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神记——迟眠客

候在外厅的丫环连忙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夕夜道：“你去告诉福伯，让他在外贴上告示，就说我桑夕夜要招入门女婿，不论家境如何，只要相貌端正，品行良好皆可前来与我一见！无须其它，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倘若我满意，便可成为我桑家姑爷！”

丫环被她这番话惊得瞪大眼睛，怔怔说不出话来。

夕夜喝道：“还不去！”

“是、是……”

“不许去！”桑峻大喝一声，面上青白交加：“桑夕夜，你到底想要怎样？”

夕夜呶嘴：“我不想要怎样，你只说你不愿娶别人，没说不让我嫁别人！”

“你——”桑峻额间青筋跳动，，似怒似喜地瞪她：“你不嫁便也罢了，若嫁便只能嫁我！”

夕夜唇角笑意一闪，随即恢复面无表情模样，哼道：“桑峻，你好生霸道！要我嫁你也行，你自然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不能令我满意的话，哼哼……”

被无视的丫环再也忍不住，“噗”得一声笑出来。

小姐和桑护卫……哈哈，真是可爱得紧！

夕夜恼了，拿起桌上玉砚，作势欲砸：“笑什么笑！出去！”

“那告示……”

这次换桑峻恼了：“什么告示！你听错了！出去出去！”

忍俊不禁的小丫环一溜烟地跑了，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内重新恢复安静，两人都不言语。无意中对视一眼，颇有些尴尬地避了开去。

桑峻深吸口气，慢慢行至床边，小心翼翼地抓过夕夜的手。

夕夜略挣了挣，挣不开，便任由他握着。

“你问吧！”桑峻道：“不过我先声明，纵然你对我的答案不满，也不许嫁别人！我努力想令你满意的答案便是！”

夕夜瞪他，他面无表情。

夕夜撇撇嘴，眼睛一转，笑道：“好，我的问题便是，你可知我心中所愿？”

桑峻点头，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与我成亲！”

夕夜咬牙：“阿峻，我怎不知你脸皮如此之厚！”

桑峻脸色微红，却不示弱，反问道：“不是吗？”

夕夜张嘴欲反驳，终是在他专注的眼光下叹了口气，低低答道：“是！”

桑峻倾身搂她入怀。

只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碧莲莞尔。

隐莲低咳一声，侧头，正对上飞光亮晶晶地双眼。

“莲！”飞光喜滋滋地道：“这次算不算我赢了？”

隐莲淡淡一笑：“算，但这并不是最终结果。”

飞光皱眉，想问为什么时，忽然想到前几次的结果，便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碧莲默然立在一旁，见隐莲表情虽淡，眼中却有淡淡的欣喜，心里便不可抑制地涌上一丝担忧。

“莲”她沉吟片刻，道：“你要小心。”

飞光有些莫名，隐莲却神色一凛，点了点头。

虽然不甚明显，但在他们的身后，似乎隐藏着另一种力量，竭力地，制造另一种结局。

虽然目前还未能确定对方是何方神圣，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但是，这也是一个提醒。

静默中，隐莲碧莲忽然同时有所感应，目光看向远方。

飞光跟着看过去，天边忽有金光一闪，瞬间便到了几人眼前。

27、郎骑竹马来（一）

静默中，隐莲碧莲忽然同时有所感应，目光看向远方。

飞光跟着看过去，天边忽有金光一闪，瞬间便到了几人眼前。他微讶，眼前出现之人，头顶金冠，身着金甲，腰间玉带相盘，着实英武。但比之护天神将，只是此人样貌俊秀，自然多了一丝文雅之气。只是他面上却是冷冷的没有表情。

他面无表情一抱拳：“小神参见两位上神！”

隐莲颔首回礼，神态间却只是淡淡。

碧莲微讶道：“君莫，你怎会离开天庭？”

君莫道：“小神奉天帝之命，诏碧莲仙子天宫一行！”

华昭？碧莲侧头看隐莲一眼，见他面色平静，问君莫道：“天帝可有说所为何事？”

“不曾！”君莫道：“但天帝特意吩咐，劳烦碧莲仙子即刻前往，莫要耽搁！”

“阿姐，你去吧！”隐莲淡然道：“天帝急诏，定然有事相商。你不用为我担心！”

碧莲迟疑片刻，颔首。却在他不注意之时，双指快速一弹，一束白光飞快闪现，没入飞光体内。

飞光只觉浑身一凉，却在即刻间恢复正常。

隐莲神色一凛：“阿姐！”

碧莲表情平静，只道：“我不放心。”

隐莲脸色变了数变，最后只望向飞光不语。

飞光心中急躁，全然不知碧莲对自己做了何事，但看莲的脸色，定然不是好事！他忍不住跳脚：“莲，这是怎么回事？她对我做了什么？”

碧莲微眯了眼，冷然道：“你莫担心，并不会对你造成损害，只是倘若他日你做出对不起莲之事，我倾刻间便可把你毁掉！”

