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米夕颜莼嬅

“辛苦的是你。”柳柳拉着他的手，取过布巾沾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

柳柳抬眸看着莫北宸如刀削般的脸，温热的布巾从额头、眉心、脸颊一一擦过去，最后停在下巴上。

“你也瘦了很多。”把布巾在水里拧了两把，展开搭在一边的架子上，柳柳这才转身，笑着对莫北宸说：“我们吃饭吧，你累了一天，肯定饿了。”

“该熟悉的都熟悉过了，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明天我们可以在城里转一转，我也好好陪陪你。”

和柳柳用过饭，自有丫鬟过来收拾，莫北宸揽着柳柳进了内室，把柳柳抱在腿上，脸埋在柳柳单薄的肩颈处。

柳柳疼惜地抚摸着莫北宸的背，从上到下，一下一下，轻柔而绵长，充满了情意。感觉到莫北宸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柳柳说：“好，明天你处理完公务，我们就出去看一看。”

他是看着这个人从稚童长到这么大的，看着他吃了许多苦走到如今这地步。这其中的艰辛他感动深受。

从没想过自己会动情，也从没想过会这样爱一个人……这种感情，深刻到让他颤抖，不由自主地，就想对他更好一些。

莫北宸抱着柳柳胳膊收紧，深吸一口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动了一下脸，嘴唇就贴上了一片温软的肌肤。他边在那一片肌肤上吸出一个个红印，一边说：“公事熟悉了之后处理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头疼的就是应付各方乡绅。我虽不畏惧和他们打交道，但是各方周旋总是搞得身心俱疲。唔，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熬不下去了。”

柳柳抿了抿嘴唇，笑了一下，手放在莫北宸的后背，小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莫北宸抬起头，墨黑的双瞳蕴含着无限柔情，他看着柳柳的侧脸，轻声在柳柳耳边说：“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等我完成对父母的承诺，就和你隐居起来？”

柳柳一震，那一日的情景陡然出现在脑海中。

他，一直没忘。

但是那种美好的生活，他不敢奢望。不是他不相信莫北宸，而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阻碍。直到现在他还在怀疑，他们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我记得。”柳柳抿了抿嘴唇，垂下眼道。

莫北宸笑了，因为忙碌而消瘦如刀削般的脸柔和起来，他放柔了声音，说：“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实践诺言。”

“嗯。”柳柳也笑了，应道。

柳柳的笑容柔和而清丽，仿佛有着涤荡心灵的魅力，莫北宸受到了诱惑，抬头吻上他的唇。

28.闲逛

吻着吻着难免擦枪走火，这两个多月忙忙碌碌，竟是没顾得上房事。

唇舌相接，二人越吻越动情。

动了情的柳柳柔韧的身体软成一滩春水，倒在莫北宸怀中任他轻薄。

大手在怀中人的身上游移，掀开衣摆钻进去，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光滑如丝，越摸越舍不得放开。

莫北宸修长的手指从柳柳胸口抚过，描摹着薄薄的皮肤之下一根根肋骨的形状，心疼盖过了情欲。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体内的躁动，莫北宸亲亲柳柳晕红的脸颊，皱着眉懊恼地说：“柳柳，我从未想过让你如此辛苦。”即便在柳柳做他的贴身小厮的时候，他也把柳柳养得很好，从未像现在这样瘦过。

柳柳睁开双眸，染上情欲的眼眸波光潋滟，如清晨笼罩着雾霭的湖面般迷人。

无力的手指揪紧莫北宸的领口，柳柳柔柔地笑了起来：“我知道，是我想多帮你一些。你来不来？”

用温柔的语调说着调情的话，微微勾起的尾音让莫北宸眼神暗了暗。

他猛然站了起来，抱着柳柳走到床边，轻轻把他放在床上，身体覆了上去。

解开柳柳的发带，柔亮的青丝散落于床褥之上，趁着他嫣红的脸庞尤为诱人。

唇凑近柳柳的，莫北宸喉中逸出低沉的笑：“夫人的邀请，怎能拒绝？”

听到“夫人”二字，柳柳的脸更红了，他张嘴想要反驳，却被强硬地吻住，不属于自己的那个舌头在他口内狂猛地扫荡，最后保持的理智在波涛汹涌的情欲中支离破碎，想要说的话也跑到了九霄云外。

屋内的烛火忽的熄灭，只在寂静的黑夜中偶尔可听见一两声无法克制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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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在柳柳休息够了而莫北宸也处理完了公务之后，二人相携出门。

莫北宸的宅院之外挂的也是莫府的牌子。

早在新招了丫鬟仆人之后，莫北宸就说明了柳柳就是这莫府的第二个主子，院内一切事务均听从柳柳的调配差遣。

若说刚开始众仆人还不明白这二位主子是什么关系，经过这段时间之后，他们也明白了。莫大人对柳柳公子显然太过亲昵，听值夜的丫鬟下人说，半夜都能听到那种声音呢！咳，什么声音大家心照不宣，不过也因此他们对于柳柳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大人都说柳柳公子是第二个主子了，又和柳柳公子是那种关系，这不就是默认了柳柳公子知县夫人的地位么！

