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上——盈月流光

“我很荣幸。”林衍微笑，端起酒杯。

叶扬的表情有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来的眼泪被他憋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横着嘴角，对自己举起酒杯。

“来！别的不说了！我们干杯！”

“cheers.”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被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中。

“林衍……我跟你说……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特捣蛋！我妈每次都不去开家长会……都是我爸去的。”叶扬把啤酒当白开水一样的喝，一茶杯一茶杯的。林衍喝的时候他喝，林衍不喝的时候他也喝。后来林衍索性不喝了，就这么看着他。

叶扬像个小孩子，一个人喝着酒，很兴奋的跟自己说些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确实是个调皮的孩子，打从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

他的母亲很阴郁，平日里根本就不管他。他的父亲很温柔，无论他多调皮，都不会发火。只是他渐渐不喜欢这种温柔，因为他找不到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不管他是把同班同学的胳膊打断了，还是不交作业。他的父亲总是会笑脸迎着老师，让老师也没办法。该赔的钱也赔了，该道的歉也道了。

他根本注意不到叶扬的心。

叶扬开始做更多的恶作剧，希望引起他父亲的注意。可是他父亲根本看不到他的调皮，只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收拾残局。他越做越大，他的父亲越收拾越多，却从来不知道事情演变成这样的原因。叶扬的母亲心情越来越不好，偶尔会以叶扬犯错为借口，打他一顿。打完了，叶扬的父亲再为他包扎。

有一次，叶扬跟别人打架，被关在警察局一个星期。叶岩去接他的时候，只是微笑一下，嘘寒问暖几句。也不问他为什么把人家打得半死，也不像其他父母那样教训他。

他的父亲总是离他很远，即使近在身边，叶扬也永远感觉不到父亲的心。

“后来……我妈就自杀了。”叶扬又一杯下肚。“因为她知道我爸跟我小姨搞上了。可是……我爸什么都不解释，只是道歉。我妈自尊心多高……发了一阵疯，父亲还是那一副温吞的笑脸。后来她受不了就跳楼了。脑袋上撞了好大一个洞，死的特别扭曲。我站在阳台上，几乎都不认识她了。她活着的时候，虽然阴郁……但却是一个美丽的不得了的女人。”

“所以，才生出这么出色的你。”林衍没有劝酒，就这么看着叶扬一直喝。

他知道叶扬需要倾诉。

“我小姨也很漂亮。叫秦虹。”叶扬有些痴痴的笑：“小时候我还喜欢过她，因为她太漂亮了。可是，我妈死了以后，我爸就顺理成章的娶了她……我就喜欢漂亮女人，所以第一眼就看上何蕾了……她太美了，跟我小姨特别像……只要她能跟我在一起……她要什么我都给她。只要我有……她要多少……我就给她多少……”

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叶扬还是保留着他小时候的脾性。单纯，直率，调皮。只是林衍觉得，如果他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他的心灵会比现在明亮一百倍，一千倍。或许，他会是一个光一样的人物。他的那些小小的邪恶，都会被他自身的光芒击的粉碎。

“我……我去一下厕所。”一件啤酒喝完了，叶扬终于坐不住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问了老板娘厕所在哪。

“我陪你一起去吧。”看叶扬连路都走不稳，林衍连忙跟上来。

“不用了……你继续吃菜。还有好多菜呢……”

听他这样推脱，林衍也不争执。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叶扬的身影晃进黑夜里。

半个小时过去了。叶扬没回来。

林衍看看表，觉得不能再等了。他结了账，问了老板娘厕所的位置，就找了过去。很远的就可以听见呜咽的声音，从黑暗简陋的公共厕所里传出来。林衍认得出，那是叶扬的声音。他顺着哭声走进厕所里，很快就看见了叶扬。他靠坐在厕所的墙壁里，抱着头一直哭。像一只受了伤却无法表达的野兽。

“扬？”林衍轻轻喊了一声。

哭声停止了。

“没事。我这就上完厕所回去。”叶扬胡乱的擦了两下脸，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可是无果。他此刻看起来很暗淡，很狼狈。全身都蹭的脏兮兮的，胸前还有大量的呕吐物。

“你这样子怎么行。”林衍走过去，也不管他此刻有多脏多丑，就将他抱在怀里：“我来帮你吧。等你解决完，我们就回家。”

修长的手指顺着叶扬的皮带向前移，很快就摸到了拉链的地方。

“别……”

“没关系……又不是没见过。”林衍的声音淡淡的，湖水一般宁静。他一只手抱着叶扬，另一只手给他解拉链。叶扬只觉得全身都很难受，完全没有注意到林衍明显加粗的呼吸声。感觉分身被掏出来，叶扬觉得很丢人。长这么大，居然还要别人帮着才能上厕所。