飞光大怒：“你莫胡说八道！我才不会会做对不起莲之事！再说，你有何权利对我下禁制！莫以为你身为上神便可枉顾他人意愿！”

碧莲笑，眉间却冷意凛然：“既然你自信自己不会如此行事，又何惧我之禁制？”

飞光一窒。

隐莲默然片刻，道：“阿姐，我知你如此做是为我好，但是他不愿，我也不愿。还请你把禁制解开吧！”

碧莲眉心微蹙：“莲……”

隐莲神情坚定。

飞光忽感烦躁，大声质问碧莲道：“为何你会如此防备我？我自问对莲真心真意，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可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对不起他？我如此爱他，怎会做害他之事！”

隐莲敛眉：“飞光，我会让阿姐解开禁制……”

“不必！”飞光喝道，怒瞪碧莲：“不必为我解开！我便让你看看，我飞光，绝不会对不起莲！”

碧莲与他对视片刻，忽尔一笑：“好，我定会好好看着。”

满含笑意地塞给守卫一张银票，尚文峥点头道了谢，跟着其中一个守卫往里走。

阴暗潮湿的牢房，随处充斥着难闻的气息，以及犯人们或痛或不耐烦的哼叫声，映衬在暗光下，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想到那人此时就被关在这里，尚文峥心下一阵烦燥，步子放大，只想尽快看到他安然无恙。

再往前走，空气稍微干燥了些，气味倒着实好闻了些。尚文峥松了口气，顺着守卫停顿的地方看去，牢房内只有一人，身上穿着有些发灰的长衫，但人却正好整以惬地斜躺在墙上，闭着眼睛一幅享受的模样。

他不禁又气又笑，这个人还是这样，真把牢房当自个家里一样自在！

“二公子，就是这里了。”守卫打开牢门让他进去，并低声道：“我去外面守着，请二公子快一些！”

尚文峥点头，低声道：“多谢了！”

守卫无声退走，尚文峥走到那人身边，无奈地踢了踢他，道：“醒醒！”

男子睁开眼睛，眼中清明带笑：“你来啦！”

“亏你还笑得出来！”尚文峥无奈摇头，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地被抓了进来？”

男子挑眉：“那狗官是怎么对外公布的？”

“说你色胆包天，意图调戏堂堂知府千金！”尚文远皱眉，显然不信。

男子一乐，哈哈笑了起来：“亏那狗官说得出来！就他女儿那般模样，倒贴我都不屑要！调戏她？哼！”

尚文峥“啧啧”两声，叹道：“这个时候嘴巴还这么臭，在林知府面前不定还说了些什么！怪不得他会把你抓进牢来！若我是他，怕是也恨不得杀你以解心头之恨！”

男子嘻笑不语，对他之言似早已习以为常，全然未放在心上。

尚文峥细细瞅他片刻，忽地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因为何事被抓？如实告诉我，我好想办法救你出去！”

男子撇了撇嘴，神色间似有不屑，低声答道：“那狗官对我动手动脚，我气不过，朝他下身踢了一脚。”

他说得轻松，但尚文峥仍忍不住沉了脸色，死死握紧了拳。

男子忽地哈哈大笑起来，凑近尚文峥道：“我那一脚可不轻，不知道那老色鬼会不会就此变成太监？哈哈……”

尚文峥先是气竭，继而也忍不住低笑起来：“你呀！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轻松，我真不该说你什么是好！你难道不怕吗？”

男子低低一笑，眉眼一挑，竟现出几分诱惑来：“我怕什么？不是有你在么！”

尚文峥与他对视片刻，无奈微转了头：“莫思南，我尚文峥究竟倒了什么霉，怎会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语气低转，似有几分不甘，却又隐隐有些甜蜜。

莫思南嘻嘻一笑，神态间极尽戏谑：“谁让你从小就一十足的小色鬼，见了漂亮人儿就挪不开眼睛！”

尚文峥也笑起来。

两人初见之时，只是五六岁的模样。莫思南生得本就漂亮，身子骨又有些弱，乍一看，竟是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样！尚文峥一见之下便直了眼，凭着本能便冲过去，一把抱住就亲！结果被表里不一的莫思南一拳揍倒在地，黑眼圈青了半个月才渐渐消了去！

可也正因如此，穷小子莫思南与堂堂尚家二公子成了朋友，而且，一晃便过了十几年。

想到这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气氛忽然有些默然，两人彼此相望，渐渐竟忘了现下是何时何地。尚文峥伸出手欲抚他的脸：“思南……”

“二公子！”守卫在外低声喊道：“不能再待了！”

尚文峥飞快收回手，别开眼，低声匆匆道：“你在忍耐几日，我定会尽快救你出去！”

莫思南脸上笑容隐现，低低应了声：“嗯。”

出得牢门，尚文峥对身边小厮说了声：“走，去竹苑！”