这些人被柳柳招进来，柳柳对他们指导和帮助颇多，他们也对俊秀又和善的柳柳十分喜欢。

特别是有几个家境贫寒的丫头更是对柳柳感恩戴德。柳柳不仅收留了他们，还妥善安置了他们的家人，给予的月钱也比别的府里头多，这让他们如何不喜爱这个眉目如画的公子？

这四个丫头被柳柳赐名春寒、夏露、秋月、冬雪，一个个对柳柳忠心耿耿，谁说柳柳一句不是，她们就要跟那个人争到底，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莫北宸这些日子岁然忙碌，却也把下人们的行为表现都看见眼里，对此表示十分满意，重赏了春夏秋冬四个丫头。

四个丫头得了赏，更加坚定了她们原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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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个丫头值得重用，让她们给你分担一些。以后她们熟悉了，你观察一下，不妨再给她们一些权力，御下之道有张有弛，不必事事亲为。”

柳柳笑道：“我知道。”

“那就好，不要太累了。”莫北宸望着他，眼带笑意。

“嗯。”柳柳笑着答应。

二人忙里偷闲，慢悠悠走着，竟也把彭泽县摸了个七七八八，等到日落西山之时，找了个酒家吃了晚饭，这才返回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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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密室之中，烛光摇曳，一人盘腿而坐，身后悬浮着一副巨大的八卦图。

这人一身道袍，长发披散于身后，无风自动。

正是和柳柳交手两败俱伤的国师。

他的身前，青色火焰之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炉鼎，炉鼎内“嘡啷”、“嘡啷”声不绝于耳，烟雾缭绕间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物。但是从国师脸上越来越高兴的神色来看，鼎内正在炼制的东西让他十分满意。

他一边变幻法诀控制火候，一边喃喃自语：“等这个炼制完毕，我看你往哪儿跑……我竟然被一个妖伤得这么重，不把你收了我以后有何脸面见师尊？”

他身后的八卦图缓缓转动，忽明忽暗，转动之下，仿佛整个宇宙都在扭转。

29.干旱

整个密室都被玄妙的氛围笼罩。

国师身后悬浮的八卦图古朴又沧桑。

八卦图骤然停止转动。

国师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讶异之色滑过。

读八卦而知四方之事，而能够让八卦停滞的事情少之又少。

心中一沉，国师分神掐指一算，脸色大变。

火焰陡然熄灭，鼎炉“砰”地一声落地，砸起漫天灰尘。

而此时，国师已经闪出密室，出现在庭院之中，抬首观天象。

星辰移位，轨迹玄奥难明。

但是这对从小修习此学的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越看，他的脸色越苍白。

宽大的袖摆中，手紧握成拳。

良久，他方叹了口气，道：“神州大地，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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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县是个小地方，也没什么重大案件，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家偷了那家的鸡，这人欠了那人的孔方兄不还等等。

刚开始处理这些事情，让莫北宸哭笑不得，也不知如何应对，时间长了也渐渐摸索出一些方法，处理起来也变得得心应手。

柳柳遴选了好的人才帮助他管理内院各种事务，再加上春夏秋冬的协助，他整个人也闲了下来，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进书房看看书、练练字，偶尔下厨给莫北宸做些好吃的，让他开心一下。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进了夏季。

毒辣的太阳悬在半空，柳柳挥退了想要跟着的春寒，到了花圃那里。

小花曾跟他提过不要呆在花圃中，却被他拒绝了。

小花还未修炼出人形，正是重要的时刻，万万不可脱离大地。

五行中，土生木。大地厚重，地气正是滋养木属性妖精的仙丹妙药，如果失去了大地的滋润，即便修炼成人形，妖力的底蕴也会差许多。

即便是像他这样已经修炼出人形的妖精，隔一段时间也要吸取地气，让自己的妖力更加稳固。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小花的异常，柳柳特地给他设了一个隐匿的阵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院子里就起了有鬼的流言，说那鬼就在后花园里。

想必是小花某次不小心被撞见了吧。

炎炎烈日下，空气中隐约可见因高温而形成的透明波纹。

擦擦脸上的汗珠，柳柳心道：“这么热却不下一滴雨，再这么下去，花草树木都要旱死了。”

院中栽种的桐树、杨树树叶都卷了起来，边缘处已经枯黄。

小草蔫巴巴地蜷缩在地上，仿佛水分都被烈日给烤干了。

“小花，你怎么样？”坐在花圃边，刚好在一棵梧桐树的树荫下，还稍微凉快一些，柳柳拿着一个扇子扇着风，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偷偷问小花。

小花一直在花圃中，但是自从柳柳给他设了阵法之后，普通人就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了。

好一会儿，小花才出现在花瓣中央，无精打采地说：“很不好，柳柳。我很热，而且很渴。”

柳柳注意到，紫牡丹已没有往日的娇艳欲滴，花瓣虽然还显得十分美丽，但是也有些却是水分的迹象。连小花引以为傲的紫色卷发都没了往日的光彩。

白嫩的身子隐在卷发之下，小花的脸蛋有些异样的红晕。

他半阖着眼，接着说：“土地中的水分我不敢吸取得太过分，这里还有这么多花花草草，它们也需要的。”

