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语——悠雨见蓝

“好好好，晚上我有空，等下班再说好吗？我手上工作还没做完呢。”

“那说好了啊，不许偷偷趁着人多跑掉。”周宇瀚露出满意的笑容，离开了丁巳的桌前。

“唉……”

这个小城虽然繁华已久，可不知何时这里也应时应景地开了几个像模像样的酒吧。无论是门面还是内部装潢，都恰有大城市的风范。下班之后聚集了不少希望得到放松的上班族们，而丁巳和周宇瀚也在其中。

“原来你是想带我来这儿啊……”丁巳手里拿着小号啤酒瓶，一边喝一边说着。

“对啊，新开的，想带你来看看。”

“大学时候去过类似的……”好像喝了酒之后，丁巳说话有些不留情面，这让周宇瀚有些挂不住面子。

“来，别光喝酒，去跳舞吧。”说着拉起了身旁的人，钻进了舞池之中。

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啤酒，也不知道究竟在舞池转了多少圈，丁巳歪着身子，在周宇瀚的搀扶下回了他家。

刚进家门，丁巳一头扎进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一旁的宇瀚看着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转身进了卫生间……

入夜，两人头一次挤进一个被窝，这次丁巳乖乖地靠在周宇瀚的怀里，打着呼噜。看来睡的很香甜，可习惯了一个人睡的宇瀚却被吵得一直没有合眼。

正当他稍有些许睡意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的窗户外面亮了起来，接着那亮光冲了进来，一股脑钻进身旁丁巳的身上。

他以为自己睡糊涂了，揉了揉眼镜，再仔细看过去——丁巳半张着嘴巴，睫毛颤动着，浑身发烫，嘴里传出轻声地呢喃。

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周宇瀚努力想让自己的思想平静下来，避免做出越界的事情。可即使紧闭着眼睛，却仍然觉得身旁的丁巳耀眼无比。

“丁巳？丁巳？醒一醒，醒醒。”

“嗯？”

“好像有东西跑到你里面去了……”

“嗯……那你把它弄出来吧……”说着，丁巳抱得更紧了，有一种无名的火焰窜上周宇瀚的脑袋，他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

颤抖着，将唇贴向丁巳……

“昨晚你干什么了！？”丁巳刚一起床就骑在宇瀚身上，横眉立眼地质问他。

“什么都没干！我保证！”

“为什么我腰那么疼！老实交代！不然我饶不了你！”丁巳说着掀起了衣服，指给周宇瀚看。

可是看过之后，周宇瀚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瞪大了眼睛，看着丁巳：“你腰上是什么？”

说着丁巳转头看着床头玻璃柜子反射过来的景象：在他身后的腰际线上，张了一只奇怪的眼睛，而那眼睛似乎还会动，眼珠悄悄地转向他，盯着他看……

“怎么办？”卫生间里，宇瀚掀起丁巳的衣服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我从来没见过，这……”丁巳侧过身，歪着头，看着腰上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昨天，咱俩睡下之后，你一直打呼噜，我半天都没说着——”

“——谁叫你灌我那么多酒！”丁巳抱怨道。

“甚什么我灌得，你自己不停地喝，我拦都拦不住。好了，听我说完。”宇瀚把他的衣服放了下来，扎进裤子里，“后来我刚要睡着，觉得外面好亮，等我睁开眼之后，一个火红火红的东西‘嗖’地钻进了你身体里……然后你就变得很烫……然后……”

“然后？”

“然后我就，亲了你一口，睡着了……”周宇瀚看着丁巳质疑的眼神显得有些心虚，但他自己也是有原则的，除非对方答应，否则不会越雷池半步。

“就这样？”

“嗯。”

“这下麻烦了……之前听到有传言说有‘鬼火’什么的，我没怎么注意。看来确实是疏忽了……”

“怎么办？”

“没事，今晚应该会自己出来，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

“就是说，你还会来我家睡？！太好了！”说着宇瀚忘我的跳了起来。

“有什么好的！如果它不出来的话，可能这辈子我都要带着这东西了……”

“哦……”

白天的时候，丁巳并没有其他异常的感觉，可他每次偷偷去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那只眼睛仍然在那里东张西望：“唉，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我也不是那种人啊……”

“真的不是吗？”

