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又会想到,当初那个最信誓旦旦最不可能变卦的人,最后会一走了之呢?
米嘉不是怕了,他只是厌了,如同之前无数次无疾而终的恋情的重演,他厌了。留下残局无法收场,米老太太一纸机票将他送去了国外,从此与这些荒唐事再无瓜葛。
而留下的人却没这么容易摆脱,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女人既无颜面再回学校,又难再回家面对丈夫儿子,最后选择了投河自尽。
众人不知前因后果,只当是她单方面引诱了米嘉,只道是她自作自受。
若是米嘉知道,自己曾经深爱的他承诺过非卿不娶的女人,是背负着这样的骂名死去的,他会作何感想,好在这些他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60
“过去式?他是这样向你介绍我的?他未免也介绍得太简单了吧!”
乔煜的话中带着极大的嘲讽,听得严臻明很不是滋味。
打严臻明第一次见到米时,就觉得这人眼中有故事,虽是外表看起来最平常不过的人物,但是只要细心留意,就会觉得这人躲闪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屈的倔强,低卑的姿态中暗藏一股强大的隐忍,让人很想揪出一二。
可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严臻明对于米时的过去一无所知,对方不曾主动提及,他也不会主动去调查,可这始终是哽在他喉中的一根刺,刺得他浑身不舒服。
而这横空冒出来的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顶着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脑袋,操着一副大言不惭的语气,竟然比自己更了解米时的过去,严臻明心里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是的,严臻明可以对情人的过去不甚在意,自己的过去同样不是清清白白,有些报纸杜撰出来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回首,他也不会傻傻地为自己过去主动向米时认错忏悔。
说什么?说很抱歉,在认识你之前,我没能很好的把持住自己?说很惭愧,在认识你之前,我先认识了其他人?说对不起,我不该把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的情话说给别人听了?
两个大男人,又不是在演言情剧,实在不必如此煽情造作。
但是,严臻明虽能这样想,心里还是不能释怀。就算他的情感之路盘根错节劣迹斑斑,他仍旧觉得光明磊落,因为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如果米时想知道,他随时可以向对方和盘托出。
但米时不一样,他将自己埋得很深。
严臻明可以不去追究双方的过去,但对方的刻意隐瞒,又会让他觉得有失尊重。不可否认,严臻明开始在乎了,不光是关于两个人的未来,而是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他都想了解,他想完全拥有这个人。
两个人刚刚确认关系不就,或许还远未到需要向彼此交心交底的程度,但是显然严臻明已经准备好了,而米时还未准备好,这是严臻明的纠结所在。
看着地板上的鞋印,严臻明不觉有些头痛,为了了解米时的过去,就将这来路不明的臭小子带回自己的家中,实在有些失策。
那小子也不知在外流浪了几天,瘦得好似吃剩了的玉米棒,一进门就翻箱倒柜找吃的,只可惜折腾一圈,最后是一无所获。
严臻明很少在这里留宿,冰箱橱柜只是个摆设,自己又不会下厨,厨房更无用武之地。
回想一番,这里也就是上次带米时来过,还是因为这里少有人知道,不用担心两人的关系被抓包。
乔煜那小子倒也不懂得客气,找不着吃的,随手柜子里拿了一瓶洋酒,打开了仰头就喝,全然拿自己不当外人。
一边喝一边来到沙发上躺下,双腿架在茶几上,全然一个大佬,问道:“说吧,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严臻明心想,奇了,这臭小子原来也不笨,但他还是回了句:“我凭什么要给你好处?”
“你有求于我,不给我满意的好处,你以为我会帮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必定不会安好心,名声在外的严臻明也有求于人的一天,实属不易,精明的乔煜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严臻明问:“你跟米时认识多久?”
对方答:“比你久!”
严臻明问:“你对他了解多少?”
对方答:“比你了解!”
严臻明气结,如果不是为了米时,他才懒得在这种没相没品的人身上浪费口舌,他直接问:
“你怎么才能离开他?”
对方这次倒干脆:“不可能!”
严臻明不得不换一种方式问话:“你想要什么好处?”
“叫我一声爷爷!”
严臻明笑了笑,他早该知道的,这是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严臻明还在思考着怎么对付这小子又不至于得罪米时,对方却不知吃了什么春药,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乔煜说:“不想叫我爷爷也行,上了我!”
