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子?!呵、老佛爷,您什么时候多了个老儿子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儿子也能乱认?真服了您了。”
“我呸!你是我儿子,辰儿也是我儿子,那他弟弟鬻儿,不用说也是我儿子了,哈哈哈,我这命啊,还真好,一下儿就有了仨大儿子,还一个比一个俊,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啊,我家的宝宝?”
扔了手里的洋装,夏晨烟拉着鬻儿坐下,一把抓下林枫还戴在头上的那顶绿帽子,给抓着蛋糕吃的满嘴都是的家宝戴上,哈哈大笑着说道。家宝糊的满嘴都是奶油,小胖手上也满是奶油,听老佛爷在问她,赶紧猛点小脑袋,瞪着那双亮蓝的大眼睛,鼓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道,
“是!舅舅最漂酿!辰舅舅也漂酿!小舅舅臭臭!不好七!”
“哈哈哈,家宝,不许这么没规矩说小舅舅。”
曼凝给家宝擦着脸和手,笑着对她说道。鬻儿被家宝的可爱模样逗得大笑,伸手抱起她就亲,嘴里大叫着,
“小坏蛋,敢说舅舅臭臭,我咬死你!嘎嘎嘎。”
“呜哇……巴巴爸爸,怕怕……打!坏蛋!”
家昌宝宝原本正在埋头苦吃,拿着小勺的胖手手上糊满奶油,听到韩鬻说要咬死家宝,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扔了勺子就向洛辰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洛辰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小嘴一扁一扁委屈的小模样,心疼的不得了,急忙柔声哄着。贤知见状不愿意了,抬脚轻轻踢了一下正和家宝闹的不可开交的韩鬻,骂道,
“臭小子!还闹,吓着我儿子了,你一回来可热闹了,比这俩小的都能闹哄。”
韩鬻被说的难得脸红了一下,咧嘴傻呵呵的笑着,愣头楞脑的模样让大家都笑起来,客厅里热闹的笑声让厨房里忙活的三个下人也开心不已。一家人在极其温馨的气氛下,吃完老陈忙了一个下午做的丰盛的晚餐,贤知又让小莲和白妈把两个宝宝带着去玩,这才能安静的坐下能和韩鬻说说话了。
几人聊了好久,夏晨烟因看了一天孩子,实在是累得抵挡不住,被洛辰哄进房休息了。韩鬻将这几年在大不列颠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讲给他们听。林枫听着不时和他用英语交谈,让根本听不懂的洛辰贤知好生郁闷,曼凝善解人意的笑着在一旁帮他俩翻译着,才知道韩鬻和林枫在谈生意上的事情。贤知实在是听的费劲,忍无可忍的开骂了,
“说人话儿!什么鸟儿语,欺负我和辰儿听不懂啊。”
“哈哈哈,贤知哥哥发火儿了,您甭生气,我这儿还给您带了那儿的特极雪茄,您和哥哥尝尝儿,不是大哥级的人物都得抽吗,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韩鬻大笑着起身,从茶几上的一堆东西里,翻出两大盒包装精美的金色盒子,双手呈上,模样竟是少有的恭谨和周正。接过来,贤知笑着递给洛辰一盒,拿着仔细看起来,盒盖上隐隐有好多英文字母印在上面,精致而奢华。
轻轻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上下五排拇指粗细的咖啡色烟卷,有着浓浓的烟草味,让他想起谭四没结婚之前,整天在嘴上叼着这样的雪茄,虽然牌子不一样,可气味是如此相像,让他一时恍了神。慢慢盖上,贤知转头看看一旁正从里面拿出雪茄,放在鼻尖闻的洛辰,见他微微低头,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眼角有些发红,双唇轻轻抿着,就知道他一定是睹物思人,也和他一样想起谭四来了。
闻完后,洛辰竟然将雪茄放到嘴里,拿起盒子边上放的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惊得贤知赶紧端着水准备伺候着,生怕他第一次吸烟被呛着。果不其然,就在洛辰吸进第一口烟后,就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贤知拿下他手里的雪茄按灭在烟缸里,把手中的茶碗递到他唇边。喝了几口茶,洛辰才止住那阵咳嗽,眼里含着水雾泛着红,道,
