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下——幻姬之殇

作者:幻姬之殇  录入:12-11

给曼凝送行那天,一家人在码头上抱头痛哭。曼凝抱着贤知和夏晨烟不舍得松手,一反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哭得泪如雨下。这种场面看的洛辰林枫也潸然落泪,带着四个不知事的宝宝,沉浸在离别的感伤之中不能自拔。抱着曼凝,贤知眼圈红了又红,柔声劝道,

“好妹妹,甭再哭了,你这哭得哥哥心都碎了,瞧把宝宝吓的,咱不是还有机会再见面儿嘛,等过几年儿时局稳定了,哥哥带着宝宝去大不列颠瞧你们去,让咱家老佛爷和辰儿也去见识见识,瞧瞧洋鬼子那儿的洋风光,再不然你回来也成,我们在香港等着你。”

从贤知怀里抬起头,曼凝深深吸了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水,抱了夏晨烟一下,又转身投入洛辰的怀里,哽咽的说道,

“嗯……我知道,妈就拜托你和辰哥哥了,宝宝……宝宝留在您二位的身边儿,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等这儿的世局一稳定,我和他就回来……妈,您多保重,辰哥哥,您也是,好好儿保重身体,我会想你们的,真舍不得啊……”

原本就一百个不放心的贤知,此时被即将分离的场面弄得心里难受的五味杂陈。上前拍着眼圈也红红的林枫,语气里满是威胁的说道,

“洋鬼子妹夫儿,我可就这一个妹妹,你要好好儿待她,甭以为离开中国就能随便儿欺负她,要是我知道你敢在那么老远的地儿欺负她,我和辰儿是干什么的你最清楚,到时儿有你小子好果子吃!懂了吗?”

林枫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疼妹妹的心切,说的话不是那么好听罢了,也不和他一般见识,绅士的笑着,抱着他拍了拍,回道,

“哎,哥哥,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疼她的,绝不会给您机会让您发飚的。”

他的幽默风趣话,让沉重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众人都被他那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给逗笑了。看看时间已到,夏晨烟再次将曼凝抱在怀里,唠唠叨叨的嘱咐着一切她能想到的事。让刚刚收了眼泪的曼凝又再次泪洒衣襟,伤心欲绝。一声汽笛响,惊的曼凝抱着林枫大哭起来,离别之伤让所有人心痛难挡。

贤知怕他们这样哭下去会误了船,先行收起难以言喻的伤感,和洛辰指挥着一行苦力们,帮他们把大量的行李送上甲板,先行上船。随着汽笛一声紧似一声,曼凝终于被林枫和家宝拽着往甲板上慢慢移动着,抱着怀里的不满半岁的宝宝,边往船上走,边一步三回头的往岸上看着。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的背影越来越远,洛辰心里一阵抽疼,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悄然滑落。

贤知将他拥在怀里,紧紧抱着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惆怅无比。韩鬻抱着两个少不更事的宝宝,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离别场面,红着眼圈转身向出车子停泊的方向去了,想着他们一会也就要上车,他就先行带着宝宝们在车上等着。

站在岸边的洛辰眼中模糊的影象里,突然从远处跑来一个矮敦敦胖乎乎的小身影。洛辰心跳加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让视线清晰起来。才看清原来是哭得肝肠寸断的家宝,从甲板上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一头扑在贤知的腿上,用两只胖胖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鼻涕眼泪的抹了他一身,奶声奶气的大哭着说道,

“舅舅!辰舅舅!呜呜呜……姥姥,小舅舅……宝宝不想走……宝宝想和弟弟玩儿,想吃姥姥做的饭饭……想让舅舅抱抱……”

一把抱起哭得泪水横流的家宝,贤知无语凝噎,接过洛辰递来的手帕,给她擦掉眼泪鼻涕,狠狠在她哭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不顾洛辰和夏晨烟想伸手抱她的姿势,狠下心来,大步往船甲板上走去。站在贤知的身后,洛辰狠着心不去看他们,任凭家宝在贤知肩上哭的撕心裂肺,伸着小手喊着让他抱抱,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只有紧紧将快要哭晕的夏晨烟抱在怀里,才能让自己空荡荡的心里好受一点。

