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长大——夏木浩

作者:夏木浩  录入:11-06

夏木按照纸条上的住址找到这个姓李的人家,稍显破旧的小区,楼道狭窄灰暗,声控灯也失灵了,夏木摸着墙壁走上二楼,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很普通的一个男人,身材比例适中,迎夏木进来后热情的沏茶倒水。“孩子去同学家玩了,半个小时后应该就能回来,你先在这坐一会儿。”男人声音很温柔,走路的姿态、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点点妩媚的味道。

“来,你先看看这个”男人递给夏木一张装在相框中的照片,照片中的孩子7岁左右,胖乎乎一脸稚气,孩子的左边是李先生,孩子右边则被撕去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就是我儿子叫李天航”男人翘着兰花指收回相框,夏木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他目视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仿佛除了李天航照片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与小孩有关的东西,比如小孩子的衣服、比如红领巾、橡皮、比如旧书本。

“李先生,你孩子要是再不回来,那我就先走了”夏木额头一层细细的汗珠,心里忐忑不安。

“你要走?”李先生语气有点强硬也有点意外然后立刻温柔的补充到“孩子马上就回来了”

“坐下再等几分钟吧”李先生端起水杯递给夏木,夏木心神不宁进退维艰,提心吊胆的坐在沙发上,用水杯盖住自己的半张脸。余光中夏木还是能隐约的察觉到李先生一直在不停的盯着自己看。

“对不起,李先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夏木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怪异的气氛,走到门口才发现门被反锁,他拼命的踢,拼命的敲,眼看着李先生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马上就要凑过来“滚开,你这个变态”李先生扑过去,夏木趁缝隙逃到一侧的厨房里,一边后退,一边朝着对方扔着锅碗瓢盆,叮叮咣咣的声音配合着夏木的心乱如麻。

“同学,聊聊天而已,不用紧张”李先生的语气越听越有女人味,夏木一身冷汗,“快下来,摔伤就不好了”夏木已经爬到了窗台上已经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避。李先生大摇大摆的用手去摸夏木的脸,“滚!滚!”夏木双手抓紧窗子的栏杆,一只脚不停的踢着对方,把头探出窗外“来人啊,救命啊!”楼下面安静的连一只蚂蚁都没有。夏木望向窗下,一排排自行车密密麻麻没有秩序的堆放在一楼窗下,李先生扭曲的脸发着光的眼如凶猛的野兽,夏木闭着眼睛“不管了”纵身一跳,从二楼摔下来,“哗啦”一声,摆放在下面的自行车顺次倒下,夏木背部落在一台自行车把手上,针扎般的疼痛从一个点立刻扩散到全身,火烧火燎的疼让夏木无法动弹,稍稍弯曲一下小腿仿佛都要散架了。双手在着地时候擦破了皮,鲜血从由内而外层层渗透出来,夏木掏出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这个电话是打给张宠的,连接拨了三次后,臭小子才想起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正在完美世界里火拼“谁!”气焰很高,“浩子……”电话那头声音微弱,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句,每一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艰难的挤出来一般,“我摔伤了”“啊?在哪里?”“正德路”“你老实在那呆着,哪也别动,我一会就到”情急中游戏没下,电脑没关,账也没结“喂,急救中心吗,正德路有人受伤了”挂掉急救电话在网吧门口拦一辆出租车直奔正德路。

正德路下车拐个弯就能看见那个小区,破旧的小区里看不到一个人影看上去阴森恐怖。

“喂,夏木,我到了,你在哪里?”

“自行车堆里”听着他忍着剧痛吐出的几个字我心如刀绞。

他当时可能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无力的举起一只胳膊,我看见车堆里举起的那双沾满血迹的手差点没哭出来。

我没问他为什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没问他为什么不在学校老实呆着,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受伤。

夏木额头沁满汗珠,脸色也不正,他一定是疼极了,可臭小子还是强忍着剧痛一声都不吭。

“在这里!”我朝在小区外面寻找伤员的救护车摆了摆手“夏木,要是疼你就喊出来,比他妈老是忍着”我焦急的冲他着他说。

“嗯”臭小子咬着牙狠狠的点几下头,汗水随着晃动的脑袋簌簌下落。

夏木腰部骨折,需要住院调理。

住院的当天晚上马牛羊三涛以及张宠、刘宇、广平、蒋详昊都来看望他。

臭小子一嘴一个“感谢”一口一个“不好意思”

“怎么会从窗台上掉下来?”蒋详昊很关心这件事,毕竟家教是从他手中转出去的。

“那个人是同性恋”说话时夏木伴着不同程度的脸红也夹杂着或多或少的顾虑“他想,想……”

“想把你上了?”小河北兴奋又气愤的插了一嘴。

未等夏木把话说完几个人各种议论“变态”“心理有病”等等刺耳字眼充斥满屋。

“夏木,你小子以后去哪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把苹果送到他手里“你说这事你都碰上几次了?”夏木清楚我的指代。

“咦?还有意外收获?”马涛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讪笑着“说来听听”

“有一次带夏木剪头,理发那B是个同性恋,对夏木动手动脚的”我理直气壮的说着,还不时的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夏木,这时的夏木则在一庞偷偷的瞄着脸色有些不对的张宠。

“夏木,我先走了”我的话刚说完,张宠起身就走,语气也显得不是很不友好,张宠这一走,同道而来的广平、刘宇、蒋详昊也纷纷告辞纷纷跟着离开。

臭小子失了魂一样摆弄着手中的苹果。

人走没多久,夏木掏出手机,用包裹着纱布的手轻轻的在键盘上按着

“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生气了?”