这小子说话间已经凑到严臻明跟前,双手圈着严臻明的脖子,低声笑道:“米时有什么好,像根要死不死的烂木头,了无生趣,上他不如上我,我可比他强多了。”
严臻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艳遇逗乐了,心里估摸着这小子是喝多了,开始发酒疯来了。他只伸了一个手指,将对方推至自己5米开外。
对方却没有这么容易打发,继续凑上来,追着严臻明问:“我难道不比他年轻,长得不比他好看,皮肤不比他好?你连他都能上,还嫌弃我不成?”说着话就要上来缠抱严臻明,推攮间瓶里剩下的一点洋酒直接就倒了严臻明的背上。
事关米时声誉,以为严臻明会勃然大怒,可惜他没有,他只是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轻描淡写回了一句:“你的外表是比他出众,但你也不是最出众的,还远未到达爬上我床的标准。更何况,你身上太臭了。”
61
那一连串的事件对那个人的打击也不小,死者已矣,再多的谩骂也都抛在了身后,走得干干净净,而活着的人却不得不停下来继续忍受好事者永无止境的指指点点。
不管是之前闹得风风火火的引诱事件,还有之后的私奔风波,抑或是之后那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大家都只看到了当事人的荒唐与挣扎,校方的尴尬与无奈,都只是对着生还的人无尽鄙夷,对着逝者无限唏嘘。
回身一看,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本无心参与这场战争,却要忍受战争遗留下来的悲惨境遇。
原来的学校是呆不下去了,就算学校有心留他,他也不想继续再呆在那里,他已经厌倦了从熟人身上投来的怜悯的眼神。
他辞了职,也搬了家。
那样温和隽秀与世无争的人,实在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会做如此选择。
他有意跟之前的一切断绝联系,搬家的时候没有通知亲戚朋友,当然也不会想到米时,米时再见他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米时看着他拎着几个袋子从一家超市出来,可能是刚购物完毕,正要去车站候车。
虽有些时日没见,那人瘦了很多,但米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米时急忙别了自己的同伴,追了上去。
两人进了一家路边的快餐店,面对面坐着。
米时说:“你搬家了?”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米时便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件事情发生后,米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这人,但是那个时候他自己尚有一堆麻烦,不能自保,根本没有精力顾及他人。
他一心向着米嘉,没有想过后果,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成了米嘉的帮凶。不管是学校还是米老太太那里,都对他恨得肆虐。
米时沉寂了一段时间,等他脱身之后再来找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人会选择逃避,米时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有些害怕,念及那个人的好,他很害怕从此与这个人失之交臂。
这一次,米时好不容易再遇见这人,他只知道不能再错过他,事先没有想好该跟他说些什么。
米嘉就那样不负责任的走了,米时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人。这个人无条件的照顾自己,而自己那时的行为,很大程度上背叛上这个人。
米时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他。
“对不起。”米时低声说了一句。
经过这件事情,他成熟了不少,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
那人倒要反过来安慰米时,“错不在你,你倒什么歉。”
“是我没把米嘉看好,如果早些时候我能够制止他,可能后来的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如果不是我一直向着他,他也不会这么大胆。”
对方摇摇头,“她是成年人了,总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纵使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人的脸上也没有呈现一丁点的愤世嫉俗,一如既往的恬然淡定,与世无争。被这样的人吸引,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米时借口帮那人提东西回去,他是真的不想再错过这个人。
在那人租来的小阁楼里,米时第一次吻了那个人的唇,那人没有拒绝,像是第一次见面便帮米时洗裤子一样,显得那样从容自然。
时至今日,米时已经无法再回想自己那时的心理,因为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他很想知道,那时的自己,究竟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他更知道,那时的那人,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知道自己即将趟上的是一条惊世骇俗的道路,他不怕前路如何,他只怕会遭到这人拒绝。
面临这样的选择,任何人都不容易。
但是那人没有,在米时的记忆里,那人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米时知道他必定受了很多的委屈,正因如此,米时每次回忆他时,才会每次都觉得呼吸困难,他多想自己能够早些成熟,早些给这人一点宽慰。
轻轻一吻结束之后,那人对米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还小,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米时有些急了,赶忙解释,“我不是米嘉,我不会轻易反悔。”他第一次,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想这样做很久了。”
是的,真正做了米时才知道,他想这样做,真的很久了。
那人便不再说什么,摸了摸米时的头,喃喃自语,像是在说:你们两兄弟,是我们夫妻的劫数。
62
乔煜问严臻明:“你爱他什么!”
严臻明笑了笑,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继而反问对方:“你又爱他什么?”
严臻明不回答,但也没否认,显然是承认了他爱米时,乔煜听了这话,看起来有些乐,咧开嘴亮出洁白的牙齿,吊起眼皮斜视严臻明,其中不无鄙夷:“谁说我爱他!”
严臻明亦不是好惹的货色,“你不爱他,这么要死要活做给谁看?”