正往船上走的林枫一回头,就不见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家宝,顿时吓得脸色都发白了。转身一看才发现她已经跑回岸上,赶紧追着跑出来,贤知已经抱着她给送过来了,林枫急忙接过对他又踢又打耍脾气的家宝,红着眼想对他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贤知拍拍家宝的脸,哑声哄道,

“家宝乖,舅舅等你去那边儿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啊,你要是不去,你妈妈和爸爸都给舅舅吃光了怎么办?你得帮舅舅盯着他们,回来时,多给你辰舅舅带带点儿好吃的,听话啊。”

“嗯,舅舅,你等着,宝宝给你和辰舅舅还有姥姥带好吃的回来,宝宝不想你们了,乖乖跟爸爸走……呜呜呜……”

孩子的童言无忌,说的两个大男人在人群中泪流满面。硬起心肠,贤知退了几步,冲他们挥挥手,再也不敢看一眼趴在林枫肩上哭花脸的家宝,转身跑下甲板。站在岸上,看着客轮鸣着笛声,缓缓离开岸边,贤知将洛辰和夏晨烟的肩搂住,一直看着那艘巨大的客轮越驶越远,才拉着两人离开这片徒留悲伤的码头,乘车带着早已在车里睡着的两个宝宝,回家继续打理一切了。

就在曼凝一家离开上海滩半个月后,阿旺和那个叫白露的女孩,在贤知洛辰的大力促成下,顺利在上海一家最大的教堂里,举行了一场西式婚礼。宴请了上海滩上所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来参加,圆了他想有个家的梦,让近千号兄弟们,在离别前夕最后又欢聚了一场。

婚礼的最后一项,就是金盆洗手,就在两年前,贤知洛辰接任帮会龙头的总华商会的庭院里,聚集了上海滩上所有报社的记者们,和他俩手下近千号的兄弟,由杜月鸣亲自主持这个金盆洗手大会,这样的气氛在众多的人心里,都感到有些伤感和压抑。

贤知和洛辰对于这个仪式却从心里感到无比轻松开怀。只要他俩在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纯金盆里,洗过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就能永远脱离这身不由己的黑道江湖,脱离这血雨腥风的你争我夺打打杀杀的日子,能和家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在杜月鸣将他们带到那个曾今给过他们辉煌的台子前,贤知清丽绝色的脸上平静如水,慢慢挽起衣袖,和同样平静清冷的洛辰,同时将手伸进那盆清澈见底的水里。两人仔细将十跟手指挨个洗了一遍后,又让记者们拿着相机照了个够,彻底给这个即将解散的帮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两人金盆洗手后的第二天,上海滩上个大报纸将这个惊天的消息大肆报导,一时间整个上海滩上都在议论着他们的退隐原因,都猜不透这两位正混的风生水起的青龙帮龙头老大,为什么在上位才两年之余就金盆洗手,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去管那些扑天盖地的八卦报导,贤知和洛辰在家安心归置一切迁居的事宜。

直到十天后,一切准备就绪,洛辰贤知这才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带着全家六口人,加上誓死要跟着他们一起迁徙的老陈一家,还有连赖带闹非要跟着来的修凡和翟林,新婚里的阿旺夫妇俩,带着多的雇了三十个苦力才能办完的行李家当,重金包下一艘客轮,浩浩荡荡的上了船,举家迁往香港定居。

站在船头上,洛辰抱着半岁多的小家安,看着越来越远的那片曾今让他们一无所有,到现在叱咤风云的上海滩码头,心里涌上万千感慨。五年前,他和贤知从北平刚到那里时,连饭都快吃不饱了,又都不想再做那谁都可以任意轻薄侮辱的下九流戏子,才去了码头出苦力。

在机缘巧合下得到谭四的赏识,并且得到他的重用,甚至将他倾尽一生心血打下的江山拱手相送,让他们接手那如日中天的青龙帮,没想到才两年多的时间,就让他和贤知给解散了,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让他对谭四的愧疚又深了一层,心里着实不好受。