“谁？”他回过头，四下张望了下，但却没有人回应他，只好将其归类为昨晚宿醉的错觉了。

“好热啊！好热！！”傍晚时分，本该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丁巳，却因为觉得很累而上了床。可没过多久，便浑身通红，一直喊着热。

“很热吗？丁巳？要不要水？我去给你倒水……”

“不！不要！别走！”话音刚落，丁巳拉住了床边的宇瀚，“别走……抱我，抱着我……”

那双迷离的眼眸，射入心扉，压抑已久的欲火再也忍不住了，周宇瀚一把抱起丁巳，搂在怀里，疯狂地亲吻着他……

“丁巳！！丁巳？！”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丁巳的潜意识里浮现出这样的话语，“丁巳，不要被它影响，做回你自己，不要让它支配你……”

怀中的丁巳浑身是汗，宇瀚已经将他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把他放到床上。正当他要宽衣解带，一尝禁果的时候，突然从丁巳的肚脐那里冒出一缕白烟，紧接着一个像是鱼一样的东西从那里钻了出来。

周身通红，散发着夺目的火光。虽碰触不到却也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正在疯狂地燃烧着。

突然，宇瀚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用力地摇着丁巳，一边冲他大喊：“快醒醒！丁丁！醒醒啊！”

过了一会儿，丁巳微微睁开了眼睛：“宇瀚……把灯关上，好亮……”

那像火球一样的东西，悬浮在半空中，直到丁巳睁开眼，这才慢悠悠地从窗户那里穿墙而出，不知道飞向哪里……

“丁巳……”看了看他腰上原先长了眼睛的地方，已经恢复了正常，宇瀚这才放下了心，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丁巳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安慰着他……

“昨晚没得逞，是不是很不爽啊？”早晨，丁巳一边刷着牙，一边从镜子里望着一旁的宇瀚。

“怎么会……呵呵。”同样刷着牙得宇瀚，冲着镜子里的那个矮自己半头的男子，温柔的笑道。

“那个东西就是俗话说的：淫虫。淫虫上脑指的就是被那家伙控制住，除了欲望再也没有别的需求的状态。如果昨天你没有把我弄醒的话，也许……”丁巳事不关己似的说着，瞟了一眼旁边正在漱口的宇瀚。

“呸！”宇瀚冲洗脸池吐出嘴里的漱口水，“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轻浮，虽然昨天看了你那样子有点把持不住，不过如果不是你情愿的，我是不会动你的。”

“呵呵，那就好……”丁巳笑了，笑得很开心。

但凡是人，皆有欲望，若时而行之，会有益身心。可如果纵欲过度，甚至让欲望蒙蔽了内心，那么纵使是多么成功的人，也会一败涂地……

第九章：不死虫

“小丁，今天妈妈要送点东西去舅舅家，你好好在家里看家哦，可不要出去乱跑。”

“哦。”

丢下这句话的母亲，留下丁巳一个人，自己出了门。

那时，丁巳只有十岁。

“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要我陪你玩玩呢？”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的丁巳，背后响起这样的声音。

“不要。”明明是紧贴着墙壁的沙发，后面绝对不可能有空间，而从那个位置说这话的肯定不是人，丁巳这样告诫着自己。

“不过，你居然能听到我说话呀，真是很稀罕，自从我来到这里以来，从没有‘人类’和我说过一句话。”那声音仍然不肯放弃，继续攀谈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说，不要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说着丁巳举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是吗，看来你们家人把你教育的很好嘛……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咯……”

作为一个刚刚十岁的小男子汉来说，丁巳最烦恼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妈妈。她太唠叨了，不管什么事她都要反复说上好几遍才肯罢休，而且如果她希望你做什么事，不说到你答应为止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而第二件事，自然就是刚才所发生的那种事了……

不知道从何时起，丁巳开始明白，经常和自己一起玩的小朋友可能在这世上并没有父母，而那些想要带他出去玩的叔叔阿姨，也可能并不是什么好货色。渐渐地，他变得很内向，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去玩，也不爱和人打交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舅舅家离丁巳他们一家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很久都没有回来。他开始无聊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跃动的画面发呆。

突然，眼前出现一条白色的小虫，它的身体，一拱一拱地向前蠕动，肥硕的身躯显得并不笨重。正在此时，丁巳的肚子毫不留情的响了起来。

虫子停了下来，抬起前段的身躯，像是四下张望了一番，不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蠕动着。

