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刘铭顿时轻蔑而又邪恶地一笑。
周启晖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爽得很,但还是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然后,他下边儿那些跑腿的小年轻们也就遭殃了。
可怜的男人,也只有欺善怕恶这点出息。
虽然不想吃,刘铭还是机械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电视里正在播新闻,D市一个大的犯罪团伙被连根拔起,成了全国的轰动新闻。其实,这事应该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现在只是追踪报道而已。
他的病假是一年整的,之后,应该就会请调到北京这边儿来。
今天就出门去看看老爹老娘吧,他这个不孝子,恐怕也是荫了他们的庇护才得以从那样一场九死一生的大火里活了下来。
顺便,把他们媳妇的照片烧两张过去,俩老人应该不会气得跳出坟墓来的。
某一天(二)
身上的伤虽然依旧是痛,但穿宽松一些的衣服的话,并不是不能忍受。或者应该是说,已经忍受到几乎要习惯了。
一身的黑色装束虽然有点刺眼,但还蛮酷的,刘铭已经习惯照镜子的时候只对着右半边脸了。
刚打开门,眼前就猛地闪进了一只手臂,顿时被惊了一跳,嘴巴张得能塞进去颗鸭蛋。
站在门外的却是终于下定决心上门的夏琴,举起的准备敲门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
于是,俩人就以这样直接的方式,第一次见面。
夏琴是个温柔而文静的女人,但并不是不会争取自己的幸福。可周启晖却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她忍耐着,不去闹脾气,也不和他撕破脸皮。然而
,这种被莫名其妙抛弃的怨愤和无助却怎么也消解不去,渐渐地阴霾成一团浓雾,逼得她走出这一步。
“请问你是?”因为对方一直不开口,所以,刘铭就先问了。
“我叫夏琴,是来找周启晖的,他是住这里吧?”夏琴一开始就见到了对方脖颈和脸上的伤痕,却十分有礼貌地只掠了一眼便垂下目光。此刻开
口说话时才与他对视着。
刘铭佯装和善地笑道:“他出门了,有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啊,不,不用了。”她来的目的与其说是见周启晖不如说是证实一下对方是不是真的有了新欢才抛弃自己。如今见到这个人,她也说不出是不
是松了一口气。
假如没有新欢的话,那么自己的处境岂不是更加悲凉。
“可以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吗?”夏琴软软地开口,并不因难而退。
女人憔悴的模样和所问及的话题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突显了她的身份,她无疑就是周启晖之前的那个女朋友刘铭心里虽然如同堵了无数块碎石一般
,如鲠在喉,却不动声色。
只是淡而疏离地回答她:“我和他,是熟人。”
“啊……这样,你是要出门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脸色泛白的女人微微弯了弯腰,快步离开了。
刘铭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在一片阴影之中十分暗沉。
但之后,男人还是收拾好所以的情绪,独自去了陵园。
拿出两只酒杯都倒上已经开封了的白酒,刘铭先将其中一杯洒在了墓前,才将另外一边灌入自己腹中。热辣的滋味一直从喉咙烧到胸口,难受却
有一种自虐的快感。热气渐渐地升腾起来,在脸上突显出一片红痕。
“爸妈,你们在地下过得好不好?”
刘铭靠坐在已经被擦干净了的墓碑上,神情苦涩地笑着。因为不是节假日,四周只有他一个吊唁的人。
“你们的不孝子来看你们了。”不仅不孝,更是个没出息的儿子。
“啊,对了,这是你们媳妇的照片。怕你们见了生气,就不烧了吧?”刘铭弹了弹手中的硬质纸张,含糊地继续苦笑。
“唉……你们儿子是不是很没有眼光?”
那男人到底哪里好呢?要才没才的,脸也是一张老脸,一笑起来到处都是纹。还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
“不过,他对我还是很不错的。”
刘铭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只是,从来没有长久过。一方面是因为工作而他也不热衷于此,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喜怒无常的性格。
“我现在还靠他养活着呢。”刘铭知道自己的家当都在周启晖手上,对方没给,他也没要。
兴许,这样也算是俩人一个无形的承诺吧。
“我也算是没白死一趟吧?”