贤知抱着乖乖趴在他怀里的家昌,在洛辰身边站着,没有像他一样看向越来越远的黄浦江码头,反倒一直安静的看着他完美的侧脸。贤知深知他的不舍和心酸,难过却也感到无能为力。他们放弃那样如日中天的身份和事业,要说没有一点可惜和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再是黑道,再是身不由己的江湖,也毕竟是他们发家的源头和谭四的一生心血,在这乱世中无法再坚持下去。这样的感觉让贤知心生愧疚和无力感,甚至还有些暗自感叹,为什么他不是神仙在世,不是如来佛祖,能力挽狂澜,将这即将混乱的世间来个扭转乾坤,让乱世成为太平盛世。

如果能那样的话,他们也用不着放弃这片大好家园,去一个陌生又萧条的地方重建家园了。看着洛辰渐渐发红的眼角,贤知心疼的悄悄在家昌耳边说了几句话,家昌听了猛点小脑袋,用两只小胖手抱着贤知的脸亲了一口,就从他身上滑下来。贤知将他放到船甲板上,小家伙就扑到洛辰腿上,用小手抓着他的裤子直晃,奶声奶气的仰着小脸对他说道,

“爸爸,你冷不冷?宝宝肚肚饿了……弟弟、也饿了,咱们……回……去找奶奶和小叔叔吧。”

洛辰被他从回忆中叫回神,赶紧扯起笑脸来,把怀里的小家安递到一脸担心看着他的贤知怀里,弯腰抱起家昌,亲了亲他有点凉的胖脸蛋,柔声哄道,

“好好,宝宝和弟弟都饿了,爸爸带你们回去找奶奶……贤知,我没事儿,甭担心,就是有点儿舍不得。”

“没事儿就好,这儿有点凉,甭再着凉了,走,进去吧,妈可能心里也不好受,鬻儿陪着呢,再让这俩小子去闹哄闹哄,也就忘了。”

见他笑了,贤知才放下心来,抱着在他脸上乱抓乱啃的小家安,腾出一只手来,拦住他的腰,柔声细语的哄着进了船舱。这艘客轮是他们花重金包下来的,除了船长和他的十来个副手们,就是他们一行人了。夏晨烟韩鬻他们又都在船舱里待着没出来,更显得这艘巨大的客轮上,空荡的像没有人待的空船似的,走在木质甲板上,似乎都有空空的回声,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两人抱着孩子进了船舱,看到里面的景象,贤知才觉得他是想多了。这几个人,让他顿感无语,一直担心他们会像他和洛辰一样,因离开生活近半辈子的地方心里难过,没想到他们竟然围在一张八仙桌前,嘻嘻哈哈哈的正在打麻将,气氛又热闹又和谐,好的不得了,看不出哪里有一丝离愁。韩鬻坐在桌前推倒一把牌,看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冲阿旺和他太太嘴里大叫着他赢了,让他们赶紧掏钱,走过来接过贤知怀里的小家安,亲了一下,道,

“哥哥,您瞧,旺哥和嫂子赖皮,输了不给钱,赢了就抢,妈也不管,还帮着嫂子抢,我不依,您上,帮我赢回来。”

“呵,你小子还长劲了啊,什么时候儿学会这玩意儿的?贤知,你会帮他吗?”

一看到麻将桌,洛辰原本浅笑盈盈的脸色就冷了下来,转头对摩拳擦掌想上桌去摸两把的贤知问道。见他这么一问,贤知吓得赶紧陪着笑脸,抬手打了韩鬻脑袋一巴掌,道,

“我怎么会帮这臭小子,这赌博的臭毛病,他是什么时候儿学会的?你们也是,瞧什么瞧,快收收,不许再打了,从今儿起,咱家不准任何人再开赌局,违者罚一月月钱。旺哥,您也是,再敢拉着老佛爷和鬻儿开赌,我就让大嫂离家出走,不要你了。”

夏晨烟一听不给月钱,气的一跺脚,扔了手里的麻将牌,快步走到贤知身边,伸手拧着他的耳朵大骂起来,

“好啊,你小子,竟敢见风驶舵儿!你怕辰儿不敢玩儿,还敢管老娘的这点儿乐子,你忘了那天他不在家,你陪我玩儿的时候儿啦?你要敢罚不给我月钱,我现在就跳黄埔江!鬻儿,你可甭拉着我啊,我这就去跳……”

阿旺大笑着,将赢到的钞票统统塞到被韩鬻抱住的夏晨烟手里,哄道,

“哈哈哈,伯母,您就省省吧,您这儿子,心里只有他家辰儿一个,您要跳江了,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他了,咱要让他养着,吃穷他,喝穷他,这才解恨嘛。”

