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啊!”刘松光着下半身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是该先顾自己的屁股还是先顾他。
“对,我不能哭!”薛雅谦闻言狠狠抹一把脸上的泪,露出坚忍的表情,“你也别害怕,我现在就去打119报警!”
刘松拦住顺势抓起电话就要打的薛雅谦:“你清醒一点儿,现在报警管什么用?”
“报警,我刚刚说报警了?”薛雅谦已经语无伦次,“我想说的不是报警……我想说的是……我想说……我抱你,咱们去医院!”
“我78公斤,你抱得动吗?”
“那要不背着?”薛雅谦的眼泪又要往外冒,“总得想点儿办法,不能让肉一直堵在那,要是堵死了怎么办……”
17
“你先别哭,没有那么严重,以前医生警告过我,可能会出现类似情况,就是痔核脱出,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都脱出了还不严重!”薛雅谦急得差点儿蹦起来。
这回轮到刘松气短:“据说……还能塞回去。”
“塞回去就没事了?”薛雅谦吸吸鼻子哽咽道,“我也是看过书的人,知道屁股里面的肉和肠子什么的掉出来一次就等于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等于有很多次,最后治都治不好。”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治、一定去治!”刘松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哄,“我得的又不是绝症,别再哭了。”
“不是绝症胜似绝症,和绝症一样令人绝望……”薛雅谦紧握住刘松的手,“算我求你,去做手术以绝后患吧,你要是治好了,我发誓后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刘松失笑道:“你太夸张了吧?我自己生病去治天经地义,用不着你发狠启誓。”
“可我不放心。万一你怕疼或是不能忌口放弃了,我以后都要像今天这样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薛雅谦可怜兮兮地眨巴眼。
“总之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去医院。”刘松拍拍他的脸,“你别再担心了。”
薛雅谦目光一凛:“那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够难为情的,再加个你更丢人了。”刘松面果断拒绝。
“怎么会丢人?这又不是通过不正当途径传播得来的病,咱们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而且我去还能向医生多咨询些日常护理的知识和窍门,好帮助你康复!”
“你饶了我吧。”刘松完全能预见到带他去医院的后果,“该问的我自己会问,你老实在家等我就行。”
“让我在家等还不如给我几片安眠药,如果干等肯定急都急死了。”薛雅谦不同意刘松的决定。
“要不这样,你可以和我去医院,但是在车里待着不能出来,更不能跟我去诊室,否则我就不去了!”刘松万般无奈做了让步。
“不出来就不出来……反正看你进医院我多少也能安心些。”
薛雅谦明白以刘松的脾气,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没用。虽然大部分时间对方都任由他撒娇,可认真比较就会发现,刘松比他要固执而且不够圆滑,所以适当的闹闹别扭可以,逼得太紧绝对没好处。
从另一个方面讲,薛雅谦也不想让刘松认为自己胡搅蛮缠没完没了,既然他决心珍惜这个人,当然也要包括这个人的感受。
不过有时候想要知道别人的感受很困难,或者说脾气秉性这种东西就跟宇宙黑洞的另一端一样是个未解之谜,只有不断探索才能加深了解。
尤其面对不太爱表达自己的人,他也不得不动些小心思,或是循循善诱或是咄咄逼人,时不时还要旁敲侧击,绞尽脑汁为的不过是想摸清对方可接受和不可接受的界限到底在哪。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人疲惫地倒在床上,薛雅谦觉得有必要为刚才的举动挽回一点儿形象。
“刚才我又哭又闹有没有吓到你?”
“还好。”刘松笑道,“一想到你平时就神神叨叨的,又哭又闹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
“我哪有……”薛雅谦不高兴地说,“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希望咱们俩都健健康康的,哪怕是变成糟老头。”
“我知道。”刘松翻身靠过来,“谢谢你。”
“干嘛道谢,我又没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薛雅谦用被子遮住脸扭捏起来。
“因为你关心我,总是为我担心。”刘松的表情很放松,也很温柔。
“我关心你可不是为了你的感谢……”
薛雅谦嘟嘴吻住刘松,一切言语都消失在彼此的唇齿之间。
18
恋爱是件可怕的事,但凡陷入其中会经常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牵肠挂肚,而更可怕的是,纵使如此却甘之如饴,换句文艺点儿的词——痛并快乐着。
薛雅谦以前不觉得,甚至认为此等谬论是那些吃到葡萄的狐狸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在他躲在汽车里,被当空烈日和焦急心情充分灼烤后悔悟了,果然没有实践就没有真知。
冷气已经开到最强,他仍然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需要干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抓耳挠腮半天忽然灵光一现,迅速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喂?三姨,我是雅谦,您最近挺好的?嗯,我也还行,就是瞎忙呗……”
简单寒暄过后,他直奔主题:“其实我想跟您打听个事,您知不知道哪里有好的肛肠科医生?不是,我没病,是我朋友……真的?三姨夫的弟弟就是肛肠科大夫?还是主任医师!”
