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郎摇头,笑容凄切,对冷玄大力一叩首後,霍然起身,狠狠撞向洞壁岩石。
血浆,飞迸。
临渊城外,云霞残照。三匹骏马首尾相连,驰骋於苍凉雪野。
幽无觞殿後,从洞穴出来,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前面那两人都一言不发,叫他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追上冷玄坐骑
,朝前边雷海城的背影扬了扬下颌,低声道:“玄兄,那小鬼该不是在跟你怄气吧?半天也不说句话。”
“或许是吧?……”冷玄目光低垂,有些心不在焉。
幽无觞点点头,一掌拍上了冷玄肩膀,正色道:“老实说,玄兄,你这次孤身涉险,实在不应该。就算你跟那小鬼早
准备好了彩蝶,不怕失散了找不到人,可万一我们还没追踪到洞穴,你已经先被符贼害死了呢?你也太冒失了。”
跟幽无觞相识十多年,鲜见幽无觞如此慎重,冷玄心知自己昨夜那一失踪必定将这老朋友吓得够呛,轻咳一声道:“
你不用太紧张,我行事,自有分寸。”
幽无觞不赞同地瞪著他,但多年的朋友做下来,算是领教过冷玄的决断,认准的事,旁人再劝也是枉然,便硬把剩下
的埋怨都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再度陷入沈默,耳边只听寒风呼啸而过,空气中仿佛仍飘荡著血腥与杀伐之音。
冷玄回首,临渊城披著夕阳最後一丝红光,逐渐地淡出视线,沈入地平线下──
西岐数万精壮兵马坑陷临渊。风陵朝臣几乎伤亡殆尽,黎民将士饿毙无数,流匪和属国猖獗作乱……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无论如何,乱如一盘散沙的风陵在短时期内,将不至於再危及天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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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黑时分,三人挑了一避风处搭起帐篷过夜。
幽无觞大仇得报,了无牵挂,决意返凉尹。
“符贼既然已死,我也要回珈素冢前告诉她一声,让她泉下安心。”他坐在火堆边,用袖口轻柔擦拭著软剑,火光投
落他面庞,勾勒出寂寥阴影。
冷玄烤著火,静静问:“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幽无觞缄默了良久,终於吐出口闷气,伸个懒腰,一弹软剑朗笑道:“我天生一个懒散人,自然还是做我的闲云野鹤
,四处流浪。珈素生前也爱游玩,只恨国事缠身,无法与我一起出游。不过往後,我可以带她游遍万水千山。”
丹凤眼瞥向冷玄,“玄兄,你反正传位给了周儿,也别再整天挂著那些烦心事,干脆放手,你我如当年结伴同游,岂
不快活?”
冷玄嘴角勾起缕淡淡微笑,却不答话。
幽无觞也知道想要重回年少轻狂的岁月,不啻痴人说梦,轻叹两声,不再继续这话题,拿起烤熟的野味与冷玄共食。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到夜半,煮了些雪水稍事洗漱各自就寝。幽无觞裹在自己携带的薄毛毡里不多时便传出鼻息。
冷玄又去取些树枝将火堆烧得暖暖的,在星光点点的无边夜空下独自站了半晌,才钻进那小帐篷。
雷海城今晚很早就睡了。
“雷海城……”他躺到睡袋边轻唤,然而雷海城背对著他,动也不动,只有呼吸均匀起伏著。
冷玄苦笑,伸手摸著雷海城露在睡袋外的长发,叹道:“不用装睡了,我知道你在生气。”
雷海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终於踢开睡袋,腾地坐起身,怒视冷玄,几乎咬牙切齿地低吼:“知道?!那你还一个
人去冒险!”
