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米夕颜莼嬅

文案：

千年柳妖化作人形，陪伴了莫北宸十几年。二人同床共枕，他却不知枕边人是妖非人。

妖与人，可否相守终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柳，莫北宸 ┃ 配角： ┃ 其它：

01.柳柳和花妖

少年坐在台阶上，支着下巴说：“我要走了。”

夜色中，隐约可分辨出他穿着浅绿色的仆从服，长长的发披在身后，用一根绿色丝带扎紧。

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眉目细致如画，小巧而挺直的鼻，唇被手挡着，整个人在月光下朦胧而美丽。

薄薄的月华笼罩在一朵娇艳欲滴的紫牡丹上，鲜花摇曳，几息之后，一个小小的人从花蕊中钻出来，上身赤裸着，紫色的卷发将嫩白的身体掩盖，下半身隐没在花蕊中。他整个身体有么指般大小，五官极美，就如他身下盛开的牡丹。

“去京城？”花蕊中的小人声音脆脆的十分好听，却含着忧虑，“柳柳，你不要去了。这一次我感觉很不好，总是怕你出事。”

少年笑了，伸出手指摸摸小人细嫩的脸颊，道：“小花，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少爷要去京城赶考，我身为他的贴身小厮，怎能不跟着去呢？”

小人仰着脸迷醉地蹭蹭少年的手指，而后似乎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感到羞赧，小手握紧，绷着小脸说：“柳柳，不要叫我小花。我叫花间月。”

“好，好，花间月。”柳柳笑着迎合。感觉小人想蹭又不愿蹭的样子十分可爱。

小花满意了，看了柳柳一眼，又蹙起眉：“我心里还是不安。”

柳柳摸摸小花的脸颊，声音恬淡：“不要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杞人忧天，还不如过好每一天。你呀，就做好你的花妖就好了。”

小花迷恋地蹭蹭他的手心，皱皱鼻子，说：“跟着书生也开始咬文嚼字了。”

“嘻，小花不也是，都知道怎么用‘咬文嚼字’了。”

“去，柳柳，你越来越坏了。”

“哪有，我明明一直很善良。”

笑闹了一会儿，柳柳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俯身亲吻一下紫色牡丹娇嫩的花瓣，跟小花道别：“我真的走啦，明天应该没有时间跟你告别了。你要好好的，藏好了，不要让别人发现。”

小花脸红红的，他的本体就是那朵紫牡丹，被柳柳亲吻的感觉让他很害羞。他挥挥小手，掩饰地说：“走吧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当然，也会顺便照顾一下你。”

柳柳笑了笑，迈开步伐轻盈地走开。

他是修行了千年的柳树妖，已经可以离开本体活动。可是如果本体受创，他也会受伤。所以，照顾好他的本体是必须的。他已在本体周围设下禁制，只要没有道士特意搜寻，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事的。不过，小花一片好心，他当然不会拂逆。

小花所在的地方是莫府的后花园，而他本体所在的则是莫家二少莫北宸的清风苑。

莫府所在之地，数千年前还是一片荒芜，后有莫家先祖开垦，渐渐地有了草屋、土房，又慢慢建成一座府邸。莫家也由原来的一介农夫变为江南巨富。而他们都不知道，被他们无意之中留下来的一棵柳树，竟然在千年前就有了神志，并且修炼出了人形。

莫家二少莫北宸的清风苑是莫府最美的一座院子。假山流水、垂柳翠竹，透着一股风情。而院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碧潭边上那棵垂柳。它比之一般柳树要粗壮高大得多，枝条嫋娜地垂下，碧绿丝绦一般。

碧潭后是假山凉亭，有木桥相连。

柳柳站在桥上，抚摸着垂落的柳枝，确认禁制完整，驻足站了一会儿。

月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在木桥之上。

目光所及，具是清风苑的花花草草，一砖一瓦。

这里凝聚着他所有情思。

他看着二少出生，陪着二少长大，千方百计做了二少的小厮。他所有的情爱都倾注在那人身上，为他悲、为他喜、为他烦、为他忧。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了莫家千年却独独为莫北宸倾心，他只知道他爱上了，如此而已。

慢慢沿着小径行走，柳柳思考着爱上莫北宸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莫北宸是第一个游过碧潭爬到他身上的人？还是因为莫北宸总是坐在他的树根处跟他絮叨着各种开心的不开心的事？还是因为他变成小厮之后莫北宸对他的种种宠爱？

他以柳树的形态陪了莫北宸十年，又以小厮的形态陪了他五年。

转眼之间，莫北宸已经弱冠。

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他又能陪他几年呢？如果莫北宸发现了他不是人而是妖，他又会怎么待他呢？

心中思绪繁芜，柳柳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

绿色发带随着头发飘动，划出优美的弧线。

不管那么多了，能陪他几年是几年吧。

02.莫北宸

清风苑卧室内一片漆黑，柳柳笑笑，想必那人应该已经睡下了。为了科举考试，二少爷日夜苦读，明日就要出发，也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推门，踮着脚尖进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把已经睡熟的人吵醒。

