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安静了,睡眠质量自然上升,鲁山这回总算可以睡入梦乡,却感觉还没睡满片刻便已到清晨,又是赶路的时间。
精神不振,自然连说话的意愿也没有,楼项羽坐在马车旁,看看冷得像冰山似的鲁山,又瞧瞧马车里始终不发一言的魏清逸,转头过去,连骑马伴在旁边的魏怀安也是一脸寡言,难道古人出行都是这个模样,还是魏家出品都这般表情啊?
看着三个人如同一致的态度,楼项羽原本想高歌一曲的心情也没了,垂头坐在马车边上。
这世道没有火车、没有飞机,连地图都没有比例,这洛阳到岳阳,该不会走一年才走得到吧?
想到这里,楼项羽又控制不住地朝冰山一座的鲁山问道:
「我说鲁大哥,我们这样的速度要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岳阳啊?」
闻言,鲁山扫望了楼项羽一眼,良久后才给了一个答案。
「几个月后吧……」
「什么?」
失声一叫,让招来魏怀安的斜视与魏清逸在帘里问道:
「发生何事?」
「没、没事,只是有点吃惊!」
楼项羽明白他是有一点太大惊小怪,可是几个月,几个月啊,他都要在这马车上待着,若是能有亲近魏清逸的机会还好,问题是人家甩都不甩他,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唯有冰山似的鲁山还能跟他亲近亲近,可是他的目标又不是鲁山,这一路上恐怕真的是难行了。
在马车上用过干粮,又趁着好天气赶了一下路,好不容易才到达这条路上的最后一个住宿点,要是再往下走就是山路,接下来便是天天露营的日子,楼项羽身为打点一切的下人,当然要为主人想好怎么样才能舒服过日子。
向店里订了一堆干粮,又下了些酱料的单子,搭上一些新鲜配料,至少露宿的时候肚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蚊子之类的嘛,楼项羽朝着掌柜笑了一笑,笑问道:
「掌柜,你这有没有驱蚊的东西卖啊?」
掌柜也回以亲切的笑容,立刻由柜里掏出几盒东西递给楼项羽。
「这些香料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用的驱虫香料,很是好用,小哥来两盒?」
「这价格怎么算啊?可别趁火打劫啊,不然我就到处说你这家是黑店。」
楼项羽一边将盒子往身上的包袱里塞,一边还堆着笑脸跟掌柜讨价还价,远远看去两个人亲热至极,你来我往,好友也莫过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价格压到自己的理想价位,楼项羽这才从包袱里掏出钱给掌柜,让已是满头是汗的掌柜收了过去。
「掌柜,下次开价要公道,这样还价的时间才不会浪费掉,你看,菜都上齐了!」
指了指已经开始动筷的魏清逸他们,楼项羽笑着奔了过去,刚坐下,迎面就是一碗白粥塞过来,顿时让欢喜的他苦着一张脸,只因他忘了现在的他暂时不能吃太过肥腻的东西,谁教这水土不服还真是要人命。
拿起白粥努力喝、喝、喝,又努力啃着唯一配白粥的馒头,期间,楼项羽的双眼不断流连在桌上的几碟佳肴上,那模样是怎么看怎么可怜,就连魏怀安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唯独魏清逸跟鲁山完全不被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一个劲的继续用餐。
这个时候楼项羽才发现,鲁山居然没有陪着魏清逸他们吃菜,而是跟他一起喝白粥,真可谓是同甘苦的好同志,于是他赶紧将馒头塞进鲁山手里。
「来、来、来,光喝粥很快就会饿的,吃些馒头比较顶得住。」
完全没料到楼项羽会如此热情,鲁山手上一僵,手中拿着热呼呼的馒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下口,只见楼项羽露齿一笑,白牙咬着馒头,一口一口啃着,不时还朝他做个手势,示意让他赶快吃。
看着楼项羽积极的模样,鲁山好一会儿才慢慢啃着馒头、重新开始喝粥,但是偶尔投向楼项羽的深思眼光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吃过晚饭,打好水便准备服侍魏清逸沐浴,毕竟再不好好洗一洗,往后好几天可就没这个福气了。
楼项羽积极的准备用贴心这一项优点来展示自己,所以备了热水,又问掌柜要了一些宁神的香料放进去,这才叫店小二将热水抬进魏清逸房间,准备一窥意中人出浴。
哪知才举手敲了一下门,门里便走出魏怀安迅速接过一切,然后将连魏清逸的脸都没多看两下的他踢出门,径自向魏清逸邀功去。
保持着被推出门外的姿势,楼项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魏怀安这叫抢功啊,况且他又不是跟魏清逸住同一间房,这么晚了还待在魏清逸房里,是不是也对魏清逸有意思啊?
