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反射的,利用光线确定人的位置,小心后面的子弹。”季浅萱正说着,嗖嗖嗖几声响起,凭她的第一直觉,当机立断地命令道:“趴下!”
密密麻麻的子弹打穿他们身后的树,景诺又是几把刀扔出去,将周围埋伏的人钉在身后,脸色终于由之前的云淡风轻转换为了杀气浓浓。
季浅萱见状,立马向盛如彦伸手要了一把枪扔给景诺,朝他眨了眨眼:“交给你咯。”
“嗯,杂碎就交给我吧。”景诺点了点头,示意交给他没问题。
“如彦,我们先走。”季浅萱与景诺交换了个手势,回过头对盛如彦正色道。
盛如彦和季浅萱继续前进,终于看到了还在喝茶看杂志的卞穆阳。
“Welcome-to-my-home——”卞穆阳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笑得高深莫测。
季浅萱二话不说就射了一枪,卞穆阳不慌不忙地侧了脑袋,手里的红茶没漏出一滴。
“需要给我这么大一个见面礼吗?”他绅士地用方巾擦了擦嘴,眼神完全可以杀死人。
“给你最大的见面礼,就是要你死——”季浅萱嗖嗖嗖又是几颗子弹射了出去,却又被他躲过了。
“年昭。”卞穆阳脸上闪过一丝愠色,中指与大拇指轻轻摩擦,发出清亮的一声响,然而,就在此刻,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脚镣手铐的碰撞,这个满身是血的人被粗鲁地摔在草地上,身下碧绿的草地被血染红了一片。
“唔……”遮住脸的头发被扯起,一张熟悉但写满痛苦、万分憔悴的脸让季浅萱和盛如彦心猛地一震!
“箬潼!”
“瑞瑞!”
同时发出的惊呼让卞穆阳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一只手扯住米箬潼依然柔顺的黑发,一只手勾起他清瘦的下巴,淡淡地开口:“虽然不比季浅佑那样倾国倾城,但也绝对是上品。”
“卞穆阳,不要这么对瑞瑞!”他再怎么说也是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是佑佑小时候最亲的哥哥!盛如彦急了,出口呵斥道。
“如彦……别管我……快走……”米箬潼抬起沉重的眼皮,艰难地从几乎快被烧干了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长久以来的疼痛早已让他的神经感官麻痹,无所谓了……人活着就是为了死罢了,早死,晚死,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有情有义,只可惜遇上了夏碧兮这样的人。”卞穆阳喟叹一声,目光落在他满目疮痍的后背上,手松开了头发,从脸开始慢慢抚摸,最后落到了他的后背上,再摸上了那些碎玻璃渣,修长的手指捏住,生生从他的血肉中拔出!
“呃……”撕心裂肺的痛苦冲进米箬潼的大脑,鲜血更是飞快地溅出!
“卞穆阳,放了箬潼。”季浅萱脸色冷了下来,狠狠地瞪着卞穆阳那张带着书卷儿气的脸。
“你拿什么换?”卞穆阳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草地上的碎玻璃越来越多,血更是触目惊心地布满了他们脚下的地方!那是米箬潼的血……
“我的命,够了吗?”季浅萱决然的表情让身边的盛如彦又是一怔,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姐姐,她拿起了枪,而对准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的脑袋!
“哦?那你就换换看。”卞穆阳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那罪恶的手终于停止了动作。
“我季浅萱说到做到。”季浅萱给子弹上了膛,死死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只要你死,我立刻放了他。”
子弹,蓄势待发,季浅萱没有多想,作出了最后一个了结她生命的动作——
“真是傻啊——”关键时刻,季浅萱手中的枪变换了位置,这声音——是景诺的。
而改变了方向的子弹,却朝着卞穆阳的方向射去——
时间,已经来不及!
卞穆阳以为自己会死……但,为什么现在自己还是好好的?
等等,他身上的这个人……遮住他视线的人……
“年昭!年昭!”手摸上年昭的后背,发现已经是猩红一片,卞穆阳第一次露出了慌张不已的神情,为什么要替他挡枪——
“没用的,那个位置是心脏。”景诺好心地提醒道。
“你又是谁?年昭你撑住……你不会死的……”卞穆阳打横抱起神智已经不能保持清醒的男人,“管家……派车啊!”
