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我搞不懂。
笨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让他这样的伤心和担忧?你不是说过了吗?你不会再让他担心的,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他,我,我只觉得他很熟悉很熟悉。
心茫然徘徊着,有什么声音,在心里剧烈的叫嚣着,怒叫着。
你这样对待他,你这样对待他……我要让他回来,我要让他回来我身边!
心里蛰伏的野兽愤怒的怒吼着,他痛苦的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
然后在一片迷雾中,他看到了,那道黑色挺拔的身影似乎转过头,看着痛苦的蹲下去的他,淡淡的划开一笑,美得令人能够忘记一切,随即,身影飘动,仿佛要堕入层层白雾的怀抱一样,带着眩人而温柔的笑容。
尘儿……
他看清楚了,那个人,自己最爱的,铭刻一生想要携手一世的人!
离寒!
不要!……
第二百零六章: 混乱
“不要!”
陡然被惊醒,离莫尘的神色是近乎绝望的惊恐,脸色惨白得透明,让人感觉到惊惧。睁开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水光璨动,那是一种清明的伤痛,但是随即的,茫然与无措再次浮上他的眼,没了往日的无波冷漠。
怎么回事,怎么了?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撕裂一样的痛苦?惴惴不安的让人无法平静下来。
从来,没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从来,没有过……
是要失去什么了么?到底,他,这个人,这个身体,那个人,到底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忘却了什么?
离莫尘清楚的记得,看到那个人从那崖上落下之时的感觉,身体是冰冷的,绝望的,心就仿佛要停止跳动一样。还有着,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崖,落崖,断涟崖?
对了,夏箫曾经说过,他就是在那个地方掉下来的,后来才被他们救了。
而这一切,究竟是有什么事?是不是,这个身体残存的意志在支配着他?所以,他才会感同身受一样的心痛,不,应该不是才对,他能感觉得到,他灵魂深处的颤动。那个人,那个在梦境中的人,究竟是谁?竟能影响他至此?!
太多太多的谜团疑惑,都如那梦中白色的云雾一样环绕着他,无法驱散。
“莫尘,你终于醒了!”夏箫一进屋,就看见离莫尘白着一张脸,包黑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的那条黑色的伤痕被黑发覆盖,夏箫只看到了那白得近乎透明的姣好侧脸。“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没事吧?”夏箫把端着的药放下,有些担忧的问道,他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他有些担心。
“我……”离莫尘动了动唇,却不想回忆那个模糊遥远令人心痛的梦境,他微微闭了眼随即便恢复往常一样的清淡平静。“我没事。”
这个样子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令人无法信服。
夏箫看了看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叹气。
莫尘,你可知,你刚刚的脸色是多么的恐怖与惨白?夏箫抿抿唇,猜想他应该是做了噩梦,刚刚他过来的时候,莫尘还没醒过来,现在还不过多久,他醒来就是这幅骇人的模样,想毕,定是做了个自己不愿再去想的噩梦吧。心下也是越加的担心,但还是默默的浮出一丝笑意。
“你还是先喝点药吧,你现在的身体,真是起来越虚弱了。”夏箫拿过药递给他,眉皱得极紧。他的确是说得没错,离莫尘,这副本就残破的身子真是越发的虚弱了,特别是经过前几天的心脉不稳和再两天的昏迷,这具身体,更是再也禁不起一点摧残了。是的,他又再度昏迷了两天,似乎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逃脱的梦魇,怎么都无法恢复过来,但好在,他终于还是醒了,实在是该庆幸庆幸。
夏箫觉得,离莫尘当真是一个奇迹,一个深受上天眷顾的奇迹。
但正如他对念白所说的,老天爷是公平的,离莫尘的这种眷顾,也定是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或许大到,让他一直痛不欲生。
离莫尘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药碗,怔然而不动作。
好像曾经也有人,拿着药碗递过来让自己喝下去,自己虽然不大愿意,可是还是很老实的喝下去了。……那是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可是,明明是很熟悉的场景。
“莫尘,莫尘?!”夏箫看着他只是有些失神的看着药碗,眉越皱越深了,见他没反应,只好提高音量的喊他。
“……好像,我又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恍若未听,只是轻轻的低喃着,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离……寒……”
最后的声音,低若蚊咛,仿佛一下子,就随着风,飘向不知名的何方。
但是,夏箫却如遭雷击,瞪大双眼的呆呆望着面前紫眸中迷茫失神的少年。
刚刚,他说了什么吗?
他好像没有听错,他是说,离寒吗?
怎么会是,离寒呢?
难道,难道他是……
夏箫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了一跳,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眼眸中,含着浓浓的哀思与叹息。
离,本就是离烬的国姓,不是吗?
