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知本没想着惩罚这个总是皮的让人头疼的小子,没想到回头一看,那个正被洛辰蹲下身子哄着的小翔头上,已经有血滴往下掉了,气的大吼一声,一把拎起还在装委屈装可怜的家安,就想往屋里走。家昌见贤知发火了,吓得小身子都有些颤抖,可为了保护弟弟,不让弟弟挨打,还是鼓起勇气来,扔了手里的洋娃娃,扑到贤知腿上,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哭着求他饶了家安。
“爸爸……您别生气了,别打弟弟……我害怕……呜呜……”
被家昌绊住腿的贤知,本想不理他甩开他,回屋好好收拾这个闯祸的臭小子,可当他低头看到已经吓的小脸煞白的家昌,小小的身子都在发抖时,心疼的立刻没了脾气,扔下手里拎着嚎啕大哭撒泼耍赖的家安,弯腰抱起他来柔声哄着,
“哎……好好,爸爸不揍他,别哭了啊,宝宝乖,不怕不怕,爸爸不生气了。”
贤知只顾着心疼的哄这个胆小乖巧的家昌,完全忘了还有个罪魁祸首,趁他在发扬柔情父爱的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被摔疼的屁股,一溜烟的往屋里跑去,找夏晨烟当救兵去了。等贤知哄好了怀里还在抽泣的家昌想起来找他时,家安早已不见了踪影逃之夭夭了。抱着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颈子的家昌,贤知无奈的叹了口气,亲了亲他哭得红肿的眼皮,对刚才自己的粗暴吓到他心疼后悔不已,抱着他往洛辰那边走去。
他对这个胆子极小,长相秀气的大儿子,那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每当淘气的像个土匪似的小家安,做出让他生气想揍他的事时,总是这个乖巧的让人心疼的家昌,用他的泪眼和软糯的童声让他熄火,换来家安的平安,躲过了无数次皮肉之苦。贤知走近洛辰,将怀里的家昌放到地上,看了看已经不哭的小祥的脑袋,问道,
“怎么样儿辰儿?这小子的伤严重吗?不行就带到医院瞧瞧吧。”
“我瞧着就是擦破了点皮儿,没事儿,等会叫人带他去洗洗,晚上咱俩一块儿把他送回家,好给人父母道个歉去,哎……家安这小子,人呢?”
洛辰摸摸小祥的脸,把给他擦伤口的手帕拿下来,看了看伤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着,说完才想起家安,从地上站起来到处找着。洛辰这一说,贤知才想起来那个小子,心里又冒出了火来,也站起来想去找他算账。腿还没迈开,贤知就被聪明的家昌抱住,拉着他弯了腰,又把一头雾水的洛辰也拉下来,在他俩耳边悄悄说道,
“爹哋,爸爸,刚才小祥骂弟弟和我了,弟弟才打他的。”
洛辰闻言,看了看贤知,抱起家昌亲了一口,问道,
“什么?他骂什么了?”
