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生子）——柏沙沙

“那毕召云是怎麽死的？”事实的真相原来是这样，夜林月自问自己是因为了解玉汶离才相信，那世上还有谁能相信？

“我不知道，但是我大胆猜测他是自杀的，当日我是杀了几个维青派弟子，但是日後传出来的却是维青派顶尖的四十几个弟子全都和毕召云一道死在我的玉溟神功之下。玉溟神功造成的死相很特别，尸体上没有明显伤口或是掌痕什麽的，但是全身的骨头会全部碎裂，死亡是在一瞬间发生，因此也不会流很多血。要在极快的时间内解决四十几个高手再做成这样的效果，只有毕召云这样的内力才能做得到。”玉汶离一脸认真，事情发生之後，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多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但是今天他说出来，是真心希望夜林月能相信他，不是敷衍，不是报恩，是真的相信他。

“但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任由夜林月再聪明也想不到原因竟会是这样。

玉汶离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江湖上一直有传闻说，凛冽其实并非孤儿，而是毕召云早年留下的子嗣，身为一代大侠却和青楼女子有了孩子，虽是带回了维青派但并不敢相认，就说是路上捡来的，收他做了弟子。空穴来风必有因，毕召云的妻子是前任武林盟主的独生女，但是自幼体弱多病不能生育，毕召云坚持不再娶一直是武林一大美谈。世人都知道毕召云一直待凛冽如亲生骨肉，他也有心要把维青派甚至是武林盟主的位子交给凛冽打理。只可惜凛冽虽然武功造诣极佳，但是人毕竟年轻，没有做过什麽轰动武林的大事，再加上一直和你藕断丝连，不仅武林上一群老头嫌他年轻气盛难以胜任，连维青派中不满他的都大有人在。所以我想毕召云也是爱子心切才想到这麽个法子，让凛冽可以打着报仇的旗号，带着武林同盟清剿第一大魔教，巩固他武林盟主的位子。”

夜林月知道这只是玉汶离的猜测，再说毕召云已死，事实真相已无从证实，但是这个猜测和真相太相似了，要是硬要说还有事实存在的话，反倒显得有点滑稽了。为什麽武林和朝廷一样，总有一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断地制造问题，妄想只手遮天。“你一定要赢。不管别人怎麽说，要还自己一个公道。”夜林月就这麽拉着玉汶离的手，无比认真地说连肚子里的小徒弟也信誓旦旦地给了他一拳，表示支持。

第二十五章：等到分娩我陪你

等到怀孕六个月後，兴许是日子渐渐稳定下来，早先伤了的身子也补回来了一些，夜林月自己就明显地感到精神好多了，连胎动慢慢地多了起来，不管他是坐着看书，还是躺着晒太阳，他都会时不时地动一下，探探手脚，好不可爱。夜林月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和他谈心，向他描述他未来小床的样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他师父的样子等等，就这样和他能说上好一会儿的话。

在药庐的後面养了两只大狼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特别通人性。刚来的时候玉汶离就把夜林月郑重其事地“介绍”给了他们认识，那次之後他们每次见到夜林月都会摇着尾巴过来，低着鼻子嗅嗅他，再友好地往他身上蹭蹭。

两只猎犬，公的叫黑子，母的叫雪雪，雪雪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该生小狗了。他们俩的关系特别好，总是同出同进的，以前他们都是一早跟着鬼医上山去采药，最近大概是雪雪快生了，身子不舒服，才不跟着去的。

这一大一小怀孕的一人一狗，吃完中饭就待在太阳底下睡午觉。夜林月现在肚子比起之前一只手就能罩得住可是打了好多，圆润的一个小半圆凸在身前。他只有像现在这样躺在躺椅上的时候才能伸手够到雪雪，她喜欢别人摸她的脑袋，帮她挠额头，揉耳朵。但是孕妇的脾气还是很大的，一旦摸到她的鼓起的肚子，她就会立马警觉起来，发出“呼呼”的不满的声音。