谁知刚关好门，一条坚实的臂膀就揽住他的腰，把他搂在了怀里。

纯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接踵而至的是那人低哑的声音。

“这么晚了，去哪儿了？”

柳柳惊讶地看着他，这人还没睡？

“二少爷，您还没就寝？”

莫北宸看着怀中人张大的嘴，伸出一根手指放进去，感觉指尖被柔软的舌头舔了一下，才拿出来按住柳柳的嘴唇。

“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说，这么晚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半个时辰。”说着逼问的话，语气却依旧温柔，没有丝毫责备。

柳柳笑着说：“我去跟后花园的花儿们告别去了。”说完，伸出舌尖舔舔还未离开的手指。

他也不算说谎，他的确是去跟花儿告别了，不过只有小花而已。

艳红的舌尖伸出来，莫北宸眼眸一暗，俯身吻住他，不让他的舌头再缩回去。

不属于自己的舌头霸道地闯入口腔一阵扫荡，柳柳被吻得喘不过气，软倒在莫北宸怀中。

他总是对这个人无法拒绝。从第一次求欢开始到现在，他总是顺从妥协。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小厮卖身求荣，但是他却深知自己不是。如果他不愿意，他有无数的方法逃脱。

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看他的？

他在他心里，可有一席之地？

莫北宸专注地看着柳柳，把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收入眼底。

柳柳喘息着趴在床上。有黏黏腻腻的东西顺着腿根滑下，他知道那是什么，撑着疲累的身体爬起来，想要下床。

莫北宸拉住他，拍拍手，立即有小厮抬了桶热水进来。

两个小厮都是灰色仆服，都算得上眉清目秀，两人抬眼悄悄看看低垂的床帐，满脸不屑。

这种靠着姿色爬上主子床的货色，他们向来嫉恨。

柳柳垂着眼，等到关门声响起之后，他才掀开床帐，下床站好，恭敬地说：“请让小的服侍主子沐浴。”

对柳柳突如其来的恭敬，莫北宸仅是捏捏他的手，道：“一起洗。”

话虽这么说，柳柳还是服侍莫北宸洗完，他才入浴桶，清洗身上的黏腻。

浴桶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他却不在意。

清洗之后，他抱了自己的被子放在床边的软塌上，确认莫北宸没有需求之后，才躺在榻上。

许久之后，莫北宸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走到软塌前，看着柳柳熟睡的脸叹了口气，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连同被子一起轻轻放在大床上，然后掀开被子自己也钻进去，抱住柳柳的身体，满足地叹息，在柳柳肩头蹭了蹭，终于睡下。

黑暗中，柳柳颤抖着睁开眼。鼻子有些酸。

就是因为这种默默地温柔，他才会越陷越深。

可是，莫北宸对他越好，他就越惶恐。

人妖殊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知道他妖精身份时震惊的莫北宸。

他害怕他厌恶的眼光。

怀着忐忑的心情，柳柳也睡着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缘故，一夜噩梦连连，以至于第二天醒的时候头痛欲裂。

架马车前往京城大约需要三个月，而距离科举考试还有半年，到了京城休整一番，还有三个月可以准备。

因此莫北宸也不急。车夫晃悠悠往前赶，莫北宸看看书，逗逗柳柳，一路上风餐露宿，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莫家身为江南巨富，其子嗣自然要有自保能力。他们自幼跟着武师习武，吃的苦也不少，因此这一路舟车劳顿对莫北宸来说算不得什么。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柳柳。这么一个柔弱的人，竟然也丝毫不见疲态。

问及柳柳，柳柳却说得含糊。

莫北宸虽好奇，却也不再逼问。

在他看来，柳柳都是他的了，他所有的一切总有一天他都会知道，现在他不愿意说就不说，也不急于一时。

他对柳柳可算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到柳柳还是在他选贴身小厮的时候，众多仆人中，他一眼就看中了柳柳。

那时候柳柳低着头，像是好奇一般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他就被摄了心神。

像是平静的湖面笼罩一层清晨迷蒙的雾霭，眼波流转间，动人心魄。

指了他，以为他会是个烟视媚行的。了解了，才知道不是。他性子单纯，不经世事，举手投足间从不矫揉造作。

这样的柳柳，却更加吸引了他的目光。

情不自禁地就占有了他。

柳柳慌乱的目光、生涩的反应更让他怜惜，却未停止动作。

五年来，柳柳早已进驻他心间。

但是，还不够。

03.去京城

莫北宸有一张十分俊朗的脸。

一张脸棱角分明，浓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似温柔似犀利，鼻梁挺直，薄唇轻抿，黑发整齐地束于脑后。

身上穿着的戴着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么一个移动钱袋至今还未出事，不得不归功于莫北宸敏锐的听力和柳柳暗中的提醒。

但是这一天，还是出了事。

不过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少爷，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好像出事了。”车夫勒马停车，远远已经能够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

车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个山谷，一条道仅容一辆马车通过，正是杀人放火的好地貌。

柳柳掀开帘子，扭头对莫北宸说：“二少爷，我去前面看看。”

想要出去，却被莫北宸拉住手腕。

回望过去，却见莫北宸深邃的眼中都是温柔笑意。

“我跟你一起去。”