“真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呛人,四爷他怎么还喜欢抽,要是他还在,给他送去一准儿高兴。”
“是啊,他要还在,会高兴的……甭想这些了,鬻儿好不容易回来,咱想点儿高兴的,问问这小子有没有可心的姑娘。”
见他伤感,贤知拍拍他的肩,柔声哄着。韩鬻也在中午回来见到家昌时,就听曼凝和夏晨烟给他从头到尾都说了,知道洛辰的心情不好,所以也赶紧顺着贤知的话音,说起了他以后想做的事。林枫听了十分赞赏,还激动的说等他的计划筹备好,生意要算他一股。
哥四个一直聊到曼凝实在困的紧,吵着要回家时,才都各自散去安歇暂且不提。大年三十,贤知家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原本也不算小的洋楼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笑语喧哗。院里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厅的两边粘贴着一副极大的红纸黑字对联,气势磅礴,凌然生威。上联;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下联 ;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横批;海纳百川。
一群小弟们在院子里笑闹着,拿着不带响声的烟火不停燃放,逗着家宝和家昌两个小家伙,绚丽的色彩让两个小家伙激动的上蹿下跳,小脸蛋都乐的通红通红的。屋里也是热闹的紧,林枫曼凝,贤知洛辰韩鬻,加上夏晨烟和阿旺带着他喜欢的那个女孩,都围坐在新换的大餐桌前,气氛极其和谐的吃着老陈倾力相做,丰盛的摆满桌子的年夜饭。
席间,大家喝着韩鬻从异国带回的红酒,谈论着热烈的话题,祥和的气氛让洛辰深深感动着。多年前北平的大年夜,仿佛重现眼前,那间巨大的花厅里,也是这样人满为患,热闹非凡。李玉楼端坐在极大的圆桌正中央,周围是胜叔泉叔他们,还有云笙离飞,年少的他和贤知端着茶水到处和师兄们碰杯,贤知还总假装喝醉,抱着他耍酒疯,惹得大家大笑不止,他也和贤知抱着笑成一团。
自从李玉楼去世后,他原以为这样的热闹不会再有,没想到到了上海,又碰上谭四,慧眼赏识他们,将他和贤知视为亲子,每年三十必须让他们回他家过年,也让他俩享受到了家的温暖。现在,更是在那原有的温暖上,添加了一种叫幸福的东西,那就是这张桌上,全都是亲人,是他和贤知至亲至爱的人,上有高堂下有娇儿,从真正意义上讲,这才是一家人,是能让他和贤知用心去守护的人。突然,一只剥好蘸了姜汁的大虾送到洛辰的嘴边,惊回他游离的思绪,回过神,正对上贤知那双水沁的墨色桃花眼,看着他乖乖张嘴吃掉那个虾,贤知笑道,
“出什么神儿呢?没见你吃几口菜,酒倒喝了不少,甭喝了,吃点儿东西,马上就到十二点了,一会儿还要去给宝宝放炮仗,肚里没食儿会冷的。”
“呵呵……贤知啊,你能不能少疼一会辰儿,让我们这些人看的好生眼馋啊。”
阿旺瞪着一双微醺的眼睛,搂着那个年轻娇俏的姑娘,对他俩的恩爱打趣着。一句话说的洛辰耳朵都红了,惹的在座的人都笑起来,贤知脸皮已经厚到极点,对大家的嘲笑一概来者不拒的还回去,挑刺剥鱼的手却丝毫不受影响,只管往洛辰碗里送。洛辰红着脸笑着低头不语,看看在座的家人,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筷子开始吃着贤知给夹到面前小碗里各式菜肴来。
待他酒足饭饱后,院子外的小弟们早已都端着老陈和白妈小莲煮好的饺子和汤圆又笑又闹,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屋里的两位大哥出来了。一群人你拥我挤的从客厅里出来,贤知赶紧给洛辰把大衣披上,抱起冲他扑过来的家昌狠狠亲了一口,摸摸他冻的红红的小脸蛋,把他小脑袋上歪歪斜斜的虎头帽往下拉拉,怕一会炮仗声吓到他,用大手将他的耳朵严严的护着,对洛辰道,
“辰儿,你快放,马上就到点儿了。哎我说洋鬼子妹夫儿,快把你闺女抱好,甭吓着她了,哎吆,老佛爷,您给我过来,曼凝,你大着肚子跟着瞎搀和什么啊,仔细一会崩着你俩,鬻儿,你负责给我看好她俩,不许她们往下去,旺哥!您腿脚儿不济,还往人堆儿里钻,一会躲炮仗响挤倒你啊,哎,真是越老越不让人省心,快回来回来。都听我指挥啊,开始,放!”