越想越是可疑,楼项羽巴在魏清逸房间的门边努力倾听里面的动静,可是左听右听,除了一些水声外,还真是什么都没听到;脑袋里胡思乱想,猜完又猜,就在他忍不住想破门而入的时候,领子忽然被人用力一提,整个人差点就被提了起来。
「鲁大哥,你干什么?你不是去喂马了吗?干嘛跑来打扰我?」转头发现是熟人,楼项羽立刻抱怨连声。
「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理会楼项羽挣扎的双手,鲁山语气沉重,隐隐中连空气也为之凝冻,楼项羽不由停住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鲁山,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知道吗?我发现魏怀安有可能对魏清逸做些不利的事情啊!你看他这样积极,连我的工作都被抢了过去,这摆明就是要在魏清逸面前表现自己,实在是太可恶了,这原本是我的机会耶!」
由原本的严阵以待到听完话之后的无言以对,鲁山凝视了楼项羽半刻,仍旧看不出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装傻,最后只能松开他的领子,将他拖下楼去。
「你别添乱!」
「这什么话,这是事关魏清逸的贞操啊!」
「男人没有这一说法,你若是闲得厉害,便将衣服洗一洗。」
说完话,鲁山便将一堆脏衣服塞到楼项羽身上,暂时打断楼项羽还绕着魏清逸的贞操在转的脑子。
「这是什么?」
「脏衣服。」
「这个我知道,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在马车上找到的。」看到楼项羽目瞪口呆的模样,鲁山觉得胸口在烧的闷气总算平息了一点。
这楼项羽实在有逼疯圣人的能力!
「唉,所以我说古人穿的衣服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换下来四、五件,三个人换下来……」再算上自己的,看来今晚光是洗衣服就能让楼项羽洗到手软;翻弄了一下手里的衣裳,然后看向鲁山,「你的呢?」
「嗯?」
「你的衣服,这里只看到少爷跟怀安的。」
「我自己洗就好了。」
似乎没想到楼项羽居然也将自己算进去,鲁山呆了片刻才回话,可楼项羽却是豪爽地一拍他的肩膀,完全不理会那瞬间的僵硬,说道:
「好了,都是要洗的,就一起拿来吧,话说回来,你洗过澡没?没的话我们一块去澡堂好了,顺便也将身上的这套一起洗了,看今晚风大,说不定明天就全干了。」
「我已经洗过了,你自便吧。」
「那将你的衣服也丢过来吧,反正都是哥儿们,不计较这些。」
笑说着,楼项羽又重重一拍鲁山的肩膀,此举让鲁山几乎忍不住磨牙的冲动,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然后急忙朝他们所住的下房走去。
看着如同逃命般离开的鲁山,楼项羽扁了扁嘴,又用力托了托怀里的衣服,心想,古代没有洗衣机,实在是不方便!
