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语——悠雨见蓝

冷冷地话语像是冰冷的雨滴打在宇瀚的脸上，他不自觉的浑身一颤：“丁巳，你怎么了？”

“你走吧，现在我不想见到你。”丁巳说完将脸撇了过去，不再看他。

“好，我走……你，多保重……”

门被轻轻地关上，屋里又陷入沉寂。

“呵呵，凡人果然是什么都不懂，是吧？丁巳。”那男孩邪恶地一笑，看了看床上的人。

“你来找他有什么事？”

“很简单，我希望他能帮我一个小忙，虽然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可对他来讲易如反掌。当然，事成之后，我也会给予回报，只是他现在藏在里面，恐怕想找他不太可能了吧。”男孩站起身来，坐到床边上伸出手捏过床上人的下巴。

“以这种方式来请求别人，好像也不太礼貌吧？难怪他不见你。”床上人冷笑了一下，挪开了他的手。

“我听丁巳说，你叫易州？不是真名吧？”

“当然，像我这样的大妖怪怎么会取这种俗不可耐的名字，不过，我们也不会轻易把名字告诉别人，一旦让人知道了真名，恐怕就再也无法自由了……”

“是吗？看来丁巳的能力衰退了，眼前这么大一个妖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呵呵，这倒不能怨他，毕竟他也只是生得一副肉眼凡胎，我族的幻化之术鲜少让人识破。”

“你希望他去做什么？”

“去找一个东西，那东西对我非常重要。”

“哦，这样啊……”

车上，两人简单的交谈过后，车窗外一栋银色的高楼耸立在眼前。

“就是这里。”易州停下车子，打开天窗，望着那高楼的顶端，“我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你要一起去吗？”

“不，我进不去，但你可以……”

“好吧，不过你要遵守约定，事成之后立刻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一丝气息都不要留下……”

“没问题，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究竟是谁？”

“这个，你也用不着知道的……”说完他打开车门，向大楼走去。

“真搞不懂这些人类啊。”那辆名牌车子绝尘而去，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大厅里戒备森严，进出大楼的通道也设有关卡，如果没有工作人员持有的卡片是没有办法通过那个闸机的。

站在角落里，丁巳仔细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心里计划着该如何混入大楼。

“您好，您的卡片？”

“喏。”随着闸机发出“哔”地一声响，门开了。

“尚先生，不好意思，请进。”工作人员让开了闸门，惭愧地走到一边。

“其实很简单嘛，”看着手里的卡片，丁巳笑了笑。

刚才跟着一个出来办事的员工走到旁边的咖啡厅里，趁着他去卫生间的空当，翻出了他包里的卡片。

“这个公司的人可真悠闲，上班时间竟然可以喝咖啡。”电梯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

这个大楼总共有三十多层，每一层都避过了不吉利的数字，比如四、七。可最高的一层却不是三十几，而是九十九。看来这栋大楼的建设者十分注重玄学，希望借由这种设计能够保证整个系统的稳定运行。而且就他刚才所观察到的来看，这里并不像其他地方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公司，而是整个隶属于一个系统。

到底是有多雄厚的财政支持才能让一个公司能够如此庞大，需要用一整座大厦才能装下？

到了顶层，丁巳走出电梯，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墙壁铺着金色的壁纸，九回的方格图案充斥着整个空间，就连地板和天花板也不例外。

每一道门的角落里都有一个监控器，闪着红色的微光，像是在注视着每一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他安静地走回电梯里，回到下面一层。

走廊的尽头有个中年妇女正在打扫卫生，他走了过去：“阿姨，请问这楼的顶层是做什么用的？”

“喔唷，你不知道哦？你是新来的人吧？我告诉你呀，这个公司有一个大秘密哦！”

“什么秘密？”

“我跟你讲，你晚上千万千万不要加班！不然会吓死的啊！前段时间啊，我们有一个工友啊，打扫到很晚，结果呢，突然就晕过去了。后来我们去看他，你晓得他说什么吗？”

“嗯。”

“他说晚上听到顶楼有婴儿在哭啊！喔唷！那个声音老凄惨了，吓都吓死人了，你想想看啊，这个公司里面上上下下都没有人，竟然听到婴儿哭，不是鬼是什么啊？”阿姨说的兴致盎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来这里工作也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去过顶楼，上面有交代过，顶楼不用我们打扫的。可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呢？”

“你上去过没有？”

“上去过啊！戒备那个森严哦，就好像牢房一样！怪里怪气的。小伙子，你可不要自己上去啊，搞不好让鬼缠上了，回家是要倒霉的啊！”阿姨说完转过身，拿起桶来转身走了回去。

“丁巳，如果是你的话，要怎么办呢？”站在电梯里，他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一直在里面保护着你，可对于外面的世界，我知道的还是不如你多。丁巳，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应，他走出大厦的大门，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妈的，这东西怎么用啊？”看着手里不停闪烁着的这个小东西，他慌了手脚。上面排满那么多的按键，他却不知道按哪一个。

