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中——幻姬之殇

这个女人，竟然没有给他通知他们今晚来扫场子，让他丝毫没有准备的被打的落花流水，连连失利。今晚这一场混战，他知道，自己也许就此消失在上海滩，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冲动，为了一个已经不纯洁的交际花铤而走险和谭四作对了，还后悔为什么听那女人话，一直没有先下手把他们的场子都给砸了，反而贪心的想要得到谭四的所有，看来真的是自己的念旧贪心和不自量力把他逼到了绝路上。

刚才他在听到小弟冲回来报信时，就已经慌的没了往日的嚣张和镇定了，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现在一看见他俩，更是觉得今晚他输定了。这样一胆怯，朱老大在气势上就先弱了几分，脸色更是气的发青，难看极了，只是狠狠盯着贤知一语不发。

“吆，这不是朱爷吗？！哥哥，你瞧，我的杰作还不错啊，这货的腿是彻底残了，走这么几步儿就满头是汗，这郁老板还对他死心塌地，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啧啧……真可怜，还疼吗？”

贤知站在洛辰身边，在路灯下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额头上的那层薄汗，眼里带着浓浓的嘲弄笑着问道。洛辰听了只是淡笑不语，身后阿青他们却一阵哄笑，这笑声和贤知的笑脸，把朱老大气的脸色更黑恼羞成怒，抬枪指着贤知恶狠狠的骂道，

“妈的！小赤佬！老子今天就要先打断你的两条腿，让你慢慢的死！还有你！老子就看你俩不顺眼，长得一副娘们儿像，臭戏子！！还他妈的想接管老子的地盘，去死吧！”

洛辰一看他拿枪指着贤知，心里一惊，闪身站到他的身前，左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从袖口里滑下的手枪，面沉如水，声音冷硬的说道，

“把枪放下，带着你的人走，从此不再踏入上海滩，我就放你一马儿，饶了你这条命，不然……甭怪我不给你面子。”

“哈、哈哈，你做梦！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垫背，还愣着干嘛！给我上！！！”

朱老大被他不屑的语气气的快要癫狂，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大声骂道。听到他的命令，一时间刚才还安静的现场又再次混乱起来，两帮人开始为了各自的主子卖命，拿着手里的刀棍互砍。朱老大见状趁乱将手中的扳机毫不犹豫的对准洛辰叩响。

洛辰眼神一凌，左手急速抬起，手中的枪直指红了眼的朱老大射去。两声清脆的巨响，在夜空下炸开，惊的正在洛辰身后和几个男人混战的贤知魂飞魄散，抬手砍翻一个死缠着他不放的男人，一把推开洛辰，飞身扑到将他护在身下。

枪声响过之后，就听一声惨叫响起，贤知被这两声枪响吓的心惊肉跳，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扳着怀里的洛辰急红了眼看着。洛辰被他压的后背在地上疼的差点叫出声来，伸手推开他，道，

“不是我叫的，受伤的也不是我啊，快点儿起来，你压的疼死我了。”

一听他没伤到，贤知一把拽起他，上下检查了一遍，看真的一点也没伤到才放心的咧开嘴笑了。转身看看躺在地上抱着手直喘粗气的朱老大，贤知才知道原来是洛辰的那一枪比他快，打伤了他拿枪的右手腕，不禁恨得两眼赤红，扔了右手拿的刀从身后摸出枪对准他就要开枪。洛辰转身背过去，不想看到他杀人，却也不再劝阻。

朱老大见贤知拿枪对着他，眼里的绝望和灰败的脸色让贤知的手指一时无法扣下扳机。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在不远处响起，有个女人从人堆里蹿出来，扑到朱老大的身上哭着叫道，

“住手！！！……辰哥贤哥，求您二位饶了他吧……”

看着那个女人，贤知拿着枪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洛辰也顿时没了主意愣在当场……

第六十五章

趴在朱老大身上的女人，正是闻讯赶来的郁灵薇，此时正脸色惨白哭的梨花带雨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求着贤知和洛辰。突发状况让贤知洛辰面面相斥，一时不知该将这个女人怎样处置，毕竟她是谭四的女人，要是来硬的，就怕谭四在兄弟们面前失了面子。两人心里都恨这个女人傻得可以，这样都能冲出来，以后看来真的不想在谭四手下混饭吃了。

