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不疼,一点儿也不疼,这点儿伤哪儿叫伤啊,成,等会儿你给我擦点儿药,我可喜欢你给我擦药了……”
让洛辰那心疼的语气和动作给感动的快要飞起来的贤知,咧嘴傻笑着哄道。洛辰红着眼圈让他的傻样给逗笑了,转身走到莲蓬头下,开大热水冲掉已经从眼中滑落的泪滴,忍着不再去看他白皙后背上那一道道让他觉得心疼刺目的伤痕。贤知当然知道他这又是心疼了,嬉笑着用水泼着他和他玩闹,想让他忘了这回事。
洛辰也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心里难受,故意打岔,只好陪着他疯闹了一会才洗好先出来。先回屋把小煤炉点着弄旺,烧上一壶水等着他。贤知洗完他俩换下来的脏衣服才从浴室出来,在院子仰着脸看看天色,好像是不会再下雨了,如墨的夜空中能看到几颗若隐若现的繁星,这才放心的把衣服晾在院子里拿着盆进了屋。洛辰见他进来,接过空盆放到墙角,顺手拿起桌上放着的一盒外伤药膏道,“快爬到床上去,我给你擦药。”
贤知看他着急,只好停下正在擦头发的手,放下毛巾上床解开亵衣脱下来,乖乖趴好等着他。坐到床边,洛辰看着那些鞭痕,深深叹了口气,打开药盒,扣出一大块黑黄色的药膏来,指尖轻柔的慢慢给他往上涂着。随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在伤口上蔓延开来,凉丝丝的感觉和他指尖上的温柔,让贤知心底快要融化成水,转头看着他轻轻抿住的唇,和柔情似水的眼,贤知翻身坐起,将他揽入怀中,慢慢开口道,“辰儿,咱终于熬出头儿了,只要你身上没有伤就成,我受点儿罪没事儿,我发誓,以后这背上,除了你,没人再能伤我一鞭了,放心吧……”
“贤知……这出头之日还远呐,今儿四爷临走时说的话……我很担心,这王启山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以后他会来找咱寻仇……到时候儿你要怎么解决?”
洛辰趴在他的肩上,深深叹口气说道。贤知听他这样问,不觉沉默不语,半饷之后抱紧他,吻住他的耳垂,眼里闪出一丝阴狠的光来,柔声哄道,“不远了,辰儿,相信我,既然四爷说了那句话儿,咱好好记着就成,以后绝不再犯,他要敢来寻仇,那可就甭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已经放了他一马儿了……我瞧着今儿这事儿啊,四爷绝不会放过他的,辰儿、你、你是不是担心四爷会让咱俩来解决他?”
贤知说着说着脑中灵光一闪,放开抱着他的双手盯着他问道。洛辰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微微点头,墨色眸子里写满了担心与害怕。抬手抚上他微蹙的眉尖,贤知微微叹了口气,吻吻他的唇角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辰儿,万事儿有我呢,要是、要是他真的让咱去动那货,也是我去动手,你不想做的事儿,我来就成,甭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要是四爷真要让咱动手怎么办?这可是杀人呐,你说的倒轻巧,你去,你去我更担心,阿山这货也忒贪了点儿,倒腾点儿米就成了呗,还胆大包天的敢动那么贵重的东西,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洛辰听他还在宽他的心,不由有些上火,气的一把推开他压低声音骂起来。见他紧张的双唇都有些颤抖,贤知一把抱住他,紧紧箍在怀里,手在他后背上轻轻上下抚着,哄道,“你先甭急,甭急,咱再好好儿想想,我觉得吧,这四爷要是真的想试探咱俩的胆量和心狠的程度,一准儿是用这货来开刀,我想啊,他既然能重用咱,这点儿事儿依他的势力来说,也就是花点儿钱就能摆平的事儿,不可能让咱俩有事儿吧?再说了,既然已经踏上这条道儿,就得往前走啊,你不是也想当爷吗?咱好好儿混,我就不信混不到四爷那位子上!”
