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神记——迟眠客

莲……？

飞光脚下一顿，失望地停下脚步。

不是……吗？

他忽然有些迟疑起来，眼前之人容貌神情与莲均是如此相像，但他明确的知道他并不是他。

但这种奇特的熟悉感，是什么？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眼前之人忽然抬头对他一笑，眉眼弯弯，灿若朝阳。

飞光心神一动，险些叫出声来！

莲他，他，他……他笑了？！

虽然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莲，但他从未在莲脸上见到过这样明媚而又毫不设防的笑容，一时之间，心中除了错乱的感觉以外，只余惊艳惊喜，倒完全没注意来人如何称呼自己。

微笑的少年眨眨眼，笑容加深，又唤了一声：“飞光哥哥！”

这声飞光听得清楚，不禁一愣。飞光哥哥？

眼前这个与莲神似无比的少年叫自己哥哥？他……是谁？

收敛心神，他试探地问道：“你是？”

少年笑眯眯地回答：“华莲！”

飞光被他笑得有些头晕，咳了两声又问：“你认识我吗？”

少年仍是笑眯眯，大声道：“飞光哥哥！”

飞光败给他了，干脆侧过头去。“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父亲！”

“父亲？你父亲是谁？”

“隐莲！”

“……什么？！”

看着身边这个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外加可爱得要命的少年，飞光一脸郁卒。若是别人敢说自己是莲的儿子，他一定早就忍不住动手了！可眼前这人顶着一张他心爱之人的脸，又露出这种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嘴里还用甜昵的嗓音喊自己哥哥……天哪！飞光忍不住捂脸，不要这么可爱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把他当做莲然后不顾一切扑过去的！“咳咳”清咳两声，飞光努力做出不在意的表情，颇有些漫不经意地问道：“你父亲是隐莲？”

笑眯眯，点头。

“你当真确定是隐莲？司命上神隐莲？”

笑眯眯，点头。

飞光快要抓狂了，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话里的咬牙切齿：“那你母亲是哪位？”

笑眯眯，摇头。

正摩拳擦掌准备洗耳恭听仇人名字的人一怔，问：“摇头什么意思？不知道母亲是谁吗？”

“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呃……”飞光怔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父亲，没有母亲……这个，又是什么状况？

他有些烦燥，忽然想到华莲的话，遂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直问道：“你是从莲那儿知道我的？你见到他了？”

笑眯眯，点头。

飞光一喜，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他现在在哪儿？”

华莲眨眨眼，又笑了，大声道：“不告诉你！”

“……”

“华莲，求你了！”飞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莲，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好不好？”

华莲很坚决地摇头：“不能说！”

不能说……飞光心中一动，问他：“那好，我不问你他在哪儿。那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好吗？”

华莲想了想，点头。

“那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休息！”

“……呃，我知道了。”

飞光咬了咬唇，低头思索。

华莲口中所说的休息，应该是在打座吧？既然无人打扰，又能见到外人，那么说明，莲目前的情况还算可以接受。

这个事实，让他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莲没事便好……

飞光想着，忽然又想到一事，不由眼睛一亮。

“华莲，莲向你提起我时，说了什么？你怎知我在司命宫？又怎会过来找我？是莲让你来的吗？”

华莲点点头，道：“父亲说，找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七色凌霄花！”

“啊？”飞光傻眼。七色凌霄花，是什么？

华莲已经伸出了手：“拿来！”

飞光皱眉：“莲有没有说，要它做什么？”

华莲歪头想了半天方道：“换东西！”

换东西？飞光仔细一想，不由心中一喜。难道莲在暗示，若是有了这七色凌霄花，便能救他出来？

若真是如此，不管这个东西在哪儿，他一定要找到！

只是首先，他要想办法知道这所谓的七色凌霄花是什么东西，又该去哪里去寻。

华莲见他半天未有动作，伸出的手又往前伸了伸，声音也扬了扬：“拿来！”

飞光心中主意一定，便对他一笑：“那个东西目前不在我这里，我必须去它处寻找。找到以后我再拿给你，好吗？”

华莲眼睛一亮，表情雀跃：“一起！”

飞光一愣，随即明白他是要与自己一起去寻七色凌霄花。看他脸上雀跃的表情，分明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有些迟疑：“这……”

华莲脸色一沉，眉眼间神情万分凌厉，重重地重复道：“一起！”

这个表情，当真与隐莲十分相似，飞光怔愣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

他出口后便有些后悔，但看到华莲脸上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心口便一松，既而有些温暖。

