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说了半天你绕着弯儿嫌爷我矮呢?”钟凛一听就怒了,挣扎着要下地,但是对方牢牢抱着他就是不放手。“告诉你,爷我是还年轻,而且现在也不比你矮一丁点儿,他妈再等个两三年,个头蹿起来后你就只能仰视老子了……”
“我等着那一天呢。”秦烈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唇角扬起,抬头用吻封住了对方就要继续下去的喋喋不休的抱怨和粗口。
被人抱起来亲吻,这对钟凛的人生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和挑战。他本想垂死挣扎一下,让对方至少把自己放下去再继续,可对方的唇舌已经游刃有余的挤进他的口腔,轻柔的吸吮和缠绵的挑弄让他很快把恼怒干净利落的扔到了九霄云外。
要是自己把秦烈这么抱起来,能不能抱这么久呢。他模糊的想着,低头抱住对方的脑袋,重重压上对方的唇,舌尖同样贪婪的侵入了对方的口腔中,回应着对方温柔而带着强烈独占感的吻。
“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吧。
在对方把他抵到墙边,啃吻着他的脖颈时,他听见对方这么在自己耳边低声说。
“为什么这么快?”钟凛愣了愣,被抱起来抵到墙边的姿势有点别扭,为了把稳身体,他的腿下意识缠上对方的腰,同样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那,你还想在这里当多久男倌?”秦烈抱住他的腿,把他的身子往上托了一把,他的动作中带着不常有的粗暴,红色的眸子也缓缓幽深起来。钟凛呆呆盯着他半会,一种奇特的危机感从背脊攀爬而上,尤其是他开始渐渐感到有什么火热坚硬的东西在两人的肢体摩擦间抵着他……
“……你、你这家伙怎么突然就……”他结结巴巴起来,虽然他自己也有点兴奋了,但是对方的欲念显然太过直白。他们不久前的缠绵已经弄得他全身都疼,即使是他从来对欢愉之事毫不忌讳,他也觉得现在再来一轮不是个好时机,他觉得自己差不多没力气了。
“……听着,你的客人,今后就只有我一个。”秦烈恶劣的笑了笑,捏起他的下颌,不再给他任何质疑的机会,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再度封住了他的唇。
第四十八章:私逃
天色渐渐亮起,烛台中燃剩不多的烛火早已熄灭,蜡油从铜座中流泻而出,在桌面凝固成一团朱红。
在那场愉悦的缠绵后,没睡多长时间,秦烈就醒了过来。他睡得并不踏实,抬眼看见房外的光线隐隐透过缕空的花窗照入房内,在黑暗里显得突兀的光亮让他略略皱了皱眉,但当他把视线投向倚在自己臂弯里呼呼大睡的人,眉关又不自觉的舒展开来。
他之前一直在担忧着对方的身体,担忧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的瘴毒,但现在,他多少放下了心。虽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那位神祗所说的话,可他知道,那位神祗的话语比任何凡间名医各抒一词的论调更加值得信任。
「……或许他只是和平常的凡人多少有些区别。」
秦烈难以想像那位神祗所说的区别会在何处。对于他自己来说,只要不触及要害,凡世的一般锐器都无法伤他,即使有了伤口也会很快愈合。但钟凛却不能如此,一旦割伤撞伤,总需要几周几月才能完全痊愈。他总是很担心,不知道凡人的身体会如何恢复,那些长久留在对方身体上的淤青和擦伤总是让他困惑又心痛。在这一点上,他从未觉得钟凛和普通凡人有什么不同。
可他亲眼见对方饮下了白家的妖酒,那唤为血杜康的酒香气绝伦,瘴气已然入骨,可钟凛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至今身体都健康如同常人。简直就像是,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些对凡人来说不可近身,不可触碰的毒瘴。
千年的岁月中,秦烈头一次见到瘴气缠骨却丝毫无恙的凡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身边如此亲近的人。几番思考,他也没能得到合适的答案,最终,他决定把这件事暂且深藏在心中。他只需要知道的是,他的枕边人没事,今后也会精神满满的呆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他反复在心中告诉自己,低头望向那个靠在他身侧熟睡的青年。
