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避免 1
送走了客人,刁乐缓缓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伏著。没多久就有人打开门进来,刁乐没那个气力回应,仍然伏在床
上争取著休息。
来人拉动他压在身下的被子。「你快洗澡吧。」
「sou de su ne……」刁乐从床上撑起身,也没理会自己正一丝不挂,从来人的眼前走向浴室。
「你就不可以好好地说中文的吗?」
刁乐抓了抓头。「go men,顺口……」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麽!」那人快速地把床单和被单拆下来。
「sou de su ne就是对,没错,认同你的意思。」刁乐整个人像没骨的生物般贴在门柱,有气无力地继续解释。「go
men就是道歉啦……」
「洗你的澡,快去,有客人在等著你。」在换著床上用品的服务生并没心思跟他学日文。
「嘿。」刁乐笑著走进浴室,随手打开水喉,随便地把沐浴露涂在身上,然後随意地冲洗,在水柱下仰著头闭上眼,
静静地站著不动。
过了一会後他就抹著头发出来,服务生已经把用过的床上用品换新,在房内各处喷著带有催情成份的清新剂。
刁乐在旁边吹乾著那头微卷的短发。「客人是谁?」
「是每星期都来两次的王先生,他今天又点了你。」服务生检查著其他用品,确认著数量。「你很厉害嘛,这麽久的
时间都一直抓住他。」
「也不是每次来都点我。」刁乐疲倦地依在墙上,无趣地吹著短发,一边吹一边把微卷的发尾拉直。
「就像是不断在尝新的丈夫,最後还是回到正妻身边一样,你们就是这种感觉。」服务生打开床头的一个小盒子,立
刻就皱眉。「你的『小情趣』也用得太快了吧?今天才第二个客人已经用了九颗。」
『小情趣』是含有春药成份的小糖果,每间房的床头都有放著。刁乐百无聊赖地衡量著自己六成乾的头发,没心思继
续吹的丢低了吹风机向服务生伸手。「给我四颗。」
「还四颗?」服务生惊呼。
「我想吃糖。」刁乐很平静地回应,以指尖打开衣柜门,没经过思考拿出中间的一套就脱著浴袍换上。
「你想吃糖不会拿普通的来吃吗?」服务生说著还是丢给他。
「这些不用钱嘛,不吃白不吃。」刁乐接过立刻把两颗的包装拆开丢进嘴包内,一边咬碎一边在身上喷催情的古龙水
。「我出去了,sa yo na ra。」
「呀,这句我懂,是保重吧?」
已经在大门边的刁乐扶著门柱回头。「哈,笨蛋,是再见。」说著就关上房门。
走在柔和灯光的华丽走廊上,刁乐又拿出衣袋里那两颗糖,咬碎了就立刻吞下。走廊上稀稀落落也有其他人在,有的
在和客人打情闹俏著进房,有的边看著镜身走廊打点自己仪容边快步穿梭走廊。
大家都忙著,刁乐也在忙著。
刁乐去到走廊尽头,人声、歌声、笑声、舞影、酒气……一一扑面而来,刁乐有点不适地掩了掩鼻子。看了看旁边,
他向守通道的服务生报到,登记後很快有另一位服务生领著他在昏暗的歌舞厅走到他的目的地。
刁乐来到王先生的那桌时,那里已经有一位男公关在招呼著陪酒,不过说是招呼,其实只是王先生在单方面讨好著他
。
那男公关看见刁乐来到,立刻就起身。「王先生,我先走了,你好好享受。」带著冷淡和高傲地宣布离开。
王先生立刻抓紧他的手。「陪我一晚吧,多少钱我都愿意出,什麽都可以给你!」
那男公关抽掉自己的手。「我不接客的,多少钱也不。」说著望向刁乐,意思非常明显,要上床这里就有一个人选可
以随便让他上。
王先生没望向刁乐,再次抓住他的手。「阿豪,你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你真的那麽狠心?」王先生很可怜地说话,
