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店铺?”靖帝挑眉。
“是。”
“华琅不介意朕同去吧。”询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语调,这个男人习惯了发号施令,难得的询问却被扭曲成了一贯的命令。僵硬。
秦华琅只能点头,“若是父皇无事……”
“朕无事,便陪着你去吧。”靖帝打断秦华琅一贯单调平板的回答。
“公子爷,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灼华在门外道。
“父皇……”您真的要跟着去??
“走吧”靖帝率先起身。秦华琅也站起来,准备跟在靖帝身后,却被靖帝躲在衣袖下捉住了手。身体立刻僵硬了。
“父皇……”
“要出门了,你还要叫父皇?”靖帝顾左右而言他。
“不,父亲。您……”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因为此刻靖帝的脸上写满了无赖。对,没错、就是无赖。朕想做什么就想做什么,容不得他人质疑。
好吧,牵着就牵着吧。秦华琅轻叹,在他心中只是认为靖帝像是牵着会走丢的孩子一样,把他当成了孩子一样给予安全。而靖帝则认为牵手是彼此贴近的距离。不得不说,两人的思绪再次南辕北辙了。
陈之跟在靖帝身后微微感叹。陛下已经很久没有过得如此舒心了。
桃夭灼华跟在陈之身后,三人都保持跟随的姿态缓慢前进。距靖帝和秦华琅远远的。
两人沐浴着阳光,牵着手前行。靖帝会照顾着秦华琅放慢步伐,秦华琅会拉着靖帝避开泥泞的水坑。
男人总是保持着傲然大步前行,永远不会记得脚下的泥泞艰难。而少年的手被男人握在手心,漫步跟随,绕开脚下的坎坷路途。
还要什么美好的故事传说呢?
我们彼此牵手,把你放在我的手心。虽然现在还不能说是爱,但我愿意给你我的手,只要你牢牢握紧,便能得到我全部的关怀。
19、四皇子,落水落水!上
秦华琅靠着马车闭眼假寐,靖帝依旧牢牢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时间一久秦华琅也淡定了,便干脆不去理会。马车悠悠前行,秦华琅慢慢的快要陷入沉睡。
“睡了?”靖帝轻声问道。
“不……父亲有事?”秦华琅挣扎着起来,眯着眼看了靖帝一眼。靖帝看着他慵懒的模样浅笑。
“嗯……倒也不是,不过是想让你看看罢了。”说着示意陈之挑开了车帘。原来马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水退去后的衡州露出了一副苍凉的模样。青石板的路上零落着不少物品堵住了马车了前行。
唔……“上次,不是还可以通行的吗?”秦华琅询问道。
靖帝点点头,道:“上次苏临川的确是派人清理了整个街道,可随后几天又有不少灾民在路上寻找食物和之前的物品,哄抢之中就变成了这样。”
“暴乱?”
“不,不是暴乱,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在你来衡州之前左进已经安抚了不少民众,但依然有部分地痞无赖煽动百姓。”
“唔……的确是有些难办。”关进衙门是不行的,他们只会感恩戴德,不劳而获便可得到粮食,并且罪名并不严重关个三五月也就出来了,三五月之后衡州的灾情基本就结束了。
“衡州的存粮不多了,左进也跟我抱怨了许久,而你从别处运粮布粥的举措,恰好解决了这件事,也安抚了另外一部分人。”靖帝眼神中有着赞赏。
“华琅不敢居功。”秦华琅垂下眼帘。若不是知道衡州的情况,他也不会特意赶来了。
“不用谦虚。”靖帝淡淡道。“走吧,不是还要巡视店铺吗?”秦华琅跟着靖帝一起起身。
华丽的马车停在街上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贪婪。靖帝丝毫不理会这些目光,他早已习惯被万人瞩目的生活,倒是被靖帝牵着手不肯松开的秦华琅显得有些扭捏。
秦华琅动了动被握紧的手,道:“父亲,现在是在街上。”所以您牵着我的手很丢脸。
“嗯,我知道。还愣在那做什么?走吧。”秦华琅无奈。
其实秦华琅在衡州的商铺真的有不少,因为衡州被衡河贯穿,又地势平坦,气候温和,且沟通帝都交通便利适合经商。于是秦华琅大手笔的安置了不少。这会子衡河水患,让他损失了不少。但对于秦华琅所有产业赚来的钱来说,这点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公子爷,您来啦——”无双阁的玉石店已经关了很久,但昨日却意外的接到了公子爷要来的消息,于是掌柜的匆匆开门迎接。
秦华琅微笑着点头“是啊,钱管事,您近来可好?”这位钱管事算是一直跟着他的老人了。秦华琅对他向来尊敬。
“托公子爷的福,小人好着呢。秦二,还不快去给公子爷拿账本?”钱管事一边迎着靖帝和秦华琅坐下,一边吩咐着伙计去拿账本。