倚在秦烈臂弯中的青年,和醒着时跋扈又逞强的模样截然相反,睡相看上去简直像个孩子。或许是因为觉得冷,他睡到一半就开始无意识的往人身上粘,秦烈干脆伸手将他揽到怀里任他靠着。看着青年睡熟的脸,他几乎有些不忍心把对方叫醒,但……他想起了昨夜与那位神祗的会面,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此地并不宜久留。
“阿凛。”他轻轻摇了摇青年的肩头,那青年皱起眉头,在他身旁动了动,伸手拽紧他的衣袍,不管不顾的接着睡。
他早该知道这么柔和平常的手段对每天都乐于赖床的身边人是没用的。思虑片刻,他的唇角挑起一抹恶意的弧度,把手径直探进了青年大大敞开的衣襟里,露骨的贴上对方胸膛温热的皮肤,缓缓抚摩而上,指尖触到胸前柔软的一点,轻轻用指腹挤压捻动,愉快的让那敏感的一点在手指的挑触之下渐渐充血硬挺起来。
青年的眉关鲜明的皱了皱,但或许是前夜被折腾得太累,睡得太熟,他虽然再度缩了缩身子,但依然看起来还没有任何睁开眼睛的打算。
真没办法。虽然暂时不想做得太过分,不过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对方叫醒。秦烈的唇角扬了扬,俯下身去把青年的衣襟勾得更开,嘴唇柔和的包覆住胸膛上那已然硬挺起来的一点,轻车熟路的用唇舌碾磨挑弄,片刻,故意用齿尖重重一咬。
“……我靠!你一大早又发什么情!”
一声突兀的大吼如同意料之中在他的耳边瞬间响起,几乎把他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秦烈抬起眼,揶揄又忍俊不禁的望向那个迅速惊跳起来,气汹汹怒瞪着他的青年。这个法子果真有效。他愉快的想,今后叫不起床就可以常用了。
“谁让贤弟怎么叫都不醒。这情非得已,非常时刻只好用些非常手段。”他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对方在缠绵间最为敏感的地方,一被触碰就会颤抖难耐的地方,几度欢愉后他早就了如指掌。
“……谁会用这种下流手段叫人起床?一大早起来就在……就在……”被这种防不胜防的伎俩叫醒,饶是钟凛也有些结结巴巴,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扯好上衣,要挽回颜面般狠狠盯了秦烈一眼。“说实话,秦老板,当初爷我还觉得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一上床就简直禽、禽兽不如……”
“在床笫之欢时还装正人君子,未免太过虚伪,而且,贤弟到时候肯定又要不满了吧?”秦烈根本不介意对方怎么说,捏过对方下颌轻巧一啄,站起身来。“若是弄得贤弟欲壑难填,跑出去另寻新欢的话……”
“你才欲壑难填!会文绉绉说话了不起是不?压在老子上头很开心是不?下次给爷我躺平狠狠干几次,保证第二天你绝没这么悠闲……”被对方一揶揄,钟凛又怒又窘迫,刚想抱怨几句,视线却注意到了起身正在披上衣袍的秦烈的后背。
在窗外透入的光线中,对方强健精悍的背脊上盘踞着的一道狰狞的伤痕清晰映入他的眼帘,创口愈合的撕裂痕迹历历在目,不难想像受伤时的惨状。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与对方缠绵时,紧紧环住对方背脊时偶尔会触到的那种粗糙触感到底是什么。之前的情事中,在黑暗里他隐隐约约用手指摸索过,模糊觉得那可能会是块伤疤,但没想到这疤痕看上去会是如此惨烈狰狞。
犹豫了半刻,一股酸涩涌上心头,钟凛有点内疚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初次情事时,那浴池云遮雾罩,他也疼得管不了其他的,竟没注意到这伤疤,昨夜也是,光线昏暗,也没看得很清楚。再加上在之前的交往中,秦烈又是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在他面前坦然相对。所以,相识有了一段日子,这横纵在对方背脊上的伤痕他竟还是初次清晰所见。
“喂,那块伤疤……怎么回事啊?”他从榻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从背后拥住秦烈,试探的低声问道。这块伤痕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猜想这大概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可他还是很想知道。
