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焱讨好地伸出长舌,噌噌他的脸颊,顺带吮吸一下灵气,帮他出鬼主意:“我们要修炼,没空带小灰狼,不如送人算了。”
黄随云心一动,暗中琢磨着把灰狼兄送给谁。心里怎么想,却不表露出来,反而“啪”的一下,扇了鬼焱的脑袋一把,嘴里说:“灰狼兄讲义气,够哥们。现在他有困难,我怎能不地道出此下策把麻烦推给别人?做人得要有良心,不能比不上一只狼。”
鬼焱不满地抖着四蹄,恼道:“哼!我又不是人,才不需要人的良心!”
黄随云站起来揉着额头,满脸疲倦地冲着鬼焱说:“今晚别吵我,我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回老家,把灰狼兄交给我父母养。”
“好啊。”鬼焱先是一喜,后来一细想——蠢狼要丢下他!立马不干了,憎恨道:“你又要把我留下来?”
黄随云打了一个呵欠,弯腰轻拍它的头,安抚它道:“明天一起去吧。不过,得把你变小一些,藏在包里才能上火车。”
回到别墅林彬的卧室,黄随云把床上的东西稍稍清理了一下。目视着睡得正香的灰狼兄,感慨当婴儿真方便。给他盖上被单,回到自己的客房,倒在床上不想动。
鬼焱过来跳上床躺在他身边,黄随云没赶他走,一人一狼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好冷,左胸凉凉的,难道是鬼压床!
喘不过气,动不了——黄随云意识到自己即将窒息身亡。蓦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吊顶。
可恶,一只强壮的胳膊正压在他的口鼻上。
张嘴,咬住,用力咬。
“蠢狼!干嘛咬我?”人形版的鬼焱委屈地缩回手臂。
黄随云皱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睡觉前还是狼型的,怎么醒过来就换了样?
“调换了。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进行时空转换。”鬼焱解答,笑咪咪地伸手摸黄随云的头发。
黄随云没理他,伸手想揉揉压酸的下巴。
碰到什么了?摸摸,胸前有活物在动,温温暖暖的一团。他吓了一跳,立即坐了起来。
灰狼兄?不是在林彬的卧室么?怎么呆在他身上?他这一动婴儿翻滚着往下滑,落到他的腿上。
婴儿头朝下,难受,忍不住张嘴“哇哇”地大哭起来。
黄随云苦着脸抱起他,还在滴尿,小屁屁跟水龙头一样。洒下的尿液不客气在他身上流动,他才想哭呐。他把哭泣着的灰狼兄往人形的鬼焱身上一放,愁眉苦脸地说:“想办法解决!给他抹澡,换尿布,喂奶。”急忙越过鬼焱跳下床,冲进浴室,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淋去一身童子尿。
天已亮,光线从窗口射入。
“哈哈。”鬼焱拧着婴儿的小鼻子,得意地说:“灰狼,蠢狼讨厌你了。活该,谁叫你爱哭爱撒尿!”
灰狼兄睁开眼睛看看了他,立即又把眼睛闭上,继续哭。
抹澡换尿布?他鬼焱才不用亲自动手。心念一动,来了一个瞬移,抱着婴儿消失了。
他们去了哪儿?
嘻嘻,到了某妇产科的育婴室,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婴儿床的孩子。
不一会儿,灰狼兄的哭声引来了护士。
看到不同牌子的脏尿片,护士有些疑惑,不过没把婴儿置之不理。给婴儿清除小身体,换上新尿片,见他还在睡,便把他抱去找病房里的母亲喂奶。
婴儿的母亲被哭声惊醒,慌忙给孩子喂了母乳。
灰狼兄止住了哭泣,满足地吮吸着。
母亲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突然睁大眼睛,急声大叫:“护士姑娘!快过来。”
正倚在门口的护士,瞧她声音惊惶骇怕,连忙走过来问:“怎么啦?”
“这不是我儿子!我不会认错的,我儿子的头比他的要小。”
护士的脸都吓白了,连忙跑回育婴室。噫?刚才的婴儿床上躺着一男婴。奇怪,真奇怪!连忙把这婴儿抱回去给母亲瞧,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抱错孩子了。”
灰狼兄吃了一个半饱,并不满足,吸着不肯松嘴。
这位母亲见他饿得厉害,母爱之心泛起波浪,一手抱着自已的儿子,另一只手搂住他。问护士:“这是谁家的孩子?母乳不够吗?”