“爹哋,他……他说我和弟弟是没妈的孩子,还说,还说我和弟弟是捡来的,妈妈不要我们了。”
家昌趴在洛辰的肩上,紧紧搂着他的颈子,小声给他说着,听得洛辰气的变了脸色,想发火,又碍于说这话的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可心里却被堵的难受,只能站在那里干生气。在一旁的贤知也听到了家昌的话,气的脸色一下寒了下来,他可没有洛辰的性子好,能忍住不吱声,当下就一把拎起揉着头的小祥,快步走到大门口,将他扔了出去,骂道,
“臭小子,快滚,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敢胡说八道欺负我儿子,小心我割了你的小鸡鸡,让你尿不出尿来!还有,你要敢回家告诉你妈妈这儿发生的事儿,我就再把你的嘴缝起来,听到没?!听到就快滚,再不许来我家了,臭小子,敢欺负我儿子,胆儿肥了……辰儿,嘿嘿……那啥……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宝宝,快来爸爸抱抱,咱进屋找奶奶去……”
正往院子里走着骂着的贤知一抬头,就看到洛辰那双戏谑的笑眼,和唇边浓浓的嘲弄笑意,脸一红,一把抱起家昌逃离似的往屋里跑去。毕竟他这曾经的青龙帮龙头老大,混到竟然为了儿子,用那一套黑道上的东西来吓唬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脸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看着贤知已经越发宽阔成熟的背影,和家昌那欢快的笑声,洛辰在阳光下柔了眼波,弯了唇角,笑的如三月春桃般艳丽温暖,跟着往屋里去了……
第一百章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中美英正式对日德意宣战,中国战区遂正式成为二战盟军反法西斯战争战场。盟军委托蒋中正任中国战区(含越南、泰国、高棉,高棉为今柬埔寨、老挝)统帅,派史迪威中将任蒋参谋长。英国封锁之滇缅路亦开放向中国后方运补。
日军在偷袭珍珠港当天,香港当地时间 12月8日由酒井隆指挥从深圳进攻香港。负责防守香港的包括有英国、加拿大、印度士兵和香港义勇军。虽然政圝府早前多番宣传英军作战能力,但英军在欧洲战场自顾不暇,在港驻军自始即处于非常不利的的防守位置。
日军不单有数量上的优势,而且在开战的首天便取得制空权。英军和印军撤退到醉酒湾防线,然后在猛烈的空袭和炮击下撤出九龙。英军和渡海后的日军继续激战。最终英军失去了唯一的水塘(香港对水库的称呼),于是唯有选择投降。
在港督杨慕琦带领下,一众英国殖民地官员前往被日军占据的半岛酒店的三楼336室的日军总司令部签署降书,日军驻广州第23军司令官酒井隆随即暂代香港总督职务。当日为圣诞节,因此被香港市民称为「黑色圣诞」,香港沦陷。
外界一片混乱,英租界里却像平静的海面上被激起的风浪和阵阵涟漪,只是乱了一下,没多久后就又归于平静,似乎那些涟漪和风浪从没来似的。不过这看似不大的风浪,对贤知他们的生意却影响很大,先是饭店的生意冷清,几乎没有什么顾客上门消费,然后就是纱厂的货源受到影响,预定的大量棉花也因为战乱根本无法到港,导致几百号工人没有干的,整天窝在工厂里打扫卫生,让洛辰和贤知也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贤知在生意不景气的情况下,倒还能沉住气,想着就算是生意不景气,凭他们这几年赚到的,总是还能好吃好喝撑上几年的,再说还有后院里的那些老底子,怎么着也不会让这一大家子人饿肚子的。可是洛辰就有些着急了,整天拿着报纸在看,看过后就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连胃口都差了很多,身体也变得不如以前好了,清减了不少。这一系列的表现让贤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想法设法的逗他开心,还给下人们嘱咐每天的报纸不许再让他看到,以免再惹他烦心。
两个孩子倒是年幼不知天下事,总是在家里把洛辰逗得露出笑脸来,这样一来,贤知就放心不少,反正饭店的生意和纱厂生意都萧条,纱厂已经放假停工了,也用不着天天去盯着,两人也都可以趁机在家陪陪孩子和母亲大人了。后来因为怕外面乱,会波及到这里的小学校,贤知索性就给俩孩子在学校里请了长假,请了个家庭教师回来,天天在家里给他们教书,一来可以陪陪洛辰,二来可以避开外面的混乱,能保障两个孩子的安全。
洛辰对贤知这个决定也很赞成,毕竟他们从上海迁徙到这里,就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和成长,多花点家教的钱,也比孩子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来的划算。送走今天来给孩子上完课的那个文静的女教师,洛辰进书房检查两个孩子的功课,看完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的跟在他身后进书房的贤知柔了心。七岁的家安难得听话一次,今天的大字竟然乖乖按照老师教的都写全了,细看之下还能看出他的认真,一笔一划都工工整整。拿着他的练习簿,洛辰摸着他的小脑袋,夸道,
“家安,今儿写的字儿真好看,明儿要是还能这么写,那爹哋就给你奖励。”
家安看看了一旁慢慢走到贤知身边依偎在他怀里的家昌,像极了贤知那双桃花眼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看看洛辰后跑到贤知身边,拉着他的手求着,
“爸爸,哥哥说了,我要是再不好好儿学习,他就不理我了,爹哋……您瞧,我今天听老师和哥哥的话了,您可以让哥哥陪我练功了吧?”
