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规一听,侧头看看杜雷生,再看看李意。一日的欢笑和几百日的孤寂孰轻孰重越子规顿时想得明白了。拾起地上的小碎花儿围裙,不做声响。
李老妖精得了势,马上金戈铁马造反开拔。
“杜雷生杜先生,我们越子规不陪你玩了。你以后回青龙都自己带床伴儿,从今天起越子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越子规绝对不碍您眼,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过活,这事儿我们谁也不大声宣扬,谁也不诋毁对方,就这么着了,您就走吧!”
杜雷生面上甚至还有刚才因为越子规吓唬他吃煎蛋时得的笑,听了李意这么火气十足的话也没有变成其它的面色,只看着越子规。
越子规知道杜雷生看着他,他要抬起头来。抬起头来有两个选择,第一傻笑着说李意你真讨厌早晨跑来开什么玩笑,这样一来,日子会和以前一样。刚才的温馨虽然少,每年还会有。第二抬起头来告诉杜雷生这是真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从此以后和杜雷生再无瓜葛,人生路上再寻找另外一个让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男人,顺带知道杜雷生的确不喜欢自己。
缓缓抬起头来,越子规看着杜雷生。
“我……我爱不起了,我累了,杜先生你不用再来看我了。”越子规手里捏着刚才那个让杜雷生变了脸色的鸡蛋,看着杜雷生的眼神没有一丝躲闪。越子规晓得这辈子他就这么勇敢了一次,他一定不能哭出来。
李意上前一步悄悄握住越子规的手,越子规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命的握着李意的手。
杜雷生伸手想要碰碰越子规,可越子规一见他抬手就扯出个笑往后退去,杜雷生收回手点头说:“好。”
第五回
李意慌了手脚,赶紧给江奇文挂电话。江老师正跟王胖子小饭馆儿蹭报纸看,扔下报纸招呼都没有给王磅打就走人,边走边给徐言谦打电话。到悬壶斋门口徐言谦车子已经启动,江奇文跳上去立刻就往河边老别墅区奔去。
“你们家李意扛不住了?”徐言谦打个哈欠再说这话,显得特别没有良心。
“哭、砸东西、歇斯底里,我也扛不住的。”江奇文翻开徐言谦的出诊箱,看到了两支针剂,反问他:“你拿的针剂?”
“注射起效比较快,剂量不大,下午点就会醒。早跟你说了不要合着李意乱来,越子规的事儿一刀下去得要他的命。现在给你们家李意收拾烂摊子吧!”
“不会有事儿,越子规皮实着呢!”江奇文老神在在。
徐言谦瞥一眼江奇文,“我觉得他们蛮好,牛郎织女也挺美,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越子规这辈子是参不透的,大恨大爱才是他要的。要么圆满、要么不要,要是都跟言谦兄一样,就和谐了。”江奇文刚说完,徐言谦就踩下了刹车,两人快步进了越子规家的小院。
推开门的那一刻,劈头盖脸飞来碗盘数个,江奇文伸手护着身后的徐言谦退出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响,算是消停。再进去李意正死命抱着越子规,看到他们俩进来了如释重负。招呼他们快点儿。
越子规早哭得昏天暗地,什么都不知道了。听到有人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凡是能够拿到的东西都往地上砸。
江奇文一见这阵仗出手不留情了,一把反拧了越子规的手压到背后,再扳过另一手来,叫李意捡起小围裙把越子规双手反绑了个结实。夫夫两个把人抬到沙发上死死摁住,徐言谦拆了镇静剂的包装,要他们摁住越子规的头,往颈间静脉注射了镇静剂。
再松开,人就不动了,只两眼还扑簌簌的流着眼泪。
“把子规带回家。”
李意看不下去撇开头叫江老师,江奇文点点头打横抱把越子规抱上了车,徐言谦开车,一行人往江家去了。
回到江家,越子规已经不醒人事,李意给他擦身子、换睡衣都没有一点反应。完事儿来到客厅,江奇文和徐言谦正说着什么,李意没有心思听。
他从没有想到越子规可以这么难过,难过到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撕心裂肺的哭。
决定爱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察觉,幸福的无声无息;决定不爱一个人的时候,难过来得排山倒海,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李意心中有不安,当他看见越子规哭得坐到地上时真的后悔了,是自己硬生生的让越子规割舍了心爱的杜雷生,与其让越子规这么的生不如死,还不如让他每天当着自己长吁短叹,至少那样的越子规还能有个盼头。
江奇文送走徐言谦,回转看见李意在浴室里发愣,知道他们家里老妖精开始后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闭眼,什么都别想!”
“不!”李意摇摇头,抱着江奇文说:“要是不能给越子规找个好归宿,我会自责而死的。”
“嗯。你会的,你把人家越子规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当然要负责。”
“我做了件好事对吧?”李老妖精心里乱了急需要有人肯定。
“我说不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越子规如果不是被你传染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辈子他都会守着杜雷生了。如果越子规过的是苦守的一生,公平地讲我觉得他现在这样很好。等他好起来还会有大把灿烂的日子,或者换个你最喜欢的说法还会有大把的男人!”