“哎……你的话也对,可我就是怕到时下不了手啊。”
洛辰的紧张和担心在他柔声轻抚下缓解了许多,全身放松趴到他肩上,无奈的叹口气说道。贤知轻笑着拍拍他的背继续哄着,“你想的太远,这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时候儿不早了,甭再胡思乱想了,睡吧啊,明儿还要起早呢。”
说完贤知穿好亵衣下床,将他按到床上,弯腰把他脚上撒拉的布鞋给脱了,搬起一只脚丫轻轻挠了挠脚心放到床上。洛辰被他挠的眉眼弯弯咯咯笑出声来,他难得乐出声来,贤知索性又抓起他的另一只脚丫在脚心里挠起来。洛辰被他挠的痒的浑身直抽,使劲从他手里抽出脚来就踹,贤知笑着灵活躲开,伸手拉开被子给他盖上,转身去填煤球关灯,上床侧身躺好搂住还在轻笑的他。
往他怀里靠了靠,洛辰渐渐止住笑声,弯了唇闭了眼乖乖睡着了。
贤知紧紧手上的力道搂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轻轻吻吻他的额头,也安心闭上双眼。快睡着的时候,贤知又突然想起明天要早点起床,直接把修凡带到他俩的这个码头上,当个得力的助手也不错,还有要好好防着点王启山来寻仇,这事还不能给洛辰说,说了他又会担心,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才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贤知就起来了,感觉到小屋里阴冷的紧,急忙给还在睡的洛辰在身上又盖了个大衣,拿了洗漱的东西出去了。站在修凡的房门前犹豫一下,看看窗里已经亮了灯,贤知这才抬手敲门,修凡开门见是他,有些惊讶的请他进屋,贤知看着不大的小床上还睡着的翟林,笑着摆摆手将他拉出来问道,“修凡啊,你想跟我去我的那个码头干活儿吗?从今儿起,我和哥哥就是那儿的头儿了,你和林林也去吧?”
“啊?您和庚哥是头儿了?那王启山那王八羔子呢?他干嘛去了?”
“呵呵,他啊,让四爷给开了,怎么样,去是不去啊?”
“当然去啊,行啊大哥,您可真厉害,这才一个来月,您就把那王八羔子给顶了下来,小弟真是佩服您呐,大哥,从今儿起,您就是我的亲大哥,我和林林就跟着您和庚哥混了。”
“得得,少贫了,快点儿把林林叫起来吧,我去买早点,吃了一块儿走啊。”
贤知说完就冲进浴室快速洗漱完毕,跑出去买了四人份的早点,知道洛辰爱吃油条豆浆,就买了三份小笼包白粥和一份油条豆浆,一路小跑回来。给修凡放下早点后回屋一看,洛辰已经起来,正在叠被子,放下早点让他快去洗漱,贤知接过他叠了一半的被子叠起来。
等他洗漱回来,两人一起吃过早点换好正装洋服,一出门就看修凡哥俩也正在锁门,四人一起出了大院。贤知推着车和他俩走到街口处,叫了两辆洋车过来,让修凡和翟林坐,他照旧骑着自行车要带洛辰去码头。修凡一看急忙从洋车上下来,执意要他和洛辰坐,接过自行车带着翟林先往前骑去。贤知有些无奈的笑着拉洛辰坐上了洋车,一路快速跑向码头。
四人一到码头,没想到阿旺已经来了,正在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等他们。看他俩又带了两个人来,阿旺心中不由对他俩更加看重,他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这么快就上道了,知道要想在这里混下去,就必须得有自己的人,又见修凡长的也是一表人才,翟林清纯乖巧,看了倒也是让人心情大好的模样,就温和的笑着和修凡兄弟俩打了招呼,指着翟林问道,“贤知啊,你打算把他俩安排到哪里呢?还是去做苦力?,我看这个小家伙太弱了了点,脸色也不是很好,能出力吗?”
“呵呵……旺哥,您瞧着给安排吧,有您在这儿,我们哥俩儿还是听您的,是吧贤知?”