“啊……这个。”秦烈的动作凝滞了半会,片刻,他回头在他的额间落下一吻,扯好衣袍,那块伤痕瞬间被遮蔽在了那件黑色蟒袍之下。“没什么好提的,现在早就不疼了。”
“可我——”看对方一副浅淡神色,钟凛有些急迫的想张口再问,但秦烈已经扬起唇角,像是不打算继续话题般捏起他的下颌,低头封上了他的唇。
“我去准备车马,会在天完全大亮前回来。我们早点离开,这就是我叫醒你的原因。”
短暂的温存后,两人的唇缓缓分开。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钟凛想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秦烈却微微笑了笑,手掌包覆住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他放开钟凛的手,转身推开门,裹着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瞬间融入了屋外显得还有些稀薄的光线里,片刻便在门前一片浅浅的阴影下消失无踪。
他在对自己隐瞒什么。虽然钟凛惯常对这些相处间的小细节很迟钝,但也隐隐觉察到了这件事。他呆呆盯了门口一会儿,坐回榻边,心里的迷惑更重了一层。他只知道一件事,对方并不想告诉自己那道伤痕的事,或许,那道伤痕背后承担的过去太过沉重,让秦烈提都不想提?
如果对方不想说,是不是自己以后就不该再问了呢?他皱起眉头想着。那伤痕尽管惨烈狰狞,但却看上去是旧伤,或许早在自己和秦烈在一起之前,就早已盘结在了对方的背脊上。
越想,他就越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他觉得很心疼,但两人都是男子,问得太多太缠人,或许对方会觉得他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以前,钟凛曾在内心深处认为秦烈是自己的猎物,自己始终保持着追猎者的身份,尾随他去到那龙神祠内,把他的真实身份握在掌中,一点点逼迫他剥开自己的伪装,一寸寸更接近网中的猎物,最后,一举擒获。但他现在却对这个事实有了几分怀疑。
或许在擒获对方的同时,自己也同样被对方虏获了吧。他自嘲的想着。
“——别走!抓住他!”
他正在出神,屋外一阵骤然喧杂起来的喊声却把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纷乱的脚步声跑过门前的走廊,他隐隐听见那些侍卫们的叫骂声,混杂着刀剑相交的厉声,打破了阁内将近黎明的一片宁静。
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推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眼中只猛然看见一股血箭在门外扬起,随即是一个人的惨叫声,紧接着几个带刀侍卫跑过走廊,神色焦急,仿佛在追什么人。
钟凛刚想出去看看,又记起秦烈的嘱咐,刚咬咬牙想把门关上,在那瞬间,一丝模糊的暗蓝色幽影迅速在他眼中掠过。心里一惊,他迅速推门欺身躲进廊柱的阴影后,往阴暗的走廊尽头望去。
屋外的天色阴沉,他眼见那个裹着丝织衣袍的纤细身影正站在走廊一侧,小心的躲藏在窗下的阴影中。钟凛的心猛然一动,他看清了那个人清秀苍白的侧脸和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暗蓝色眼眸,那是那个他第一天进华麟阁时遇见的人,那个被铁链锁在偏院,身世神秘的人,华麟阁身价最高的头牌花魁。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钟凛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人,那人神色紧张,身上只穿了件很简单的素色丝袍,不像是华麟阁一贯让男倌们穿戴的绚丽衣袍。
他刚百思不得其解,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走廊另一头的黑暗出现了,那是个神色警惕的青年,手里提着一柄正在滴血的宝剑,大步朝那个躲在窗下等待的人走去。一看见那个人,面容清秀的花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把扑进那个青年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