若是眼前露出这样开心笑容的人是莲，那该多好……

华昭单手一拂，空中影像消失。

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看向旁边闭目养神的隐莲，笑道：“你说，华莲的性子像我们两个谁比较多一些呢？”

隐莲既未睁眼，也未开口。

华昭毫不生气，轻轻一笑，叹道：“依我看，倒是像你多一些。这些年，我虽带他在身边，但他很少外出，也没有什么朋友。他又是个沉静的性子，纵然有心事也不与我说……这一点，与你最像。”

华昭眉眼一收，颇显温和：“他笑起来的样子，也与你有七分相似，你也看到了，那只九尾狐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的笑容，纵然是我看到，也……只是再像，他终究学不来你的神韵。不过，只是如此，已足以达到引开那只九尾狐的目的了……”

“你不怕他怨你吗？”隐莲忽然睁开眼，静静与他对视：“你一手创造出他，给他独立的生命，却又如此对他。在你心中，究竟把他置于何地？”

“怨？”华昭轻轻一笑：“他怨不怨我，我又怎会放在心上莲，你一向知我，我心中所想，你还不知吗？”

他晒然一笑：“况且，我造他出来，本来便存了私心。我虽从未对他说过这些，但他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隐莲轻轻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华昭忽然又笑出声，语带诱惑地问道：“莲，你知我为何让华莲带话给那只九尾狐，让他去找七色凌霄花吗？”

隐莲眉心一跳，却未睁眼。

华昭眸中神色温柔，缓缓道：“听到凌霄二字，你难道不觉得熟悉吗？”

隐莲倏然睁开眼！

华昭声音温柔似水：“没错，七色凌霄花，正在凌霄那里……”

44、凌霄仙子

静静跟在飞光身后，华莲嘴角的笑容渐次隐没，露出深藏在眼底之中的冷漠。

他们的目的地，是冥府。

目的，自然是找到知返，然后求助。

华莲冷冷地笑了笑。

那个人，那个让父皇深爱多年的人，那个自己要称之为父亲的人，究竟爱上了这个人什么呢？

若说容貌，哪个成仙之人没有良好的容貌？而身为万神之主的天帝华昭，其容貌之俊美，更是无人能敌。

若说能力，他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个只能向人求助的九尾狐仙有哪里比得上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若说痴情，痴情守候多年的父皇会输给这只小小的九尾狐？那样不计一切的痴狂让他忘记一切，忽视了身边的所有人……

华莲的眼底冷光凝聚，却又深藏着丝丝无奈。

自己纵然知道又如何，那个人还是不顾一切地爱着他，而父皇依旧不顾一切地爱着那个人，而自己……依旧要摒弃一切个人感情，来帮父皇完成他的心愿。

谁又能说谁更痴傻？

他垂下眼眸，眼底渐渐浮起一抹嘲意。

心中忽然一动，眼角凌厉地扫射。手刚微动，立刻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便再无动作。

飞光已有所觉，快速把华莲护在身后，蓄势待发，冷喝一声：“谁？出来！”

一声嘻笑传来，草丛微动，一人笑意盎然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流紫？”飞光十分惊讶：“怎会是你，你不是——？”

他猛然一顿。

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并不知晓，但他心底以为流紫已被莲所杀。故今天再见流紫，心中颇为惊讶。对莲目前究竟是否身处天牢也有了丝不确定。

流紫没事，那么是不是说明，莲当时并未破坏那个所谓的约定？

可若非如此，莲目前又身在何处碧莲对自己那么深刻的敌意又从何而来？

流紫见他这般模样，抿唇轻笑：“怎么？见到我很惊讶？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她目光轻转，看到飞光身后的华莲，眼中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因为想到某人，眼中又闪过某种又惧又恨的情绪。

飞光默然，心中却暗自警惕，手中白光轻闪。

“这么沉不住气，又谈什么救你的莲？”流紫丝毫不见紧张，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倾刻间便让飞光手势一顿。

“你说什么？”

流紫眼中波光流转：“你不是要找七色凌霄花去救隐莲吗？”

飞光一惊，立刻追问道：“你知道七色凌霄花在哪里？”

流紫含笑点头。

飞光张口欲问，心中忽然想到什么，努力平复焦急的心绪，冷冷道：“你今天来此，便是为了告诉我七色凌霄花在哪儿？”

流紫一顿。

飞光冷笑道：“若是如此，那就不劳费心了，请便！”

流紫奇道：“你不想知道？”

“我自然想知道！”飞光道：“但它的所在，我自会寻找！”

