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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他不像严臻明那么凌厉霸气,也没有后者睿智圆融,不像后者那样出身名门,生来高人一等气质超然,也不像后者本领通天,可以在商场情场张扬肆意无所不能。但是他的眼神温和,对人和善,相比严臻明的咄咄逼人让人望而却步,他更善于将心比心,时时为他人着想,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觉得有压力。
这样的人,纵使不做任何承诺,但他的心意早已心照不宣。他可以细心地替你操持好一切而又不会让你感觉有压力,他乐于给你自由成长的空间,而不会让你觉得不被重视。
他从不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他不会把你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他也不会拒绝示弱,而这些恰是严臻明做不到的。
辞了学校的工作之后,他接了一些编写教学材料和辅导资料的工作,不再需要抛头露面,也省下了与人交际周旋的烦恼。
他是真正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的人,博览群书,文化底蕴深厚,谈吐优雅,声音朗朗动听,节奏分明恰当,听他说话,是种享受。
那样的人,光是站在那里,无需有何动作,无需只言片语,便能让人感觉到安心温暖。
米时毋庸置疑会被对方吸引,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那个人?
那时的米时就如同所有同龄的年轻人一样,少了基本的实干精神,除了对未来的美好空想和上天厚爱的乐观主义精神,其他一无所有。也没有基本的经济实力,拿着每月家里给的零花钱,甚至不能带对方去高档一点的餐厅,送对方一件像样的礼物。
两人相处之后,第一次提出性事方面要求的是米时,但是对方也未拒绝。
在那之前,米时想这事想了很久,但一直不敢说出来。对方较年长,他以为对方会先提出,因而一直憋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才不得不说问出了口。
那天他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厨房,只觉得对方一个大男人,系着围裙替自己准备早餐的模样格外性感,再加上清晨小家伙本身就格外兴奋,荷尔蒙高涨,一直忍着的欲望便忍不住一触即发。
他从身后抱了抱了那人,把头搁在对方肩上,那人想要洗手,他不许,那人想要回头,他也不许,那人问他原因,他又抵死不说,对方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那人拍了拍米时圈在自己腰间的手,顾自解了围裙,对米时交待了一句,去了卫生间。
对方洗了很久才出来,米时一度以为对方是不是反悔了,想要临阵脱逃?
米时经常遇到喜欢临阵脱逃的人,米嘉就是其中一个,明明说好两人一起旅行的,机票也都订好了,出发前米嘉反悔了,打死赖在床上不起来。明明是对方要将头发染色,染色剂都调好了,对方临阵变卦了,最后染成功的只有本不想染发的米时。
虽然提前就做足了功课,又值青春少年对性事满心的期待,但真要真枪实弹披挂上阵的时候,米时又有点慌了: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进得去?
试了几次不得法,两人都很难受,后来勉强进去了一点,却又再难往深处进入,堵在中途动弹不得,急得米时满头是汗。
米时累得趴在对方后背上,歇了口气,想要再继续的时候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这才知道那人的后方不知开裂,透着隐隐的血迹,这下米时就更加不敢了。
那人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米时看不清他的脸,越发觉得对方一定很难受,他上前吻了吻对方的背。
米时不得已退了出来,遗憾是有的,倒也并不觉有多懊恼,只觉得有些丢面子,他原本预想了这事是很美好的,希望日后能有所怀念。
米时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他摁了摁鼻子,起身拿了短裤准备穿上。
这时那人翻身拉了米时一把,对方想了想,去床头柜抽屉取了一瓶面霜丢给米时,转而又趴下了。
米时大体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把穿了一半的短裤又丢下了。
米时知道了对方没有叫停的意思,心理不再那么担忧,加上有了面霜的润滑进去时不再那么生涩。
刚开始抽插的几多下不怎么顺畅,后来才好了一些,米时有了快感,对方也不再那么疼痛难忍。
米时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心里琢磨了好些姿势,好些情话,只可惜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他很快出来了。
不过好歹是年轻气盛,看着对方赤裸的身子,米时没多久又硬了。于是两人又做了一次,这一次米时没有遗憾。
等到卧室恢复平静,米时也已心满意足,他知道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gay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但他却并不觉得苦涩,相反还有些庆幸。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看着那人赤裸裸蜷缩着的身子,脸部成熟清晰的轮廓,不停抖动地闭着的眼皮,有些细纹的眼角,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米时心想:自己上辈子必定是做了什么好事,今生才能遇见这人。
64
米时把目光从严臻明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乔煜:“闹够了吗?闹够了那就回家吧。”
乔煜顾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是他把米时招来的,也是他帮忙开的门,但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米时一眼,他说:“那是你家,我又没家。以前我没爹没娘,但好歹还有套房子,也算是有个家,现在好了,房子也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家!”