他原本还心存侥幸,以为不过是碰巧,可是,离莫尘的这声离寒,将他的侥幸击得粉碎。
离寒。离烬帝皇。
而离莫尘呢?他真正的身份,会是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绝对是皇室中人!他在心里猜测着,但最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莫尘念着烬皇的名字会是那么的伤心,还带着一种浓浓不加掩饰的爱恋呢?就像是,在念着自己最爱的人一样的深情。难道……?夏箫心中的诧异更深了。显而易见的,离莫尘绝对深爱着烬皇!还有,他明明已经失忆了,为什么,还能记住离寒的名字?这到底是怎样深深刻骨的爱啊!
可是,若他真的是离烬皇室的,又怎么会从驳陵的断涟崖掉下来呢?
他有很多很多疑惑。
但是现在,是无法得到解答的。
离莫尘,已经失忆了。
夏箫觉得,他应该马上向离莫尘说明一切。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离莫尘才恍惚回过神,眼中顿时有一道冷光划过,脸上是带着状似冰冷狂躁的表情,迅速的伸手夺过药碗就直接昂头灌了下去,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的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怒意。
身体莫名陌生的情绪冲击着无法在状态下的离莫尘。
“莫……”夏箫愣愣的看着离莫尘一口灌下了药,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全把药喝完了。
口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苦苦的,就像他的心一样是那样无法疏散的苦涩。
“我没事,我没事……”他低低喃着,不知是在向夏箫说还是对着自己说,一次次的说着‘没事’,就仿佛自己真的没事一样。
没事吗?真的没事?
不可能的,这种奇怪的状态,‘他’亦是他,能如何没事?
离莫尘,还是离莫尘,还是谁,他搞不清楚,那么,混乱的一切。
夏箫看着离莫尘放下药碗倒在了床上,带着疲倦与明显的悲伤,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有些心疼,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关于他的事。对着现在这个样子的离莫尘,他不敢说,他担心他要是说了出来这些,离莫尘可能会无法面对,要是再次发生了意外,他承担不起,也不能冒这个险,他不能用莫尘这脆弱不堪一击的生命做赌注。
他想,还是先等莫尘这阵子先稳定下来再说吧。
于是,他便拿着药碗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了。
天气在几处冷冽寒硝过后便渐渐的回暖了,温暖的阳光照拂在人身上,总能带来一种如新生一样的暖意,只不过,这如新生一样的离尘皇宫,却总是带来一种沉寂的压抑感,因为,先前的烬皇,如今的尘帝寒冽,总让整座皇宫失了许多的暖意。
尘宫。御书房。
“禀陛下。驳陵与络水残党现已在追踪,怕也不过多久,就能全部清理干净!但是惟有一事,毫无进展。”丞相方朔平脸色平淡,上前一步拱手向座上的俊冽男人说道。
“凌冥羽。”一身明黄俊美的男子淡淡道,其中不刻意的蕴含着的冷意带着压迫的气势,冷锐的墨眸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是。”
自从他们带兵攻下驳陵之时,整个驳陵皇宫,却是早已没有剩下多少人。凌冥羽,对外是宣称重伤昏迷不醒,他们曾经派人前去打探是真是虚,也的确是事实,但是,在最后的关头时,他却消失不见了,仿佛就如同凭空消失一样的,就连驳陵太子凌天闻和王爷项楚也不知所踪!
已经过了一年了,整个天下一统,他们都在追杀两国余党,但是这方面的消息,居然是一点都没有进展!也不知道他们是到了什么地方去了,普天之下尽在离尘的管辖,也竟是一点都没有消息!
他们感觉有点惭愧。
“呵,凌冥羽。”离寒冷冷的勾唇,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峰。尘儿,倾尽一切就算是生命,也要干掉凌冥羽,他怎可以,让他逃脱了呢?!怎么可以!
离寒转头看着窗外一片春意,心中却是有如那三年前寒冷冰封的冬天,无法融化掉一样的寒冰,一年一年的,覆盖了层层的冰霜,却无法让其褪去,因为他不在了,所以心,也再没有了温度。
他只能感觉到,一阵疲惫。
沉重的,无法言喻。
好累。
那满是冰冷的眸子,一丝叹息与哀伤陡然滑过,转瞬无迹。
“加派各领辖,盯紧些,有消息就马上上报。”离寒侧着脸冷冷道,那俊美的侧脸毫无表情,却带着一种沉抑的哀郁。“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是。”在场的几个人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只能无奈的默默应了声,很多事情,他们是无法去插手的,只能够当事者自己了悟。现下,也只能让时间慢慢带去他抵制的伤痛。于是,只能安静的退下,让这位帝皇独自一人放空思绪。
便,只余留一室的清冷静寂。
第二百零七章: 天幽草
春去春又来,在这个崖谷之下,当真是没有四季,总是温暖的让人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坐在一处繁花锦簇的花地里,美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带着沁人心扉令人觉得心旷神怡的花香味,无尽的花海随风飘舞着,展现着自己的多姿,随肩披散的黑发被风吹起,扬起了微微的弧度,春风拂来,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谜哥哥,你看,小狐。”天真烂漫的少年捧着一团白色举到正默默沉思的人面前,稚气未脱的小脸是满满的笑容,还有很明显的担忧。
“嗯。”离莫尘回过神,迎面的微风吹来,一缕黑发扬过,横过了他眼中这个世界,一抹黑色。
“爹爹说,谜哥哥你这几天可是身体好了许多了呢,谜哥哥,真是太好了!等过些日子我带你看看崖谷的涌月瀑,那里可漂亮了!要是在晚上看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星星点点带着萤光的萤火虫呢!”念白灿烂的笑着,努力调动谜哥哥的情绪,让他能够高兴起来,但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有些无力,谜哥哥只是,仿佛失了灵魂一样的看着远处。
远处,只有着蔚蓝宽广的蓝天,以及仿佛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和着四周随风起舞的繁花,再无其他。
有什么好看的呢?