“呵呵呵……”李老妖精笑出了声,“好,今晚我就要给子裴打招呼,让她留意每一个来龙房的男人,我一定要给越子规找一个不输我男人的好男人!”
青龙警署快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女士,糟糕的是这位中国人面孔的女士中文极差。路小树英文水平极端的烂,比手画脚半天牛头对不上马嘴。薇薇姐好不容易办完事儿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对着路小树的挖苦了一分钟,马上回头亲和力百分百的和那位女士用英语顺畅的谈论起来。最后的结果让薇薇姐大吃一惊,这位女士要找杜宇坤先生,也就是三巨头之一的的杜老爷子。薇薇和路小树领着这位女士直接到了杜家老宅。管家叔叔和他们可熟,听闻了事情的缘由赶紧去叫老爷子。老爷子正和另外两位巨头在后花园子里研究端午节的活动方案。听了这事儿也没能明白,徐老爷子喝一口茶水无不缺德的说:“杜老头儿啊怕是你一夜情的对象带着孩子找上门了哟!”
马奶奶这为老不尊的居然和徐老爷子一起没遮没羞的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不要脸的老东西杜老爷子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们,黑着脸去了会客堂。那两个老头老太太当然不能错过这机会,巴巴的跟着一同出来了。
大家在会客堂上坐定哇啦哇啦就讲开了,全是英文。
路小树一句没有听懂不说,还羞红了脸。从杜家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青中门口买了厚厚一本新概念英语,誓要学好ABC。
这位叫做苏彭湘雅的女士如果不做自我介绍,杜老爷子压根就想不起他是谁。
“二十四年前,您曾经带着一位女士到洛杉矶的德尔埃斯特教授那里进行心理咨询,他是当时全美最好的心理医师之一,而我是那里的实习医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苏彭湘雅因为职业的原因说话声音非常轻,不过杜老爷子还是想了起来,“啊,当时你还带着一副厚眼镜,对吧?可是,你找我有什么事么,这么多年了?”
“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可能是您的家事,要不要我和你谈谈。”
杜老爷子眼瞧着能让那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吃瘪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一进里屋一说就是一下午,说得外面这俩老东西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石原颂打了十几通电话给越子规,一个也没有接通。
看着身边黑着脸的生哥石小爷也彻底没有了按耐住的能力。
“生哥,你别臭个脸行不行?要是越子规得罪你了,我这就去把他找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俩不清不楚这么多年了,现在你要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对,你也是有责任的。我早跟你说了,他出去乱搞你得收拾他,现在收拾不了了吧!您跟这儿臭脸没用啊!”石原颂心里越子规是彻底变坏了,变得一点儿都不是当年那个越小七了。每次想到这个,石原颂想宰掉的人就有俩,一个是越子规身边那尖牙利嘴的李意,另外一个就是姑息养奸的他家生哥。那李意就是一个坏头子,带着越子规越来越不靠谱,什么事儿错的厉害就做什么事儿,一件件数落起来够李意死一百次。生哥也是个糊不上墙的,外面做事儿那么利落,嘿,收拾个越小七一点儿招儿都没有。要怎么就怎么,看着奸夫从眼皮子底下溜过都不带眨眼的,笑话他还认真跟你说真不觉得有什么,让他去吧!石原颂心想你们俩这叫什么事儿!得,人家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石原颂自己女人都换了七八个了,可人家俩还是那样,好的让你恨不能把他们中拉一个埋雷锋塔底下去。
“回来事情也办完了,要不走,要不……生哥我求你了,我跟你十好几年了,那越子规你要怎么样你给个准话?”石原颂对杜雷生做的任何事儿都五体投地单除了越子规这一件。
“不怎么样,从今天起没什么了。越子规就是越子规。”杜雷生好容易说了一句话,眼睛还是没有从电脑上离开过,邮件一封接一封的挨个看。
石原颂一听这话直跺脚,“不是……生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那意思。你要是没事儿回去收你的东西,要跟女朋友告别什么的快点。明天早上回路南浦。”杜雷生还是淡淡的语气。
“你这意思……别呀,我花了多少年才接受你们俩这关系,你现在说没了就没了,我……我多难受啊,我……我以后看越小七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多别扭呀!”石原颂好歹回过点味来,他娘的多少次了和生哥说越小七的事儿从来没回应,这次居然这么爽快,直接说他是他我是我了,真不考虑他这小跟班的感受了。
“呵呵呵……”杜雷生关上电脑看着石原颂笑,“原颂,别叫唤。你以后不用跟着我回青龙了,也不用和你那俄罗斯妞儿分开了。”
石原颂连‘你开玩笑吧’都说不出口,他们家生哥从来不开玩笑。也不管杜雷生有什么表情,石原颂呼啦啦跑出杜家老宅往越子规那儿去。一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情况怎么这么诡异?