“浇水也不行吗？”柳柳蹙眉道。

小花抬起脸，眯着大眼睛看空中耀眼的烈日：“太热了，柳柳。一会儿就晒干了。”

柳柳道：“我会让人多浇几次水，你撑一下，也许明天就下雨了。”

小花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蹭蹭柳柳的手指，道：“嗯。”

柳柳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我把你放在花盆里，每天都浇水，怎么样？”

小花不舍地看了看花圃中的花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我在还可以帮它们聚一些水汽，等等再说吧。”

“小花怎么样？”一片阴影出现在柳柳身边，正是莫北宸。

他脸上都是汗，沾湿了鬓角，手里拿着官帽扇风，却无法驱走炎热。

柳柳设的隐匿阵法对莫北宸无效，他可以正常地看见小花并且听到他说话。

“不怎么好。”柳柳说。

小花道：“一点也不好。我很渴，那些花儿也很渴。”

“我的汗给你喝。”莫北宸打趣道。

可不是，这种炎热的天气连他这种练武之人都有些受不了，汗水不断，如果有个桶接着，绝对够分量。

小花翻了个白眼：“你的汗臭死了，傻子才喝。”

莫北宸笑笑，问柳柳：“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柳柳笑道：“我还好，只要还有水喝我就没事。”

“嗯。”莫北宸上下打量一下柳柳，发现他的脸依旧嫩得能掐出水来，就放了心，对这小花道：“你看，柳柳就比你强多了。唉，修炼的时间长就是不一样。”

小花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柳柳哭笑不得。

宸明明也很关心小花，却总逗弄他，搞得小花最近翻白眼的次数翻倍增长。

虽然小花翻白眼的模样也很可爱，但是他还是很怀念以前乖巧的小花呀！

莫北宸从身后拿出一个水袋，浇在紫牡丹根部。

一碰到水，小花立即露出舒服的神色，脸色好看许多，花瓣也水润起来。

柳柳微笑着，眼中都是莫北宸细心给小花浇水的样子。

就是因为这样，小花才没办法真正讨厌宸吧。

吸收了水分，小花睁开眼，心中感激，却扬起了小下巴，道：“看在你给我浇水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柳柳摸摸紫牡丹的花瓣，微笑着看着小花收起骄傲的神色乖巧又羞涩地蹭蹭他的手指。

莫北宸把空空的水袋收起来，扯起柳柳也骄傲地说：“看在柳柳的份上，我不会跟你计较的。”说罢，不管小花的反应，硬把柳柳拽走了。

小花皱皱鼻子：“切。”不屑完毕，却又笑了起来。

30.决心

到了房里，柳柳让春寒端出他早就准备好的梅子汤给莫北宸解渴。

莫北宸喝了一口，只觉得这汤酸爽可口，不由笑道：“还是柳柳最贴心。”

春寒道：“可不是，柳柳公子早就嘱咐我们摘了梅子给大人做汤呢。”

柳柳看了春寒一眼，道：“这不算什么。”

春寒捂嘴笑了笑，便扭身出去了。

出了门，见了同样捂着嘴笑的夏露、秋月、冬雪三人，春寒啐了一口道：“偷听什么，主子要午睡了，还不快走。”

夏露狗腿地挽住春寒的胳膊道：“咳，春寒姐姐，你们都听过主子们那个那个了，就我没听过，改天也让我听听呗。”

“呸！你个臭丫头，还没出阁呢，说这个不害臊啊。”春寒敲了敲她的脑门儿，虎着脸说。

秋月、冬雪粉面变红，笑得更欢了。

秋月道：“还不是你运气不好，每次你值夜的时候主子们就没有……那什么。”

冬雪道：“夏露，还是不要听了，很难为情的。不过……”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柳柳公子叫的声音可真好听。”

“真的？真的？”夏露又缠住冬雪，不住地问。

柳柳抚额，把那四个丫头的话都停在耳中，十分无奈。

莫北宸当然也听到了，他笑了两声，展臂把柳柳抱进怀里，道：“她们说得对，你叫的声音确实好听，每次听到我都心痒难耐。”

柳柳白他一眼，在他怀里扭了扭，道：“热，别抱了。”说着，就要挣脱。

莫北宸搂得更紧，忽然疲惫地叹了口气：“别动，让我抱抱。”

柳柳停止挣动，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面对面看着莫北宸道：“怎么了？”

鼻尖在柳柳颈间蹭了蹭，莫北宸空出一只手揉揉脸，道：“情况很不好，如果再干旱下去，很可能引发蝗灾，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蝗灾？！

柳柳身体微微一僵，蓦地想起在他还未修成人形的一千年中，也曾发生过蝗灾。

数不清的蝗虫遮天幕地，密密麻麻让人心里发寒。蝗虫过境之后，更大的灾难降临——饥荒。

蝗虫将田中的粮食吃尽，留给人类的只剩下空壳，百姓们无粮可吃，多少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旱极而蝗，蝗而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