“爸爸,今天弟弟很听话,我的病也好了,可以陪他去练功了,您就答应了吧。”
家昌不顾前两天的重感冒刚刚好一点,靠在贤知身上,软软的说着,听得贤知和洛辰心都化了,对视一眼,赶紧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俩对这个家昌,都要比家安上心,一是因为家昌是谭四的孩子,在心理上就怀着感恩的心态珍视着。还有就是这孩子的性子柔弱乖巧的一点也不像谭四,倒是像足了温柔娴静的玫瑰,越大越比小时候乖巧的让人心疼,对两个父亲的话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像家安那样动不动就反抗惹他们生气过。
家昌的身体也生的比较柔弱,胆子也小,贤知原本想着男孩子,多少应该会点拳脚功夫,以免以后长大受人欺负,就算防个身也好,也想像教家安那样,从小就教他练功。洛辰却心疼家昌身体柔弱,反对贤知这么小就教,想等再长大点教也不迟,没想到一年前,贤知趁洛辰不在家时,用诱哄的方法骗着家昌练了一个小时的开身功,累得大病了三天,被洛辰狠狠骂了一顿,还生气罚他睡了三天沙发,贤知自己也心疼的再也舍不得让他练而作罢。
家昌这样的孩子,长的极清秀,性子又乖巧,就连有了自己孩子的韩鬻对他也是疼爱有加,更别说他家的老祖宗夏晨烟了,这孩子在家里简直就是被捧在众人的掌心里长大的。比他小两岁的家安倒是像个土匪似的,整天惹事生非总是挨贤知的揍,这小子胃口也好,身体长的比家昌还壮实,极喜欢和贤知一起练功,还喜欢让家昌做看客,看着他练功。
每每家昌要是在场看着他,这小家伙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蛮力似的,练起来格外认真,还总是扬言长大要保护家昌,听得洛辰和贤知开心欣慰不已。家安的性格和贤知很像,淘气调皮,胆大包天,家里除了贤知能镇住他,根本没人能把这小子管的住,有时连洛辰都被他气的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打,只好都给贤知管教了。
贤知的管教方法就是棒下出孝子,每当淘气的家安犯错时,就把他抓到书房里,反锁上门,谁讲情都没用,狠狠修理一顿后才放出来,倒也能管上十天半个月的用,所以这孩子对贤知是又敬又怕,什么事都要经他同意了才敢去做,倒也省了洛辰的心了。
小家安还有一个软肋,那就是家昌,只要家昌说的话,比谁的话都管用,这个认知让洛辰和贤知紧紧抓住并加以利用,把管教这个让人头疼的小儿子的重任,交给了大儿子。家昌倒也不负恩泽,把个像活猴一样的家安,管的服服帖帖,让往东不敢往西,俨然一个小狗腿子,给贤知和洛辰省了不少事。
其实家昌的法宝无非就是,如果家安不肯听话,学习或写字,他就会拿不理他作为要挟,还会用他的眼泪来征服有时不服管教想做些反抗的家安。就像刚才,其实老师那会让他俩写大字时,家安原是不想写的,家昌看他不听老师的话,气的两眼发红泫然泪下,委屈无声的看着他,小声说了句不想理他可以不写,然后就低头自己写功课,再也不看他一眼。
吓的家安立刻拿起毛笔,在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安静工整的写起大字来。直到写完,老师被洛辰送走后,家安才拿着写完的大字,蹭到一直没有看他的家昌面前,讨了他一个笑脸,给洛辰报功了。
“好,去练吧,家安,小心甭伤到哥哥了啊,让他离远点儿瞧你练就成,去吧。”
看着两个孩子手牵手跑出书房,洛辰笑的满眼宠溺,叫来下人给两个孩子准备下午的茶点,在贤知的相拥下去了客厅。夏晨烟今天不在,去了韩鬻家陪小莲,家里就剩他俩和孩子,感觉清净了不少。贤知陪着洛辰在客厅用完茶点后,拉着他上楼回房休息了。躺在床上,贤知吻着洛辰的额头,和他闲话家常,想起最近他为了局势混乱烦心,摸着他的发丝,劝道,
“辰儿,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咱的生意?”