在叶扬意识朦胧之际，林衍忍了又忍，终于等到身下的帐篷下去了。才把叶扬背在身上，带出厕所。

叶扬全身的重量都卸了下来，他将头昏昏沉沉的靠在林衍颈窝里，轻轻的呼吸。林衍背着他，默默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霓虹已灭，只剩下橘色的路灯，照着他走过的每一块地砖。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叶扬似乎做梦了。梦里，他这么感叹。

“恩。”林衍回答。

“我……我想我妈了。”

“恩。”林衍继续走，却感觉有什么湿润的液体滑进自己的脖子里。叶扬有了些鼻音，想必是又哭了。

“我特想我妈……她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怎么样都行……只要她能回来。”不知是不是还在睡梦中，叶扬一直在哭。林衍想，这二十几年，他可能都没哭过。所以才会一次性爆发的这么彻底，这么伤心。“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死了能换我妈回来……我就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不爱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爱……”

林衍一直走，快步的走。不知用什么方法停止叶扬的悲伤。

“这个世界……是黑色的。”恍惚间，林衍听见叶扬这么低低的感叹。

“叶扬？”

背后的人不再说话了，只有更汹涌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襟全部浸湿。

Part.7

“喀嚓！”

叶扬是被手机快门的声音吵醒的，他勉强睁开眼睛，光线并不是很刺目。面前的天花板有些简陋，但是看上去很舒适。醉宿的脑袋很闷很疼痛，但他依然恍惚的觉得这并不是他熟悉的环境。正在他思索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照相机的闪光灯又亮了一下。他朝着闪光的地方看过去，就发现林衍穿着睡衣站在床上。他双手拿着手机对准自己，一只脚踩在自己身上。

正在照相。

“你干什么！”叶扬二话不说，抱住林衍的腿一用力。林衍没站稳，又倒回床上。叶扬一把抢过林衍的手机，一看。那是正被人踩在脚下的有些微怒的自己。“干嘛照这个？”

“拍照留念终于被我制服的野兽啊。”林衍笑眯眯的又抢过手机，照了一张叶扬的近照。

“你说谁是野兽。”叶扬见林衍这么说，又睡回被子里。可这一睡，他立马发现不对劲。他身上没穿衣服……再往下摸摸，连内裤都没穿……

“你……我……你……”

“昨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林衍也躺回被子里。跟叶扬头靠头：“昨晚你喝醉了……还睡在公共厕所里，吐了一身的东西，脏透了臭死了。我就把你捡回家里，清洗了一下。”

“这样……”听他这么一说，叶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自己没跟他发生什么事。

“然后，在我给你洗澡的时候，你忽然很疯狂的扑上来，把我按在浴缸里，把我吻的都透不过气了。”林衍的眼神忽然有些迷离，他将头凑近叶扬。叶扬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再然后……你做了什么事情……恩？”

“嗯……”还不等叶扬回答，林衍已经轻轻的将嘴唇贴在叶扬的唇上，柔软的舌头镐起他的唇齿，柔软的渗进去。“林衍……你说……我们昨天上床了？”

“你说呢？”林衍抓住叶扬有些后退的手，放在自己股间：“你……确认下不就知道了？”

“我……”欲望被林衍的一个吻挑起，叶扬的思绪一片混乱。

“你？后悔了？害怕了？”林衍一边问着，一边啃过叶扬的脖颈。叶扬的手摸过林衍的下体，自己停留在那里的粘腻物体正在呼唤着自己的再次进入。

有一些零碎的画面瞬间穿插进自己的脑海里。

林衍被自己按在浴室的水池里，头发都被水浸湿了，他一面推着自己，一面在说些什么。而自己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折起他的腿，狠狠的顶进去。林衍的脸色很白，看上去似乎很疼。身下的触感有些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腿间流出来，鲜红的。那些血顺着他的腿根融进浴池的水中，自己没有停止。后来……林衍抱着自己的脖子，双腿环住自己的腰，开始配合自己。再后来……

“不……不害怕。”叶扬一瞬间迷惑了，他将林衍抱在怀里，说出了最原始的想法。“也不后悔。”

林衍将头埋在叶扬的颈窝里，低低的笑。

叶扬知道他的眼睛正弯成天上的月亮，因为自己的颈窝被他的睫毛挠的痒痒的。

“听说……不清理干净会发烧的。”叶扬的手来回抚摸着被自己撕裂的地方，想以此减轻林衍的疼痛。

“我怕你今天一醒来就被我吓跑了。”林衍很温顺，像一只大型的猫：“所以……想让扬多留在我身体里一会。”