纵然已经有过更亲密的关系，被握住的手腕处还是一阵火热。柳柳别过脸，垂着眼说：“二少爷若去，恐怕会有危险。”

“只让你一个人去，才更危险。”

说罢，莫北宸嘱咐车夫在这里等着，他带着柳柳往山谷口走去。

走得越近，兵刃相接的锵锵声听得越清楚。

二人小心避开那些人，找个了视野开阔之地，隐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清了山谷里的状况。

四个黑衣蒙面之人正围着一个华服青年，招招生风，直取要害。

那个华服青年显然已经受了伤，腰腹处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一大片衣摆。但是即便如此，他竟然还是抵挡住了四个黑衣人的攻击。在他身边，一个护卫已经左支右绌，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里头捞出来的。

他们周围三三两两躺着几具尸体，大部分都是护卫服，只有少数黑衣人。

现在，黑衣人还有四个，而那边，只有华服青年和护卫二人。

“二爷，我们要不要去帮忙？”柳柳低声问专注看着那边的莫北宸。

莫北宸捏捏柳柳的脸颊，笑得意味深长：“帮，当然得帮。”

他家二爷一露出这样的笑容，柳柳就知道他一定是有打算了，也就不再问。

莫北宸满意于柳柳对他的了解，又捏了捏柔嫩的脸颊，直到脸颊上起了红印子，他才放手在上面亲了一下：“知我者，柳柳也。”

柳柳瞪着眼，看那人又转身看谷里的情况，才摸摸刚才被亲的地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谷里，华服青年身边的最后一个护卫也死了，华服青年身上立即多了两道伤口。

感觉差不多了，莫北宸对柳柳说：“呆在这里，等我解决完了再出去。”

柳柳乖巧地点点头。

莫北宸笑笑，爱极了柳柳瞪大眼睛乖巧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亲他脸颊一下，这才纵身提气，一路轻功而下，加入厮杀。

柳柳摸摸被屡次被轻薄的脸蛋，心里思量着，他的脸这么有吸引力吗？

然后又看向谷里。这一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淡定，而是紧张地攥紧了袖子。

他知道他家二爷的功夫不错，但是那毕竟只是和师父们比划，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他还从未见他家二爷经历过。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呀。

柳柳兀自紧张，华服青年却在莫北宸的帮助下解决了三个黑衣人。

抓住最后一个黑衣人，莫北宸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留个活口盘问一下，却见华服青年一剑刺入黑衣人的胸口。

莫北宸挑眉，放开抓着黑衣人的手。

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噗通倒地。

一见危机解除，柳柳立即从石头后面出来往下跑。他不敢使用妖力，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跑。

纤细的身段、浅绿的仆从服、碧绿的发带，整个人就像河堤上摇曳生姿的鲜嫩柳枝儿。

但是这所有的美景，又比不上柳柳脸上着急又关切的表情。

莫北宸深深地看着他，直到那个柳枝儿一般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眼前，紧张地打量着他问：“二少爷，你没事吧？”

黑色瞳仁中倒映着柳柳的身影，莫北宸弯下腰，温柔地抚摸着柳柳的脸颊道：“我没事。”

太过专注的眼神让柳柳有些不好意思，他“唔”了一声，低下了头。

莫北宸觑着柳柳红红的耳朵，眼神更加温柔。

气氛甜蜜又温馨。

只是有人不识相，硬生生插了进来──

“喂，我说，你们准备脉脉含情到什么时候？我都快流血而亡了。”

爽朗却透出虚弱的声音传来，二人一下子惊醒。特别是柳柳，简直要跳起来，刚才红红的耳垂也变得煞白。

莫北宸遗憾，心想柳柳果然还是出来之后更加活泼一点。

若不是意志力坚定，华服青年现在恨不得晕过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强撑着让柳柳给他换了药，他这才心安理得地晕了过去。

车厢里多了一个人立即显得拥挤了，柳柳和莫北宸合力把华服青年往车厢一边移了移，二人靠着坐在了一起。

车夫在莫北宸命令之下又开始赶路，谷里一片死寂，却也没了危险。

“还好这次出门我们带了伤药，不然他就危险了。”柳柳的衣服上也沾染了血迹，手上也是。只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别管他了，死不了。倒是你，累吗？”莫北宸把柳柳的下巴抬起来，疼惜地看着他，“等到了雁城，找家客栈住下，好好洗洗。”

到了雁城，离京城也就只有三天的路程了。到了那里，可以好好休整一番。最重要的是多了个病人，长途颠簸对伤口不利。

柳柳往后缩了缩，下巴却没有逃脱莫北宸的钳制。

他感觉得到，这次出来的莫北宸很不一样，对他的疼爱更加明显，让他甜蜜的同时更加惶恐，生怕这种甜蜜忽然之间变成痛彻心扉的痛苦。

“我不累。二少爷，还有人呢。”

“他晕了，没事。”莫北宸低声道，吻住柳柳。

彼此交换着气息，因为有第三人在场，柳柳比之平时还要紧张，狠狠揪着莫北宸的衣摆。

莫北宸察觉到柳柳的紧绷，把他整个儿抱到怀里，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