朱老大抱着那只已经废掉了的右手，脸色灰败看着自己的一群兄弟被贤知的人都给砍伤控制住，知道大势已去，恨得双眼通红咬牙，一脚将跪在他身前的郁灵薇踹开，红着眼大骂起来，

“去你妈的！臭婊子！老子就是栽在你这贱货的手里，现在老子被你害的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老子情愿死，也不想再看见您这贱货！！！滚！！！”

郁灵薇被他踹的一下扑到在地，贤知看的心里一抽，洛辰也是有些不忍，他和贤知再怎么狠，也绝不会对一个弱质女子动粗，不免对朱老大这样的举动所不齿。轻叹一声，洛辰刚想去扶她起来，手就被贤知拉住，丢给他一个小心的眼神不让他乱动。郁灵薇爬起来哭着扑到洛辰腿边，发丝散乱，仰着哭花了妆的俏脸，刚想伸手抱着他腿，就被贤知用枪将她挡开，站在洛辰前面挡着她，冷声道，

“郁老板，您赶紧让开吧，这事儿您是不能管，也管不了的，还是赶紧回场子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和哥哥就当您没来过这儿，也不会给四爷说，您要再这么闹下去，让四爷知道了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求求您了，贤哥，四爷早就不要我了，这个男人，是一直在帮我的好人，我不能看着他被你们打死，求求您行行好，就放他一条生路吧？求您了……我知道，今天我要露面求您放他走，就再也不能去《百乐门》了，可我不后悔……就当我把那个场子让给你们了，只求能放我俩走……”

趴在贤知脚边，郁灵薇声泪俱下猛给他磕着头求着。贤知垂眼看见她额头都已经磕出血来，还执迷不悟的帮着朱老大，心里气她傻，朱老大早就拿她当棋子了，她还在护着，替她不值，贤知咬牙抬起枪指着朱老大骂道，

“你这女人，真他妈傻的可以！这杂碎，他早就……”

“贤知……放了他吧，反正也成废人一个了，清场收拾，阿青，叫人赶紧收拾，把账簿儿和现金都给我拿到车上去。”

打断他的话，洛辰轻轻将他举着枪的胳膊按下去，转身对站在身后的阿青吩咐。贤知本想不顾他的反对开枪，留下朱老大，终究是个祸害，可又想他的话也对，反正已经废了他一腿一手，成了废人一个，量他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来，也就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收了枪狠狠对朱老大骂道，

“滚！再也别出现在我的地盘儿上，最好滚出上海滩，郁老板，你好自为之吧……”

“谢谢您，谢谢了……”

朱老大骂骂咧咧的被郁灵薇从地上扶起来，深深看了洛辰一眼。郁灵薇哭着对贤知道谢，说完转身往她的车前走去。看着她搀扶着朱老大的背影，贤知突然有些后悔放过他，总觉得这个朱老大不会这么轻易罢休，想反悔又怕洛辰多心生气，只好眼睁睁看着郁灵薇的车子开出视线之外，转身对阿青吩咐道，

“他还剩多少人了？”

“大哥，跑的跑伤的伤，还剩五六个不服气的，在麻将馆里骂大街呢，怎么处置？”

“嗯……一个不留，全都做了！冥顽不化的留着也是祸害……你跟这儿盯着，叫修凡送我们回去，我瞧哥哥也累了，你明儿先带人去把他的那间纱厂封了，等缓上几天儿咱再去收吧。”

吩咐完阿青，贤知跟着洛辰上了车，修凡拿着还在滴血的刀上了车，激动地转头对着他俩双眼闪闪发亮的高声道，

“大哥，今儿可真带劲儿啊，把这货可给毁惨了，您就不该放他走，做了他以绝后患才好，大哥，明儿您瞧着吧，报纸上一准儿得大肆报导，您的地盘儿四爷一准儿又得给您扩大，呵呵呵，太过瘾了……”