女护士相当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活见鬼,这孩子是多出来的!她在医院工作了几年,第一次出现这种现象。
俩孩子都吃饱了,女护士把他们抱回育婴室,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异状,怀揣着不安的心,小心关好门窗离去。
她一走,隐身在角落里的鬼焱跳出来,抱起灰狼兄闪身不见了。
他们回到别墅,黄随云已经洗完澡,正在收拾行李。
客房以及林彬的卧室被他弄得一团糟,也懒得整理。见鬼焱抱着灰狼兄回来,看到他一头红发,觉得太引人注目。扬手一招,借来一顶牛仔帽,踮着脚罩在鬼焱头上。
去坐火车,人形的鬼焱比狼形的他方便。把他当苦力,让他背灰狼兄提行李,正好乐得清闲,不在意他是人身还是狼身了。
两人飞纵出别墅,有人的地方才认真步行。
看到空出租车,拦了一辆前往火车站。没过对面,就见前往火车站的天桥人挤人。黄随云头痛,后悔没预先订票。
售票厅里人真多,前往柏阳市的窗口排了长龙,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要是有能力瞬行直接回老家该有多好(他不能瞬移,只会飞纵,跑,疾驰)!
鬼焱察觉到他不耐心,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俯身在他身边低语:“我们买哪儿的票?”
“柏阳市,九点十五的那一班。”
“把钱给我,我来想办法。”
黄随云不怎么相信他,给了他钱,自己则老实排队。伸长脖子瞧着他一主一动。只见鬼焱挤到前边去,假装看票价。从背后看,他的样子非常夸张,两手提着尿片、奶粉等杂物,身上的背兜圈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婴儿。黄随云瞄见鬼焱快速出手捏了灰狼兄的小屁股一下,手劲不小,灰狼兄在梦中被惊醒,立即“哇哇”大哭起来。鬼焱假装慌张地哄身后的孩子,手上的奶瓶、奶粉、尿片全掉在地上,狼狈得令一些没同情心的人哄笑起来。
站在前面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走出队例帮他拾东西。黄随云听力好,听到鬼焱可怜巴巴地对老人胡扯一通:“孩子他妈生病了,没办法顾到孩子,打算带他回老家让父母带。想不到去柏阳的人真多,队伍排得长,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买到票……孩子哭闹太凶,不知该怎么办……”他的话与他的惨状感动了老人,主动答应轮到他时替他买两张票。鬼焱贪享受,买了两张软卧。
黄随云忍住笑,暗骂:“狡猾的臭狐狸,脸皮真厚!”
票能很快买到手,他也不用着排队,跑到外面看风景,看来看去都是人头在晃动,很无趣。往上望,火车站那古香古色的建筑屋顶很漂亮,看久了也没意思。
没多久鬼焱扬着票,得意地朝他跑过来。他身后的灰狼兄没哭了。
黄随云一瞧,嗬,又睡着了。
离火车出发还有一个小时,他们进候车室之前先去面馆吃了点东西。鬼焱对人类的食物觉得很新鲜,“呼哧,呼哧”吃得欢。
“鬼焱,什么时候学会了人情世故?”黄随云好奇地跟他意识交流。
鬼焱抬头看他,顺手抢走他面碗里的牛肉片。“刚才买票的事?呵呵,太简单了。他们的意识自动闪进我这里(指了指脑袋)。认为我背着婴儿很悲惨,值得同情。”
43
黄随云扁嘴,他对别人的想法没兴趣。认为,窥探他人的心事与意念很不道德。
买软卧另有候车室,待遇不错,还可以提前上火车。
回柏阳,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软卧车厢有四个床位,他们俩都是下铺。等火车出了站也不见另外的旅客进来,列车员过来换了票卡,黄随云把车厢的门关上。鬼焱把灰狼兄甩在上铺,嫌床太小,塞在床上很难受,对黄随云说:“蠢狼,我们去车顶看风景。”
“火车车顶?神经病,嫌命长啊。”以他的身高,躺在床上正合适,正想补眠,不想跟没常识的鬼焱一般见识。
“小随!”鬼焱缠着他不放。
臭狐狸,麻烦死了!