夜林月和这两只狗都相处得很好，只是有一件事很过意不去。鬼医曾经对这方面有研究，野狗身上的一些东西往往会让孕夫染疾，从而导致胎儿不保，所以黑子和雪雪都被要求天天沐浴去污。不知道是不是狗都不太喜欢沐浴，雪雪原来还很配合，不像黑子，沐浴像是要杀了他一般，只是孕期往後，加上天气又冷了些，雪雪也不愿意这麽勤快地沐浴了。

黑子已经七岁了，雪雪也六岁了，像他们在狗里面算是年纪不小了。玉汶离小的时候就是和黑子的爸爸妈妈一起玩的，看着黑子出生，看着他们死去，後来师傅又从外面带来一只小狗给黑子作伴，就是雪雪。这样对於这两只狗，玉汶离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夜林月最喜欢看着他每天下午练完功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着黑子满院子跑，终於把他逼到角落里之後，看着他夹着尾巴一副委屈的样子，自己也蹲下来，掏心窝子地说一堆话，那麽小声，夜林月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麽，就看到黑子一直垂着他的大眼睛，“啊呜”“啊呜”地叫唤着，真像是在回答他一般，只是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答应他的要求。最後还是要用专人配备的狗粮，才能把他办不情愿地骗到准们准备的浴盆里。

进了浴盆也就乖了，玉汶离摞起了袖子，就用配好的药水帮他擦身。一边擦还要一边说话，这回夜林月是听清楚了。他苦口婆心地劝着：“你看看，洗洗舒服吧，本教主亲自伺候你沐浴，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啊。洗的香喷喷的才讨人喜欢啊。对不对。待会儿劝劝你家那口子，主动点过来洗。听到没有。我们说好了啊！”黑子才不管他说了什麽。还是一脸怂样地“啊呜”“啊呜”地回应他，玉汶离玩心大起的时候就会双手捏住他的嘴，冲他做鬼脸，不许他总是发出那种不满的声音，最後倒霉的还是他自己，每次都被黑子甩的浑身是药水。雪雪老远闻见了味道就跑，被鬼医笑他连狗都嫌。

就这样追追打打的日子，直到雪雪生小狗的那个下午才结束。那天雪雪看上去就有些不大对劲，也不让人摸，又坐不住，走又走不长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黑子像是有所感应，一早就不跟鬼医上山了，夸张的是玉汶离居然专门停了一天练功，坐在院子里陪着他们。雪雪不是第一次生产，但是年纪有些大了，所以玉汶离有点担心。早早地让人备了褥子，铺在小亭子里。旁边放着水还有一盘像是肉和鸡蛋混在一起的东西。

到下午的时候，雪雪终於自己侧躺到了褥子上，这样才清楚地看到，她的肚子一鼓一鼓地动的厉害。玉汶离好像也很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没一会儿雪雪就难受地叫了几声，然後可以看到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在用劲，一个看不出来是什麽的粉色的小东西从她的屁股那里冒了出来，再一使劲就整个掉了出来。雪雪立马坐了起来，伸出舌头开始不停地舔着这个小东西，慢慢地把他身上的粘液胎膜都舔掉之後，把脐带给咬断了，又把娩出的胎盘给吃了。小狗很主动地像是闭着眼睛就找到了奶头，然後大吸特吸起来。

比起凛冽先前看过一次，夜林月是第一次看到小动物分娩，很是好奇，“这样就结束了？”

“应该还有，不会只怀一个的。上次黑子出生的时候，跟上面一个隔了半天呢。”玉汶离回忆道。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雪雪又开始紧张了，这次也很快，不一会儿一个小东西就下来了。有事先前的那一套程序，处理完之後，第三只小狗也如期而至。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用的时间都不多，一个下午雪雪生了六只小狗。这才终於结束了，雪雪也筋疲力尽地躺在褥子上，专门照顾小狗的人说，母狗对小狗崽的保护欲特别强，连黑子都不能靠近，要是有人把小狗抱走，他们身上沾了人气，母狗就不会再喂养他们了。把他们一大家子留给专门的人照顾。玉汶离陪着夜林月回到他们的宅子，一不留神都已经太阳下山了。