“不住那里也行,重新给你找个地方,想住哪里都可以。”
“不用麻烦你了,我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乔煜回道,他指了指一旁的严臻明“这人,他说对我负责,以后我就凑合一下跟着他了。”
严臻明早知道惹上这小子没好事,说的谎话连他自己都要信了,就是不知道米时是怎么想的。
这种场面,严臻明自然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解释会显得自己心虚,也减了自己的气势。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出了意外急忙解释的人最滑稽,不想今天自己也遇上这种事情。但是不解释,又怕对方误会,米时是什么人,误会了也不会说出来,但是心中清明得很,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到秋后算账的那一天就晚了。
换做以前,严臻明无需有这样的担忧,有的是人捧着他奉着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他的心思,生怕他有丁点的不顺心,从来只有他对别人爱理不理诸多责难,哪还需要他这样去讨好别人?
如今到底是风水轮流转了,严臻明也到了十年河西的时候,而显然他心里是偏向解释多一点的,只是他的动摇,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他此刻只想把乔煜这小子拎起来从窗户扔出去,一了百了。
“他什么都不清楚,你又何必把他拉进来?”
这话一出,乔煜没什么反应,倒是严臻明吃味了,在一旁憋了憋嘴。
乔煜对着米时吼道:“是我找他的吗?是他找上我的好不好,要不是我机灵,你以为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你也不用找我了,等着我被你的好情人分尸好了。”
米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这里是严臻明的家,在别人家里大呼小叫、对着主人口出不逊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米时上前拉了拉陷入沙发里的人,被对方甩掉了,米时无奈,好心劝了一句:“有话回家说。”
“都说了那不是我的家,我不会再回去了。你回去哄好你的米嘉的吧,少管我,跟这个变态狂呆一起都比跟你呆一起强!”
米时急了,不把这家伙制住,指不定他接下来会冒出话来。
他强行把对方从沙发拉了起来,地方极力不从,也不知是谁一个劲头过大,拉在一起的手脱了,米时往后退了两步,被严臻明扶住,另一个却倒下了。
只见乔煜在地上打了个滚,抱着肚子在地板上蜷成一团,头脸都埋着,不说话。
严臻明暗叫不妙,世上最不好惹的便是演员。
米时脸色微变,上前查看。拨开地上那人额前的头发,这才见到对方满头的汗滴,以及紧抿的惨白的双唇。
米时知道这人的前科,“你又没好好吃饭?”
对方懒懒地没说话。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话没说完,被对方暴力打断,“谁说没吃,吃了!”
米时只好闭了嘴。见对方一直捂着肚子,便要去摸,对方不肯,米时哪还依着他,强行掀掉了对方的浴袍,看着对方乌青的肚皮,不由得脸色大变。
米时有些过意不去,这孩子总归是他的责任,“怎么会弄成这样?”
乔煜狠狠瞪了他一眼,“问你的好情人!”
米时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严臻明,虽未出声质问,但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严臻明也有点恼了,也不解释,把脸转向一边。
两人都得罪不得,米时夹在中间难做人,一边把乔煜从地上扶起来,一边问,“你打你,你会不还手?”
乔煜来劲了,“他何止是打,你不来,他还想吃了我呢,我怎么打得过他那种禽兽。”
米时认识乔煜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夸大其词,“你不招他,他怎么会打你?”
这话把严臻明逗乐了,但是乔煜不高兴了,他冷笑了一声,怪声怪气道了一句:“这么快就向着他了,你以前只让我不要去招惹米嘉,现在是不是还要加上这个人了?”一边说一边还在龇牙咧嘴。
“疼就不要动来动去。”米时没好气回了一句,说完转而又看向严臻明。
米时还没问,严臻明就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没有,我去买。”
说罢不等米时回答,拿了钥匙便要出门,出门前转身前回头看了米时一眼,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严臻明像是在说:你是相信我的吧?
米时像是在说:你应该能理解我吧?
总之,双方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就这一眼,便足够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无需累赘。
65
米时第一次遇见乔煜,只以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两人除了容貌有些相似之外,哪有一点父子的样子?
周日的午后,他自己开门进来,个子很高,单薄清瘦,脸庞白净略显稚嫩,但是眼睛里透出来的那种冷漠成熟,完全不像个只有10岁的半大不小的孩童。
他的脸部轮廓跟那个人有点像,额宽鼻翼坚挺,但是眉眼修长,带些女气,更像是遗传自母亲。
他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带上房门。没多久又出来了,出来时肩上的书包不见了,也没有再穿校服,一手抱着一个足球,一手多了一瓶可乐,边喝边来到玄关,坐在地板上换了双鞋,直接出了门。屋子里坐着两个人,他不打声招呼也就算了,连看都没看一眼,从头至尾,如入无人之境。
那个人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晚上有客人介绍给你,早点回来吃饭!”