好饿啊，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没有人在家做饭……我会不会饿死在家里啊？不行，我得去找找吃的。

想到这里，丁巳起身朝厨房走去。

翻遍了所有的储藏柜和壁橱，都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看了看灶台的锅里，洗得干干净净，连中午做饭剩下的残渣都没有。

失望的丁巳回到客厅里，继续躺在沙发上发愣。

那只小虫像是故意在他面前显摆它的灵活一样，蜿蜒地在他面前蠕动着，始终不肯离开他的视线。

肚子再一次发出了哀鸣，丁巳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毫不犹豫的站起身，用右手抓起那只肥硕的虫子塞进了嘴巴里。

还没等他品出什么味道，那光滑的小虫便一滑，滑进了他的喉咙。

“你在干什么！！！你吃了不得了的东西，快吐出来！”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然后是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拉着他冲进厨房，拧开水龙头，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快吐出来！千万不能咽下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扣嗓子，那小虫就像是自己会动一样，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眼泪汪汪地丁巳，转过脸想要对那个声音乞求，希望他别再逼自己吐了，因为已经吐得没什么能吐得东西了。可是他却只看见黑暗中伸出来的一只手而已，什么都没看到。

顿时吓得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嘴里咕哝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回来了，她拍了拍在沙发上睡熟的丁巳，那孩子眼眶边上还挂着泪。

“小丁啊，妈妈回来晚了，对不起啊，饿了吧？我马上做饭给你吃。”说完，母亲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进了厨房。

不明所以的丁巳，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艳红色的阳光，好像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事一样，走进厨房里。

“妈，我饿了。”

“别急，妈妈马上给你做好饭啊，今天爸爸出车，明天才能回来。来，拿着，先解解馋。”说着母亲递过来一块烤鱼片，丁巳高兴地含进了嘴里，全然忘了刚才还在“咕咕”叫的肚子。

“你吃了不得了的东西，你吃了不得了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年幼的丁巳躺在床上，耳边不停回响着这句话。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丁巳回到了学校里。看着同学们每个人都背着新书包，用着家里给买的新的文具，他心里有些羡慕。

午餐时间，同桌的女生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白巧克力，对周围的同学炫耀着这个东西有多么的罕见，有多么的好吃。丁巳转过头，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腾了起来，他赶忙夺门而出，跑到水房里，吐得满池子都是……

“丁巳，是不是不舒服啊？”班主任刚好经过他身旁，关切的问，“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嗯。”

“不知道他吃了什么脏东西，就这么吐了整整一池子，我看了实在是心疼啊，您最好带他去医院看看，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可不好办啊。”一旁班主任正在对来接他的母亲说着话。

偌大的操场上，丁巳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上，看着同学们正在老师的指导下欢快地伤者体育课。

“小丁？回家吧。”

“妈妈？我不用去看医生吗？”丁巳拉着母亲的手，疑惑地看着她。

“不用，你是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不用！”母亲头也不转的拉着他，走到马路边，上了公车。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丁巳有些不高兴，他其实也想和那些小朋友一样，正常地经历那些磕磕碰碰，打打闹闹的生活。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啊？”身后响起一个年迈老人的声音。

装过头看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只不过她没有眼睛，看上去眼眶里是空的，漆黑一片。

“没，没看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啊？前几天他出来玩，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你看见了吗？”

“没、没有……”丁巳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

忽然，刚才的老婆婆从座位底下探过头来，冲他吼道：“你说谎！你前几天明明把他吃了下去！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我可怜的儿子啊！就这么被你害死了！你快把我儿子吐出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啊！……”丁巳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停地喊着。

一旁的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小丁？你怎么了？”

“妈妈，我没有……我没有……呜呜呜呜……”丁巳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看着抽泣着的儿子，母亲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着他。

“老丁，这几天咱儿子有点怪，你难得回来，跟他说说话，啊？”

“再怪那也是咱儿子，没什么的，男子汉多少也应该懂事了，由他去吧……”

那天之后，丁巳一直在拉肚子，无论吃什么药都停不住。眼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母亲看了干着急，只能带他去住院。

病房里，隔壁床躺着个和丁巳差不多的小男孩，终日沉默不语。丁巳一个人的时候有些寂寞，偶尔会下床到他旁边和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