摸着肚子走在玉汶离的身边，夜林月大概是身临其境有感而发。“要是人生孩子的时候能像狗这麽容易就好了。”他虽没有分娩的经验，但也知道，尤其男子，分娩犹如从死亡线上走一遭，好似一命换一命，岂是一个“难”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别怕，有老鬼呢。我也会陪着你的。再说这是我徒弟，哪有师父在此，他还敢违命的道理。”玉汶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惹得夜林月直想笑。

“谁要你陪了。有鬼医就够了。”夜林月气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在他身边表现出了这般懦弱的情绪。

“怎麽能没有我。有我在你要是想抓个人咬个人的时候，可不就得找我嘛。”玉汶离答得自然，一边说还一边冲他做鬼脸。

“我才不要！我又不是女子，那等癫狂的事，我是做不来的。你就省了这条心吧。”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等大事的庄严气氛都给弄没了。

第二十六章：夜林月的报答

晚膳是下人们准备好的，鬼医照例帮夜林月把完脉之後，才开始吃饭。原本夜林月是想让鬼医也顺便帮玉汶离看看他的内伤恢复得怎麽样了。不过想想这个人有时也不会让自己知道，何必多此一举让鬼医帮他撒谎。这些天来，跟着鬼医，夜林月已经学到很多了。他本来就聪明，加上愿意学，鬼医给的医术倒背如流，实践起来就利索多了。不出一个月他都能直接帮玉汶离诊脉了。到时候看他还怎麽瞒。

由於玉嫂这些天病了，玉汶离给她告了几天假休息，夜林月的膳食就由厨子接手。由於他的膳食中都加入了安胎药的成分，因此他的那份都是单独烹饪的。玉汶离和鬼医虽然不和他吃的完全相同，但也是极尽清淡的。夜林月的孕吐还没有好，之前更是一点荤腥都不能沾。现在终於能吃点肉了，不过油还是放得很少，感觉像是就用水过了一遍，味道也是寡而无味的。鬼医是觉得这样吃的也算养身，玉汶离本来也不挑，再说只要对夜林月好，再难吃他都能陪着吃下去。只是夜林月这些天被玉嫂宠坏了，加上怀孕口味及其刁钻，他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夜来香的厨子也是京城一绝，如今的这些真的有些难以下咽。小鬼也不满意，在肚子里伸手伸脚的，让他难受。

“怎麽又吃的这麽少？是不是不舒服了？”看他没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怕他是被下午看到的分娩的血腥气给冲到了，玉汶离有些後悔，不该由着他在旁边呆了一下午的。

夜林月摇了摇头，孩子气地又拿起了筷子，捣了捣饭，“不好吃。”

大概是相处久了，他才能像现在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真心话。自从到了岛上之後，问他什麽他都说很满意，玉汶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有什麽不好。原来是想尝一下，然後以一句“不是很好吃嘛。”哄哄他，谁知道尝了一口，确实是食不知味，味道一淡，中药的味道就重了，吃起来一股药味，也难怪他胃口不好。

“那就先别吃了，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做去。”玉汶离说罢就摆了筷子，起身往厨房走了。听到他这麽说鬼医也第一时间撂下了筷子，一副等着吃好吃的样子，还故作神秘地对夜林月夸他的厨艺比武功还好。

认识了这麽久，夜林月从来不知道原来玉汶离还会炒菜做饭，原来以为他会烤个鱼什麽的已经很了不起了。以前总是觉得这个朋友没个正经的，也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多是帮上官飞洺带些药，或是跟他聊一聊江湖上的趣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要了解过他，只是觉得这样在一起很轻松。他会做什麽，他喜欢吃什麽，喜欢喝酒还是喜欢喝茶。难怪以前他总喜欢调侃自己偏心，凛冽来之前会准备上好的桂花糕，自己来总是有什麽吃什麽，有的时候说了半天连杯茶都没得喝。原来真的是自己对他太不关心了。却把那些他对自己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全都接受了。