念白不懂,却能够感觉得到谜哥哥那种压抑着的茫然与沉哀。
或许是他心性单纯,所以才能够觉察到那隐没在灵魂深处的哀伤。
念白抱着依旧酣睡香甜的小狐,没有办法,只是陪着他坐在一边看这静静摇曳摆动的花海和感觉这暖暖轻柔的微风。
这一切,带着宁静而美好的味道。
念白有些昏昏欲睡,太过美好,所以让人恍如梦中,于是,就真的堕入了香甜美好的梦境中。
安静了很久很久,就仿佛,世界就此沉寂下来,永不跃动。
离莫尘动了动身子,侧头看了看沉在梦中的念白,那稚嫩安详的睡颜,让人从心中浮起温暖的感觉,但,终究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哪里不同,为何不同。
他已不再去思考太多。
那曝露出来的半张脸,一条长长的可说狰狞的黑色伤疤就硬生生横在了他的眼下,破坏了那原本美好精致的脸蛋,伤疤四周被治疗的皮肤,也已渐渐的透着些许新长的粉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矛盾。
离莫尘站了起来,表情淡淡的,似乎如一潭死水一样无法激起什么涟漪,却忽然间,唇边却泛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很温暖的笑,温柔的如同如梦的月光流过,尽管脸上的伤疤有碍,但是却当真是美若动人,就好像,是自己找到了什么目标一样。
他慢慢的迈开脚步,走入了四周遍地的花海中。
有些茫然,有点迷惑,但是他真的必须得做点什么了……尽管无法了解,但他,却不能坐以待毙,心,那样说着。
扑鼻的清雅香味笼罩了他整个人,他微微闭着眼,就那样的毫无方向随意的漫步着,身体的脆弱让他无法做的太多,但是,这样子走着也足够了,就好像,他这样走着走着就能出了这个崖谷,心不知为何,有些安定下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离莫尘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四周围,原本淡淡的白雾慢慢的,变得浓了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范围,他只能看到一片白茫云雾,整个人,置身于白色的云雾之中。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仿佛听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凌厉冷风,刮得人脸是生疼生疼的,整个身体,是如同破碎一样的虚脱,却麻木得无法感觉到什么,只是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这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看着那个人离自己最后的远去……
那是一种等待终结的平静。
让他的心,顿时一缩。
但,平静中却有些害怕。
不是在害怕即将而来的死亡,而是在害怕再也无法见到那个人,再也无法感觉到那个人,所以害怕,很害怕这即将到来的离别,阴阳相隔的离别。
没有事情能让他害怕,但是,他曾经是那样的害怕过,为了他。
曾经,是曾经。
离莫尘茫然的站立着,遗世独立,身上隐隐泻落的气息,却哀绝的让每一个感觉到的人心痛。
他,错失了什么,他,忘却了什么。
一片白雾中,他看到了破空而射的光芒,浸染着他闪耀出璀璨夺目的光辉。就像是如同一道门,然后,他看见了,有人在等他。
笑着,含着温暖的笑,在等着他。
我想回去。
清辉独照,缓缓流了一地的银光,月光如梦,美如幻境,静谧的夜色带着宁静的味道,夜空点缀着闪烁明亮的星星,汇成了异常美丽的星空。
“爹爹,你不告诉谜哥哥吗?若是……”模模糊糊的声音,透过月光,泻进了那安宁的梦境中。
“不是不告诉他,只是,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莫尘醒来不过多久,就……唉,我得寻个好时机将这一切向他说明,否则也不知最后会如何。”淡淡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点倦意,“我看他,对之前的记忆本就很是执着的样子,怕也不久之后,他也能自己觉察到不对之处。”
“爹爹……”念白苦着脸,低低的带着难过的声音,让人听来心里涩涩的,“爹爹,你去休息吧,今天你可找了一天的药啊,谜哥哥这儿我来就好了。今天我在花海那里睡着了现在很精神。”
“爹爹没事,只是,就算这里奇花异草很多,但果然没有爹爹想要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