“小随,去吧,去吧。”鬼焱拖着黄随云的胳膊不放。
他力气大,扯得黄随云胳膊生痛,扯得他上半身悬空脱离了床铺。不得已坐起来,怒视鬼焱,不满地说:“可恶!跑到火车顶干嘛?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又不是才几岁的多动小鬼,就不能安静躺下休息么?
“不喜欢!”鬼焱坐在他身边,伏身,头搭在黄随云的肩膀上。靠得越近越能感觉到小随的不满情绪。他哀怨地叹气,把自己的低落情绪传递给黄随云,辩解道:“我不是任性。小随,你误会我了。在山洞里度过漫长岁月,非常讨厌封闭狭小的地方。呆在这里,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变冷,好冷,好冷,你摸摸我的身体,好冷,好像会石化掉。”
被鬼焱抓住手,强行抚摸了他的左胸,温度正常,并不冷,心跳也正常。从外貌瞧,除了那头红发,跟普通的人一样。他说的冷只是心理因素吧,没料到他是因为这个才嚷着要去车顶。鬼焱虽然是一只成精的狐狸却跟人类一样有幽闭症,嚣张的狐狸也有度不过的坎。是啊,几千年的幽禁不是开玩笑,换成是自己不死也得疯。抽回手,同情地抚摸他的头。
鬼焱惬意地享受他的抚慰,好动的手忍不住圈他的腰。清晨洗过澡的蠢狼身上有好闻的味道,真想扑倒他。唉,这床太小,弄起来彼此都不好受。这心思不能让小随察觉,得瞒住。
去车顶,黄随云也不是办不到,“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设结界,普通的人类看不到。”鬼焱见他松口,立即笑咪咪地接话。
“你会设结界?”黄随云不懂设结界,只见识过林彬和章显的。觉得非常神奇,可惜没人教他。
鬼焱点头,小随的皮肤真好摸,滑滑的……
下流的狐爪子,越摸越起劲。黄随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掂起胳膊上的肌肉用力地拧,拧拧拧。
鬼焱痛得哇哇鬼叫起来,光叫不肯把手缩回去。
他的叫声传到外边,不一会儿,有列车员过来敲门。
黄随云挣脱他,站起来开车,对列车员陪着笑说:“孩子突然醒了,哭闹起来。”
列车员张望了一下,瞄到床上的婴儿睡得正香。另一位旅客抱着头吹口哨,并没有异样。只是旅客的头发很怪异,居然是红的……染的吧?不良少年?列车员很谨慎,察看了一下手里的票卡登记薄,没错,这间软卧只有两位旅客。
等列车员一走,黄随云锁好门,鄙视地瞪着这只色狐狸里。瞄了瞄睡得香甜的灰狼兄,回头看着鬼焱说:“人形的你很厉害嘛。”难道说灵力越高智慧也跟着见长?
