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上——盈月流光

简安站在桌子边上一阵踌躇，忽然盯着窗外不动了。

“怎么了？”叶扬问。

“扬……你快看……下雪了！下雪了！”反应了好一阵子，简安才开心的跑到窗户边上。他贴在玻璃上，很兴奋很专注的看着雪花。

“每到这个时候都会下雪的，有什么好好奇的。”叶扬无奈的笑着摇头。

“你不知道，我家那边一年四季都不下雪！我从来没看过！”

“这……”从没见过下雪的人，或许……真的会这么高兴。

“扬！我出去一趟！一会你自己先回去吧！晚上我不回来，不用等我了！”

“你去哪？”

还不等自己问完，简安就跑出去了。叶扬摇摇头，收拾起桌上的线路和书本。

偌大的实验室里有点昏暗，叶扬一瞬间觉得寂寞了。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鹅毛一般，宿舍里就叶扬一个人。手机放在床上，偶尔会响一下，还是信息台发来的短信。何蕾消失了似的，一直没主动找过他。

叶扬打开电脑，没日没夜的打游戏。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简安回来了。

那是一个上完早课的午后，叶扬正在床上睡觉，门吱呀的一声，被简安推开了。叶扬本来也没睡实，就坐了起来。刚准备打个招呼，却看见简安的眼眶红红的。他下床，走到简安身边，问。

“怎么了？”

简安就静静站着。叶扬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静默。过了很久，叶扬看见有一滴泪水顺着简安的眼眶慢慢流下来。他抬手，摸了摸简安的头。

“出事了就跟哥说，哥会帮你的。”

这一句话刚一说完，简安“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叶扬被他的哭声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抱在怀里。简安好像忽然找到了避风港，他将头埋在叶扬的胸口里哭的凶狠。

后来叶扬才知道，简安有个妹妹，叫简月。

这个女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家里的人几乎抛弃了她。因为他们本来就穷困，更没有那么多钱给简月看病，简月发烧生病家里人从来不闻不问，一直都是简安撑着。

简安上大学，怕家里人就这么任简月自生自灭，就自己把妹妹带到了学校里面。他在外面租了一间简陋的屋子，给简月住。他每天都很拼命的工作，在酒吧里当接待，到了很晚的时候才赶回小屋里照顾妹妹。

几天前下雪，简安特高兴，立马跑去见简月。因为他和简月从来就没见过雪花，他就把她带出来看雪，哪知道简月才接了两片雪花就发烧了。

简安在医院里照顾她三天，所有的钱都花光了，简月也不见好转。

问了很多人借钱。该借的早都借了，简安还没还。剩下的……几乎都装作听不见……简安实在没办法，才回来找叶扬。

“这种事情一开始就该跟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兄弟。”叶扬听了以后，有些生气。他把简安从怀里拉出来，打开自己的储物柜，把银行卡放在简安手里。“需要钱就从这里取，密码457627，别再委屈自己了。”

“我不能拿……”简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攥着衣角。

“又不是给你，我们一起用。”叶扬安慰的说：“你先用了，到时候还我就行。”

“叶扬，谢谢。”简安的眼眶又红了。

“道什么谢……把该还的都还了，以后你就欠我一个人的，也方便。”叶扬拍了拍简安的肩膀。“快去医院吧。”

简安红着眼睛，刚一出宿舍的门就发现铺天盖地的白雪中，伫立着一个人。那个人身形高挑，围着一条纯黑的围巾，黑色飘逸的短发在风雪中微微扬动。他的眼睛是墨色的，偶尔会闪过一丝幽蓝的光，就像一座冰雕。

简安拢拢衣袖，拉低咖色的韩版帽从那个人身边擦了过去。在两人身影相错时，他感觉到了超越冬季的森冷和压迫朝自己袭来，赶忙加快脚步走了。

叶扬本来是在窗口目送简安离开的，可是却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林衍站在大雪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依旧没有变，甚至比之前更有魅力。

叶扬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他想就这样冲进雪地里，把那一动不动的人扑倒，狠狠的吻上去。几天不见，他居然如此的想念他。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的身体。或许，这就是寂寞的来源。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叶扬的眼睛定在林衍身上一眨不眨。

就在这时，林衍抬头，向着叶扬的窗子望过来。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叶扬如遭雷击的连忙侧过身，消失在了窗户上。他背靠窗边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扬才从窗边偷偷往外看。天地间只剩一抹苍茫的白雪，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了。

大雪陆陆续续的下了一个月，X大的校园已经换上了一层崭新的银装。圣诞节前夜的晚会，叶扬又被班级选举去唱歌。听着全班同学一致的推举声，叶扬心里超级爽。他扬眉，很爽快的答应了。平日里的时间除了陪何蕾和简安以外，叶扬都跟混乐队的几个朋友待在一起排练。