经历过无数次险恶境地,从没试过昨夜发现冷玄不见时,那种令他窒息的灭顶恐惧。
如果不是跟幽无觞检查过他们撤退时杀死的所有风陵兵卒,确定里面并没有冷玄的尸体,他绝对会发疯。
被少年怒火四射的漂亮眼眸瞪著,冷玄清了清喉咙,无奈道:“事出仓促,绿郎拿毒蛇威胁我跟他一起走。况且那时
候你们离我又远,我也没办法跟你们商量。”
雷海城冷哼一声,“你和绿郎不是早就勾结好的麽?我看多半在开元宫的时候,你们就想好这鬼主意了,却瞒著我。
”
枉他还再三地提醒冷玄注意绿郎,其实这男人早胸有成竹,估计暗中把他的紧张全当成笑话看……雷海城越想越气─
─冷玄心目中,究竟当他是什麽?
“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嗅到雷海城浑身洋溢的火药味,冷玄觉得再不招供,恐怕这帐篷都要被雷海城的怒气炸飞。
他握住雷海城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抚。“坎离之战何等激烈,绿郎一个小小少年,能从大火和乱军中安然逃生已属奇
事,而且还来投奔天靖,更不合情理。他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我放他自由,难道就不怕回天靖後再被逼做卧底?真心
想要自由,应该趁这机会远走高飞才对。”
“所以你故意留他在开元宫,想看他耍什麽花招?”雷海城板著脸,虽然还在气头上,可手被男人讨好地握著,也就
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没风度。
冷玄淡然笑道:“那孩子满心念的,就是替主人报仇,被我试探两次便露了底。”
雷海城倒不惊讶,心想以绿郎坦白直率的心性,本就不适宜做卧底这行。符青凤八成也自以为吃透了绿郎脾性,所以
压根没想到绿郎竟也会玩起手腕来,以致阴沟里翻船。
不过想到冷玄早知晓绿郎来意,却对他守口如瓶,雷海城还是忿忿不平。“那你为什麽要瞒著我单独行动?”
“我虽然告诉了那孩子,他的主人是被西岐国君原九重逼死,但他当时只是半信半疑。直到昨夜遇上我後,他才下定
决心,求我助他行事。我当日布下这步暗棋,总算没白费。”
看到雷海城张口欲言,冷玄目光闪了闪,已经猜到雷海城想抱怨什麽,一紧手掌,低声道:“我相信你有本事杀得了
符青凤,只是我始终担心梦蛰余毒未清,会影响你我行动,多条路走,好过孤注一掷。”
雷海城哑口无言。冷玄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叫他无从反驳,可有些话堵在心里,著实不吐不快。“你想的都没错,
但万一符青凤见到你就下杀手……”思及後果,他竟说不下去。
冷玄一笑,“留著我用来威胁天靖,比直接取我性命有利得多。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再说──”
左手慢慢移到雷海城头顶,轻揉著发心,黑眸中逐渐浮起怜伤。“我布下这个局,也是想让符青凤以为自己真的得到
了移神草,大局在握。趁他得意忘形时,我或许能套出梦蛰的解药,却原来连他也没有法子。”
他嗓音低落最终不可闻,雷海城心头五味翻腾,终是长呼一口气,道:“总之,这种冒险的事情,以後绝不许一个人
做。”
用力抱住了冷玄,下巴搁在冷玄锁骨上,倾听著男人胸膛里沈稳有力的心跳。蓦然又想起一事,抬头问:“对了,绿
郎拿的是假的移神草,那真的呢?”