乔煜依旧没有回头,远远听见一句:“我去同学家里吃。”
那个人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见不到后者的人影了,只得作罢。他又转身跟米时说了些什么,大体是希望对方不要太介意的话,米时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种场面,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后来米时知道了,乔煜根本熟到一起吃饭的同学,他那时并不知道米时跟他爸爸的关系,但是他对米时的第一反应是排斥。
米时那时不过20岁出头的年纪,自己尚还是个孩子,怎么又懂得去讨好另一个孩子?但他是真的在乎那个人,才有心接纳那人的一切。
在精神上,那个人从来都是把米时当作大人对待的,像对待朋友一样尊重他,米时是心怀感激的,他希望能做点什么来回报那个人。
20岁出头的年纪,最美好的事莫过于爱上一个同龄的异性,共同享受属于那个年纪的羞涩、懵懂、担忧与冲动,但是那时的米时没能爱上一位可爱娇羞的少女,倒是爱上了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同性,性向是上天的安排,不是米时能够左右的,米时认了。
然而对方年长自己很多,不管是在对待问题还是看待事理,都比自己睿智成熟,自己在他面前犹如少了根弦,但如若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迷上他,因而这点米时也认了。
然而对方结过婚有个10岁的仔,是弟弟米嘉的情人的丈夫,米家欠着对方的一份债,在某种意义上,自己曾经背叛了他,这才促成了那场悲剧的降临,这些对于20岁的米时来说有些沉重了。
20岁出头的年纪,还未学会如何当个合格的情人,还未学会当个合格gay,还未学会怎么面临未来,便要当人的‘后妈’了,这就太过沉重了,但却是米时不得不接受的。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若那个人是第一受害者,那么正值青春期敏感迷茫焦虑的乔煜,便是第二受害者。
他不能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更不能承受任何的口诛笔伐。
他父亲搬了家,他同样也转了校,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没有什么比失去朋友进入陌生的环境更容易使人沮丧无助的。
让一个刚刚遭遇家变失去母亲的10岁孩子接受这些,实在有些残忍,那孩子眼中的冷漠,怕是如此得来的。
因而对于乔煜,打从一开始,米时就是抱着同情讨好的态度,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管对方如何非难,他都不会做任何反击。
然而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常住家中的与自己的爸爸亲密得有些过分的同性友人,乔煜却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成熟。
他没有敞开双臂拥抱米时,偶有刁难,但是也没有过多的责难,这已属难得。
他跟米时的关系一直不亲密,但也没有刻意冷漠,十天半个月能主动说上一句话,已是难得。米时也曾送过他一些玩具,他每次也都收着,也说谢谢,但是米时从未见他拿出来玩过。
越是沉闷不语的孩子,越是难以捉摸,刚开始米时以为他对自己有成见,后来才知道他对谁都不怎么热情,米时从未见他带过同学回家,也从未见他去过别人家留宿,有次有位同学找上门来,在楼下叫了他一下午,也未见他有何回应。
他跟那个人的关系也不亲密,可能是男孩子的关系,从小跟妈妈比较亲,妈妈突然离去,他一时难以转过那个弯来。
亲子难教,耐心如那个人也不例外。
刺猬!这是米时对乔煜的整体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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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时说:“他叫乔煜,是我儿子。”
严臻明好似被人当头棒喝,晕得七荤八素,难怪乔煜笑得那样猖狂得意,严臻明以为他在勾引自己,想看自己的笑话,原来他更想陷害自己,自己一旦跟他有了任何牵扯,米时必会怪罪在自己头上,从此对自己敬而远之。
以米时的年纪,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更何况他也不姓米,不管他跟米时是何关系,总之不会是恋人,这让严臻明稍稍松了一口气。
严臻明想到自己之前无端吃的那些醋,有些可笑,面上有些挂不住,好在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头想想,明眼的人,早该看出了点端倪才是,聪明如严臻明者,却一直被蒙在谷里。想必只要是事关米时,严臻明就会被蒙了眼睛,做出错误的判断,如何不成为乔煜的笑柄?
若乔煜是米时的儿子,不管是亲是疏,严臻明都觉得自己刚刚下手有些重了。刚刚那几下子,一半是因为怒一半是因为妒,严臻明妒对方以那样的德行也能赢得米时的好感,而自己煞费苦心,几经辗转,才得到今日的待遇。
纵使有愧,但是骄傲如严臻明者,不容许道歉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
“那么我进去了。”米时指了指房间,这会乔煜正躺在床上,哀声叫苦连连,几分真几分假无从考证。
严臻明一时没有回话,米时也并不打算守在那里等对方回应,毕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对方一时难以接受理解,也是理所当然。他是怕严臻明误会,才专门出来说了这句,这事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够解释清楚的,他并不希望这个时候对方就这件事作何评价。
乔煜背对米时侧卧于床上,整个身子包括头都埋在被子里,可能又有什么事惹着他了,在生闷气,米时立在一旁,没有吭声,神情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