抓紧他的手更加用力。
「你也该知道我们公关不会接客的,对吧?」阿豪完全没有动摇,甚至明显地摆出厌恶。
「不要当我是客人……」王先生哀求著。
阿豪见说的没效果,他尝试再次抽回自己的手直接离开。
王先生更紧张地双手拉住他。「别走,我继续点酒,你陪多我半小时可以吗?只是半个小时!」
阿豪没说话,王先生立刻喝向带刁乐来的服务生。在服务生应著声转身时,刁乐接到阿豪的责备视线,怪他管不住自
己的客人,令他还要继续代他陪客。
王先生也知道阿豪在不高兴,他立刻就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很努力地在安抚他情绪。
刁乐看见事情已经这样发展了,他默默地转身离开,无端惹了一个公关不高兴,他也只能摸著鼻子自认倒楣。回到吧
台,经理看见本应接客的人折回,立刻投以视线。问了什麽事之後他就挥了挥手作罢,这种事并不少见。「那你算好
半小时之後回去吧。」
刁乐点头。「经理,我可以睡一下吗?」
经理望著他,似是在研究。「你接了多少个客?」
刁乐举了两根手指。
「去吧,反正没客要接你就派不上用场,进休息室就好,别回房睡。」
「是。」刁乐平静地应声。
他才刚转身就有服务员叫住他。「有客人点十八号。」
经理立刻拉住刁乐,但很快又放手。「把十八号的状态转到工作中,虽然他实际是空閒,但已经被人预定了。」
刁乐平静地望著经理和服务生之间关於自己的对话,不禁回望了王先生和阿豪的那桌。王先生在努力逗著阿豪说话,
阿豪只是爱理不理地绕著双手,高傲地听著。
经理发现他还停留在吧台,也好奇地想知道他在望什麽,知道之後他不禁冷笑。「嫉妒呀?他们公关坐著让人服侍,
自己却要在床上任人玩弄。」
刁乐卑微地摇了摇头。「不,我懂自己是什麽资质,不会妄想的。」
「没错,乖乖在床上张开双腿就有钱赚了,其实也相当不错吧?」
刁乐笑笑没有回答,经理才跟他说了几句,立刻又有事要忙。刁乐转身离开不属於他的歌舞厅。
无可避免 2
这里是一个让客人寻欢作乐的不夜城,客人都是非富则贵的身份。这里的人大至上可以分四种,一是客人,二是工作
人员,三是至高无上的男公关,每一位都有著俊美非凡的外表,浑然天成的诱人气质,自然而然就能够抓紧客人的心
,被金主贡奉著的存在。
最後一种是和刁乐一起待在休息室候命的玩具们。玩具是纯粹让客人发泄生理需要,在床上的性工作者。亦是那些挑
衅起客人占有欲却绝对不接客的公关替身,负责把那些欲火熄灭。
公关存在於华丽的歌舞厅,而玩具则只属於後面的寐宫,两个不同的世界被一条长长的走廊分隔著。即使在糜烂的不
夜城中,仍然是有如此鲜明的尊卑之分。
刁乐尝试争取时间睡,但他不小心看见休息室某人的眼泪和他急急抹走泪痕时,从长衣袖露出被绑到发紫的手腕。
那人似乎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趁还没什麽人注意到的时候离开了休息室。刁乐没办法看见之後仍然安坐,他跟
著追出去。「二十七……」
那人吃了一惊转身,昏暗中刁乐并没有望清对方的表情。
刁乐走近警戒中的人,执起他的手。「客人做的?」
「不用管我。」
「有告诉经理吗?」
「我说不用管我!!」那人声音大了。
但刁乐没有因为被喝而感到惊慌,昏暗中他看见反光的水珠落在他手背上,刁乐尝试让自己显得更诚恳。「不要因为
客人伤害了自己,所以自我放弃,告诉经理吧。」
「我没有自暴自弃。」那人吸了一口气,以很重的鼻音开口。「那人是不小心的,他说会带我离开这里,我才不用自
我放弃!」
「那你为什麽哭?」刁乐放开了他的手,他明白是什麽事了。
「我……我只是觉得被他弄伤有点难过,我并不是觉得他在骗我!我对他有信心的!」那人反过来抓住刁乐。「他是