“瞧你小子乐的，好，等明儿四爷要是给扩了，我就给你个场子看，带着林林好好儿过吧。”

贤知看今天收获颇丰，将朱老大的场子一个晚上全都扫平收盘，心里极度兴奋开心，一高兴就给了他一个承诺。洛辰见他有些忘形，怕到时谭四不给他们扩大地盘，让少根筋的修凡平添失望，笑着话里有话的点着他，

“甭逗了，就他？！我瞧林林还是带着他好点儿，整天像个张飞，鲁莽有余粗心大意，要不是林林管着啊，那尾巴还不得早翘上天儿了。”

“嘿嘿……辰哥说的是，我今儿就是高兴，能跟着两位大哥，我哪儿还敢有别的想法儿，这样儿就极好了，嘿嘿……”

听着洛辰的话，贤知讪讪的笑了，明知道这是在点他，还是陪着笑脸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迎合着修凡笑着。看着窗外已经泛红微亮的天色，洛辰深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疲倦的闭上眼。

看他疲乏，贤知也不再打扰，脱下带着血迹的洋服外套给他盖上。看着他的睡颜，心里柔和的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是想着今晚他好好的没有受伤就好，至于刚才说的什么扩大地盘什么的，既然他不在意，那自己就更不在意了。贤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洛辰，名利钱财，也是为了他才争夺的，只要能不让他再和自己受苦就好，伸手摸摸他有些散乱的发丝，贤知悄悄笑了。

车子静静滑过清晨寂静的街道，将树上栖息的鸟雀惊醒，开始在枝头叽叽喳喳啾鸣。远处传来一声声或嘹亮或暗哑的倒马桶和刷马桶的嘈杂声，将刚才还寂静的街道唤醒，沿街路边的小摊也热闹起来。蓬着头穿着睡衣拖鞋，睡眼惺忪的女人们提着饭桶端着小筐，在一个个卖油条小笼包汤圆的早点摊前买着早点，将这朝霞漫天美轮美奂的清晨，点上了浓郁的烟火气息。

将他俩送到家门口，贤知吩咐修凡给昨晚劳累的弟兄们带话，放一天假好好休息，场子里他自有安排。看着他俩进门后，修凡将车上的几个皮箱和账簿都给送进来，开着车去通知大家。

一进家门，洛辰和贤知就愣住了，客厅的沙发上蜷着一个人，听到门响后就惊醒，等他翻身坐起来一看，两人才看清是睡的迷迷糊糊的韩鬻。见他俩进来，韩鬻摇摇晃晃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扑过来，一头扎进洛辰的怀里大声哭着问道，

“哥哥……你们昨儿晚上去了哪儿？我、我吓死了，还、还以为出、出事儿了呢……呜呜……”

洛辰看到他这样，心里的感动让他有些紧张，除了贤知，没人这么紧张他的去向和安危，现在韩鬻的眼泪和彻夜等待，让他感到了亲人间的亲情和温暖，不禁红了眼圈，轻轻摸着他的头，放柔了声音道，

“能、能出什么事儿啊，大惊小怪的。”

韩鬻刚才没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迹，就扑过来，现在趴在他的怀中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心里一惊，猛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抓着他急声问道，

“怎么一身的血？！哥哥，你受伤了？！贤知哥哥，你也受伤了？！啊？怎么办怎么办？要赶紧上医院啊，快啊，我叫小……”

“哎吆甭叫了，小祖宗啊，我和哥哥都没事儿，这么一早儿的，你叫人干嘛？上楼说话儿。”

贤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抗在肩上往楼上大步跑去。洛辰看着他俩的背影，淡淡的笑了，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有人为你担心，彻夜等门，有人疼你怜你，让你在人生的路上相依相伴，这样的日子是多少人都想要的，他已经拥有了。跟着上楼，一进房就看韩鬻又在贤知的怀里哭闹着，贤知正一脸无奈和宠溺的哄着，

“别哭了，乖，鬻儿，我和哥哥都没事儿，干嘛还哭成这样儿？”