流紫眼睛一转，片刻后明白他是不相信自己，便笑道：“七色凌霄花凡间没有，而整个天界只有一株，且一千年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三朵。而七色凌霄之所以有此名称，只因它花期只有七日，一日一色。”

她笑眼盈盈地看着他：“而如今花开之日将至，你不怕你如此费心多番打探，到头来却错过花开之时吗？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莲，可是要在天牢中再呆上一千年了！”

飞光心中一震，脱口而出：“不要！”

他说完心中一紧，追问道：“你如何知晓莲现在身在天牢？你既然平安无事，可见莲并未伤害你，他又怎会被关入天牢？”

流紫脸色一变，想到当日自已险些丧命，心中仍有余悸。眼角轻瞄向始终不语的某人，见他脸上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冷凝如冰，不禁快速移开目光。她心中含恨，脸上却笑意更深：“我如何知晓你无须知道，至于是否相信自然也随你。不管他现在身在何处，不在你身边总是事实。纵然他不在天牢，急需七色凌霄也是事实。如此一来，你能确定他目前平安无事吗？”

飞光脸色略白，心中既急且痛。

他确实无法确定，更甚者是十分不安。想到莲此刻正在天牢中受苦，他心中便仿若针刺，疼痛万分。

流紫瞧他痛苦神色，心中颇为得意。但想到来时那人吩咐，也不敢过于挑衅，只柔声道：“飞光，我们终是同类，你且信我一次。我告诉你七色凌霄现在何处，你尽可过去询问。纵然我是骗你，你也可以尽快回转，终究没有损害，不是吗？”

飞光心中略动。

流紫一笑，道：“你一直西行，云深处有一坐凌霄宫，乃是凌霄仙子的居所。而天界惟一一株七色凌霄，便种在那里。”

“没错，七色凌霄花，正在凌霄那里……”

隐莲紧闭双眼，四周水幕忽然起了一阵涟漪，继而是剧烈的波动。从外面看来，隐莲的眉目也渐次模糊起来。

华昭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道：“着急了？不是说他的一切，再与你无关吗？”

水波一阵震颤，又慢慢平静下来。

隐莲仍未睁眼，双手却缓缓、无力地垂了下来。眉宇间也多了一种难掩的情绪，深深的无力与疲惫。

凌霄……

他失神地想着，自己怎么忘记了呢？难道，不管怎样，事情终究要走到那一步去吗？

而自己，终究只是看着，永远地无能为力么？

怎么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华昭心口剧痛，唇边笑意越发冷凝冻人：“莲，我说过，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最后一次挣扎终如前两次一般走向既定的灭亡结局，让你再一次承受求而不得，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紧握双拳，目光灼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天帝华昭，定然会说到做到！”

凌霄宫位天界于极西处，一座宫殿坐落于云雾缭绕间，显得分外飘渺，脱俗之态立现。

飞光带着华莲，飞弛在云雾之间。

远远看到凌霄宫，飞光神色间略有喜色，轻纾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华莲好奇地问他：“飞光哥哥，凌霄仙子是谁？”

飞光眉心微蹙，摇了摇头。

他一直呆在莲身边，对于天界众神，虽大多未见过，但多也听说过一二。凌霄仙子其人，他却当真未听说过。

若说花仙，可他明明记得，天界十二花仙之中，并未有凌霄仙子其名。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他摇摇头，不再细想，只对华莲笑道：“一会儿咱们见了真人，自然便知道她是谁了。”

华莲眼睛一亮，快速地点了点头。

转眼便到了宫门口，华莲踏步便往里走，被飞光拦住。

“飞光哥哥，怎么了？”

飞光道：“咱们此次来算是有所求，自然不能乱闯宫门。你不要着急，待我通报一下。”

华莲轻声“哦”了一下，乖乖地站在他身后，掩去自己眼里一抹明显的惊讶。

这只九尾狐，平日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没想到此次为了救那人，竟然也知晓了礼数之说。

倒真不符合他的形象……

飞光自然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心中除了担忧莲之外，再无其它。他站在门口，躬身对内，扬声禀道：“九尾狐飞光，拜见凌霄仙子！请仙子现身一见！”

话音远远传了出去，半晌无人应答。

飞光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后不久，有一女童现身出来，先是看到了华莲，面现惊异之色，但很快掩去。又打量了飞光几眼，道：“二位请跟我来，仙子有请！”

飞光没想到如此顺利，心中略喜，忙拉着华莲紧跟其后。

进殿不久，飞光发现这凌霄店于他处不同，既少有亭台楼阁，也鲜见雕梁玉柱，只是被云雾隔开的大片大片的亭院，而院中均是盛开的凌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