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声音居然有些嘶哑,“你刚刚说你要多久时间?”
司徒沉声道“半年。当然,如果你拿电脑来交换,今天就可以。”
莫闷笑,司徒真可爱。
“少主,你累了。”抱着他的人忍不住又唤了他一遍,看不清表情,但是语气却是无比担忧,“回去吧。”
轩辕野不悦地看着完全忽视自己的这几个人,冷着脸大手一挥,那些黑骑士便整齐地踏着步子走前。
莫抬头看着抱住自己的那个男子,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爽,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亲在他冰冷的面具额心的那枚弯
月上,笑迷了眼:
“水色,这可是他们先惹我的。”
言毕回头,却是严肃无比,吐出两个冒着寒气的字:
“傀儡。”
随着声音的消失,那上百个禁军居然停在了原地,眸子却没有了焦距,茫然的望着前方。
莫笑得眉眼弯弯,正准备接着说什么,忽然一阵咳嗽,头埋在男子怀里。
“莫……”那人语气冰冷,但声线竟然有些颤抖,抱住莫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莫的声音更加沙哑了。
忽然,抱着他的那人猛地背对其他人,拉下了脸上的面具,狠狠地吻住莫那单薄的嘴唇。
逆着光,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嘴却自然而然地回应着这个愤怒的男人,加深了这个吻。一切仿若已这样千百遍。
众人看不清那两个人在干什么,只是片刻之后,着祭司长袍的男子转头,满脸寒气地吐出一个字:
“杀。”
轩辕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上一热,一抹,居然是灼热的血液。
他愕然的望着眼前像是丢了魂的所有禁军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匕首,猛地刺向旁边的同伴。四溅的血光中,他仿佛看到
莫万年寒冰一样的眼神,嘴角,居然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然后,混乱中,仿佛有人冲自己尖叫。
他感觉有些疼。
低头一看,居然是身后的银月。
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居然只离自己的左胸口三寸。
银月微扬着头,雨打在他的脸上,眼神中一片迷蒙大雾,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居然嘴角还带着笑。
但很快,他的眼睛恢复了焦距。只是现实,远比梦,更残酷。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轩辕野也一样低头看着手上的匕首。
片刻,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响起。
轩辕野昏迷前,好像看到银月一脸惊慌地飞身而去,而颜染云居然想也没想就跟着追了过去。
空留缓缓倒下的轩辕野。
昏迷前,他竟然好像从雨中看到了那个少年的笑容。带着嘲笑。又或者是自嘲——
春花阁。
温柔乡。
英雄冢。
男人的天堂。
但在它的后院,浮尸千里。
四王爷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侍卫逃走了。
他的朋友追去了。
只有司徒站在旁边,垂目,不语。
如瀑长发垂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像我站在你的对面,但你却总是读不懂我眼中的雨。
你讨厌的,究竟是雨,还是我?
墨,为什么你又把自己弄丢了。
墨,为什么我还要再醒来。
墨,这个世界好冷,好冷,就像那些实验室的针管,连血液也能一起冻住。
墨……
朦胧中,什么人抱住了自己。莫下意识的想要留住那最后的一丝温暖。
“不要走……”
莫合上眼。
又是一个长夜。丢了自己的王子又要往哪去?
第十八章
如果不想被这个世界吃掉,那你只能先把这个世界拆解入腹。
但是亲爱的,如果我不吃荤,那我还应不应该吃掉你?——
翌日,醒来的时候,莫一偏头,就看到俯在身侧沉沉睡去的水色雨,忽然想起童话故事里的这句话。
笑。
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来来回回的抚摸他未摘下的面具。
额心,一轮寂寞的弯月安安静静地睡着,一如那如水的男子。窗外斑驳的树影斜斜地洒落在上面,仿若凡间的精灵在
舞动。
轻罗绣帐中,莫慢慢的,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鼻尖碰着鼻尖,喉咙深处发出动物的低吟,仿佛只温顺的猫在向伴侣
撒娇:
“水色,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面具后的水色雨闻言睁开眼睛,水墨一般的眸子盈盈有笑意流转。
莫笑眯眯地望着他,像是在看他的灵魂。
“水色,你早就醒了吧,居然装睡,太过分了。”语气却是一点责怪也没有,反而少见的柔和。
水色有些尴尬,这个人从以前就那么精明,什么也骗不过他。
但是水色没有解释。
就像莫以前所说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必要有解释。因为敌不会相信你的解释;而朋友,不需要解释。
水色轻笑,起身,替少年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少年一脸没睡够的样子,趴在自己身上任他摆布。
低头望着怀里的少年,水色有片刻的失神。按道理,此刻,他应该起身去准备早餐,客栈里的人太多,不见得会有小
二自动把早餐送上门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色一点也不像动。
今晨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正好打在莫的脸上。他靠在床头打盹,像一只优雅的猫,完全没有昨晚妖媚邪狞的样子。
水色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年,但是在半路上就停顿住了。
忽然,他想起昨晚的那个吻,脸有些红,幸好有面具挡住。
哪料到,就在水色要将手伸回去的时候,莫猛地睁开了眼睛,杏眼闪动,嘴角嫣然一笑,平生几分媚意。
莫朝水色勾了勾手指,见他还傻傻的愣着,弯弯眼角笑得更欢了。居然赤着脚爬到水色温暖的怀里,像一只猫蹭了几
下,猛地伸手拉下水色的脖颈,就这样,吻在他的唇上。
少年的唇温软含香,那独特的介于成人和幼童之间的味道就像这早晨一样美好。
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吻。
水色愣了。
如果说昨天,那是因为看到少年过度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愤怒之下,自己用强吻的方法阻止他,那现在这个,又是
为什么?