真的爱我,对我很好!」
刁乐一听就知道这是什麽回事,嘴巴里说著相信的人其实相当地质疑著,却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可能放手。他们当
玩具的太清楚了,多少人被这种话骗得体无完肤,又同时知道这种话对他们而言是多麽大的诱惑,大到即使知道它是
致命的,仍然没办法去抗拒。
为了那千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都愿意用所有去赌相信。
刁乐没回应,不会盲目支持他,也不会泼他冷水。「但你的伤上药了吗?」
「我会。」对方掩著脸。
刁乐拿出一张纸巾,塞进对方的手心里,然後静静地离开,让他一个人冷静。依著墙遥望舞厅里的一片欢闹,刁乐没
让自去分析眼前的景象。因为一分析就会有理智出来说话,就会有感情衍生,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需要的多馀品。
接受就好,像所有其他人一样的心态,单纯地接受他们的命运,太多想法会令自己活不下去的,太多的感情会令自己
崩溃。
突然想起什麽,刁乐急急回到吧台。「经理。」
「你去了哪?休息室也不见人,快去吧。」经理没好气地把他推前。「因为阿豪超不耐烦,因此有人先去支开王先生
了,你现在去接手吧。」
刁乐急急向那桌去,边走边看手表,他迟了三分钟。在他急步的时候,王先生脸色不好地和刁乐擦身而过,左手是抱
著另一个男生。王先生没有望过刁乐一眼,直走直过。
刁乐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俩擦身而过後,随著他俩的服务生停下。「你迟到了,你没那个份量让客人等
你,即使是你的熟客。」
刁乐依然站在路中心,被抢走一个大客的感觉,并不是很伤心或是很难过,不过……相当的受打击。
「你挡路了,可以请你让一下吗?」一把很低沉性感的声音在他身後传来,磁性的声音配上温和的语气,在刁乐耳边
轻语。
刁乐默默地低下头退到一边。「对不起。」他笑了,他差点犯了一个大错,因为王先生对他真的几不错,不论他在不
夜城里转过多少不同的性伴侣,但仍然会时不时回头找他,就像稳定的床伴一样。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竟然产生了期待……他真是蠢极了。
「没关系。」那人看了他一眼就经过了,後面尾随著的是一位高级服务生。
刁乐回到吧台,注视那个身穿纯白礼服的背影。
「你真是太蠢了,自己好好反省吧,自己的客人都不珍惜,活该被抢。」经理已经听说了。
「对不起。」刁乐低下头,强逼自己移开视线。
刚才那个人就是不夜城的夜帝,这里最炙手可热的公关,他的一个笑容就已经值数以百万,那个人全身都是一般人无
法抵抗的魅力,有著令所有人为他疯狂的特质。
即是在众多天之骄子中,他仍然是轻松地鹤立鸡群,不止客人对他看呆了眼睛,连他们店里的人都一样看他看得忘我
。
刁乐刚才强逼自己低下了头,现在又不禁抬起,偷望那人。客人递了一杯酒给他,他轻轻笑了,场内没有一个人不是
望著他,没有一个人不陶醉在他清爽的笑容里。
过了几分钟,歌舞厅才从他出场的震撼勉强地逃出来。然後吧台的电子表一下子不停地响起。很多玩具都被人点上了
,休息中状态变成召唤中。
刁乐垂下了半张眼帘,经理立刻推他出吧台。「十八号你去一百二十二号桌。」
「是。」突然的忙碌令服务生应接不暇,因此刁乐独个走到客人身边,客人看见他立刻迎上推著他步向寐宫。焦急的
客人并不止他一个,同一时间休息室的人都出来迎客。