刘铭无声息地勾了勾嘴角,忽然就流出了眼泪,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哭的。
幸福吗?幸福吧……
可这真的就是自己想过的日子吗?真的是吗?
那自己想过的日子,又到底是什么呢?像以前一样,把命悬在脑门上,伪装地不像个人样吗?还是就这样每天操心一点有的没的,糊里糊涂地就
继续过下去呢?
当初的理想什么的,是不是已经都磨没了呢?
“唉……死,不甘心,活着,依旧是不甘心。”刘铭低下头,用力地擦去眼泪,声音含糊地说完就又倒了一杯酒灌进嘴里。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好歹,现在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哪怕不算好,不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更何况,除了他,真的还能有别的人能这样对他吗?没有了吧?
虽然总是欺负他,可是,自己也不过是心里不安宁罢了。
山上的风一阵阵地吹过来,甚至有些冷。
脑袋有些晕的刘铭稀里糊涂地就把手机掏了出来,习惯性地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那端正是男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开口就是烦躁不堪的语气。
“怎么了?”
刘铭听到了对方应付的语气,心里油生的并不是生气,而是委屈。
然而,却不作声。脸上依旧是冷淡地仿佛没什么感情的神色,在酒醉的熏陶下,倒是有些撒娇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周启晖冲着进门的小伙挥挥手,让他等着。
“你现在在哪儿呢?出门了还是在家呢?”电话那端怎么安静地有点不平常啊。
“喂!你不再说话我挂了的啊!”
然而对方依旧是不说话。
周启晖果然把电话一甩,挂断了。气冲冲地向着那进门的小伙子道:“什么事!”
刘铭见对方把电话关断了,就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听到了吗?这是你们媳妇的声音。”又哭又笑的声音,在四下无声的半山上,格外突兀。
“所以,你们就不要再操心了,我会过得很好的。”
哪怕是没了对方,他依旧能过得好。
“要是你们媳妇跑了,我就去把他绑回来,然后把他锁在屋子里,不让他出门。”刘铭心里想象了一番那时候的场景,忽然就一股热腾腾的气流
往心里钻。
嗯,这是个好法子!
越说越糊涂的男人就这样不断地讲着,然后竟然就这样靠着墓碑睡了过去。
周启晖赶来的时候,是中午一点多,他是奇怪对方怎么还不回家才打出了连环夺命扩。结果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当即就火冒三丈,粗话爆了半天。
“你有病啊!怎么随便骂人!”接电话的是陵园里的工作人员,他也是看对方怎么靠在墓碑上手机响了也一动不动觉得奇怪才走过来的。“这人
喝醉了,在XX陵园!“
哪怕把电话挂了,这工作人员依旧觉得堵得慌,便又阴着把这醉气熏天的男人踹了一脚才把手机丢到对方怀里。
“狗咬吕洞宾!”
周启晖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墓园里晃了一大圈才终于找着了那个喝的稀里糊涂的家伙。当即就气得指着对方骂出声。
“你这欠草的玩意,不会喝不会少喝啊!”
只可惜,连被踹了都不晓得的男人哪里听得到他的责骂。
把人背出墓园的时候,周启晖脸色简直已经青地跟块铁一样。
“你小子,来扫墓就扫墓,还把老子的相片死握在手心里。不知道是还以为里边儿躺的是老子呢。”嘀嘀咕咕的语句一一不落地落在对方耳朵里
,但没能听懂就是了。
“没事喝地跟个吊一样,只知道让我来给你擦屁股!你就抓着我吧,千万别放了,不然小心我拿把刀去砍你。”
说完,周启晖一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不对,只有我甩你的份儿。等哪天老子受不了你了,就把丢山脚旮旯里边儿,让你自生自灭!”
“草,你小子睡觉要不要这么安静呀!”
连点反应都没有,说了半天白说了!
啧,这就没办法了,对方睡相好你还要闹个脾气,到底是谁不省事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