“阿离他平时喜欢吃什麽？喜欢喝什麽？除了练功喜欢做什麽事？”夜林月看着鬼医认真地问道。

鬼医调皮地撑着筷子。“他喜欢吃桂花鱼，喜欢喝碧螺春，除了练功，就喜欢去夜来香。因为那里有个夜老板，也喜欢吃桂花鱼，喜欢喝碧螺春。问我他喜欢什麽。不如问问自己你喜欢什麽？”

夜林月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呼吸一滞，脸都红透了。没想到鬼医也会借机开他玩笑，看着他老人家摸着胡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明天非把他最喜欢的那株玉兰花掐死才解气。玉汶离对他的好，他知道，但是如果不是兄弟直接的情谊，他收受不起。他已经没有一个完整无缺的夜林月可以给他的了。

玉汶离端着大盘小盘的菜上桌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鬼医笑的诡异，他烧了桂花鱼，还有糖醋排骨，还窜了西兰花，炒了番茄炒蛋，汤是用山上摘得菌菇和乳鸽炖的。乳鸽比鸡容易熟，也更有营养，还好厨房里还剩几只。“愣着做什麽？快吃吧。鱼冷了就腥了。”说着把筷子塞到夜林月手里。还抢在鬼医之前把鱼肚子上的肉夹到了自己碗里，细心地把大刺小刺全都剔了出来，再夹到夜林月碗里。“尝尝我的手艺。”夜林月看着碗里的鱼，也不知心里是什麽滋味。这是一段他回馈不了的感情，想当初确实自己年少轻狂，纵容了这段感情的萌生。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谁负责，或是让谁对她负责，只是觉得人不轻狂妄少年，成天纵横在那些情色场合，早已明白感情这回事，谁动了真感情，谁就是输家。他输了，玉汶离也输了，其实看似春风得意的凛冽，也何尝不是输在了自己的感情里。

“快尝尝，老鬼没和你说吗？我的手艺可是汶教一绝，不是人人都能尝到的！这条鱼是内海独有的，吸收了这里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所以长得特别肥美，肉又细滑，刺还少。知道你喜欢吃，我早就用桂花泡的水养着呢。刚刚也是用做好的桂花酿一起蒸的，保证一点腥味都没有，吃了不会恶心的。你放心吧。”对着鱼胡吹海吹了一通，若是以往，夜林月定是要顶上他几句，现在也没这个心情了。

看着玉汶离一边滔滔不绝地说，一边还在帮他剔刺，夜林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放到嘴里。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中冲进鼻腔里，鱼肉更是滑到不用咀嚼就可以直接吞下去，咽到肚子里还口有余香，夜来香的大厨都没有这手艺。夜林月又夹起一块，递到玉汶离碗里，“你也吃。很好吃。”

玉汶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喜欢就好，明天再给你做。”

“那你喜欢什麽？”夜林月淡淡地问道。

玉汶离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还在那里认真地剔着刺，“我不挑食，什麽都吃。你是孕夫你最大，你爱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说完，擦了擦手，把自己碗里的鱼又全夹给夜林月，“你多吃一点。这几天玉嫂不在，就我来做饭好了。”又夹了两块糖醋排骨到夜林月的碗里。

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全是菜，夜林月慢慢地吃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玉汶离烧的真的太好吃了，还是夜林月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虽然慢，但是他居然全都吃完了，连汤也喝了一大碗，比玉嫂在的时候吃的都多。鬼医怕他难得吃得多不消化，还特地给他加了一剂消食的药贴。

整个晚上最开心的当然是玉汶离，简直恨不得哼起小曲儿。早知道夜林月这麽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就早点下厨，也不至於让他几天都胃口不好。练完功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夜林月屋里的烛台居然还亮着。刚刚吃完饭，陪他散了会儿步，就把他送回房间了，他说他看一会儿书就睡，怎麽到现在还不睡。

掀开珠帘看着夜林月就呆呆地坐在床边，赶紧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握着他的手，果然冰凉的。话到口边却是怕吓着他，声音也轻轻的，“怎麽还不睡啊？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