每次林衍站在音乐室的外面朝里看，就能看见叶扬与朋友攀谈时爽朗的笑脸，像太阳。

“嗨，兄弟，你喜欢啊？”一个黄毛小子正准备推门进去，就看见默默站在门外的林衍，打招呼。“来电子琴吧。”

“没兴趣。”林衍冷下眼眸，低低的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叶扬刚刚坐在课桌上拨了两下吉他，就见黄毛小子有点郁闷的推开门。

“NICK，没睡醒吗？怎么那副表情。”

“门口每天都站那么个怪人，盯着这个电子琴一直看。”黄毛指了指叶扬身边架着的电子琴说。“刚才我问他要不要加入我们，正好他弹电子琴，他居然说没兴趣然后就走了。没兴趣丫每天定时定点的贴在玻璃上看个屁啊！”

“这种人就是无聊了，别理他。”叶扬拍了拍NICK的肩膀。“练习吧。”

圣诞节前夜，经过叶扬改装整合版的《クリスマスの响き》在舞台上响起。不同于之前的狂热摇滚，叶扬这回走了抒情路线，歌曲的风格也比较缓慢。

他依旧站在舞台的中央，所有的灯光都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叶扬一面弹着吉他，一面低沉的唱着一个个柔和的日文字符。整个大厅里很安静，完全沉迷在了柔和的海浪中。

林衍依旧站在人海的角落里望着台上的人。那人的眉梢眼角没了往日的阳光，多了几分深蓝色的忧郁。最后一段的清唱，叶扬的手松开了吉他，缓缓的向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林衍只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牵引，朝着叶扬的方向伸手。

心中酸涩，林衍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扬！太棒了！”就在这时，何蕾举着一大束鲜花冲上了舞台。

叶扬眉梢的忧郁瞬间全消，他喜笑颜开的朝着何蕾小跑两步，一把就将女孩抱在怀里。何蕾将鲜花向空中一抛，搂住叶扬的脖子与他拥吻了起来。

台下在那一瞬间，沸腾了！林衍隐约的可以听见女生的尖叫！

王子和公主的结合。

如此浪漫的一幕出现在圣诞节晚会的舞台上，没有几个人不被这种气氛感染的。

只有林衍冷冷的看着舞台上相吻的两个人，转身走了。

从那晚上，叶扬和何蕾的关系又升温了。叶扬忽然觉得光明似乎要来了，爱情和生活方面都变得顺利起来。那个骄傲的女人也如小猫一般在自己的怀里撒娇，甚至，主动邀请自己去白莲雪山滑雪。

“我们大三文学系都一起去，晚上的时候想回来的就回来，不想回来的……”何蕾红着白皙细腻的面颊，将嘴唇轻轻靠在叶扬耳边说。“你去不去？”

“既然公主约我，我当然去。”叶扬也将双唇靠近何蕾耳边，轻轻问。“不知道公主是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

“你讨厌死了！看录像啦，不要理你了。”一听叶扬这么问，何蕾立马脸红的推开叶扬，盯着面前的录像目不转睛。

“现在看什么录像，我只想看你。”

“放……放手啦……扬……扬！”何蕾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开。她用手捂住嘴巴，红着脸，眼睛湿润润的。

“怎么了？”看见何蕾害羞了，叶扬心情大好。他上前一步，把何蕾圈在双臂间，将自己的鼻尖顶在女孩的额头上，嗅嗅她的香味。

“我都说会听你的了……你别这么急嘛……”何蕾向后缩缩，平日里搭理的很整齐的棕色卷发此刻有些散乱。“白莲雪山很浪漫……我想在那里……”

“好。”叶扬温柔的将女孩抱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柔的说。“听你的。”

Part.10

出发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校园中干枯的树木很清爽的素面朝天，顶着几簇白雪。简安帮着叶扬把东西整理好，看了看天色，而后有点担忧的抓住叶扬的袖子。叶扬看看表，背起包准备出门却被简安拉了回去。

“扬，一定要去吗？”简安问。

“那当然，我们家女王的邀请，怎么可能拒绝。”叶扬似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

“那……看天色不对的话要立马回到楼里。别在雪场上待太久，也别去高手区……万一天气不好什么的……”简安嘱咐道。

“天气不好算什么，就算来了暴风雪我也不怕！”叶扬不以为然，笑。“我能在风雪上继续滑行。”

听叶扬这么说，简安抿嘴，低着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叶扬看他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的说。

“好好，听你的。我陪何蕾滑一会就回去休息，女孩子也玩不了多久的。”

“恩。”简安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快去吧，集合时间到了。”

走出宿舍好远的叶扬又从楼道上退回来，神秘的笑。

“啊，对了。我今天晚上不回来，自己吃点东西复习下，快期末了。”

“等……”

