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避免 上——Bluelu

「又一例证，只有小孩子才会急著要承认自己是大人。」

刁乐生气了。「如果我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你要养到我长大吗？」

精英放下了酒杯，稍稍正经地望向他。「养起你，没问题，我家的狗屋空著，你要搬进去住吗？一日三餐我佣人会照

顾好你的。」

刁乐没法相信眼前这人竟然是个无赖，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怒气，问出答案立刻转身而去。「我，你觉得我相信爱情？

」刁乐无法控制地冷笑出来。

「我简单说，你怕鬼吗？」

刁乐无聊地望了他一下。「怕。」

「那你相信有鬼吗？」

「世界这麽大，你能肯定没有吗？」刁乐觉得有点丢脸地反问。

男人笑。「你比某些人回答得更好了，有些人说自己怕鬼，但却又回答我不相信世上有鬼。」

「白痴，不相信鬼那他是在怕什麽？空气？」

男人笑得更灿烂，突然回到正题。「那你为什麽要害怕爱情？」

刁乐张开了嘴巴，一瞬间却没法为自己申辩，他望著男人刻意的笑容，过了一两分钟才能说话。「我……我……」

「嗯？」男人以笑容鼓励刁乐说下去，鼓励他为自己去解释，但男人知道刁乐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释，他只是想看著

一个自信满满说自己不相信，却又一下子被人拆穿之後的反应。他愿意为这一刻铺张剧情，为的，就是要看对方的丢

脸。

刁乐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下了双肩。「你不会知道自己这一秒所做的事，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他静静地放下酒钱

，快速地逃走了。

男人有点愕然地望著刁乐的背影，他试过这样做很多次了，对方多数是丢不起脸而发疯，没风度地发脾气骂他多事。

但唯一一次……男人觉得自己有罪疚感，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网，不然在这个世界生活没有一点自我防护，

很快就会被污染而沦陷。

男人第一次意识到，为了自己一时快感而扯下对方的保护网是一种多麽自私的事。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过这位先生的反应，谁不是在他扯下的瞬间又当没事发生过地再披起那千疮百孔的保护网？但

这位先生却非常老实地承认自己被击败，而且受到重伤。

男人愈想愈不安，他站起身。

「奇，你要去哪？」

锺梓奇转了个身望著他迟来的好友。「就因为你迟到了半小时，我要被你害死了。」

「咦？」

「我要查一下你酒店内有没有一个客人叫乐。」

「乐？什麽乐？」

「我只知道他叫乐！如果他去自杀的话，你和我都有责任！」

「自杀！我立刻帮你查！」

锺梓奇烦躁地拨了拨头发，一个成年人扮什麽绝望！刚才最後那一句话是什麽样的绝望才能说出那种声音……拜托！

我可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无可避免 31

锺梓奇找到刁乐的时候，刁乐正站在酒店大门外的街上，很茫然地望著来往的人和车。锺梓奇不想为自己找错方向的

事而多想，因为他会忍不住想要在公众面前连串地爆粗。

「先生。」锺梓奇很无奈地上前。

刁乐没有回头，他根本不会意识到有人叫他。

锺梓奇站到他身边，望著他。「先生。」

刁乐望了他一眼，然後别过脸。「还有事？」

锺梓奇发誓，这是唯一一次有陌生人对他厌烦！以他那风度翩翩的外表，斯文得体的谈吐和举止，不是商场上被他杀

过的人，基本上都对他欢迎至极。锺梓奇压下自己的脾气，礼貌地笑。「我刚才的话过份了，对不起。」不说这一句

，他接连下来的几年都会被自己良心责备著。

刁乐指著自己。「我可以很乾脆地承认我是相信爱情，那麽，你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麽吗？为什麽我还会相信？」

锺梓奇见对方没有很激动，他稍稍有点安心。「朋友，爱情是美好的，美好得根本不存在。成年人会知道爱情根本不

存在，所以我们不存幻想，看对了眼，我们就会一起，今天一起，明天分手，没有人会觉得痛，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爱

情。」

刁乐难受地抱紧头。「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是伟大，认定了对方就是一生一世，彼此相爱，在任何情况和原因下