“唉,钱老您这就不对了,难道咱们公子来,就只是为了个账本?”桃夭挽着钱掌柜的胳膊嘻嘻笑着。秦华琅身边的桃夭灼华拿他可是当作自己爷爷一样的。
秦华琅闻得此言,先是望了靖帝一眼,见他面色平静,这才放心。“桃夭,下来。”桃夭吐吐舌,松开了手。
“公子,这位是——?”钱管事看了眼秦华琅身边的靖帝。毕竟账本算得上是机密了。
“不用介意,这位是……我的父亲。你称呼一声老爷便是了。”秦华琅顿了顿,回答到。
“哦,原来是主子啊,小人见过老爷。”说话间,茶水和账册已经送了上来。
“公子,这是今年的账册,包括了我们无双阁在衡州的所有资料。小人整理过后,全都在这了。请公子过目。”
秦华琅当下也不管靖帝,仔细翻阅起了手中的账本,一条条核对。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靖帝的茶水已经换了两三盏。
桃夭灼华早拉着钱管事叙旧去了。陈之在一边安静等候。
“唔……真是辛苦了。”账本数目精细简洁,在水患前总的来说还是盈余了不少。
“小人不敢当。”钱管事笑笑,接着问:“公子爷今日可要在此用饭?”原来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了。
还未等秦华琅说些什么,靖帝开口道“不用了。”秦华琅讶异的看着他。“今日下午我约了人,华琅陪我一起去吧。”
“是”您都这样说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随便找了间酒楼用膳,整个过程秦华琅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用完膳后,靖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华琅不高兴?”
“华琅不敢。”是不敢,那就是有在生气。
“为什么?”不就是一顿饭么,在哪里吃不是吃?
沉默了半晌,秦华琅吐出一句不像回答的答案。“……钱老人很好。”虽然他不及秦老爷子的魄力,可他也有那样慈祥的关怀。
靖帝暗暗记下了。也不多话,只是牵着秦华琅快步向前。
“父亲这是去哪儿?”
“左进在河堤等着我们。”靖帝再次提及左进这个人。秦华琅在脑海中仔细搜寻,发现左进其实是去年才从工部侍郎调来衡州担任官吏的。这个人很受靖帝宠信,若不是他本人不喜官场,靖帝也不会只是将他放在普通的工部。但不得不说,此人不仅文采好,对于机械治水的研究也是很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干精神。
秦华琅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靖帝先前的话。
“主子。”河堤上一名青衣官员向着靖帝行礼。
“起来吧。”
“这位,可是主子家的四公子?”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靖帝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果然如临王所说,公子俊朗。主子真是有福之人。”苏临川,秦华琅将这个名字狠狠念了几遍,在脑海里想出了不少方法来折腾他。
“哈哈,华琅,还不快谢谢左大人,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他对谁给过这么高的评价。”靖帝笑起来。
“左大人缪赞了。”
左进笑笑,然后和靖帝谈起了河工。
20、公子爷,落水落水!下
“呜……呜……”
秦华琅在岸边站了许久,靖帝和左进交谈间,放开了秦华琅的手,只是让他站在岸边等候。
“呜呜……呜呜……”秦华琅环视四方,桃夭灼华和陈之都在河堤下等候。可这哭声是从哪里来的呢?
“呜呜……呜……”哭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秦华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靖帝,靖帝回了一个微笑,左进则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对望。秦华琅接触到左进玩味的眼神,立刻将视线移开。
显然,除了自己,谁都没有听见这哭声。这又是什么怨灵?秦华琅无奈,只得示意靖帝自己要四处走动,先离开一会。靖帝点头应允。
“呜……呜呜……”属于女子的哭声越来越清晰,秦华琅顺着哭声前行,一步一步。河水淹没的河岸有着柔软的青泥,一步一步弄脏了秦华琅的衣角,此时秦华琅也没有心思去整理了,只是沿着哭声走到了河岸临水处。
“呜呜……恨……”一名女子数着精致的发髻着一身华丽衣裳跌坐在河边,嘤嘤哭泣。
“这位夫人”秦华琅轻声唤道。
那女子应声回转,只见她以黛描眉面上饰以脂粉。脸上虽有止不住的泪水,却没有哭花她精心矫饰的妆容。从她的服饰衣冠来看显然是一名有钱人家的妇人。
“这位夫人。您怎么了?”