得到消息他不禁喜上眉梢,转眼一想又不对:“三姨,我没记错的话姨夫有四个弟弟,哪个才是……追过我妈那个?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去德国娶了个金发媳妇生了俩混血孩子,但是最后离婚又卷铺盖回来的那个?您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他,我想咨询些事。”
电话那边欣然允诺,薛雅谦舒心地挂断电话,专心致志地思考需要咨询肛肠科主任医师的问题。
与这边精神振奋的薛雅谦不同,刘松从医院出来不言不语钻进车里,抑郁地坐在副驾驶。
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结果,即使心中有数薛雅谦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医生怎么说?”
“还是那样,戒口、开刀。但是又加了一句,要快。”
“也就是说到了不能再拖非治不可的地步了?”
刘松黯然垂下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回家跟我爸妈商量一下,毕竟要住院开刀。那个……”刘松看着他欲言又止,酝酿半天才重新开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你说什么?”薛雅谦掏了掏耳朵,“再说一遍。”
“我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我父母家。”
“要!当然要,绝对要!”这次薛雅谦的速度堪比机智速答。
“那就走吧。”
“现在马上?”薛雅谦难以相信。
“现在马上。”刘松肯定地点头。
“咱们能不能先回自己家,我好歹换身西装打个领带。”
“算了吧你,又不是去招聘面试,这么正式干什么。”
“和家长见面可是比招聘面试要重要得多!”不满刘松不在乎的口吻,薛雅谦严肃地说,“我有多重视你就有多重视你的家人,初次见面当然要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以后咱们的日子才能过得轻松。”
“没那么严重,我妈只是看了你的照片之后就说想见见你,让我趁你有空的时候带你回家坐坐。”
“那我也要回去一趟,准备些见面礼什么的。”
“不需要,路上随便买几斤水果就行。”
“又不远,就回去一趟。”薛雅谦坚持道,“反正礼物是现成的,都是平时积攒下来的东西。”
“你都攒了什么?”
“我也不记得了,回去看看就知道。”
丝巾、首饰、钱包、手套、洋酒、茶叶、香烟……如果不是亲眼得见,刘松还真不知道他在家存了那么多东西。
“烟酒茶我理解,但是为什么你有这么多女人用的东西?”
“我妈一共姐妹七个,逢年过节多少要送些像样的东西,我有时出差去国外或者在有免税店的地方看到就挑可以存放久一些的买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刘松想到自己最多只是给父母塞些钱,其他的亲戚几乎都没关照过。
“毕竟是一家人,而且对我都不错。其实她们也不缺钱,但有礼物收还是会显得特别高兴。”薛雅谦仔细在储物室里翻找,“别看嘴上说不要,拿了就不撒手。”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你为什么有女人缘了。”刘松在一旁打趣道,“跟女人周旋久了,深谙其中之道。”
“不许戳我的痛处。”薛雅谦回头抗议,顺手拎出一个小巧的手包,“这个怎么样?据说是这个牌子的限量品。”
“我妈才不用这种东西,你随便拿个便宜的就行。”
“你不给建议也不能出馊主意啊!快说说伯母喜欢什么?”
“我妈她喜欢……”刘松认真想了想,“逛超市。”
“我妈还喜欢免费试吃呢。”
问了还不如不问,薛雅谦放弃刘松的意见继续找,不能太突兀又不能太随便,经过深思熟虑,最后选定了一条深红色的围巾。
“这个好,她喜欢鲜艳的颜色,。”刘松也表示肯定。
不顾他的反对薛雅谦又追加了一瓶红酒和两罐茶叶,这才不觉得见面礼太寒酸。然后一路驱车,来到了刘松父母的楼底下。
“等一下!”薛雅谦抢先一步拦住要进家门的刘松,“你说我一进门是喊伯父伯母还是喊叔叔阿姨?”