都深爱著对方，为对方忠贞、付出……」

锺梓奇望了望天空，为什麽他会惹上一只濒临绝种的生物。「你一定受过情伤。」

「我初恋的女朋友背……变心了。」刁乐并不想说她背叛，那并不是想为他女朋友说什麽，而是他自己并不想被人背

叛！

「刚才那个是女生？」

「我现在是同性恋。」刁乐不自在地瞄了他一眼。

锺梓奇彷佛感受不到视线，仍然望著夜空。「我明白你的情况，一个对爱情抱有幻想的人，被情人伤害了，然後向自

己发誓不会再这麽蠢被爱情伤害多一次。傻瓜，爱情根本不是你幻想的东西，你很努力不让自己心动，明明前车可鉴

，你还是心动了，你知道为什麽吗？」

刁乐捏紧面前的栏杆。「因为我是笨蛋？因为上一次不够痛？」

「错错错。」锺梓奇很平静地否决他。「因为这是你活在世上就无可避免的事。」

刁乐震惊地望著他。

「即使你受过伤，你还是会无可避免地会爱上另一个很有可能会伤害你的人。你再怎样努力告诫自己，你的结果还是

会一样，差别只是在你挣扎的期间你有多痛苦，而令你挣扎的人有没有等你到最後。」锺梓奇开始想不起自己为什麽

会在街上和陌生人交流爱情观。

「结果都会一样？」刁乐喃喃地重覆锺梓奇的话。

「如果你明白到爱情不过是这样，看对眼就一起，不用去考虑什麽天长地久，未来计划。如果你明白爱情是朝不保夕

的东西，当你情人早上还对你笑，但晚上和你分手，你就会知道你根本连伤心都不需要。你可以休息一下去迎接下一

段恋情，你又可以转个身就去找寻另一个人。」

「先生……我……」刁乐很茫然地望著锺梓奇。

「我叫锺梓奇，你可以叫我奇。」

「锺先生！我可以认同你心动是无可避免的事，但我无法认同这种不负责任的爱情！」刁乐很紧张地叫出来，这是他

底线好不好？不许踏过界！！

「对不起。」锺梓奇很平静地望著他，没再跟他辩，这种人的价值观不可以强硬改变，不然冲击太过会令这种人疯掉

。锺梓奇把手搭上刁乐的肩上，不让对方察觉地压下对方的颤抖。「先生，你叫什麽名字。」

「刁乐……」刁乐的思想还处於极度的混乱状态。

锺梓奇附嘴到他耳边。「刁乐，冷静点，没有人要伤害你，你很安全。」锺梓奇重覆了这句话数次。

刁乐僵硬颤抖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刁乐甚至没有察觉对方对自己做了什麽。

锺梓奇叹了口气，绝种的生物是需要小心保护，他为了世界物种的多样性，他付出了一整晚。「刁乐，你回房去休息

一下吧，不要想太多了，你认同了我的什麽话，你就放松自己一下。你不认同的，你可以立刻就忘掉。不用勉强自己

接受我的一套，知道吗？」

刁乐被推著进酒店，他回头望这个男人，注视了他一分锺，他点了点头向酒店内走。的而且确，刁乐现在很想倒头大

睡一觉，什麽都明天再算吧。

无可避免 32

隔天小游又再出现刁乐的房门前，而且是穿著制服的样子。刁乐再次和他在房门对望，小游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刁

乐让了让身，小游立刻乘著小空隙进入房内。

刁乐仍然用视线追寻著小游，他不是很相信眼前出现了谁，刁乐正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惊讶。

小游一直很留意刁乐的反应，他想装作没事发生过地回来，但刁乐相当笨拙。如果刁乐不是太笨，那就是他不欢迎自

己了吧？

小游有点紧张地望向他，这次两人视线都对上了。没几秒他们的视线再分开，然後一室陷入胶著的沉默。

良久，刁乐才记起自己是较年长的人，他指了指门口。「出去走走。」

小游顺从地走向门口，但他仍然小心地先让刁乐先出门，确保这不是他赶走自己的招数。「乐……」

「昨晚不好意思。」刁乐尝试用轻松的声音说出来，过於沉重的道歉，他自己也会承受不了。

小游连忙摆手。「不……不要紧……」

「如果你还有那种想法……」刁乐不安地瞄向旁边，他相当抗拒将要说出口的话，那对他而言实在过於冲击性。但是

，他并不想去放弃眼前这个机会，更直接地说，刁乐被思想解禁之後，他很渴望有一个人能够陪在他身边，让他不用

再寂寞。「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小游完全呆了，但表面上还是维持著笑。

两人间的气氛再一次进入异次元，刁乐用了很大的勇气和认真去问这个问题。小游要拒绝他，他也会接受的，因为他

昨晚说了多麽过份的话，不是一下子说原谅就可以原谅的，他是践踏了一个爱他的人的心。

小游今天想若无其事地再出现，继续他无声无息的渗入作战，他已经有几十种应付昨晚离开过的不自然，也有心理准

备刁乐会有冷嘲热讽的可能。但他就是算少了这个……刁乐对於昨晚的事突然地道歉，然後还……

刁乐觉得够了……他伸手去捏小游的脸。「你这个到底是什麽笑容。」

小游稍稍回神救回自己的脸。「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

他俩一边说一边走了出酒店，换了个心情之後，刁乐突然觉得世界原来很大。望著昨晚自己和那个男人待过的位置，

刁乐觉得幸好有遇上他。

原来，不论受过多重的伤，人仍然会喜欢上别人，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事。既然这种事自己根本无法控制，那麽，能

够放过自己的人应该就是会在下一场恋爱中得到幸福的人。

这样想之後，刁乐真的觉得世界豁然开朗，他甚至有点无法相信自己以前竟然那麽蠢。

「你的答案呢？」刁乐望向身边的人。

小游赶忙连连点头。「嗯！」

刁乐手心朝天地伸手给他，小游会意地搭上去，刁乐很愉快地宣布。「那麽我们现在是男朋友了。」

小游笑著扑向他。「乐，我爱你。」

刁乐下意识抱紧了他，但『我爱你』这个三个字，即使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仍然对他有著绝对的威力。过往自己曾经