水色瞪大眼珠死死的盯着莫。
莫不高兴的挪了挪嘴:“阿水,没有人告诉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眼吗?”
水色只是傻傻地挪开唇,他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中明白过来。而怀里少年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涎然欲泣地望着他。
忽而,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伸出来娇艳的粉舌舔着嘴唇,也不说话,翻身将自己压倒在床上,九幽瀑布般
乌发散落下来慵懒的耷拉在自己身上,摩擦着裸露的肌肤。此刻的少年像那妖冶的媚狐,眯起眼睛满是诱惑。
水色感觉自己就要喷鼻血而亡,墓碑上估计会写着:此人因喷鼻血而亡,请勿哀伤。
“少主……”水色的语气中有压抑着的欲望,但更多的是哀求,“不要再捉弄我了。”
闻言,莫居然也是一怔,接着低笑,这次倒是没有诱惑,浓密如蝶的睫毛下是忽然有些失意的眼神。莫闷闷不乐地趴
着,靠在水色的肩膀上,慢慢的说:“阿水,我是真的……真的想将这颗月亮摘给你。”
水色面具的额心,有一轮弯弯的月牙。
水色的眼睛大多数的时间明亮的也像夜空里的月亮。
少年想摘下的,到底是那面具,还是这个如水男子……
水色好笑地看着怀里的莫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嘟着粉唇。他的嘴离自己很近很近,只要稍微抬起一点身子就可以吻
道……
仿佛受到了什么诱惑,水色缓缓地抬起身子隔着冰冷的面具,轻触那人间最美好的唇瓣,眼却灼灼仿若明媚的阳光在
里面流转。
莫觉得自己被诱惑了,面具里面的眼神太美丽,干净纯洁地像是雪中莲池里盛开的那一池雪莲,静静的开着,散发着
自己独特的芳香。玉砌的边缘,莫曾无数遍地透过墨的眼睛默默地凝视着那一池莲兀自开着,毫不理会这世间的烦乱
繁杂,像诗句里说的“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那时候,墨总是可以趴在池子边上,长时间地看着,温暖的阳光倾洒在锦袍上的莲花反着光。
莫从回忆中醒来,嘴角擎着好看的弧线:“水色,把面具摘掉。”——
水色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间的门却忽然被踢开了。
门外,司徒不仁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姿势暧昧的两个人,不理会一刹那变得僵硬的水色,“啪”地又随手关上门。
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桌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撑头,翘起修长好看的脚,道:
“你们继续,不用理会我。”
沉默……
半响,见二人僵硬着没有动,司徒忽的嘴角浮起一丝怪笑:
“莫,你是不是已经不纯洁了。”
“……”
水色马上尴尬地推开莫,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在门口顿了一顿,说:“我去准备早餐。”语气有一丝慌乱,接着身形
马上消失不见。
莫别过头,横了司徒一眼:“你是不是非得专门挑这个时候进来的。”
司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接道:“谁叫你自己动作那么慢。”
莫抚住突突跳起的青筋:“你说呢……”
司徒抬眼,掀了掀眼帘,声音却满是调笑:“怎么,莫非你还没吃掉?我以为一个晚上足够你把他拆解入腹,难道你
其实是传说中的……”顿了顿,司徒笑道,“性无能”
“啪”一个枕头呈直线以火箭升空的速度朝司徒飞去,司徒反手将其扣下,又笑:“这么久不见,你的暗器变得可真
大。”
莫愤愤跳下床头,狠狠地踢开挡住他的路的一只石凳,觉得脚疼,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赤着脚,当下又是一阵怒意,恶
狠狠地又踩了它几脚,瞪着坐在那里看戏一样的司徒:“混蛋,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才高兴。”
司徒:“反正我已经先被你气死了,拉你陪葬也是天经地义的。”说罢,居然眼中隐隐带着怒意。
莫奇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个面瘫生气了?”
