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下——盈月流光

“魏蓝？就是那个……跳楼的那个？”

“对，就是他。我恨他，非常恨他。因为他把我的父母推向了绝望的深渊……尽管我阻止了，可是他不明白……依旧背着我给我父母钱。”

林衍继续说下去：

“可是有一天，魏蓝没有来。他很久都没有来。于是我父母着急了……开始打我……打累了他们就去休息。这个时候，我捡起地上的针管，看见里面还有半管海洛因。我想，要是我帮父亲注射了海洛因，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就不会打我了。所以……我就那么做了。然后父亲就死了。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海洛因超标了。

我的母亲伤心欲绝，尽管生活困苦，我也从没见她那么伤心过。她去了厨房，拿出仅有的刀就向我砍来……嘴里骂骂咧咧……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有一瞬间，我恍惚的明白……原来她是那么深爱我的父亲。即使我的父亲抽烟，赌博，喝酒。她都心甘情愿跟他过一辈子……

她要砍我，我就逃跑。结果在父亲的尸体那里摔倒了……她也摔倒了。刀锋捅进她自己的肚子里……所以她也死了。死的时候……她看着我。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无法用言语描述……充满了无尽的阴冷与憎恨。也是在那时候，她对我说了临别的最后一句话。然而那句话……竟然是……”

“是什么？”叶扬只觉得心疼，无比的疼！

“她诅咒我永远得不到幸福。即便是死了，灵魂也要永远徘徊在黑暗里……”

时间就像静止了似的，只有大把大把的樱花从空中坠落，碎裂。

很久之后，叶扬翻身，骑在林衍身上，吻住他的嘴唇。

林衍只听叶扬说：

“林衍，看着我……我能解她的诅咒。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绝对会永生永世的幸福。”

冰封的心灵在那一刻剧烈震颤。

林衍伸出手，抱紧叶扬。就好像抱着全世界的光明。

Part.40

两人在日本整整待了大半个月。

眼见到了五月初，他们已经把日本大部分的景点逛完了。

在这期间，叶扬深深感觉到了林衍形象的多变。他可以很冷酷，也可以很温柔。他可以很调皮，也可以很可爱。只要他换上不同的衣服就有不同的风格。唯一不变的就是无论他怎么穿，依旧掩盖不出他优秀的外在形象。以至于后来，天天让林衍变装也成为了叶扬旅途中的娱乐。

尤其是在箱根泡温泉的时候，叶扬的眼睛都直了。

黄昏时分，林衍换上日式浴衣，从一排水晶树的后面走出来。

几乎在那一瞬间，叶扬就呆了。

树枝上穿起来的透明水晶泛着黄昏温和的霞光，穿着和服的林衍有一种沉静的气息。他的眼睛乌黑而幽深，嘴角轻轻扬起，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一阵春风吹过，叶扬抬手去遮眼睛。却在将手放下的瞬间发现，林衍已经离自己这么近。

叶扬听见林衍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媳妇。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哪也不想去了。”

只感觉林衍将自己抱在怀里，叶扬一瞬间忘了挣扎。

突然很想知道。

穿着浴衣的自己在林衍眼中，究竟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晚上二人刚准备睡觉，林衍的手机响了。

只见林衍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姓名，才将电话接起来。

“喂？小四，什么事？”

叶扬侧身看着接电话的林衍，忽然间发觉林衍本来柔和的脸颊瞬间凝固了起来，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叶扬刚想问什么，却见林衍起身，拉开木门走了出去。知道这件事自己不能过问，叶扬就安静的在房间里等。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林衍都没有回来。叶扬坐在房间门口等，一直到了深夜，林衍才从黑暗的长廊尽头走了回来。

“扬？”

“嗯……”叶扬将头枕在膝盖上，睡得有些迷糊。

“扬，进屋里睡，不然会着凉的。”只听林衍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自己就被抱了起来，抱进房间里面的榻榻米上面。

“衍……你回来啦，什么事？”感觉林衍全身冷冰冰的，叶扬伸出手把他抱进怀里。

“没什么。就是……我们明天该回国了。”林衍将头埋进叶扬怀里，低声说。

“嗯……反正也玩够了。”叶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却不料只是回国而已。他轻轻摸了摸林衍的脑袋，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了。

“扬……”过了好久，林衍才叫了叶扬一声。

叶扬陷入沉睡中，完全没听见他的呼唤。

“扬……”