诶,诶,这是闹哪样?钟凛躲在黑暗中暗暗窥视到这里,不禁有些云里雾里。看那青年虽然有几分英武,但身上却着一副仆人打扮,而且看上去有些眼熟。
在脑中搜寻了许久,钟凛想起来了。这是当时他被管事的人认作仆人时,在那院落里遇见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当时他正在刷马,他还和他搭过话,他记得对方好像是姓严,但是名字却不怎么清楚。
一个阁子里的仆人和阁子里的高贵花魁,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钟凛盯了半晌,看到青年握住身边人的手,警惕的望了一眼周围,随即两人朝自己藏匿的方向走来,左思右想,终于明白了几分。
三更半夜,这是私奔呢。这两个人为情所困,一个仆人和一个花魁趁着黎明大亮前,阁子里的人都去休息松懈的时候,在廊前私会,约定出逃……怎么感觉还挺浪漫的?他抓住廊柱,小心的往另一侧的阴影移动,以免被两人发现,心里颇对那青年产生了几分赏识之情。果真是真汉子,该带爱人私奔就私奔,哪怕被侍卫围追堵截,惹上杀身之祸,都坚决为爱奋斗,一点都不含糊。
说起来,几个月前,自己也是这么悄悄的和秦烈出了青城,一路颠簸来到了这里,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这能不能也算是私奔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帮帮这对苦命鸳鸯,否则太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钟凛在黑暗中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想道。再怎么说,好歹自己也像是和他们有一丁点儿同病相怜的味道。
他刚想起身追上去,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
骤然被一拍,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大叫出来,身后的人却打了个酒嗝,云里雾里的看着他。钟凛定睛一看,那人高大魁梧,衣领大大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脖领上一串金箔鸟羽在黑暗中隐隐发亮,手里还提了个酒壶,会做此古怪打扮的人不做他想。他松了口气,那人嘿嘿笑了笑,蹲下来勾住他肩膀。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啥?老子他妈找了你们一宿,从一个倌儿的房间找到另一个倌儿的房间,还把他们都拖床上去审讯了一番,结果都不晓得你跟那草虫去哪里了。说!到哪里贪欢快活去了?”
“去去去!小声点,你个醉鬼!”钟凛看他大大咧咧,生怕他惊动了那两人,连忙一把抓住他捂住他嘴,把他拖到阴影里。
“你你你干吗?别看老子喝多了就趁机对老子非礼,要让那草虫知道了,生吞活剥了你……”关翎喝得高了,看他过来抓住自己往暗处拖,连忙伸手想推他。
“滚,爷我对你非礼?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德行,五大三粗,他妈除非爷我两只招子瞎了!”钟凛看那两人已经转过了回廊,连忙想跟上去,关翎却一把拽住他,始料未及,一个喝醉了,一个被用力一扯没站稳,瞬间在黑暗中滚作一团。
“——谁!”
一个侍卫的喊声骤然在走廊尽头响起,钟凛对身边那个醉鬼气不打一处来,又怕被发现,只好一把压住关翎,死死捂住对方还要乱嚷的嘴巴,伏低身子藏在黑暗中。
第四十九章:乌鹊
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下的关翎挣扎着粗声骂了几句,对方挣扎的劲头太大,钟凛只得使劲压制住对方,两人在黑暗中挤作一堆。不过多久,他眼睁睁看着几个侍卫急匆匆穿过行廊,随着几个侍卫的身影远去,他总算是缓了口气,松手站起来,顺着之前两人离开的方向朝走廊另一头追去。
他迅速跑过走廊,侧身躲在廊柱后,伸头望向一旁行廊延伸而去的那个庭院,他这个角度机巧,刚好一眼看见了那青年和身边人隐藏在院中松树阴影下的一角身影。关翎也从他身后贴了过来,好奇的往庭院里看了半眼,随即一脸迷惑的戳了戳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