鬼焱一点也不谦虚,得意地指着自己的头说:“当然。吸入的灵力越多,这里涌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多。”站起来抱住黄随云的肩膀说:“我们现在去车顶。”
人形的鬼焱的确很厉害,还没等黄随云反应过来,“嗖”的一下带他到了火车车顶上。
这火车车顶的设计没把旅客上来观光计算在内。车顶横截面呈弧状,很难立脚。火车沿着铁轨行走,会发出吓人的“咔嚓,咔嚓”声。迎面刮过来的风太强劲,觉得会把他吹下去。黄随云心慌,心脏跳得特别快,不敢乱动,抱紧了鬼焱的腰。比起狼狈的他,鬼焱帅气多了,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腰,故意左摇右摆吓唬他。
不行,要吐了,太难受了,会挂掉。黄随云眼睛都不敢睁开,张嘴就要吐,眼前就要吐了。
糟糕!捉弄过了头。鬼焱察觉到他的难受,脸立即绿了,悄悄动了右手的五指,一个圆形结界包住了他们。
声音、风、车的震动全被关在结界外。
要吐,忍不住,太难受了。鬼焱手里多了一罐酱辣萝卜,吹一口气,罐盖掉了,掂起一块立即塞在黄随云嘴里。
没经过牙齿直接咽下。
再喂。
再吃。
吞咽了几块,难受劲终于减弱。摸摸心脏,跳得不正常。喃喃道:“想喝水。”
鬼焱手里的酱辣萝卜换成了矿泉水,拧开瓶盖,自己先吞了一口,对准黄随云的嘴,嘴对嘴喂水。
吞下,不够,太少了。睁开眼睛,看了鬼焱一眼。有气无力地说:“给我。”
鬼焱拿着瓶子喂他。
黄随云接受了,一口气灌了半瓶水,终于活了过来。咂嘴道:“酱辣萝卜,还要。”
“蠢狼,太任性了!”鬼焱嘀咕,这次学乖了,没把水弄不见,左手拿着水,右手托着先前的那罐酱辣萝卜。
结界里的车顶是静止的。
黄随云站着,两条腿还在发抖。没出息!很丢脸。算了,除了这只狐狸也没别的人看到。他身子一歪,也不理车顶积满肮脏的灰尘,直接坐下。
鬼焱也跟着坐下,对他说:“坐到我身上来。”
黄随云没理他,夺走他手上的酱辣萝卜,掂起来往嘴里送。
吃吃吃,渴,拿水,喝。
鬼焱觉得自己被遗忘了,蹭过来搂住他的腰。
黄随云拿矿泉水瓶砸他的头,此刻,他情绪已经稳定,身体机能也恢复,遗失的智商找了回来。问他:“鬼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黏着我不放?”
“是啊。”鬼焱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特温柔地说:“我们千年万年都在一起。”
这话真冷!黄随云夸张地佝起脖子打冷噤,表示不相信他的话。
鬼焱举起右手发誓:“我说的是实话,要不然天打雷劈。”
“你要当跟屁虫也可以。有一个条件你必需遵守,否则免谈。”
鬼焱狡猾,问:“什么条件?只有一个吗?”
“只有一个。”
“你先说。”
“从今往后不准对我说谎!”看似非常简单的条件,却极为苛刻,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办到一生不说一句谎。家人也好,情人也好,谎言无处不在。
“好,我答应你。”鬼焱立即回答。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小随不准对他亲亲抱抱,不准他做这样那样快乐的事。
黄随云扁嘴,重申:“一句谎都不能说!”
抓住黄随云的右手,说:“好。我九尾狐鬼焱在此发誓,从今往后不对黄随云说谎!我保证能办到,否则,我会遭到九雷轰顶灰飞烟灭。”他这誓言的级别非常高。随着他的语言,一道红色的光圈住俩人相握的右手手腕,旋即隐入肌肤里。
“小随,我们誓约成功。现在轮到我了,我也有条件要你遵守,也只有一条,从今往后,除了我,你不能跟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搂搂抱抱做发情期的事。”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这个条件带有屈辱性……自己的体质不容易发情,跟鬼焱做过了,坐在他腿上身体也没异样。他眼睛一转,认为此条件对自己并无不利,点头说:“好,我答应。我黄随云在此立誓,从今往后,除了鬼焱,不跟他人做发情期的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的话音一落,一道白色的光圈住俩人相握的右手手腕,旋即隐入肌肤里。
骗小随立下誓约,鬼焱心情好得要飞上了天。舍不得松开小随的手,另一只圈住了他有腰。下巴顶着小随的头顶,小随的头发真好闻。
黄随云这次没甩开他。左手拿着的矿泉水瓶已经空了,酱辣萝卜罐落在脚边,心念一动,把它们送回软卧车厢。他呢,想不明白鬼焱为什么喜欢黏着自己,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好,值得他黏着不放。他知道寻根问底已经没必要,此时却忍不住问自己一声,难道鬼焱对他有感情?谈这个不现实。感情这话题太迷茫,这年头谈什么爱恋都是白搭。总觉得芸芸众生留下的只有自己的孤影。甩人或者被甩太寻常,感情难求地老天荒。跟鬼焱呆在一起,不必谈感情,算是相互依存的同伴吧,虽然常惹他生气,却不能忽略他的存在。就像现在背靠着鬼焱厚实的胸膛,让他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