“我会保护你的。”

低声的重复着，林衍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自己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唯有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唯有这样一点一点的收紧怀抱，他才能让自己多一份保证。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坐在了回国的飞机上。

叶扬抬头看了看飞机的窗户，恍然大悟的说道：

“衍，我们这次来，少干了两件事。”

“哪两件？”林衍侧头，握住叶扬的手。

“第一件，没有追到樱花前线。第二件，没有参加春日祭典。”

“我们没干的事情多着呢，以后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来。”

在林衍的微笑中，飞机开始缓缓前行。直到飞机上天的那一瞬，叶扬忽然觉得林衍的笑容越来越模糊。他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多看几眼，却再也支撑不住，就这么睡着了。

接近夏天的X市有点炎热，林衍一回到CHATEAU就不见人影了。

其实林衍不见踪迹倒没什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不但自己失踪了，还限制叶扬的外出，这就不正常了。对于林衍，叶扬是绝对的信任。既然林衍不让他出去，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叶扬虽然不出门，但并不代表自己就心甘情愿。

CHATEAU的兄弟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变得陌生。好像是有人特意交代过似的，几乎不与叶扬交谈，这让叶扬很郁闷。

第三个无聊的白天，闲得发慌的叶扬终于揪到了匆匆路过走廊的KEN。

“哟，这不是小叶扬嘛。”与其他人不同，KEN对叶扬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这让叶扬心中安慰了不少。“怎么？去了日本一个月，人又更性感了。被老大调教的吧？”

“……”叶扬觉得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问问自己比较关心的事情。“KEN，最近兄弟们好像都躲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躲着你？你感染HIV啦？”听叶扬这么说，KEN向后退了两步故作惊叹道。

“……”叶扬觉得自己没法跟眼前这个人沟通，准备转身回房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我可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刚执行完别的任务回来。”

“是么……”听他这么说，叶扬明显有点泄气。

“怎么？该不是老大兽性大发，跟兄弟们说谁要是跟你搭话就要他们脑袋吧？这样我得小心点……等等！小叶扬，别走嘛。”眼见叶扬的脸色越来越黑，KEN知道自己玩笑开够了。他把叶扬拖到CHATEAU角落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望着叶扬不开心的脸：“真被孤立了？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玩？”

“不用了。”叶扬拒绝。

要不是林衍交代了，就算别人拦着他，他叶扬也一样出得去。

“看来还挺听话的。”KEN打量了一下叶扬，笑了：“看你在这待的挺闷的。我告诉你件大新闻。”

KEN说着，四下望了望，忽然觉得奇怪。

“报纸呢？这么大的事，CHATEAU里居然没有报纸？”

“什么报纸？”叶扬跟着四处打量，忽然发现CHATEAU真的太安静。像CHATEAU这样的地方，别的没有，信息应该是最发达的。

“算了，没报纸也无所谓。前几天电视上经济频道还热播着呢。”KEN没有多想，就随口说道：“叶氏集团的老总前几天忽然病逝了，据说是猝死。”

“你说……谁？”

有一瞬间，叶扬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这件事情肯定是个玩笑。

“叶氏集团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举世闻名的大型企业。它旗下主要生产家电业产品，但是也混合并购了很多其他的小企业，现在正处于全面发展的良好势态。前一阵子不是跟横海企业杠上了嘛？我们老大还全力的扶持了那企业一把。眼看就要完蛋了，却忽然间又起死回生了。记得当初也是经济版面的头条呢。”

看叶扬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KEN觉得有点好笑，耐心的解释着。

“他们的总部在Z市，离这儿挺近的，坐飞机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这次老总死了，公司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要知道这影响的可不是一个公司，是世界范围的经济波动。这次的头条版面占的可大了……还有一张他们董事长的照片，叫叶岩，倒是一个清俊的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不像是有什么病。你说……怎么就这么死了？你还别说……大街小巷里都是他的照片，看多了……还觉得跟你有点像……叶扬？”

自顾自的说了一堆，KEN才发现叶扬的异常。

叶扬似乎并没有听进去KEN的话，本来红润的嘴唇瞬间白了，还微微的颤抖着。

“喂……你没事吧？”

看着叶扬坐在沙发上都摇摇欲坠，似乎要晕倒。KEN上前一步，想扶住他。可是却还不等KEN走到他身边，叶扬刷的站起来猛的推开KEN径直的跑出去了。

“Terry！你去哪？！”