暗地里嘲笑所有认识的情侣，每听见这种字眼都会忍不住露出不屑。

今天……他竟然又再成为自己所认为的史上最傻人种……

「乐……？」对方不正常的沉默，令小游从得意忘形中回来了，他小心谨慎地轻叫对方的名字。

刁乐把对方抱紧，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我也爱你，小游。」

小游心满意足地回抱他，享受这个他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攻陷的城堡。刁乐人帅又温柔，在他拥抱内那种舒适的安全

感，几乎令小游要上瘾。

刁乐放开了他。「先去吃点东西吧。」

在酒店大门两个男的这样拥抱，刁乐被旁人望得有点不自在。但是小游绝对是自己的天使，拯救他人生的天使。即使

对方不知道自己为了这场感情付出了什麽，刁乐也不会告诉他自己上一次恋情是怎样失败过。他会默默地在对方身边

，用尽他所有去珍惜对方，支持对方。

小游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所以兴奋地说著待会的约会，这时刁乐低头轻吻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小游，谢

谢你。」

小游的脸全红了。「谢……谢我什麽……」

刁乐为他的可爱笑了。「总之，谢谢你。」

小游受不了地拉著他向前走，刁乐到底是什麽爱情种子，这种人竟然一直单身直到自己遇上他，这个绝对是奇迹！

无可避免 33

一个月的最後一日，刁乐和小游吃完晚饭回酒店，热恋期中的二人都笑得十分愉快，即使没有肢体接触，旁人仍然能

够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的气氛。

就在这麽快乐的时刻里，刁乐看见酒店门外站著一个人，他的笑脸完全停顿，稍稍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之後，他

和小游在那男人身边经过。

男人伸手抓住了他。「刁乐。」

看见男人出现的时间，刁乐有想过对方可能是来找自己，但他仍然怀著侥幸心态走过。刁乐瞬间挂上一张职业性的笑

容，很礼貌地开口。「郭先生，你好。」

郭敬寻从远处已经看见刁乐和小游，他和小游甚至在刁乐没注意的情况下对视过几次。现在他俩都停在自己面前，郭

敬寻不禁再三留意眼前的小游。

「郭先生？」刁乐不满他那麽直接的探索视线，所以挡在他面前，以很明显不满的表情警告他。

「这位是？」郭敬寻也没有被警告就乖乖听话的习惯，他很直接地挑明来说。

刁乐搂著小游的腰。「我男朋友。」

郭敬寻眉头挑了起来，他猜到，从二人走过来的气氛他就猜到。不过小游的脸很眼熟，加上他在刁乐身後以一种狩猎

的视线望著自己。这种视线郭敬寻并不陌生，但是……面前这个人是要怎样？是在自己男朋友面前邀请他吗？

「郭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刁乐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和他抗衡，所以他现在只想溜。

「慢著，我有事找你，我和你两个聊一下如何？」

刁乐不想跟这个人再有什麽连系，但现在还是对方包养的一个月内，对方有权利行使合约上的条款。他有预想过对方

会出现，但今天已经是最後一天，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

「我现在要收拾东西回去了。」刁乐皱著眉作最後挣扎。

「我送你回去。」郭敬寻很快就接著话。

刁乐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的，他没可能避过。「嗯，我去拿行李。」刁乐怀著沉重的心情走进酒店，走到升降机

他才发现小游没有跟上来。

但他现在也没有馀閒去理会，走进升降机後他向後跌了两步轻轻环著自己的身体。他刚才有颤抖吗？他有露出这种软

弱吗？他没有忘记那个晚上郭敬寻怎样对待他，行为上的粗暴，言语上的暴力，眼神上的宰割……

那双手怎样把他抱紧，让他连挣扎都做不到，那排白森森的牙齿怎样在他肩上留下伤痕……只要稍为揭开那晚上的回

忆，他都会觉得痛。

不单止是身体上的痛，而且是心灵上的痛楚，那种被人摆布又无力抗拒的羞辱。

刁乐步伐不稳地步出升降机，忽然他掩紧了嘴巴，跑向自己的房间，慌张地抽出自己的门匙，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

他匆匆跑进浴室用力地呕吐。

那个男人今晚会再抱自己吗？刁乐知道郭敬寻是施寡言的人，但是男人外遇偷腥，根本不是需要意外的事。

待会上了他的车之後，他可能把车开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就会上了自己，至少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蠢到回到不夜城再下手

。

刁乐看著那些呕吐物随著水冲走，如果记忆也可以像这样就冲走的话，那该多好。

冷静了十分钟左右，刁乐走出浴室拿过自己的行李出门。他不是什麽身娇肉贵的人，被上只不过是閒事，如果待会他

乖乖合作，那男人应该不会用到强暴。

那个晚上的事，只是一场意外。

刁乐忽然想起，那个男人答应了自己，不会再伤害他。好像也答应过……不会再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