洛辰温和的笑着,语气软糯的回着阿旺的问话,转身看看贤知道。贤知忙笑着应道,“那是,有旺哥在这儿,我们就听您的,可是旺哥,这孩子的肋骨前些日子让山哥给打断了,这才刚刚长好没几天儿,出不得大力,您看……能不能给安排个轻松点儿的活儿计?”
“哈哈哈,什么话,这里是你俩的管辖的地盘,你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别问我啊,我只是来这里教你们的,安排工作的事,你俩说了算。”
阿旺让他俩给捧的乐的合不拢嘴笑道,伸手拍拍贤知的肩头,转身看看站在那里的修凡和翟林,点点头坐回沙发上,拿起账簿看了起来。贤知洛辰相互对视后都笑了,贤知对翟林道,“林林,你今儿就先跟着我俩,帮着核对一下仓库里的货物吧,哥哥,你瞧让修凡干嘛啊?”
“让他去看着点儿那些苦力吧,昨儿这么一闹腾,跟着山哥走了几个小工头儿,正好儿却人手儿呢。”
洛辰见贤知问,把早就想好的活计给修凡分了,又给阿旺打了招呼,带着一脸崇拜看着他俩的修凡往前面仓库去了。阿旺拿个账簿递给翟林,使着他去别的仓库里对账,这才好好打量起来还在站着的贤知,眼中的赞赏和惊艳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来。今天贤知穿了一套黑色白条细纹的洋服,里面穿着一件洗的雪白的衬衫,系了一条深灰色白条纹领带,微长的黑发三七分开,梳的非常服帖,露出光滑白皙好看的额头来,墨眉微挑,棱鼻星目,唇似樱瓣,肤白如玉,惊若天人。
带着邪气和正气,隐隐糅合于一身的那几分霸气,让他感觉到有些压迫感。这俗话说还真对,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穿戴的贤知,和昨天那个穿着便服小袄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人了。强逼着从他脸上收回惊艳的目光,阿旺笑着叫道,“贤知,来来,坐下吧,我有话要给你说。”
贤知闻言急忙走到沙发前坐下,刚要开口问,洛辰也安排好修凡从外面进来了。阿旺看着从朝霞中走来的洛辰,逆光的身材挺拔高挑,眉清目秀俊美不凡,一套灰色暗纹洋装,将他衬托的稳重温和。阿旺看的不由唇角高高勾起来,由衷的从心里暗自赞叹着这哥俩的样貌,一脸笑容的冲他招招手。洛辰唇角噙笑,走过来坐到贤知身边,阿旺笑着说道,“昨天咱们查的那些少了的货,我给四爷说了,他听了非常生气……阿山这个小杂碎,他的命也快到头了,昨天要不是你们给他说情,恐怕他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饶了他一命,没成想他竟敢在这些货上动手脚……”
贤知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惊,看看脸色有些紧张的洛辰,悄悄在身下攥住他的手,脸上带着笑意问着阿旺,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颈上比划了一下,道,“那……旺哥,四爷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去……”
他的话音刚落,就觉得洛辰的手在他掌心里猛然一紧,贤知急忙加紧力道握住。洛辰心里虽然怕的紧,可脸上丝毫看不出紧张,坐在那里笑而不语。阿旺见贤知问,摆摆手笑道,“这事不急,现在他躺在医院里,刚刚出了事,再有点什么事会让人起疑的,还是先放放再说,你俩今天先好好把昨天我教的东西再好好查查,抄一份详细的账簿来,后天给我,我今天还有点别的事,就不和你俩查了,你们就带着那个孩子好好查查后面的仓库,尤其是画着红圈的要仔细的检查,如果再有货不对数的情况,就另外记着,等我后天来了再说,那你俩就先忙吧,我走了,有事用这个电话往这个号码上打。”
阿旺看来真的有事,拿起茶几上一枝钢笔来,在一本账簿的背面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完后起身就快步往外走。两人见状急忙起来跟着将他送出去,看着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贤知转身拉着洛辰进了办公室,走到办公桌前按着他坐下,双手扶着他的肩,盯着他的双眼正色道,“辰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也知道你怕什么,我答应你,不管以后干嘛,我还是那句话儿,我只听你的,你不喜欢的事儿,我金贤知绝不去做,今儿的这事儿,你就先甭放在心上了,四爷不是也说了先放一放吗?甭想了,嗯?”