“呜呜……呜呜……”那女子也不理会秦华琅只是一个劲的哭泣,那声音让秦华琅觉得心烦。于是只好放低声音再次询问。
“这位夫人,您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公子……”女子哀怨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我说这位夫人诶。秦华琅内心无力的吐槽。
“在下不过是被夫人的哭声所吸引”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民妇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公子既然在此,可否请公子回答民妇几个问题?”女子总算暂时停止了哭泣。
她的眼神明亮,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疯狂在眼角聚集。秦华琅叹息一声,应下了。
“您问便是了。在下定会为您解惑。”
“民妇不过是想问……相知相许二十年的情分可比得上几滴轻贱的眼泪?”女子的神色已见疯狂。
“自然是比得上。”
“那,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比得上那些青楼妓院的莺莺燕燕?”
“比得上。”
“哈哈,我在问你……”女子的声音渐渐变大,脸色也狰狞起来。“那你们男人为何总朝三暮四,言行不一。可怜我嫁做君妇,专心侍奉公婆,更是全心全意伺候你,你要纳妾,我便替你办酒迎妾进门,你喜欢逛青楼妓院我便在公婆面前替你遮掩,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对得起我的付出吗???啊???”
女子已经陷入自我情绪中,将秦华琅当作了她的丈夫。她伸出手来想要抓着秦华琅的衣领,却被悠然穿过,不得触碰。这样一来,女子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你不是喜欢我穿你送的这身衣服吗?你不是喜欢为我描眉涂粉吗?你不是总说我贤良大方吗???怎么那个贱人随便流几滴泪就可以抹煞我们夫妻二十几年的情分?就可以让你不顾我们的孩子陷我于死地???”女子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她的妆容渐渐脱落,华贵的衣裳也变得模糊,曼妙的身姿变得臃肿,肌肤被水泡过,整个五官都不再清晰。
秦华琅稍稍后退一步。想要避开女子疯狂的叫喊。
“这位公子,您也是怕了吗?我告诉你哦,嘘——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女子的神色得意而张扬,衬着那张扭曲的脸,格外恐怖。
“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那对狗男女是什么死的哦。哈哈哈哈……哈哈……是我亲手杀的!!!是我杀的!!!”
“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呢?哈哈……我告诉你啊,那天晚上我觉得很冷,就从河里爬了出来,我想他了,以前每次我说冷,他就会把我抱住,用体温温暖我。我走到家里,发现他居然把那个小贱人放进正妻的院子里啦,哈哈……那是我的房间啊,我们夫妻成亲以来一直都是属于我的地方。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被那个小贱人辱骂殴打他也装作没有看见,他居然还说要和那个贱人在再一个,要把所有的家产全都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我恨呐——我怎么能不很呐!!杀了我,还要欺辱我的儿子,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女子一步一步凑近了秦华琅,她的发披散着,周身带着浓厚的怨气。
“所以我就冲上去,狠狠的掐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哈哈,那对狗男女居然被吓死了,哈哈哈……活生生的吓死啦。”一般来说,如果鬼的怨念够大的话,是可以向将害死他的人报复的。秦华琅暗自叹息。
这个社会的男女不平等和封建思想导致了这样的悲剧。女子不仅只能呆在家里等着丈夫的垂青,还得对丈夫纳的小妾笑脸相迎。
自己的母妃也算是高门大宅中的一个了吧,可她永远只是一副安静的姿态,不逢迎,不争宠。在那个复杂的牢笼里做一株白莲。清清淡淡。
女子看着秦华琅走神的模样,不悦的放声尖叫。“世间男子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这位夫人,在下……”话还没说完,却惊讶的发现女子的怨念居然让她看起来更加阴沉。她将所有的怨念都聚集在手上,一步一步朝秦华琅逼近。
“你也去死吧!!!你也去死吧,啊?!!!”
“不,你冷静点……”原来不知何时秦华琅已经站在了河边,只差一步便会跌落。河水虽然已经不如前些时日那样凶猛,但它依然奔腾着叫嚣着向前涌去。秦华琅下意识的望了靖帝一眼。
靖帝仿佛感觉到了秦华琅的视线。回头一看,却是被惊吓到了。
“华琅——”
女子狠狠的狞笑“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秦华琅快速念动咒语,那女鬼的身体便曝露在金色的光芒下,发出凄厉的喊声。
“你去死吧——”
“啊————”
秦华琅一时不察,被快要消散的女子推了一下,脚下一滑便掉了下去,河水湍急前行。只听得噗通一声。
“不——”
“公子爷——不——”桃夭灼华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匆匆赶来。
靖帝察觉到秦华琅的不对便立刻运用轻功向秦华琅奔去。可秦华琅已经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