“犯不上”

“我不懂?”

“那就不要懂了!”

互来互往的几条怨气十足的短信,犹如一把把纯白的盐洒在夏木这道伤口上,脆弱的他无力忍受。

“张宠,去家教之前,我真不知道那个姓李的是同性恋”夏木拨通张宠的电话,怕对方挂断急忙地解释着。

“呵呵,为什么你总被同性恋侵犯啊,他怎么没侵犯别人呢?”夏木无言以对。

“夏木,是不是只要是个同性恋肯干你,你他妈就满足了?告诉你,你他妈这不叫变态,叫贱!”

“还有没J8事少来烦我!”

夏木呆呆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

“洗脚吧,从小护士那屋弄来的热水”我端着水盆进来,没发觉小子脸色有什么不对,轻轻的在他背后垫上一块枕头。

“我自己来”他声音很沉,仿佛压着巨大的石头。

他把脚放进水盆,平静的水面上渐渐被砸出一个个短暂的水花,我抬头看去,夏木的脸上已是热泪两行。

“怎么了?”

“没事……腰有点疼”

我信以为真,看着他难过的撇过头去轻声抽泣。

第十八章

在医院住院其间,夏木始终魂不守舍的,有时候会冲着手机屏幕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上午。有时候会不停的按着键盘打字,然后再把这一行一行的文字逐一清除,有时候会把书扣在脑袋上,没多久准会有两行眼泪倾泻而下。

爱情的灿烂是用泪水浇灌出来的,而泪水又不宜太多,太多便会把爱情活活的淹死。

住院的时候夏木就一再警告我,千万不要把骨折的事情告诉夏爸爸夏妈妈,家里人每次给我打电话,我每次几乎都要不经大脑的把夏木骨折的事情险些说出来,每逢这个时刻,夏木一定会努着嘴掐着我的屁股,提醒我不要乱说,我大悟之后就在电话里跟家人打哈哈,说臭小子身体很健康活蹦乱跳的像只兔子。

住院这八天里,夏木的伤势明显好转,臭小子体质却越来越差,小脸蜡黄、精神颓废、看上去既憔悴又让人心疼。

这八天我每天都要在仙林和医院之间跑上几个往来,去去回回之间花销不小,夏木也说医院里死气沉沉憋闷的很,第九天我们便申请回家调养。

半个月前我换了房子,在仙林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精装修的公寓。夏木出院那天我找来马牛羊三涛还有羊涛媳妇一起给夏木接风洗尘。

我们大包小包买了好多东西,我好歹在饭店里干过几年,还有那么一点拿得出手的厨艺,马涛媳妇给我打下手,一个小时后正式开席,看着桌子上摆满花花绿绿的菜肴总觉得好像少点什么“酸菜鱼”我一拍脑门“你们先吃我一会就回来”我扔下客人搭车去西食堂,酸菜鱼老板刚好要打烊,我又是塞烟又是点烟各种软磨硬泡之后老板才答应我的要求。

我端着满满一盆酸菜鱼上来,夏木那小子一脸的感激“浩子……”我知道那小子又要泛酸了“吃条鱼尾巴塞住你的嘴”

饭桌上聊天的内容丰富多样,从网游聊到网友,从网友聊到女人,从女人聊到爱情,三拐五拐话题转到张宠的身上,提到张宠大家对他的评价出奇的一致“B人”

“最近这B勾搭上一个大二的女生,叫什么吴远辉!”小河北不待见张宠,说话语气难免富有个人感情色彩。

听到“吴远辉”这个名字,夏木刚才还万里无云的脸上骤然开始暴风骤雨。

“你们吃吧,我饱了”

骨折以后臭小子饭量一直不多,我没多想,扶着他靠在床上。

我们几个在桌子上又是划拳又是吵闹,顿时从床上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知道夏木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自己的情绪“怎么了?”我放下手中的酒瓶。

“没事……腰疼”

送走他们微醉的我倒在床上,闷头大睡,半睡半醒间胳膊无意触碰到夏木的身子,臭小子衣服都不好意思脱,我轻轻点着他的肩,语言也很温柔

“夏木,别穿衣服睡觉,睡不踏实”

“没事”原来他没睡

“起来,把上衣脱掉,穿衣服睡觉多难受啊”我弓着腰解开他上衣的扣子,他没拒绝也没挣扎,不过我能感觉到从他脸上传来阵阵温热——他在害羞。

脱掉衣服后他始终背对着我,看着他的背影,我总是忍不住像去抱一抱。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那是我们此生第一次同床,什么都没发生,却永生难忘。