“哎……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不想了,先瞧瞧再说吧。”
洛辰被他深邃的目光和真挚的言语深深吸引,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摸摸他白玉似地面颊淡笑道。看他终于展颜笑了,贤知这才找到昨天那本账簿递到他面前,又拿了个空白的给他,让他留在办公室里,按照阿旺的要求重新写账簿,把刚才来时脱下来的大衣给他披上,拿了二号仓库的账簿和一只钢笔,出去要找翟林一起查对了。
洛辰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走远,渐渐隐去唇边的笑意,揉了几把脸,强打起精神来开始做账,心里却总是有些担心。刚才阿旺的话让他心惊肉跳,看来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成功成爷,手上不沾点血那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好好看着贤知,不让他受伤出事就好,其他的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想到这里,洛辰才彻底静了心,开始仔细核对着新的账目。
冬日暖阳缓缓升起,洒进这间双门大开的仓库里,给认真伏案工作的洛辰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梦如幻,让查完一个仓库回来看他的贤知靠在门框上看的满心爱恋,满眼宠溺,不禁高高挑起唇角笑了。这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俊美男子,总是能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样认真工作的样子,让他舍不得去打扰,就想这样静静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第三十八章
两个月后,接近年关,上海滩阴冷潮湿的冬天也有些回暖的迹象,码头上忙碌的苦力们依旧在汗流浃背疲劳过度中一天天度过,货轮还是每天满载着货物在岸边停靠,黄浦江上的鸥鸣声依然悦耳,一切看起来还和阿山在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如果仔细观察,就还是会发现和以前有些不同,苦力们的干劲好像更足,因为他们出力般货物的工钱再也没人克扣,搬的多挣的多,货物堆放的也更整齐,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堆放,箱类的都归置到两个大些的仓库里,麻包之类另外放在另外几个仓里,看起来比以前整洁利落了不少。
贤知洛辰已经联手把这个码头整顿的井井有条,工友们也都被他们亲切随和的性格和态度感染,从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服帖,出力干活根本就不再用鞭子说话。修凡带着他们干劲十足的搬运着不计其数的货物,贤知带着翟林每天都要将当天进出的货仔细清点,绝不允许再出现王启山管理时的混乱和差错。洛辰则在贤知的坚持下承担了记账和查账的一切事宜,每天就是坐在那间巨大的办公室里写写算算,生怕累着了他,出力跑腿的事由贤知一手包办。
这两三个月下来,两人也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人也不出什么大力,再加上上海的气候比北平的气候湿润温暖,虽说阴冷了点,却没有北平冬天里凌烈的寒风吹打着,越发把两人养的面白如玉,俊逸非凡了。谭四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靠在宽大靠背上,看着面前这一对养眼的璧人,温和的笑着冲他俩招招手,对坐在一旁阿旺道,“阿旺,看看,这才是人才,来来,别站着了,过来坐吧,我有话说。”
贤知见他让座,淡笑着拉起洛辰的手,坐到一旁那张双人沙发上,安安静静等他开口,心里却有些紧张发慌。他有种直觉,今天谭四来,一定是和三个月前王启山那件事有关,因为从把这里交给他俩管理以后,谭四就再也没来过,有事都是阿旺来和他们谈,今天还是从他俩接手以来第一次见他。
洛辰也觉得紧张不已,就怕他担心的那件事从谭四口中提起,让他和贤知去处理,要是那样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们了。两人心里虽说都紧张的紧,可脸上却都笑的风清云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来。谭四看着他俩的脸,沉默片刻后,挥手退下了一群围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手下,那些人听命退出后关紧大门,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四人。看着大门关上,阿旺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贤知啊,这些日子你们把这里管理的很好,四爷很满意,不过最近你们要注意点了,阿山那小子在找机会想黑你们,你把他的一条腿给打断,还让他丢了饭碗,我看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