第五章
洗过澡,楼项羽随便披了件衣服便在客栈的后院努力踩衣。
古装片看多了,洗衣服不外就是手搓、拿棒槌,再来就是用脚踩,这么多衣服,一件件用手搓不知道要搓到哪年哪月,反正古代空气好,踩两脚就行了。
为脑里偷懒的想法找到借口,楼项羽脚下踩得越加卖力,就在即将完工时突然眼前一黑,一堆衣服从天而降,一抬头就看到楼上的走廊有一个笑得正欢的男子俯身在望着他。
「楼小哥,这些都是今天我跟少爷换下的衣服,记得要洗干净啊!」
「怀安,你凭什么让我帮你洗衣服?」
楼项羽一把抓起明显是魏怀安换下的外衣就想抛回去,却见魏怀安摇摇手指,嗤笑道:
「这趟出门的下人里,我是少爷的贴身侍从,干的都是服侍少爷的事情,马夫鲁山要赶马车,让少爷早日到达目的地,至于你,会叫你来,也只是服侍我们的起居跟处理琐事而已;你乖乖做事,说不定以后回到府上还能领几个赏钱,想在少爷面前表现,坐上我这个位置,你还没这个本事。」
说完话,魏怀安便趾高气扬地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楼项羽看着来做宣言的他,脸色是气得变完黄又变青,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他早就撕破手上那件魏怀安的外衣。
这又不是现代,为什么我还会在职场遇上这样不公的事情啊……
直到洗完衣服回到下房准备睡觉时,楼项羽还没法平息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魏怀安这小子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不是我不小心露了色心被赶下马,现在这个位置哪轮得到他坐!哼,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实在是……
一口气闷在胸口之间,差点换不过气来,鲁山原本远远睡在一旁,见楼项羽进房后不断碎碎念还猛捶胸口,心底不禁是又惊又疑,好一会儿发觉他真的不是在假装,而是憋气憋得满脸通红,这才伸手帮他拍拍背,让他将这口气吞下肚。
「鲁大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楼项羽一把抓住鲁山的手就要开始他的不平。
细细数了一大堆,由他是怎么样入魏家,又是怎么样对魏清逸尽心尽力,又怎样因为一次情不自禁就被打下马,再来就有魏怀安这样一个小子抢了他的位置还敢朝他呛声等等等等……
看着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话的楼项羽,鲁山的手忍不住握紧又放松,实在是很想一拳敲昏眼前唠叨不休的男人,而浑然不知被当成垃圾箱的人在想什么,楼项羽说到最后,突然一脸羞赧的朝鲁山问道:
「鲁大哥,你觉得我们家少爷会喜欢我的机会有多少?」
一点都没有,好不好!
实在很想这样吼回去,但是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鲁山只得眼神古怪的打量楼项羽许久,直到楼项羽受不住他怪异的眼神低下头去,这才勉强说:
「明天还要赶路,我们不宜再谈下去了。」
「这样啊,那好吧,明天我们再继续!」从善如流的躺在床上,楼项羽抱着鲁山迅速塞过来的包袱,不解问道:「你把包袱塞给我干什么?」
「陪你睡觉!」
言简意明的解释让楼项羽瞪大眼睛看着也会说笑的鲁山,好一会儿才含笑睡去。
总算听到楼项羽打呼的声音,鲁山看着将包袱抱得紧紧的,还用一脚骑上去的楼项羽。
这人不但吃相难看,居然连睡相也这么差,实在是……
摇摇头,将一个翻身滚到自己身边继续睡的楼项羽挪开,今晚鲁山可没力气再跟这难看的睡相搏斗,若是楼项羽再滚过来,他就要拿出终极手段来保证自己的睡眠不受打扰。
睡醒时,楼项羽差点以为他被人SM了,被绳子捆得像颗粽子似的模样很是有碍观瞻,望着睡在旁边、一脸安然的鲁山,他赌一百块钱,这个人铁定就是凶手,不容抵赖。
「鲁大哥、鲁山,你给我醒醒!」用头努力撞醒鲁山,看着他眼底一片清明的看着自己,楼项羽连忙示意一下身上的玩意,「这是你弄的吗?赶紧给我解开,若是你对我有意思直说就行了,不用一下子升到到这样的等级吧……」
看似清醒的鲁山点点头,人却是不动,一点为楼项羽解开绳子的意思也没有,对此,着急的楼项羽又用头撞了撞他。
「叫你帮我解开啊!」
鲁山眉头一皱、手一扬,楼项羽只觉得他像倒栽葱般被劈翻出去,眼看头就要掉在地上了,腰间突然一紧,又被捞了回来。
「抱歉,方才没有睡醒,力气大了点。」
这一次,真的清醒了的鲁山手一挑,粗绳便全掉在地上,顿时还楼项羽自由之身。
楼项羽啧啧有声,围着鲁山转了半圈,然后一把握住鲁山的手道:
「鲁大侠,原来你身怀绝技,要不要收个徒弟呢?上次我被魏清逸一拳就打飞出去,实在有点丢脸,你有没有什么绝招可以教我躲开魏清逸的招数,让他乖乖听我示爱啊?」
鲁山的身体再次重现这几天来常有的僵硬,要不是修养深厚,这个时候他准让楼项羽再飞出去第二次。
「没有,你该去备早膳了。」
硬声说完话,鲁山便去梳洗,不再管眼前总是疯疯癫癫的人;楼项羽扁扁嘴,为什么古代的武林高手都这样酷,魏清逸这样,这个鲁山也是这样,真是难讨好,不过难得遇上第二个高手,说什么他都得挖些保命绝招,这年头遇上有武功的人比吃生菜还容易。
打定主意,楼项羽便将为什么自己被捆绑的疑问全数抛在脑后,欢欢喜喜的跳到客栈后院,打点起早膳跟察看昨晚订好的干粮,还有一样最最重要的东西——白开水。
将已经烧开的水放凉,再放进几个人的水袋里,楼项羽不无得意的心想,这下子,水土不服也该远离我而去了!