夏木康复的很快,不到半个月便活动自如,只是阴天下雨腰会又疼又痒,好在那一年南京的冬天雨雪不多。

他执意要搬回寝室住,我当然是想挽留,臭小子嘴里却在不停的嘟囔着什么“寝室费都交了不住多浪费”之类的屁话。

送他回寝室在门口刚巧遇见正要出门的张宠,那B对我俩视而不见,夏木一时间无法接受张宠如此冷漠的态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张宠匆匆跑去赴约的身影“看J8呢?走上楼!”我扶着他的腰,瞄着他的侧脸,他眼睛里噙着的泪水清晰可见。

毕业后的某一天我和夏木平躺在床上我问他究竟喜欢张宠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他说那种感觉很奇妙,记住了便再也忘不掉。

夏木说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意味着这个人多么帅、多么有地位、多么有钱,只是在你需要爱情的时候他恰巧出现了而已。夏木说他喜欢上一个人永远都找不到喜欢那个人的具体的理由,在他眼里理由这个东西未必就比感觉可靠多少,浑身上下充满着不确定性,今天它可能是相爱的理由,明天也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分手的借口。

夏木的手机已经安静半个月之久,他最想盼望的那通电话至今都未出现。

“我出院了”

“我回寝室了”

“你看见我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你有女朋友了,对吗?”

“我呢?”

“张宠,我腰疼”

堆积如山的话语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他还执意的等着,等到傍晚、等到熄灯、等到夜深。

他总会不停的掏出手机担心是不是手机铃声调得太小短信来了自己没听到,于是不停的按着音量按钮,直到那个按钮被按得凹陷下去;他怀疑是不是电话欠费吞掉了对方的回信,于是不停的拨打10086查询;他担心手机停电、他担心睡过头错过接听。一夜又一夜,不该出现的终究没能出现。

期末阶段学生的课程不多,张宠出现在课堂上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他翘课偶尔是在寝室里睡懒觉,偶尔是去陪女朋友上课,经多次观察在下课的时候夏木总能看见张宠从另外一间大教室里跟女朋友出双入对。

夏木和张宠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他眼睁睁看着张宠跟别的女生称兄道妹,他眼睁睁看着张宠在女生寝室楼下喊着女友的名字,他眼睁睁看见东区食堂二楼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用嘴接着张宠送进去的饭。

只是夏木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如此脆弱,之前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吗?

“张宠,吃完饭我想和你去图书馆”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夏木,张宠没有任何防范只是惊慌的看了看对面的女朋友,干咳一声“我晚上有事儿,你自己去吧”

夏木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能说出这番话,他需要莫大的动力,这动力来自他内心对爱情的憧憬向往。

也有人一定会说,既然人家不喜欢你何必死缠烂打,何必苦逼自己,对于深陷其中的人,只要他不肯回头任你如何点都是点不醒的,何况,爱情本来就由不得人清醒。

在未得到之前,我们总是错误的以为苦难是对心智的考验,殊不知这套理论,在爱情方面行不通。

南京的冬天终于来了。

南方没有暖气,屋子里阴冷阴冷,灰蒙蒙的天更像是上了一层污垢的玻璃,永远都擦不干净。

夏木跟张宠之间的关系也渐渐迎来霜冻迎来冰封期。

开学近半年市场营销两个班级除了张宠、马涛之外,夏木几乎跟谁都不熟,下课后他跟屁虫一样尾随在张宠大队人马的身后,辗转于各个教学楼。

2005年12月17日,夏木在日记中把那天叫做“黑色星期六”

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夏木跟在张宠大队人马的后头,看着众人说说笑笑,文敏同学嘴里不断蹦出“嫂子、约会、旅店”之类越听越敏感的词语,面对姗姗、际洋等人的质问,张宠的回答不置可否。

“他们要去旅店了”夏木心灰意冷,他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脑子里不停闪烁出张宠在床上挥汗如雨的画面,他耳朵里甚至能听见吴远辉刺耳的呻吟。

他想去阻止,于是就不停的缠着张宠偷偷的跟在他身后,他看着人家情侣二人进入超市、看着人家情侣二人在情人坡的桃树下散步、看着人家情侣二人在食堂里你侬我侬、看着人家情侣二人从大坑里拎出大包小包的美食,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夫妻二人走进那个写着“宾馆”的大楼里。他无能为力的站在楼下,看着三楼左侧第六个房间的灯被打开,任由那霓虹灯不停的在自己的视线里跳动,任凭那不规则的跳动打乱自己心跳的节奏,三楼那温吐吐的灯光,在没有月亮的夜里竟然可以这么刺眼。寒风吹起“张宠,我腰疼”

当他的阻止变成一次力不从心的跟踪,当他的阻止丝毫不影响人家的皆大欢喜,那被夺走的不止是一个男人,而是夏木的未来,夏木丰富多彩的世界。

推书 20234-11-07 :消逝的流年 ——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