快立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叶扬觉得眼睛被明晃晃的阳光弄的有些睁不开。才在街道上奔跑了不久，他就看见了地上的一张报纸。

报纸只剩下一页了，被人用脚踩的破烂兮兮的。报纸上是一个男人的照片，此刻看起来非常灰败。男人浅浅的温和的笑容一直是记忆里的样子，照片下面被一行加粗加大的字体霸占。就像刀尖似的，能把叶扬的眼睛刺瞎！

《叶氏集团董事长突然病逝？！金融界的又一次灾难！》

叶扬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无法看见其他的东西。

唯有“病逝”二字烙印一样的根植在自己的心里！怎么也抹不去！

脑海中忽然响起那个男人温吞的声音。

他总是怯懦的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然后微微低着头有点自卑却不犹豫的说：

『扬扬，爸爸……想你了。』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软悦耳。

漫长的人生中，自己也只期待他能这样叫着自己的名字，对自己一叙这些年的想念。

然而自己呢……

对他不是吼叫就是任性……从来没有好好地对他说过一句……『我也想你。』

然……他就这么离开自己了吗？

自己……明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对他说啊……

明明，一句也还没说。

我也想你……

我爱你……父亲……

我爱你啊！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心里明明这样呐喊着，可是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忽然觉得全身没有力气，叶扬就这么跪在地上将面前已经面目全非的报纸狠狠揉在手心里。

眼睛已经模糊，连地上的石子也看不清楚。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会说什么呢？

他一定会非常心疼的蹲下来，对自己说……

『扬扬……别哭。是爸爸的错……对不起……』

一瞬间，叶扬发现本来自以为不了解叶岩的自己。居然很清楚的知道他会怎么做，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一定会皱起眉头，不知所措。

但，绝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烈日炎炎。

叶扬就像是一只没有了壳的乌龟，在地上蜷缩，滴血。

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Part.41

林衍本以为就这样瞒着叶扬是最好的选择。

叶扬对于叶岩的感情在别人看来就是厌恶与烦闷，但是林衍非常的清楚，叶岩对于叶扬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依稀记得叶扬曾靠在自己的怀里的场景，他说话的神情非常的悲伤，他对自己说：

『林衍……其实我很爱他，我想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他。』

『我真不想吼他……』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林衍说不清楚。但是隐约间，林衍觉得这不像是父子之间该有的感情，这点发现让自己醋意大发。林衍不敢想象，如果叶岩去世这个消息传进叶扬的耳朵里，叶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是林衍很清楚，这一次如果没有把握好，叶扬所承受的伤害就有可能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风头上，他无法找出更好的方法让叶扬免受伤害。

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查明事情的原委，稳住叶氏集团。但这两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在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非常的困难。

林衍一旦投身进去，就没有了时间的观念。

终于在没日没夜的忙碌之后，林衍发现，叶扬不见了。

林衍拨叶扬的手机，无法接通。

他找过了CHATEAU所有的房间，也不见人影。

“什么时候不见的？”林衍将兄弟们召集起来，一个个的问。但是并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叶扬。眼见问不出什么头绪，林衍刚要发作，却听见有位兄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

“啊……对了。昨天路过大厅的时候，看见KEN跟Terry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KEN身上。KEN本来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想这么蒙混过关，可不料刚有这个想法就被抖出来了。他暗啧了一声，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

只是当他微笑的眼睛对上林衍冰冷的瞳时，热度瞬时下降了不少。

“我昨天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是见过Terry啊，不过聊了一会他就出去了。”

“聊了什么？”林衍问。

“看他好像很无聊的样子……就说了一些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KEN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听见了周围倒吸冷气的声音。

“什么事情？比如……叶岩病逝？”

此刻林衍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一双眼睛乌黑幽深，也看不见其中的喜怒。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KEN也无法辩解什么，只能点头。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KEN的眼睛一直盯着林衍的双手，怕他突然掏出一把枪就把自己交代了，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大约过了三分钟，林衍抬手，KEN头上的冷汗一下子滴了下来。却不料他抬起手只对自己挥了挥，KEN立马很识相的快速撤离原地。

在他出来后，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KEN一把拉过小四的胳膊，把他从人群里抓出来。

“那个新闻到底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KEN简直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