他虽然亲手把那株鬼草丢进了地下室,但显然冷玄根本不相信梦蛰已解,事後一定又将草取回。
冷玄从雷海城铁箍似的环抱里抽出左手,拔下了小指粗细的束发金簪。漆黑的长发随之披落肩背,如泼墨流泉。
小心地旋开金簪中间一道接缝,里面竟是中空,静躺著那株小小的移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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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海城对移神草看了半天,夺过金簪往边上一放,闷闷道:“不要再为那见鬼的梦蛰去浪费精神了。”
冷玄没回答,沈默很久,才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哼,居然跟他打起太极来了!雷海城瞪视冷玄清黑无波的双眼,突然一口咬上冷玄嘴唇。
“啊?!……”冷玄猝不及防,低叫起来,但声音随即被探入的舌头堵回口中。
一阵唇舌缠绵,从最初的激烈掠夺到和风细雨般的撩拨,雷海城终於抬离双唇,让自己和冷玄都得以呼吸。
男人的目光,已经不再冷静如常。鼻翼微微翕张著,隐见汗水闪亮。些微失神间,雷海城第二次亲吻再度袭来。
这回的目标,是冷玄开始泛红的耳根子。
他轻咬冷玄渐渐发烫的耳垂,抱著冷玄倒在褥子上。一手插进男人浓密黑亮的长发里,牢牢地拽紧。
冷玄出於本能地挣扎一下,就放松了身体,任由雷海城一点点吻咬著他的耳朵、他的下颌、他的喉结……
火热的嘴唇落在他脖子伤口处,停止了亲吻。少年的身躯尽管拼命压抑著,仍掩饰不住颤抖。
此时此刻,冷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麽,只是抬手环上雷海城背脊,用最轻柔的力道,试图抚平战栗的背。
“这不怪你……”他在雷海城看不见的地方涩然苦笑──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是他,亲手在雷海城脑海里种下了永难消除的毒瘤。
雷海城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於把积压在胸口的酸楚驱逐,支起上身,凝望冷玄。
男人眼里无处藏匿的伤痛,告诉他,冷玄又开始自责。
究竟要到什麽时候,冷玄才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将一切愧疚都放下?
或许是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凄凉,冷玄迟疑著,低唤了他一声,用身体轻蹭著雷海城。
这男人,在他面前,总是爱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卑微……
雷海城忽然觉得鼻根发酸,大力搂紧冷玄,涩声道:“不要总想著讨我开心。你对我,难道就从来没有过欲望”
冷玄眉眼倏地一僵,颇为尴尬地扭过了头。
“到底有没有?”雷海城看出男人想逃避这个问题,却不打算再让冷玄继续蒙混过去,扳过冷玄的脸,不依不饶地追
问。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活了二十九个春秋,首次厚著脸皮跟男人求起欢来,而且已经问得这麽明显,就差没直说要冷玄
上他了,结果男人还在犹豫不决,实在叫他沮丧。
可他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身体,不由泄气。回想到冷玄对尘烟那根深蒂固的厌恶痛恨,估计冷玄能接受与他亲热已花了
莫大决心,想要冷玄主动,只怕难如登天。
看著雷海城面色瞬息千变,冷玄终是半垂下眼帘,黑眸里波光微澜,斟酌再三後伸手轻抚雷海城脸颊。“我还是不大
习惯……我说过,我不喜欢男人……”
“难道你以为我就是天生喜欢男人的?”雷海城险些吐血。最亲昵的肢体交缠都不止一次了,冷玄居然冒出这麽一句
来考验他的耐心。
“不是。”冷玄哪会看不出雷海城的火气,连忙否认,左手蓦然一紧,被雷海城拉著探向下方。