洛辰越听越憋不住笑,他明白贤知是怕他看到这样的场面生气,故意逗他开心,心里一高兴,也就真的不气了。其实这样的小麻将,无聊的时候可以怡情,像是以前在赌档里的那种赌,是绝对不行的。把怀里的家昌递给贤知抱着,洛辰搂着夏晨烟柔声哄道,

“呵呵,老佛爷,您甭听他瞎说,您啊,以后想玩儿,我陪您玩儿,输的算我的,赢得全是您的,月钱再加一倍,这样儿行吧?快甭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心疼,您饿了吧?鬻儿,赶紧叫老陈上饭。”

“哼,这还差不多,还是辰儿好,贤知那臭小子,整个儿一狗腿子,就会讨你的欢心,连老妈都不放在眼里了。”

贤知一看洛辰笑了,知道自己成功的转移了他看到赌桌的那阵气了,赶紧笑着狗腿似的蹭到他身边,对拿着一根黑色文明棍支撑着,想要离开牌桌的阿旺说道,

“嘿!得得,我又错了,辰儿既然都发话儿了,那我只有遵命呗,旺哥,您今儿可叛变了啊,我记着呢。”

阿旺闻言笑着举起文明棍,轻轻在他后腰捅了一下,连骂带笑的和他闹起来。本就不太大的船舱里一时笑闹声不绝于耳,让偶尔从甲板上经过的船员水手们也跟着心情大好,绽开了憨厚真诚的笑颜。客轮在笑闹声中,平稳的靠近香港海岸的码头上。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明显比上海码头暖和了不少的空气,贤知搂着洛辰,看向渐渐就要挨近的岸边,心中感慨万千。

这里,将是他们又一个新的开始,不过相比起那年的开始,底气要足了不少。那时,他们一穷二白,有的只是那一腔热血和冲动,不像现在,可以带着丰厚的身家,在这个陌生的岛屿上开始新的生活。这次,他们终于可以昂首做人,不再是拿不上台面人见人怕的黑道人物,而是正经的生意人了。

一想到真的可以脱胎换骨的重新来过,贤知的心情大好,四下看看没什么人注意他们,忍不住趁机在洛辰的脸颊上偷香一口。洛辰正在感叹着人生的跌宕起伏,才五年多的时间,他和贤知就从最初一名不文的下九流小戏子,混到今天这样的身家排场,又辗转到这个不太繁华却比较安逸的小岛上,真是遇到贵人相助了。被他亲的吓了一跳的洛辰,回过神来脸色通红的小声嗔骂道,

“你这货忒不要脸!给人瞧见像什么样儿!快到了,还不收拾收拾准备下船。”

“我怎么了我,我亲我的人,关他们什么事儿,谁敢笑我揍他……嘿嘿……辰儿,我就喜欢亲你,瞧着你脸红,我就高兴……来来,让我再亲一下儿,就一下儿。”

贤知见他红着脸微怒的模样着实喜人,嬉皮笑脸的往上蹭着,说出的话让洛辰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几分,气的一把推开他。贤知被他推的后退几步,刚想再次冲过去抱他,就觉得裤腿被人从下面抓住,低头一看,竟然是家昌那小家伙,正拉着他的裤腿仰着小胖脸,乐的眼睛都没了,奶声叫道,

“爸爸,宝宝也要亲亲,亲亲嘛……”

正想温情爆发的贤知被宝宝突然出现,给气的哭笑不得,俯身捏着他的胖脸蛋子,咬牙笑着,心里却恨不得咬哭这小子。自从有了这两个小东西,他和洛辰能亲热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每当想亲热一下时,就会有这样的小灯泡插进来搅乱他的好事,不禁气的冲着远处和韩鬻他们玩闹在一起的修凡大叫着,

“嘿!这小子!修凡林林,快来看孩子!码的,养孩子干嘛?!干嘛啊,纯粹是个电灯泡儿!修凡!死哪儿去了……”

洛辰被这爷俩逗得笑的眉眼弯弯,抱起地上不依不饶扭着小身子撒娇的家昌,亲了亲被贤知捏红小脸的小家伙高高嘟起的小肉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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