抱着宝宝,贤知叫了这个叫那个,直到大家都按照他的吩咐个就各位,这才大喊一声点炮,送走这一年的最后一分钟,迎来新的一年。随着洛辰点然的第一个巨大烟花照亮整个院子,小弟们也都点燃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烟花炮竹。一时间金韩公馆的小院里,爆竹声声,烟花漫天,流光溢彩般射向月朗星稀的夜空,留下一空斑斓耀眼的绝美画卷,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其中,难以自拔。
1935年,在又是桃红柳绿的五月里,曼凝在两年前的那家私立医院里,生下了她和林枫的第二胎,竟然是一对极少见的异卵双胞胎宝宝,两个都是男孩。生个双胞胎不算稀奇,可最让大家感到神奇的是,这异卵双胞胎长的根本不像一般的双胞胎,都是一样的脸,就算没有一模一样,也至少就九成相像,他们竟然是一个宝宝继承了完全东方人的长相,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像极了贤知和曼凝。
另一个继承林枫的西方人长相,深褐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有着和家宝一样的蓝色大眼睛,两个宝宝都可爱到极点,刚出生没多久,就放声大哭,哭声嘹亮的令人一听就知道宝宝的健康极好。当林枫看到这两个宝宝时,抱着贤知和洛辰差点喜极而泣了,当场就决定,两个宝宝随他俩挑,喜欢哪个就过继给他俩哪个。
激动的洛辰泪流满面,不顾曼凝想给他那个洋人血统多一点的宝宝,硬性和贤知联手,又哄又骗,送给她一套极其贵重的金镶玉首饰,和一辆红色的小汽车用来收买她,才哄得曼凝松了口,让他们有机会强行将那有着纯正东方血统的宝宝一满月就给抱回家。后来贤知又连威逼带利诱,让曼凝在他俩的口生莲花,将她夸的像圣母一样高贵圣洁的错觉下,晕头转向签了那张过继手续。
贤知带着洛辰亲自去警局里找欧阳东华,正式为宝宝上报了户口,这次洛辰竟然主动提出,让宝宝和贤知姓金,起名金亦皓,字家安。这个临时决定,把一直自动决定宝宝还跟他姓韩的贤知激动的直发懵,差点当着欧阳的面将他按倒吃掉,失态的傻笑着一直从警局里出来,都还没缓过劲来。
洛辰坐在车里,看着一旁拿着户口簿看个不停,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贤知,心里柔成水。弯了唇,接过他手里的户口薄,从第一页看起,一直翻到最后这一页刚刚添上的那个名字,一共六口人,贤知是户主,家庭成员依次是;韩洛辰,韩鬻,夏晨烟,韩亦晟,金亦皓。六个人的名字,让洛辰看的红了眼圈,笑着抬起头,看看贤知,把户口合上放到他手里,轻叹一声道,
“好啦,甭笑了,像个傻子一直笑,这下儿可圆满了,我真的不敢再求别的了,只求咱一家子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把俩孩子拉扯成人就成,别的真的不再多想了。”
贤知闻言笑着拍拍他的手,摸着那条已经很浅的刀伤疤痕,抓在手里把玩着,柔声道,
“呵呵呵……那可不成,你还得多想想呢,咱家老佛爷的提议,咱也实行的八九不离十了,这边儿旺哥也答应了,他说等他办完婚礼,咱到哪儿,他和大嫂就到哪儿,跟着咱,还有,鬻儿在香港那边儿谈的怎么样儿了?你问了吗?我忙的好几天儿都没接着他的电话了。”
“呵呵,那就好,我还担心旺哥一结婚就不想和咱搀和了,既然这样儿,那就算他一份儿。鬻儿昨儿就给我打电话说了,那边儿进行的很顺利,和花旗银行商谈好了,一切事宜回来和咱再商量。”
洛辰正说着,突然想起身上还装着早上收到的一封从北平寄来的信,那是修凡早上来接他时,从邮差手里接下来给他的,因为一去就签了一上午的文件,还没来的及看,赶紧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信,打开看起来。看完后脸上的表情又像庆幸,又有些担心,让贤知看的疑惑不已。拿起信封看看,贤知发现竟然是张丰昌的来信,心里有些不安,急忙问道,
“张帅的信?说了什么?瞧你的脸色不太好?”