整理好一些要带上路的东西,楼项羽看看天色,又打好水准备端到魏清逸房里供他梳洗。
这回我总该能躲开魏怀安,跟魏清逸有个短距离的接触了吧?
打的好主意,在看到魏怀安守在魏清逸门口时便荡然无存。
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缠人,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啊!
很想一肘子将魏怀安撞到一边去,但是又明白在魏清逸门口吵起来,自己的形象恐怕会继续跌到谷底,楼项羽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上的盘子塞到魏怀安手中,然后朝魏怀安得意洋洋的嘴脸哼了一声,这才肯离去。
却不知,在水盘转手过后,魏怀安马上由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倒进水盘中搅动,直到水重新变回清澈才敲响魏清逸的房门。
用过早膳,又提起满满的两大包东西塞进马车里,吹得干了大半的衣裳被楼项羽随意卷了卷,一起丢到马车上去,鲁山看着他的种种动作,几次欲言又止。
「鲁大哥怎么杵在这里啊?」
「你塞的什么东西,都快把马车占一半去了。」
鲁山指了指堆放在马车里的几个包袱,楼项羽见状也有些吃惊,然后笑道:
「不是你说往后几天都不会有住的地方,我就打包一些干粮还有香料,真没东西吃的时候你可以去林里打猎,我露一手烧烤的功夫给你看,想我当初打工的时候到烧烤场帮忙,一个暑假下来,别说是鸡翅膀,叫我烤个鸭也不成问题,不过说也奇怪,你看这几天衣服洗一洗,大家身上再没替换的衣服,连干粮都备得不多,这老管家也混得太厉害了,个把月的路程居然就弄个几天的行李,害我一直以为我们几天就能到达岳阳呢!」
说笑似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楼项羽不由抬头看了看整个人处在低气压里的鲁山,那山雨欲来的感觉还满像上回他想偷亲魏清逸时魏清逸身上的怒气,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不畏惧,如今却是怕了。
忍不住倒退三步,还没来得及发话冲散这可怕的气氛,鲁山已斜眼望来,然后伸指一点便将楼项羽点倒塞进马车里,附在耳边传来的话语阴森至极。
「待将魏怀安拿下,我再来审你到底是哪路的奸细!」
我不是奸细啊!喂,鲁大哥、鲁同志,你不能这样就将我晾在这里啊?我哪里像是表里不一的人了?你怎么连问都不问就判我死刑?
完全没想到过鲁山居然会认为自己是奸细,楼项羽憋气憋到满脸通红,偏偏被点了穴,什么声音都哼不出半句,只能让鲁山拿起包袱跟衣裳盖在他身上,聊当藏人之用,然后就头也不回的领着头上那朵低气压离去。
看着迅速飞走的背影,原本想破口大骂的怒言一下子被噎住了,不是楼项羽自夸,他认人向来本事,特别是能让他印象深刻的人,不管是脸还是体型,只要让他处在同样的姿势下让人再摆一次POSE,他是怎么样也不会认错的,眼前这个鲁山那拂袖而去的潇洒,真是怎么看怎么熟悉,想让人不做联想都对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