奇,对于床上的少年,他可是怀有很是复杂而矛盾的感觉的。他害得爹爹为他治伤导致身体越加不好,他对这一点很生气,但是看他躺在床上三年仿佛就像死去了一样,也有点于心不忍和同情。
“嗯,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夏萧看着那安详得仿佛没有生气的人,皱了皱眉,英名的叹息。
其实‘轻刹’和‘一梅落雪’的确是有抵消毒性,但是,却并不完全。在他体内的两种毒混合相和,形成了一种,连夏萧都未曾见过的毒!虽然以他的药血可以解除一些他体内余毒,但是,却总是无法根除,这人的身体内总是残留着毒素,虽然活着,但是却沉睡不醒,想来,这便是那产生的毒的作用。所以说,这三年来他沉睡着可能就是因为那种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吧。
“嗯。爹爹。”念白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叫道。
“怎么了?念白?”
“沉睡过去的他,能不能听到我们的声音,感知到我们的存在?”念白偏着头看着沉睡的人,有些无邪的道,“躺在这里三年了,无声无息得仿佛没有了存在。也没有自由,若是他,真的能够感觉得到的话,会很寂寞与伤心的吧?为了这个世界上自己放不下的牵挂,忍受着汹涌的悲伤和绝望,爹爹,我觉得,那个被他牵挂着的人,很幸福。”
夏萧心下愕然,有些呆滞的看着状似无意的念白。
“但是那个被他牵挂着的人呢?会不会因为他的消失而伤心痛苦呢?爹爹,我忽然觉得……若真是这样,他们,好可怜。”
很可怜,互相牵挂着却无法相见。甚至还有可能今后都无缘相见,亦或是碧落黄泉阴阳相隔。
夏萧内心完全被念白单纯的言语震撼到了,无法言语一样的只是看着念白。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念白,念白是又说错什么了吗?”念白转过头去看自己的爹爹,却没想到他却是用一脸念白看不懂的复杂看着他,顿时就慌了。
“不,念白并没有错,念白,说得很好。”
很可怜么?被牵挂着的,其实,也会因为自己牵挂着的人消失而伤心……
会么?会伤心么?
夏萧有些心痛难忍。
念白终究太过单纯而不谙世事,他狭小的思想里,只有着事情都是相互的,牵挂的,与被牵挂的,自然也要相反的对等,但小小年纪的念白还不懂,这世上还有一种独自挂念他人的存在。
第二百零二章: 真的醒了
“人在这世上的牵挂,何其多。如若两人相互牵挂着对方的人果真是念白所想的这种情况,那么,的确很可怜……”
相爱而无法相见,何其苦悲?
“不……可怜……”
喑哑干涩的声音忽然响起,嘶哑得异常的难听,也有些难以辨听,却有如五雷轰顶的把夏萧和念白轰懵了!
谁?刚刚,有谁说话了么?
两人齐刷刷的一同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人,眼中的惊讶与欣喜显而易见。
照顾了三年的昏迷不醒的人终于醒来,这让他们何以不激动?简直就是要狂喜了!
“爹爹!爹爹!他说话了!他说话了!他醒了,醒了!”念白激动的要命,跳着身体摇晃着夏萧,仿佛他醒过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
“念白,念白,对对对,他醒了。你先放开爹爹,我过去看看他。”夏萧面上含着笑,眼中绽放的光芒异常的璀璨。治疗了三年的人,总算是给救醒了,任谁,都会很开心的吧?
念白这才慢慢的镇静下来,随着夏萧的动作有点紧张的凑上前去。问他为什么要紧张?你想啊,沉睡了长达三年的人忽然醒来,除了开头的惊喜之后,剩下的便只有紧张和无措了,毕竟他们现在可才是正式的‘见面’了!很显然念白对这位谜哥哥很熟悉,但是这位谜哥哥可不认识他。不过他也有点好奇他们所救的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