刁乐和客人进房,客人立刻就脱他的衣服,性急地抚摸他的身体,嘴边著魔地喃著。「寡……」
听见熟识的名字从客人嘴巴叫出来,刁乐一点也不惊讶,并且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夜帝走出来的机会很少,大部份的
日子他都在贵宾室内和身份尊贵的人待在一起,而且他一天只会接一个或一组客人。不管对方是来为他坐十分钟还是
拉著他坐一晚。
不过如果遇上很早就没事做的日子,他就会出来和大家见见面,招呼店内的人,为大家赠兴。当他出现,很多人就会
莫名地兴奋,幻想著把他扑倒,幻想著他的身子,幻想著他的笑容是为自己展开。
当他们的性幻想出现,玩具就极之需要,一瞬间他的替身就出现代替他解决客人的性欲。
「寡……你的笑容……」客人痴迷地望著刁乐,刁乐知道对方在看他,但对方脑内想像的是另一个人,他学夜帝爽朗
地笑。
客人立刻把他扑倒在地,略带粗暴地进入他的身体。刁乐被按倒在地上,他看著几步之外的床,客人已经等不及在地
毯上做起来。
夜帝的名字叫寡,没有多,千百万人里面都不会再找到另一个的存在。而他们玩具,却太多了,因此用房号来称呼。
同样是人,命运和际遇却差天共地得叫人无语。
无可避免 3
接完这个客人之後立刻又有新的工作,刁乐快速地冲身,然後出去迎客。刁乐已经有点受不了,但是他没有拒绝权。
不过这些因夜帝影响而情欲突现的客人不同,他们一边做一边自行幻想著,他们的发泄是更加的纯粹,并不能算是一
场做爱,并不会很刻意地去理会对象的反应和有否高潮。
只要刁乐的反应够煽情,能巧妙地解决客人的欲望,客人就不会有疑问或要求。
接完第四个客人之後,他已经到达了每天的上限可以下班了,刁乐送完客冲了身就在服务生再次换好的乾爽床单上睡
觉。
玩具是不夜城的所有物,他们来到的原因都各有不同,但结果都是卖身形式的。他们拥有自己的房间,长期地接客,
不是特别情况没有需要亦不会离开这个城堡。
过度疲劳的身体在跟他抗议,睡也睡得不好,辗转著身体也无法寻到安心的睡姿。
月升上半空,映照在刁乐的梦里。
夜帝优雅地坐在沙化上,右手执著贵重的酒杯,带著那自信的笑容望向刁乐。刁乐怔怔地望著他,不明白为什麽夜帝
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意识到自己正在毫无掩饰地凝视夜帝,刁乐拚命叫自己移开视线。
他并不想被夜帝吸引,或是说……他绝对不能被夜帝所吸引。他不需要救赎,不需要心灵依靠,他有足够坚强的精神
支持自己这种生活。他绝对绝对不会让自己因为那得天独厚的人而沦陷,望久了会失守,双眼会自然寻找对方。
刁乐再三强逼自己移开视线,那不是他这个凡人可以直视而全身而退的。但刁乐没有办法做到,他望著夜帝,望得入
神了,那个笑容夺走了所有心神。
突然身下传来熟识的被侵犯感,刁乐这才知道他正在服侍客人。客人紧紧抱著他,疯狂地叫著进出,痛苦地在他耳边
叫著一个不属於他的名字。
刁乐愣愣地躺在客人怀内,他提醒自己要给客人反应,提醒自己要专业地动情回应。但是他还是无法从夜帝身上移开
视线,亦无法忽略夜帝那嘲弄的眼神。
夜帝拿酒杯的手动了,酒杯优雅地移到嘴边,他轻啜著酒液,那个因液体而显得湿润的嘴唇,那个因吞咽而微动的喉
咳,连夜帝那个轻触杯身的指尖都叫刁乐全身骚动不已。
夜帝带著那种优越的笑容望著他被人当替身地玩弄著,连那恶质的笑容都好看得叫刁乐忘了呼吸。
夜帝的笑容又开始改变,嘴巴动了,轻轻吐出两个字。「玩具。」
刁乐全身僵住不能动弹,手脚瞬间变得异常冰冷,全身感官麻痹了。只剩下两个对外的感应,一个是客人在自己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