“家说去吧,修凡,你给林林和旺哥知会一声儿,让他们把手里剩下的事情加紧办好,甭再拖了。”
洛辰吩咐完开车的修凡,把手里的信递给贤知看。接过信,贤知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心里也不禁庆幸着。信里张丰昌告诉他们,最近北平的局势相当不稳定,内战混乱,5月,日寇向国民党政府提出了对华北统治权的无理要求,并以武力相要挟。国民党政府对日寇完全屈服,与日方签定了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使中国在河北、察哈尔的主权大部丧失。看样子小日本是想要挑起战乱了。
所以,张丰昌让他和洛辰做好一切准备,以免到时万一上海滩也陷入战乱,那他们这么多年打下的基业就会化为乌有。看完信,贤知拍拍洛辰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一起陷入这糟心的烦乱中,考虑着以后的路子。其实贤知为了家昌,从去年秋天开始,他和洛辰就听从了夏晨烟的建议,想举家迁往香港,那里虽说没有上海滩繁华,但从那里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温润的气候上来说,对宝宝的成长却是最好的。
再加上原本洛辰早就不再想在黑道上混下去了,谭四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一直担心的给他说过,这黑道,混来混去,都难免一死,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让你无从选择。一天不金盆洗手脱离它,你就一天不能离开这所谓的江湖,就算你不去找别人的麻烦,不代表仇家不来找你,打打杀杀永不休止。
贤知其实也早就开始琢磨着慢慢脱离这个生死无常的江湖,只不过宝宝是个引子,让这个计划提早实行罢了。他也觉得这是个脱离黑道很好的机会,所以和洛辰一听夏晨烟提出举家迁徙,就立刻接受了这个提议,并且已经着手把手头的一些生意慢慢脱手,高价卖给那些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帮会,让他们来继续经营,换取现金和大量金砖金条,存在花旗银行。
现在剩下的生意都是还没有脱手的,比较难找买主的大生意,比如说,军火,药材,和走私过来的舶来品。这些大买卖,一般人没有那个财力,更没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玩转它,就算是接手,也未必能经营下去。
这次韩鬻回来,正好让他先行去香港打听那里的行情,好改行开始做正当生意,日后给两个孩子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而不是这血雨腥风的江湖黑道。车子在两人的沉默中开往法租界,留下被粉饰过的太平繁华,成为歌舞升平的上海滩一大景色……
第九十五章
1935年秋,运作了整整一年的贤知和洛辰,终于在杜月鸣把他们那摊子烫手的生意接下来后,全部兑换大量黄金,给爱国情结极重的他,捐了一大笔抗日资金,惹得杜月鸣开心不已。得知他们全部要黄金,杜月鸣十分不解,很好奇他们放着轻便易携的钞票不带,反倒弄得如此麻烦,带着又沉又重的黄金上客轮,着实是麻烦的紧,不但难以携带,还会着来小偷强盗的惦记。
贤知见他担心,和洛辰将他拉到他没人的办公室里,把来自北平军方张丰昌张大帅,给他们的信里写的内容一一讲给他听。杜月鸣听完风情云淡的一笑了之,似乎他也早就知道了这样的时局。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放不下的东西,他的信念也许就是,能一直在这粉饰太平的上海滩上称雄称霸。而贤知和洛辰的信念却是,能衣食无忧的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和彼此平安度过此生,相携到老足矣。
所谓人各有志,贤知洛辰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从没有想过要当万世流方的英雄。当初混黑道,也是为了最基本的生存,他们只想做一个最平凡的人,有家有子衣食温饱,如此就好。杜月鸣也知道他们无意于再留在上海滩上,好生可惜的拍拍他们,将他们亲自送出了他的办公室。
最近这些日子,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一方面要筹备包船去香港的事,另一方面还要在上海滩和他们交好的各大帮会里,安置好所有跟着他们的小弟,只有看着他们都有了别的归宿,这样他们才能安心离开。还有要帮曼凝两口子把珠宝行结束掉,提前将他们一家四口送上飘洋过海,前往大不列颠的客轮上,让他们远离这片不知何时就要成为战场沦陷的繁华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