滚烫坚硬的悸动,挣脱了衣物束缚,在他掌心轻蹭……
欲望,毫不加遮掩……
少年锐亮的眼睛也因情动而变得深幽,紧紧锁住了他,仿佛想要捕捉他面上每一丝表情变化,令他心神恍惚……
他听不清楚雷海城在他耳畔低声呢喃著什麽,喉咙却有些发干,慢慢地握住掌心轻微弹跳著的活物,缓慢而有力地抚
弄起来。
手上,很快有了粘稠湿意。
“呃……”雷海城本来还想好好地教育冷玄一番,可下身升起的快感迅速战胜了理智。
他用力呼出口热辣辣的气息,抓起冷玄还在套弄的手放嘴边轻咬一口,低笑,“是你自己不要的,别後悔。”
硬挺的火热借著黏液润滑终於撬开紧闭入口,一寸寸入侵男人狭窄高热的体内,攻城掠地,替自己开辟更多疆土……
帐外,夜风怒号,吹动著帐篷牛皮,发出啪啪响声。
矮小的帐篷里,却热得宛如生了火炉。
两人的长发,缠绕纠结在一起,已被汗水浸湿。男人修长双腿高高地架在雷海城双肩上,紧贴无缝的下身移动间,混
著湿腻汗液,带出令人血液逆流的淫靡音色。
雷海城牢扣男人臀丘的双手猛地加大了力道,将包容自己的地方打得更开,加快节奏抽送一轮後全力一冲,挺进了男
人最深处。
“唔……”他蹙紧了眉头,随即趴倒在男人肌理健美的胸膛上,微颤著享受欲望爆发的绝顶快感。
冷玄的脸,汗湿赤红。心,跳得与他同样地乱。从唇缝里漏出的喘息却依然破碎压抑……
被夹在他和雷海城腹间的男性象征因摩擦而肿胀,但仍未释放。
“不要忍著……”低喘稍停,雷海城亲著冷玄被汗水染得越发漆黑的眉眼,直起腰身,放下了冷玄双腿,慢慢抽出仍
粗硬的器官,从结合处带离丝浊白。
他翻过冷玄身躯,不似以前的趴卧,让冷玄抬高了腰部趴跪著。
这姿势令男人身体明显发僵,然而还没等得及开口,热物再次楔入体内。
“嗯……”冷玄左手五指紧抠进身下褥子,手背青筋凸露。
“放松点。”注意到了冷玄的僵硬,雷海城一手环住冷玄腰腹,伏上男人肌肉绷挺的背脊,一边抽动著一边轻吻朵朵
豔色桃花。
另一只手,也伸到冷玄胯间,套弄爱抚尚未得到满足的欲望根源。
“用这个姿势应该不会那麽痛……”也可以进入得更深,更容易达到高潮……
他想要看冷玄彻底放开顾虑,为他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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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够了……”欲望遭挑逗的快意无法掌控,跟身後猛烈的撞击交织著,冷玄几乎溃不成语。
头发深陷进已湿漉漉的褥子里,气血轰然直冲大脑,头昏眼花──
男人的手掌紧揪起他头发,把他用力按倒在冰冷地面。额头流淌下的鲜血模糊了视线,望出去红光一片,所有人的笑
容狰狞而扭曲……
双手被人牢牢踩在脚下。他挣扎著想用十指抓住点什麽,却只是徒劳地在地面留下几道指痕。
腰被拉高,身体被撕裂……
耳际,喷著野兽般的粗重呼吸……
“够了!────”
凄厉愤怒的狂吼划碎夜空。
雷海城根本想不到冷玄会突然奋力反抗,一下被冷玄甩倒,欲念全消。
“玄?”男人狂乱的眼神将他的惊叫封在喉间。
帐篷帘子忽被掀起,雷海城只觉眼前一黑,一拳已当胸飞来,打得他几乎闭气。
“混帐!”幽无觞看清冷玄情形,简直连杀了雷海城的心都有了,却怕夜风寒劲,冻坏了人,捡起衣服将冷玄赤裸的
身子严实裹起。咬牙问道:“玄兄,要不要我杀了那小鬼?”
冷玄看著幽无觞,茫然的目光渐渐多了点生气,脸色青得可怕,嘴唇蠕动著,陡地侧过头,低声呕吐。
肮脏、恶心……
雷海城呆坐一角,风从掀开的帐篷门帘处吹进拂在身上,四肢冰冷。
心,也是凉的。
冷玄仍在颤栗呕吐。雷海城木然看了许久,终於胡乱穿起衣服,像被什麽洪水猛兽追赶著似地飞冲出帐篷,跳上自己
的坐骑,扬鞭疾驰。
胸口如被巨石来回碾压,痛不可挡,叫他片刻也无法再停留在有冷玄的地方。
骏马撒蹄飞奔,扬起一路雪尘。
他漫无目的地听凭坐骑奔跑在无边空旷。脸上,缓缓地笼上初升阳光。
旭日鲜亮,耀痛了他双眼。
怆然四顾才发现,天地之间,尽是寥落。
原来,原来竟无处可依归。连他一心想守护的那个人,都不过是他自己编织出来的幻影与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