只留下那四个人。
“瑞瑞!”见到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盛如彦顾不得再愣上一秒,因为他感觉到,米箬潼的生命在流失!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去南山墓园了……”米箬潼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一朵苦涩的笑,气若游丝的他,真的不对生抱任何希望了……
“他不会死,送他去医院。”
第五十四章:不完整的句号
等待手术结束的过程是痛苦难熬的。
卞穆阳是,季浅萱他们亦是。
当双方好死不死地在离卞家最近的一家医院里相遇时,就像是沉默已久的火山快要爆发那样,尽管没有多余的动作言语,但他们的气场与眼神,都足够表明了对彼此的憎恨。
卞穆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慌乱过,特别是当那个穿着兰花大褂的医生模样的男人说子弹打中年昭心脏的时候……与他朝夕相处,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年昭,会因为他而死,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也是从来都不敢去想的……
百里琛赶来了。
“潼呢?潼……”这个年轻的男人一直呼喊着爱人的名字,看到一旁同样坐着在等待手术结束的卞穆阳时情绪失控,上去就揪住了卞穆阳的休闲西装领子,歇斯底里地说道:“你把潼怎样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停!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打架斗殴的地方。”季浅萱已经够烦了,这时候还来一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让她更加恼火,出口制止道。
一间手术室的红灯在此时熄灭,米箬潼终于在进去四个小时以后被护士们推了出来。
“医生,潼他怎么样?”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口罩的外国主刀医师刚出来,百里琛就猴急地拉着他的衣服,用流利的英文问他。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倒不急着告诉这个大男孩病人的情况,带着点儿法语味儿的英文多多少少有点不标准。
“是,我是他丈夫,告诉我他怎么样?”
“你是怎么照顾你的妻子的?让他流那么多血,后背上那么多伤,手腕和脚腕的伤也深以见骨,不过已经没事了,但要好好休养一两个月,才能痊愈。”这个医生的语气有些嘲讽的意味,像是在责备他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这伤看起来时间超过一天,现在才被送入医院,他差点去打警察电话告诉他们这里有个变态虐人魔让他们把他抓起来。
“哈利路亚……阿门,感谢上帝保佑。”百里琛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感激地膜拜着心中那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老银。
“没事的话,我要把病人送进病房观察了。”
“谢谢……太感谢了。”
有人欣喜有人忧,因为——
在米箬潼的手术结束不久后,年昭的手术也已经宣告完毕。
主刀医师的脸色很凝重地告诉卞穆阳:“抱歉,我们尽力了,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个奇迹。”
卞穆阳碧蓝的瞳孔蓦然放大,扔下医生直奔年昭所在的病房,看见了倚在病床上正微笑看着他的年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被车子狠狠碾过一样疼痛!
“阳……”这一声一反既往的轻唤声,深深触动了卞穆阳的心!
“我在……”卞穆阳三步上前,紧紧握住年昭白的几乎透明的手。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年昭如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上挂着最凄美最甜的笑,纤细的手早已无力回握住卞穆阳的手,原本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
已经暗下来的天此时下起了淅沥的雨,顺着百叶窗的窗沿一点点落下,最后一起聚集在地面上形成浅洼。
“你不会死的……年昭你不会死的……”卞穆阳轻轻抱住了年昭,他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不敢,真的不敢……陪伴他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会死……他以为年昭会永远在他身边,一辈子陪伴着他的……
年昭比卞穆阳晚出生十天,记得年昭爸爸第一次牵着还只有四岁的小年昭来到他家时与爸爸喝茶谈天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可爱如洋娃娃一样的孩子就想要与这个孩子接触,想要捏捏他的脸,牵牵他的手……
后来,年昭的爸爸在为他的爸爸进行一次军火走私的时候被条子当场击毙,六岁的小年昭就被接进了卞家,陪伴着他……
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比亲兄弟更加亲密,年昭会为了卞穆阳打碎了家里值钱的花瓶替他顶罪,卞穆阳会为了学校里有人骚扰过分漂亮的年昭而与他们打架;明明年昭比卞穆阳小,但他总是会让着他,放纵他的任性,只要他的一句话,就算是年昭赴汤蹈火也会做到……
卞穆阳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男女通吃,那时候只顾着自己的他,压根不会看到他与那些女明星男明星亲密暧昧的时候年昭受伤黯然的神情,压根不会理会每天早上卞穆阳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翻云覆雨以后年昭送来的牛奶面包,压根就不会知道那些夜晚年昭是怎样窝在被窝里用泪水当作安眠药睡着……
二十年的日日夜夜,从始至终……只有年昭伴他左右!
只有年昭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关切地问他哪里疼,不辞辛苦地照顾他;只有年昭会在他高兴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笑;只有年昭会在他郁闷生气的时候耐着性子听他发牢骚;只有年昭会为他挡下本应该洞穿他的心脏的子弹……
只有……只有……年昭!