“哎,担心也没法儿啊,这到处都是这样儿,咱能不受太大的波及,已经算是不错了,我啊,现在就想着咱家能平平安安就成,钱财嘛,能赚的上更好,赚不上,也不能强求,只要俩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好。”
洛辰窝在贤知的肩上,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的说着。贤知听了笑笑,亲了亲他的唇角,道,
“既然正经生意这么难做,不如咱再冒一次险,拿出点儿本钱来,再做一次期货,你觉得成吗?我瞧着时局这么乱,最近什么都涨价儿,咱纱厂都没货了,等上个三五个月,时局一稳定下来,说不定能大赚一把呢。”
洛辰闻言沉思了半饷,以他们这些年的经商经验来看,贤知的提议绝对正确,趁着混乱,物价都大涨大跌时,买进市面上的紧俏物资囤积,待到正常时再出手,肯定能大赚的,不过……要是万一买错了,那会陪得很惨,洛辰在这乱世中只想求的安稳,还不想去用这么刺激的赚钱方式来铤而走险。
看他半饷不吱声,贤知就知道他不敢做,也没有再逼他,只是亲了亲他的眼角,两手抱着他,在他后背轻轻抚摸着,哄道,
“你要是怕赔钱,咱就不做了,这些天儿你也没睡安稳,好好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晚饭我叫你。”
洛辰在他轻柔的话语和抚摸下,竟然真的有了睡意,也许是这些天他都没睡好,也许贤知的柔情和体贴总是给他安心,所以,在他说完没一会,就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看着他有些憔悴的睡脸,贤知满眼宠溺的亲了亲他的唇角,帮他盖好被子,起身下床出了卧室。
贤知刚想去书房给韩鬻打个电话,就看两个小家伙被奶妈给洗的清爽干净,手里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黄澄澄的果汁,从楼梯上走来,看样子是想给他俩送去卧室喝的。笑着叫住了前面的家昌,贤知招手让他们来书房。两个孩子跟着他进了书房,放下手里的果汁,家昌软软的小身子就依偎进了刚坐在沙发上的贤知怀里,用软糯的声音指着橙汁对对他说道,
“爸爸,这是奶奶给您和爹哋弄的,您快喝了吧,可甜了,爹哋呢?”
抱着家昌,贤知抬眼看到小家安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站在茶几前,想往他身边凑,又有点不敢的模样,心里一柔,笑着伸出手,将他拉到怀里,亲了一口他的脸颊,慢声细语的问道,
“爹哋累了,让他睡会儿,等起来了爸爸给他喝……来,家安,到爸爸这儿来,功练完了?哥哥看了吗?今儿练了几套儿啊?”
家安在贤知的怀里,难得贤知对他温柔一回,让他感觉到受宠若惊,心里一兴奋,就本性毕露,仰着小脸得意的抱着贤知的脸使劲亲了一口,笑道,
“爸爸,我今儿练了三套,哥哥看的可开心了,瞧,我的腿为了那鹞子翻身,都给磕破了,哥哥还心疼的哭了呢。”
闻言贤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赶紧拉起他的裤腿看了看,雪白圆胖的小腿膝盖处,真的有块新伤疤,已经被奶妈给包扎好了,心里疼了一下,贤知语气就又温柔了许多,摸着他兴奋的笑脸,道,
“哎吆,你这猴儿崽子,那鹞子翻身是有点儿难度,怎么不等我教你就自个儿练了?瞧这腿摔的,你爹哋瞧见了,准得心疼。”
“哈哈,爸爸,那咱就甭给爹哋说了吧,省的他又唠叨,哥哥,和我玩儿去吧,爸爸还有事儿忙,我带你找小祥去。”
家安根本坐不住,见贤知抱着他和家昌不撒手,赶紧从他怀里挣出来,拉着家昌就想走。贤知一听他俩要去找小祥玩,怕那孩子欺负他俩,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祥还和你们玩啊?他还欺负你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