“不会的。”叶扬忽然觉得自己善感了很多，他吸了一下鼻子，感觉自己又要哭了。“不会的。”

没有再多的言语。

无法抑制汹涌而来的欲望。

两个人将被子掀起来，相互拥吻。

不一会屋子里就传来了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呻吟声。

“喀嚓。”

昏睡间，叶扬感觉林衍贴着自己的脸，又照了一张相。他侧过头，果然亲到了林衍的脸颊。林衍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又是一张抓拍。

叶扬抢过手机一看，发现林衍笑得特别灿烂。

“这回换我照，该你亲我了。”他孩子气的把手机拿高，将两个人的脸圈进镜头里。“每次只有你一个人笑得那么灿烂。”

“嘿嘿，好。”

林衍不光侧过来亲叶扬的脸颊，双手还环住了他的脖颈。

叶扬眉毛一挑，特别得意，嚣张一笑。

“喀嚓。”

相片定格。

两人就这么拿着各自的手机在床上照了好半天。叶扬终于报仇了。他把林衍踩在脚底下，照了十张“制服野兽”的照片。最后两人不照相了，干脆在床上打起来，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林衍被叶扬折腾了一早上，显然体力不够，就这么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任由叶扬大大咧咧的将自己压住。

“扬，你手机上的小兔子很眼熟。”

“嗯？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叶扬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挂坠，很可爱的两只小兔子晃啊晃的。他忽然想起了何蕾。

也因而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清醒了。

自己跟林衍，只不过是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现在……自己赢了。这场游戏，就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面子，美人，权利。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天枰的两端，一端站着何蕾，一端站着林衍。

本来这个极度倾斜的天枰，现在开始越来越平衡。分不清楚孰轻孰重。所以……在天枰再一次极度失衡前……一定要结束。

“因为我以前给一个人送过这个东西。”林衍合起眼睛，轻声说。“很久以前。”

电视上播着足球赛，叶扬躺在沙发里吃零食。

林衍的家不大，就是那种最平常的单元户，而且似乎还有些陈旧。不过叶扬不在意这个，他觉得，林衍家里虽然小但却很温馨。这个家里的每一样摆设都很有新意，而且纤尘不染。在这里可以不必拘束，可以简简单单的生活。

林衍正在厨房里洗西红柿，不过一会，叶扬听见他在叫自己。

“扬，没有鸡蛋了。你去买几个上来。”

“哦！”很平常的一句话，听在叶扬的耳朵里却加倍的幸福。心情莫名的大好，叶扬套上T恤穿好运动鞋就跑出去了。太阳一路西沉，金色的霞光万丈，他一路小跑的去街边的小摊上面买鸡蛋。

鸡蛋买回来后，叶扬就被撵出了厨房。他也不看电视，悄悄的把厨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就这么看着林衍忙活的背影。林衍打鸡蛋的手法特别纯熟，就轻轻往碗边这么一敲，居然弄不碎。西红柿炒鸡蛋的香味渐渐的从锅里飘出来，飘进叶扬的鼻子里。那一瞬间，叶扬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很饿了。

叶扬帮林衍把炒好的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再一转身，林衍正在盛饭。红色的霞光已经快落下去，照得林衍一身戎暖。

不由自主，叶扬走过去，从背后把林衍抱住。

“怎么了？”

“没什么。”叶扬就这么抱着，也不说多余的话。“就让我抱一会。”

“你是不是想说，有家的感觉？”林衍继续盛饭，浅浅的笑。

洁白松软的米饭看上去很可口。

叶扬点头。

林衍转过身，就这么任叶扬赖着，一步一步的端着两碗米饭走进客厅。

叶扬听见他轻轻的说：

“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你别坐在凳子，坐我腿上吧。”

叶扬知道林衍后面肯定不怎么舒服，就把他抱在腿上不让他下去。林衍起先觉得坐在叶扬腿上很别扭，挣扎了一会，没成果。后来索性他也不管了，就这么坐着。叶扬高兴的吃了好几碗，吃完了还要给林衍喂。

他就像一只大型的猎犬，很乖顺，高兴的时候还会蹭蹭自己，摇摇尾巴。

林衍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忽然冒出了小草的清香。

自那以后整整两个星期，林衍和叶扬没有打开过手机，完全的与世隔绝了。彦琳娜来林衍住的地方找过他，可是门锁着，人都不知去向。眼见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两人这才出现在X大的校门口。

秋末初冬的天气有些寒冷，二人身上穿着一个款式的外套，连围巾都是一个纹路的。

“下次我们不在X市玩了，去日本吧。”叶扬的眼睛黑亮亮的。

林衍看着他充满精神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以前我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林衍望了望依旧充满古雅气息的教学楼，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