“阳……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告诉你……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为你受尽了欺负,我为你流干了眼泪,我为你饱受着内心被啃噬的痛苦,这一切我毫无怨言,只因为,我爱你!你嫌弃我也好,讨厌我的优柔寡断也好,我从来都没想过会离开你,我要感谢那个叫季浅佑的男人,他让我做好了只是在你身边默默守候的准备,站在你身后对我来说已经是奢求,二十年的时间我已经满足……抱歉,以后的行动,只能由你一个人完成了,年昭不能再为你挡子弹接匕首了,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弱,被卞穆阳紧紧握住的那只手,从他的手中缓缓地滑落。
双眼阖上,心跳停止,呼吸消失,生命终结。
“年昭……”卞穆阳抱紧了怀中体温渐渐低下的人,两颊灼热的液体滑落——
这个从出生之后就没有哭过的男人,流下了他人生的第一滴泪水。
温热的东西顺着眼睑流经面颊滑落到嘴里,是那般的咸与涩——他可会体会到那些年年昭为他流的泪有多咸多涩?
第五十五章:唯对君色
怀中的身躯已经僵硬,窗外的雨却下个不停,卞穆阳抿住自己的嘴唇,不要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年昭死了……
因他而死!
就这么搂着一个无法听见任何声音的人,卞穆阳却一直伏在他耳边为他讲述着二十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尽管怀中的人不会作出任何反应……
其实人都是命运中的过客。
活着便是为了死去,早死,晚死,机遇,突变,心态……
还记得年昭最喜欢的一句话,若别离,莫相忘,相思夜未央。
卞穆阳听不懂那些寓意深刻的中国古话。
但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与年昭别离……
而这一别,竟是两个世界的别。
生与死,孰能知?
这一夜,雨未停,话未断,但……一夜又如何?年昭在他身边整整陪伴了二十个年头!
第二天的下午年昭的遗体被火化,卞穆阳不顾父亲反对,将他葬在了卞家的公墓。
他是卞家的一份子,他是卞穆阳心中永远都解不开的结……
他的爱太重,与卞穆阳比起……卞穆阳真的太卑微!
“若别离,莫相忘,相思夜未央……”倘若分别,请别互相忘记,想念对方的夜晚漫漫无际。
The-Night
米箬潼已经平安无事,病房里只剩下百里琛还在握住他的手看着米箬潼恬静的睡颜。
而枪杀卞穆阳失败的三人也回到了别墅,再怎么说也得休息。
扑鼻而来的菜香,顿时让他们轻松了许多。
在客厅一边吃着小饼干的亓月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食谱,嘎巴嘎巴地嚼着香甜的小饼干,压根就没注意到三个人已经回来了。
至于这些精致可爱味道极佳的小饼干,当然是出自咱们贤惠的美大叔了……
此时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而餐厅里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道菜,这真是——
给他们疲惫的心灵最好的慰藉!
“回来了?我可是把大叔看得好好的哦,下午我们一起去农贸市场买了菜,喏,这里有大叔烤的小饼干,要不要吃?额……已经被我吃光了哈……没关系,一会儿再叫大叔做。”亓月终于发现了“路人甲乙丙”三人,立马将小篮子双手奉上,这才发现篮子里的小饼干已经售罄,都进了他的肚子,抱歉地笑了笑。
季浅萱嘴角抽了抽,想不到这座冰山竟然还会陪她弟弟去买菜,俩花美男提着菜篮子在农贸市场买菜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崩溃啊……
人家盛如彦更夸张,差点感动得没掉出几颗眼泪来,就差锤着胸脯对着苍天大喊:尼玛啊,哥上辈子肯定特别道德,这辈子让我遇上佑佑这么贤惠的老婆,尼玛啊,哥太感谢你了……
“小月你帮我看还有那些菜看起来比较好的……咦?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坐啊,再等等啊,马上就能吃饭了。”大叔那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真是堪比“美女私房菜”里的节目主持人啊,虽然一副家庭妇“男”的模样,但一点儿都不影响他的美。
“老婆我帮你……”盛如彦屁颠儿屁颠儿地想要去拉季浅佑的小手,结果被亓月一把拉住。
“总裁,别去祸害厨房了,你那破坏厨房的能力堪比核武器。”
盛如彦那一张笑得桃花灿烂的脸立马就耷拉下来了,人家季浅佑心疼了呀,放下锅铲安慰小彦彦道:“还有一个菜就好了,等一等。”
“老婆你真好……”
盛如彦再次想对着苍天大嚎一声尼玛啊我上辈子那里修来的福分有了这么好一个老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