李意和石原颂两看生厌这件事儿只要认识他们俩的都知道。所以石原颂站在江家门口直接让正开门回家的王磅浑身不自在,看着他门俩四目相对着电光火闪,王磅又烂好人了。
“原颂难得回来,要不要今晚喝个酒?”
“不用了王磅,我找越子规有事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家,你帮我问问?”石原颂一说完王胖子就知道自己又找死了。没办法,只好盯着李意问:“李医生,越子规有没有在你家?”
李意死盯着石原颂,咬着牙说:“子规在我们家啊,谁都可以见,就是不见那些把自己朋友往火坑里推的大混蛋!”
“我他妈也不愿意啊!”石原颂再听不出来就真是混蛋了,“我劝他多少回了,他听么?死乞白赖的,他要跟杜雷生好用不着我推,我就是后悔我让他们俩认识!你他妈以为我心里好过啊!怎么了,人怎么了?”说着石小爷要破门而入,王磅赶紧拖人,“老子现在两头都不是人,真他娘的!”
“你别嚎!人躺着,你想把他吵醒了,又接着撒疯是不是?”李意看石原颂那气呼呼的模样,觉着他也是真心为越子规,也不想刁难他,领着进了屋,门开一条缝儿,远远看着。
“怎么这样了?”王磅先问了出来。石原颂也关切地望着。
李意把门关上,看着两人慢慢说:“今天早上和杜雷生撇清了,杜雷生说好。你们晓得他,就开始歇斯底里,打了镇静剂才消停。”
“他……”石原颂眼睛瞪得跟铜铃大,“他舍得生哥?”哎,越子规这没出息的,连石原颂都能把他看的透透的。
“他怎么舍不得了,天底下男人死绝了只剩一个杜雷生了?”
“做得好。”
石原颂三个字生生把李意给惊吓了,这石原颂原来是个好人啊!
“他们俩就不该是一路的。什么他妈的山盟海誓隔他娘的十万八千里全是空谈。”
李意一听又怒了,“你就不明白是不是?他们哪儿是什么远距离恋爱造的恶果,他们是一边热!你我都知道越子规喜欢杜雷生死心塌地,杜雷生喜不喜欢越子规啊?石原颂,你看出来了么?”
石原颂一摸脑袋,这……
“不喜欢……一定不喜欢。”生哥要是喜欢越小七,那奸夫什么的还不被剁了喂鱼,一定不喜欢,靠,这不是玩儿他们越小七么?石原颂一下子觉得自己真是把越小七越子规推进火坑了。
“他王八蛋吧?”李意很高兴石原颂明白了。
石原颂点点头。
王磅想开口劝他们两个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可这气氛下他根本开不了口。越子规和杜雷生撇清了关系,好处还是有的,至少让李意和石原颂不再那么对立。
第六回
李意不想越子规醒了觉得冷清,把一伙人儿都招来,在家里煮火锅。
石原颂新来的不知道路小树的厉害,偏要跟路小树比谁吃得快,这不找死么?混乱间吞下一块青椒,被辣得是眼泪鼻涕横飞,一个个见死不救还笑声此起彼落,石原颂简直体会不到兄弟之间的精诚友爱,幸好当年入了和义盛,没有留在青龙跟他们鬼混哟!
一个个吃得汗流浃背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赤裸上身的有,T恤撩到胸口的有,开着空调不解恨还拿着蒲扇扇的也有。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闹闹哄哄。
越子规爬起来,靠在门口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居然没人叫我吃!”脚步却是有点软,走两步赶紧撑着江家那小沙发。
“已经有个以一当二的路小树了,叫你,又得少吃一份,无量寿佛,越道友,放过我们吧!”丹云子可没有六根清净,头也没抬就只对着越子规挥挥筷子,说着又夹了一块小肥羊进碗。
“臭道士,没良心。小七,过来,原颂哥哥给你个好位子!”石原颂入乡随俗的快,把自己哥哥、哥哥的叫的可好听,出来拉着越子规往桌边来,递给他碗筷,路小树最懂事,赶紧把从王磅筷子上抢来的牛肉放进越子规碗里。
越子规在桌上齐齐筷子,微微一笑夹起来就吃了下去,非常有口德得称赞:“王磅抹得料就是比李意弄得好吃,李意臭手艺!”
李意正给江奇文夹肉丸子呢,一听立马变脸,“越子规,别吃了,今儿全都是小爷搞得!”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弄的居然也这么好吃!”越子规看他正骂自己,手上的肉丸子就停在了空中,边说边把肉丸子往自己碗里刨,阴险又缺德的风范不输李意当年。
憨实的路小树赶紧点头,嘴里嚼着肉还说话:“我也以为是我们王磅弄得,原来是李意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李意横路小树一眼,看着沸腾的火锅汤底,只好换根青笋孝敬他男人,“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吃我还损我!”
“哈哈哈……”难的李老妖精示弱,笑话他那是应分应当。
吃吃喝喝到散了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越子规走到门口准备跟石原颂一起走,被李意拉住:“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