“你随便。”刘松从口袋里翻出钥匙。
“那是表现的热情点儿还是矜持点儿?”
“随你便。”刘松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那是我主动自我介绍还是你来帮我介绍?”
“随便你!”刘松被问得不耐烦了,索性推开家门一把将薛雅谦拽了进去,“爸、妈!我回来了。”
“你别……”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薛雅谦挣扎不开被带了进来,抬头就看见一位丰满的大娘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妈?”刘松也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你,放开他。”刘妈妈面似沉水,指了指自己的儿子又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去厨房把里面半麻袋花生都剥成果仁。”
“您直接买果仁不就得了?”
“少废话,快去!”
刘妈妈中气十足一声吼,刘松乖乖钻进厨房,而被留下的薛雅谦则站在玄关连大气都不敢喘。
19
“您、您……”舌头都打结了,薛雅谦酝酿半天也没说出像样的整句子。
“孩子,有阿姨在,别怕。”刘妈妈豪气地拉住他,“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欺负我?疑问在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薛雅谦此时已经晕头转向。很想大声问出口,可本着刘松的爹妈说什么都正确的原则,还是很没种地满脸堆笑:“谢谢阿姨。”
像是发现什么奇怪生物,刘妈妈停下动作,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好几遍,最后惋惜地叹口气:“唉……可惜了。”
薛雅谦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懊恼油然而生。衬衣牛仔裤确实太随便,早知道就应该不顾刘松的反对换西装!
“别总站着,进来坐。”
薛雅谦这才想起带来的东西:“对了,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您和叔叔喜欢什么,我就自己做主挑了几样,您别嫌弃。”
“哎呦,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刘妈妈接过东西堆到一边,“我去给你沏茶。”
“我不渴,您别忙了。”虽然对刘松严厉,但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热情,薛雅谦更觉得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行,还让您帮我沏茶多不好意思。”
不料此语一出刘妈妈竟一脸愁容,薛雅谦的神经立刻绷紧:“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刘妈妈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开口:“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别见怪。不过有些事自打小松跟我提起你的时候我就好奇,正好你今天来了我想好好问问。”
薛雅谦一颗心拎到了嗓子眼儿:“您尽管问。”
“我们家小松有没有强迫你?”
“啊?”这个问题太笼统,薛雅谦拿不准回答的方向:“您指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刘妈妈将他拉到一边,“小松原来是个又老实又听话的孩子,可自打上了大学,尽在外面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不是脸上带着疤就是身上纹着花,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别提多吓人了。小松跟这些人在一起也没学什么好,没事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我真怕他走上什么歪门邪道。”
“阿姨您多虑了,刘松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上次喝醉了大半夜被人送回来,一开门我差点儿没晕过去,两个扶他的男的披头散发,后面跟个女的抹着蓝嘴唇涂着黑指甲,大晚上只穿了件小背心,裤子短的都快露屁股了!”刘妈妈越说越激动,“我转天跟我他说这事,这小子还跟我打哈哈,说什么都是朋友!”
“他确实有些不拘小节的朋友……”
“呸!我看不一定是哪里来的流氓分子!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坏人就专门勾搭他这样的傻小子!”
“不会的,刘松是个规矩人。”薛雅谦急欲向她解释种种误会,“他的朋友很多我都见过,虽然穿着打扮有些特立独行性,不过人还都是……”
刘妈妈摆手让他别再说:“反正现在我也懒得管,翅膀硬了管也管不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刘松现在也很尊重您,所以才提出来我们的事一定要先跟您说……”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一经提醒刘妈妈猛拍了一下大腿,“小松回来跟我说有人喜欢他,我想以前他规规矩矩的时候没人喜欢,现在就他那幅混样子反倒有人追,那喜欢他的也一定是什么不正经的女人。后来他又说是个男的,我就想不出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才想看看你人长得什么样,结果一看我整宿都没睡着。”
薛雅谦捂住自己的脸:“我的长相吓到您了?”
“当然不是。”刘妈妈拉开他的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人长得精神又懂礼貌,可在照片里委屈又可怜,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强迫你做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薛雅谦心里稍安,但刘妈妈对刘松的误解着实让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