“呜呜……吓死我了……看你们满身是血，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受伤了……父亲刚走没多久，要是、要是你俩再有点儿事儿，那我、那我要怎么办……”

站在门口，听着他哽咽的话，洛辰的心一阵抽痛，这个孩子，他是怕极了亲人的离开，一点血迹都能让他想到这些，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有给他带来安全感，才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怕成这样。轻轻叹口气，洛辰走过去，把他从贤知怀里拽出来，帮他抹掉眼泪，柔声哄道，

“鬻儿啊，哥哥没事儿，瞧，就是沾了点儿血，一会儿洗洗就成，甭怕啊，哥哥保证，不会有事儿的，以后还要养你呢，怎么能有事？你说对吧？”

“真、真的？哥哥，你答应我，以后就算是出去，也要给跟我吱一声儿，甭叫我一个人在家瞎想成吗？昨儿、昨儿我真的怕死了啊……呜呜……”

韩鬻从没见过这么温柔似水的洛辰，心里一激动，委屈的又哭起来。贤知被他哭的头大如斗，心疼洛辰彻夜未眠需要休息，笑着从他怀里将这粘人的小鬼拉出来哄着往出送，走到门口道，

“鬻儿乖，快去叫老陈起床做早点，我和哥哥都快饿死了，等吃饱睡足了再和你玩儿啊，快去吧。”

韩鬻被他哄的跑去叫老陈弄饭，洛辰进了浴室放水，贤知紧跟着进去，看他一脸倦色，什么都不让他做，亲自伺候着他洗澡换衣服，等洗完后洛辰已经乏的不想下去吃饭了。看他懒懒的不想动，贤知只好叫小莲将早点送上来，连哄带骗让他吃了点八宝粥。

跟着小莲进来的韩鬻，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俩吃早点的样子，羡慕不已。贤知的细心和体贴让他在心里很是感激，洛辰没有得到父母的宠爱，有了这样一个疼他的人，也算是有福了。想到心疼的韩鬻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双眼，深深吸口气，慢慢开口道，

“哥哥，贤知哥哥说你想送我去留洋，是真的吗？我想好了，我去，等我学好了学问，就回来帮你们。”

他的话，让洛辰贤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咽下口中的八宝粥，洛辰放下手里的勺子转身看看他，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不快，这才放下心来笑道，

“你想通了？真的要去？这最好不过了，这样儿的环境真的不合适让你待，等过几年哥哥一定让你回来，到时你再好好考虑要干什么。”

“嗯，鬻儿真是个好孩子，听哥哥的话一准儿没错儿，瞧我，哥哥说让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这样儿才是我们的好弟弟，你要真的决定走了，我就让阿青给你办手续了啊，到时办好了可甭再改口。”

一听他要去，贤知也高兴的紧，赶紧趁热打铁，让他定下来。昨晚的事，让他知道了毕竟不好，虽然他很聪明的没有追根问底，可这样的事不可能只此一次，以后难保没有相同的事发生，到时就怕他会嫌弃他俩残忍了，越早送走越好。

“呵呵……那是你喜欢哥哥才听他的，我也是，喜欢你们两个，所以……我决定听你俩的话，去留洋，不过，我要是想你们了可怎么办？”

韩鬻笑呵呵的看着洛辰说道。被他的精明和直白说的面色通红的洛辰，只好看向一旁的贤知求救。贤知稍稍想了一下，拿起餐巾抹了一把嘴，道，

“嗨，这还不容易嘛，等下午我们睡醒了，去照相馆儿照张相儿，你带走，这样不就能天天儿看到了。”

问题解决了，韩鬻满意的抱着洛辰黏在他身上向他告假，说这些天想和同学朋友们好好聚聚，不想再去学校上课了。洛辰想想也对，就应了他，其实，他知道，他说的同学朋友，大概是那个他想带回家来的女孩子，既然他不再提往回家带人的事，那洛辰贤知也就不再追问，只等一切准备好送他走就好。

拿着贤知给的一大叠钞票，韩鬻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他的脸，喜的眉开眼笑的跑出去找同学玩了。洛辰叫小莲收了早点，关了门一头扎在大床上，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