小厮惊诧看他，公子一向紧张莫思南，此时他仍被关在牢里，公子怎会有心思去竹苑？

但此事容不得他多问，见公子已往前行去，忙快步跟了上去。

“飞光，你心中若有不快，便只管说出来。”隐莲淡淡看着前方，声音平静：“你身上禁制，我如今无法解除，但他日我见了阿姐，定会让她帮你除去，你莫担心。”

“去他的禁制，我才不担心这个！”飞光压抑住心中的烦燥，瞪着隐莲：“我只是不懂，她为何如此防我？”

隐莲眼波轻转，却没有说话。

飞光见他如此，心中烦燥之感更甚，却又有些沉沉喘不过气的感觉。莲一向宠他，这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为何莲有时会露出那种表情，沉痛又冷厉，让他为之害怕之余又有些慌乱。

他自问对莲绝对真心实意，也定然不会做出对他不利之事。可是，为什么莲不肯接受？难道莲当真看不到自己的心意？亦或是，他……

飞光狠狠摇头，不容自己胡思乱想。

“这次的赌约对象，便是他吧！”他随手一指匆匆前行的尚文峥，道了声“我去看他在做何事”便消失不见。

隐莲抬手抚额，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痛与挣扎，却只在片刻间便沉沉不见踪影。

竹苑。

名字雅致非常，里面所住之人，却并非阁中闺秀，而是那媚惑无端地楚馆头牌：墨玉。

尚文峥之于竹苑，虽非常客，但也熟识。问清门口侍者，得知墨玉此时正在陪客。他压下心中急燥，径自去了自己所包雅间，要了酒，并吩咐侍者，待得墨玉有空，便着他立刻过来。

闷酒喝了足足两壶，已呈微醺之态。尚文峥的耐心几乎丧尽之时，墨玉终于姗姗而来。

“二公子今日怎有空过来？这段时日着实想煞墨玉了！”墨玉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身体自发地偎过来，眼角含情，眉稍微挑，无端媚惑。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哪个客人喜欢自己哪般模样。

与那人三分想像的样貌，加上如此神态，尚文峥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怀中所依，正是朝思暮想之人。

正欲身手相拥，忽想到那人此时困境，他忽然回过神来。冷冷地推开软若无骨的身子，道：“无须如此作态，今日我来另有事情。”

墨玉随即敛了色，恢复寻常神态：“二公子有何吩咐？”

尚文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把酒杯重重搁在桌上，沉声道：“我有一事请你帮我，事成之后，我便帮你赎身。”

28、郎骑竹马来（二）

林知府府上被送来一幅请贴及一黑檀木盒。

他打开请贴，上面字体俊秀，写着：请知府大人天香楼一叙。暗底小字标明时间，并写明，盒中之物小小心意，请知府夫人笑纳。

知府夫人出得厅来，看到他手中之物，眉毛一竖，冷问：“什么东西？”

知府不敢怠慢，忙把请帖递到夫人面前，请她过目。

夫人细细思量片刻，觉得无甚可疑，便放了请贴，打开黑檀木盒。

一尊白玉观音静静躺在盒内，清光内敛。

呀！夫人眼前一亮，一眼便看出这玉是极品羊脂白玉，雕功细腻精美，栩栩如生。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知府大人亦心中惊叹，不知何人如此大方，这“小小心意”也着实贵重了些！

夫人对玉观音简直爱不释手，笑眯眯地看了夫君一眼：“去赴宴吧，替我向人家道一声谢！”

知府连连应是，心中同时松了口气。

娶了高官女儿，性格又如此刁蛮的女子为妻，当真不幸，唉！

他忽然便想起前日所遇之人，虽是男子，却长得极美，眼睛斜眺之时，当真是千娇百媚，惹人心动！

只可惜，如此貌美之人，言行举止却粗鄙至极，令人发指！

他脸色一沉，下意识捂住下/身，那种疼痛，他万不愿承受第二次！他心中暗道，待寻得机会，定叫那小子跪地求饶！

天香楼雅房之内。

尚文峥抿唇坐在桌旁，手中握着酒杯，却并未喝。

墨玉从帘后出来，对他妩媚一笑：“如何？”

他微眯眼，细细打量：若隐若现的衣衫，精致而妩媚的妆容，加上眼中勾人的醉意……

他点头：“不错。”

墨玉自嘲一笑。他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得，加上多年练习，一个笑容便足以引人晕头转向。但在尚文峥这里，却屡屡失效。纵然与他几番欢好，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从未沉迷。

如今这声“不错”，倒也算是难得一次夸奖了。

“公子可还有其它吩咐？”

尚文峥摇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墨玉一笑俯身：“多谢二公子如此信任。时辰快到，墨玉便先过去了。”

尚文峥点了点头。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他听到走廊里传来林知府的声音。起身行至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他进了隔壁房间。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回转了身。

“你是？”从初见时的惊诧到迷惑，再到现下的目不转睛，林知府只堪堪问了这两个字，便再说不出话来。

墨玉微微一笑，携着他手在备好酒菜的桌边坐下，柔声道：“小人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