简安刚想说什么，叶扬就又已经跑走了。

那一瞬间，简安望着叶扬逆光跑走的高大背影，竟然有一种神往的错觉。

事情出乎意料的巧，叶扬走到包车前就看见何蕾将头从窗户上探出来朝自己挥手。叶扬连忙跑过去，他兴高采烈的上车，只是一上车就很不幸的看见了林衍。

林衍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羽绒服，坐在何蕾前面一排的位置上。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水仙花似的女孩儿，两人正好高兴的说着什么。乍看一下，两人男才女貌，跟恋人没什么区别。林衍很明显的也见叶扬上车了，说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叶扬只感觉脸上烧，也不知道为什么烧。

他忽略了林衍直视的目光，硬生生的从林衍的视线中穿过去，也没打招呼。感觉到林衍收回视线继续与身边的女孩子交谈，叶扬才松了一口气。

“扬，你今天是不是穿的太多了……额头都出汗了。”何蕾关心的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刚赶来的太急了……一会就好了。”叶扬尴尬的自己擦擦，为什么流汗他自己最清楚。他现在只祈祷刚才他们的谈话别被林衍听见就好。

没过多久，车就启动了。

叶扬看着渐渐远离的学校心不在焉。包车越行驶越远，沿途的商店大楼都在飞速的后退，何蕾扒在窗户上欣赏风景。她偶尔会转过来兴高采烈的跟叶扬说也什么，叶扬也都含含糊糊的应了。漫长的路途中，叶扬只看见前排的林衍在跟那个水仙女孩温柔的说话，而后还会笑出声。

很开怀的那种笑。

他从未跟自己这样笑过。

“林衍，你干脆娶了彩菲算了，我们看着都觉得你俩可是天生一对啊。”更前排的几个男生转过来调侃道。

只见水仙女孩脸红了，不好意思的娇羞反驳道：

“我只是害怕滑雪……衍在安慰我呢。”

“到时候让林衍带着你滑呗！”一个男生起哄道。

“林衍，听说你喜欢男人，是不是真的啊……”其余的男人也起哄。

“跟我在一起上课这么久了还不清楚吗？”林衍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很自然的回答。“我当然不喜欢男人。你们别在这里起哄……一会把菲儿吓坏了。”

“对嘛，我们跟你一起生活三年了，正常的不得了。你丫的身边除了魏蓝，再也没出现过别的男人。”

魏蓝。

似乎大家提到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林衍的脸庞虽然还保持着微笑，可是气息却一下冷了下来。大家也都识趣的不再说什么了，说了两句彦琳娜转移话题之后，都悻悻的赏风景去了。

『我当然不喜欢男人。』

这句话一出现的时候，叶扬就彻底空白了。

不喜欢男人……

原来，他们两个人，没一个是真心。

只是两个寂寞的空壳，偶尔在一起碰撞，没有谁输谁赢。

一瞬间明白了。

一瞬间……失落了。

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扬，你没事吧。”看着叶扬的脸色一黑到底，何蕾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叶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有我在呢。”何蕾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她的瞳仁好像不是黑色的，有种琥珀的透明感。

听着她柔软的细语，叶扬的心一瞬间温暖起来。他抬手将何蕾揽进怀里，抓紧了她的肩膀。

白莲滑雪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很多，环境也是一流的。偌大的斜坡一眼望不到头，整个世界雪白一片，就连雪道边缘的雪松也只能透出一点苍翠的绿色。

叶扬换上滑雪服拉着何蕾就跑出去玩耍了。何蕾不像彩菲一般纤细娇弱，她虽然柔弱可是却很精干，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雪圈，雪地摩托，雪气球，各种玩乐项目她一个都不落下。眼见雪气球将她缓缓带起，飞向天空，何蕾兴奋在空中挥手尖叫。

叶扬看见何蕾玩的这么高兴，也手舞足蹈的在下面放声大喊，笑的喘不过气。他不停的按动手中的快门，把少女微笑的全景一丝不拉的照下来。

“扬，咱们去玩雪板吧！”从雪气球上面落下来之后，何蕾一脸兴奋的从远方跑过来，一下子就扑进叶扬怀里。叶扬仔细的看着怀中的女孩子，美艳的脸蛋冻得红彤彤的，可是眼睛却特别明亮，小孩子一样。

“走。”叶扬将何蕾背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一会要是滑不稳摔倒了，可别哭啊。”

“我就哭。”何蕾撅嘴。

“我是怕你哭了把眼睫毛冻起来。”叶扬哈哈笑，而后又正紧道。“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所以，哭也没关系。”

叶扬的声音安静而温柔。

何蕾忽然不说话了，她静静的趴在叶扬的肩膀上，心中一瞬间五味杂陈。

下午的时候，叶扬和何蕾玩累了，坐在休息厅里休息。

何蕾指着玻璃窗外很远的欧式建筑对叶扬说。

“那里是大概就是供游客休息的宾馆吧”

“我可不知道。”叶扬有些坏的笑了起来。“不如我们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