严臻明心中无比清明,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思维仍停留在孩童阶段,总以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哭哭闹闹撒个娇便有了。如果不是知道米时找他找得辛苦,他不会这么得意,他摆明了是要做给米时看。这样的角色,如何能跟自己比?还妄想找上门来,企图给自己难堪,简直可笑。
乔煜果然是有些恼了,狠狠地瞪了严臻明一眼,“谁要死要活了!我想怎么样去哪里是我的事,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总缠着我不放?”
“不想他再缠着你,那么你就停止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像个男人一样,输也要输得有风度。”
“输给你?哈哈哈哈……”乔煜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直至笑得蹲在了地上。
严臻明不由得皱了皱眉,对面这小子笑得太不怀好意,像是捡了多大的便宜,他虽不惧怕他,但是对方掌控着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这场谈话不再是由他掌控大局,这种感觉总归并不好受。
严臻明郁闷不减,对方却已经恢复正常,至少不再笑得那样惊心动魄,叫严臻明咬牙切齿。
不知道那小子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欺身上前时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眼里多了几分异常神采。
“看来你真的很想一脚把我踢出去?我明摆着告诉你好了,就算我想抽身,米时也不会同意的,他爱惨了我了,一天见不着我一天睡不安稳。”
他说这句话时,两只胳膊吊在严臻明脖子上,身子也半挂在对方身上,摆明又想勾引对方。
严臻明由着他去动作,他料想对方也不是真的想跟自己上床,只是想恶作剧一番,自然也就不必急急地撇清关系。
“跟我上床吧?”对方又说,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严臻明的下巴,眼中笑意盈盈。
严臻明虽不对这小子感性趣,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还是有几分魅惑的,严臻明不想跟他继续玩下去,想解了对方扣住自己脖子的胳膊,无奈对方扣得很紧,动弹不得,只得一手抵住对方又要欺上前来的嘴巴,“我说了,你还不到爬上我床的标准。”
乔煜不气不馁,“你不是想我消失吗?要么跟我上床,要么把我分尸,随便你选。”
乔煜从外界听来的,自然是严臻明这个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但是严臻明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我是个商人,不是刽子手。”
“那么就是选上床了?”乔煜乐道。
说罢趁严臻明瞬间的不注意,嘴巴直接冲上来,舌头伸进来对方嘴里,一番狂轰乱炸,昏天暗地的胡搅。
别看这小子瘦骨伶仃,没什么力气,嘴巴却像个吸盘似的,严臻明一时难以将对方推开。
严臻明是有些恼了,他恼的是米时怎么会看上这个人,像他那么温柔清明的人,不是一般凡人能够配得上,而这个人跟流氓没两样。
严臻明出了右手,虎口抵住对方的脖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对方却不觉受了限制,舔了舔嘴唇,一边使劲咂嘴,好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滋味不错,难怪米时会被你骗了。怎么样,我跟他比如何?像他那样死板不知变通的人,做起来多没意思,何不跟了我,我什么样的都敢尝试。”
严臻明想反驳,对方却不等他有这个机会,一手悄悄放下,一把抓住严臻明的下面,而后大笑,“哈哈,你硬了,就你这样,也敢说爱米时!”
敢情是场老套的勾引游戏,谁动性谁就输了。
严臻明这下真恼了,不再含糊,两手反锁住对方的胳膊,膝盖用力顶向对方腹部,末了再加一个肘击,彻底让对方歇菜。
严臻明经常健身,力量自然是不必说,乔煜也不知多久没有进食,哪经得起这样折腾,一口苦水喷出,同时也溅在了严臻明的身上。
乔煜半跪在地上,携了携嘴角,表情有些痛苦,仍旧笑道:“既然想做就做了,怕这怕那的,也配叫严臻明?”
严臻明恢复宠辱不惊的神情,理了理崩了纽扣的袖口,道:“就算我换个名字,我也还是我。”
乔煜憋了憋嘴,从地上爬起来,直接脱了身上的T恤,“没劲,衣服脏了,借个地方洗下澡。”
说话当真去了洗漱间。
严臻明以为对方会怒冲上来,跟自己搏命较量,岂料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想将对方踢出去,又觉得对方青了一块的肚皮确实有些可怜,无奈收了声,只觉小鬼难招,难怪米时拿他没办法。
严臻明脱了被乔煜吐了苦水的裤子扔在一边,在客厅坐了片刻,期间抽了根烟,继而去了房间找了条裤子,正欲换上,进而听见门铃声。
他觉得蹊跷,顾不得把裤子穿好,随便套了一下,光着个脚前去查看,刚到客厅便看见乔煜,对方一手把着半开的门,进来的那个人,很不幸,是米时。
严臻明看见米时的同时,对方目光也刚好落在自己身上,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在场的人,唯独乔煜最为坦荡自然,他转过身来,冲严臻明解开浴袍,露出里面赤裸潮湿的身子和大一号的四角内裤:“我的内裤脏了,借一条你的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