司徒吐出两个字:“昨晚。”
莫还是不明白:“昨晚怎么了?”
司徒伸手把莫拉过来,掌心柔软温热:“你不是答应我尽量少用言灵吗?”
莫神色不屑:“哼,我用又怎么了。难道,你居然是那传说中连蚂蚁也不踩,心怀天下的大圣人。”
司徒叹气:“我不介意你杀人,那是你的事我不好介入。只不过,言灵对你的伤害太大,如果过度使用的话……不要
忘了,上次你……”
莫挥手打断他。七年前自己的那次失控司徒也在,他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那地狱般疯狂的景象自己没兴趣再听到。
莫绕开话题:“喂,面瘫,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啊?”
司徒明白他不想再说言灵的事,也不强迫:“嗯,我来接你。我在城东有一栋宅子,暂时,你就住到那里去吧。”
顿了一顿,犹豫道:“昨晚送过来的那个人,是你的兄长吧?”
莫坐下,将手脚都缩进椅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司徒:“是叫潮吧。”
莫神色有些忧郁:“他,怎么样……醒了吗?”
司徒皱眉:“你们到底搞什么啊?明明担心得不得了为什么不去见他。”
莫没接话,只是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茶杯,见状,司徒将杯子递给他。
手心杯子传来的温度很暖和,长久,莫不说话,眼睑里无喜无忧。
司徒打量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矛盾气息的少年。他一直过得磨难重重,和另一个他不同,仿佛是一个人担下了两人份的
苦和痛默默承受着,努力为另一个人保护那片蓝天白云。但是相应的,那人身上的天赋仿佛也都交给了这个手一年四
季都寒澈透骨的人……
一个身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忽然想起以前两个人闲聊的时候,莫曾经怔怔地望着天际的那缓缓落下的夕阳,像是忽然着了魔,慢慢的说:
“司徒,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墨好像天生就是雪中莲池里的那株碧玉通透的雪莲,干净而又美丽。而我,
则是靠吸食人骨生长在血池里的红莲,注定不得好死。”
说完,他居然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从齿缝中冒出一句话:
“这是我欠他的,我心甘情愿。但这天下欠我们的,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即使这天已经换了一个,即使这人已经换
了一个躯体。”
当时司徒心头一冷,觉得着落日的余晖与眼前人阴霾的神色交织,惊心动魄,寒彻骨髓。
第十九章 名为回忆的东西(上)
我死了,在烈火中我又站起来了。你猜是涅槃,还是尸变?——
司徒不仁和莫的第一次见面很有戏剧性。
七年前,司徒在一间自己名下的青楼视察,忽然大门口传来一阵纷乱,竟然是一个老人在哄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进来。
只听那孩子脆嫩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青楼有什么好玩的,浪费时间。大长老我们走吧。”
而那老头也拿他没办法,掏出一盒廉价胭脂,哄骗:“只要你能将这盒胭脂卖出去,我们就走。”言毕,随手指了一
个娇媚的青楼女子,同时,冲那女子使了个眼神。
那女子当下明白,这老人是有什么事要办急着离开,所以才会用这种办法留下少年。
司徒瞅了眼胭脂,很普通的货色。摆在普通人家也许还会有人买,至于这里,大概是不会有谁看得上眼的了。
显然那孩子也明白,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忽的盈盈一笑,眉眼弯弯甜而不腻地柔声对大长老问道:“是不是卖给谁
都可以?”
大长老急着出去,一边点头一边迈步向外走去。
谁料孩童走上去扯了扯大长老的袖子,声音水嫩水嫩:“大长老……”
似乎是不好意思拒绝这么可爱的孩子,大长老停住了脚步无奈的低头:“又有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那孩童身形一闪凭空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虎生生地一拳狠狠击中大长老的左眼,只听大长老“
啊”地一声惨呼,孩童又从想不到的角度踢中大长老的膝盖,居然一脚将大长老踩在地上。
清秀绝伦的小脸上,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眨了眨,孩童天真地笑着指着大长老顿时乌青了的左眼,说:“大长老,
你的眼睛青了哦,但是不怕不怕。”他又晃了晃手中的胭脂,接着说,“用点胭脂就可以遮盖住了。”
说完,把胭脂又塞回大长老手中,甜甜道:“看在都是熟人的份上就给你打个折吧,马马虎虎十两就好。不过,不是
银子是金子哦。”
大长老气的两眼一晕。
司徒当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笑得天真可爱的孩童,只觉得他像一只吃到了鸡的狐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难怪经常有
人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有可能是唐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