“哔——”胡乱按了个按钮之后，那东西不响了……

回到家里，他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脑海中思考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和某个东西有些类似，可又一时想不出是什么。

“丁巳，我一个人办不到，你快出来吧……”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丁巳！？你醒醒？醒醒。我带你去看医生，丁巳？”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呼唤，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丁巳？我不是丁巳……不，我是，但我不是那个丁巳……你是谁……看什么医生？我没生病啊……”

“不行，好像昏过去了，担架抬过来，我把他放上去。”说着，他感觉到身体忽然飘了起来，好像被谁抱了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医生？他怎么样了？”从门缝里看着靠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的丁巳，宇瀚着急地询问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白衣男人。

“初步诊断，应该是外因性自闭症，而且他有严重的人格分裂。他自己在内心虚构了一个也叫丁巳的人，可这个人又不是他本人。”医生缓缓说着，“究竟能不能恢复正常，我也不知道，不过希望你能通知他的家里人，我想做进一步的了解。”

“好……谢谢您。”

“丁巳？你到底是不是丁巳？”宇瀚坐在床前，握着他的手。

“是啊，但我不是你认识那个丁巳，那个丁巳现在在里面，他睡着了……”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你究竟是谁？”

“我？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自从他出生以来，我就和他在一起。同生死，共患难。只是我一直在里面，在他面临生死边缘的时候才会站出来保护他。”他说着，看着面前这个心急如焚的男人。

“我听不懂，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那个人？他不是人类……也并没有做什么，可能是太过恐惧，丁巳封闭了他自己的内心，我现在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我想，他之所以这样，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遇到过什么吧……只是我没什么印象了，如果能问他本人就好了。”

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微风掀起窗帘，摇摆着。宇瀚望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有心却无力，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做一点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只要能唤醒他。可这终究是徒劳，坐在病床上温和地冲他笑的不是那个丁巳，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对他完全没有感情的人……

第十二章：五行之壶

“你喜欢钱吗？”

“喜欢，我视财如命！没有钱我会活不下去的！”

“那，我给你你想要的，财富，权势，地位，但相对的，你要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好！说到做到！”

那一年，小城还没有现在的繁华，没有那么多的立交桥，没有高速公路从这里经过，有的只是闭塞的交通，朴实的人群……

那天，一个年轻人在河边捡到一张尚未兑奖的彩票，当他捧着从省城拿回来的百万支票，他知道，这辈子他都会衣食无忧……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在某栋大楼的建设工地上，当初的年轻人看着设计师展示给他的图纸，若有所思。

“可能我不是专业人士，但顶层可不可以设计成这样？”说着他拿过笔来，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迷宫一样，层层叠叠。

看了他所画的那个图案，设计师为难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不知多久，当初的大楼已经拔地而起，整个公司运转地仅仅有条。而当初的年轻人却再也未能光顾过那倾尽自己毕生心血的伟大建筑，取而代之的是躺在远离尘嚣的郊外别墅中，看着自己本该健壮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衰老下去……

“你醒了？老爷。”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费力的转过脸去，看着坐在床前的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属于我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我怎么舍得走？”说着那人俊俏的脸蛋，微微一笑，手轻抚着床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颊。

“小夜，我还是喜欢你女人打扮的样子……”说着他紧紧攥着少年的手，放到胸口。

慌乱中的一瞬间，床前人突然变换了长相，各种装扮一闪而过，但没过多会儿他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他抽回手，声音颤抖：“如果，你不肯还给我，我会继续诅咒你，直到你死为止……”

话音刚落，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床上人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好像还握着他的手的苍老的手指，眼纹密布的眼角泛出泪痕。

“小夜……”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丁巳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一连几天，周宇瀚对于他的“失忆”都毫无进展，他虽然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可仍然每天都会坚持来医院探望，并且和他谈话，告诉他今天在公司遇到的事情，偶尔还会说起他们以前所经历过的事。

“周宇瀚，你别白费力气了，丁巳他……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床上人冷冷地看着他。

“不，你闭嘴，你别说话……我只是想这么陪着他而已。”

“你这样把我困在这个房间里，出也出不去，更是于事无补，我和别人还有约定……”

“什么约定？我不准你带着他的身体到处跑，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绝对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周宇瀚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把病房的门关上。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出都出不去。”说着，丁巳站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外面蔚蓝色的天空，他伸出手想要感受一下窗外的空气，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怎么？被困住了？”随着一阵烟，易州出现在他身边的床上，翘起二郎腿靠着枕头。

“是。你有什么办法吗？”

“呵呵，当然有，但是求我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啊。”说完，他朝床边站着的那个人挤了挤眼。

“什么代价？不过，如果我出不去，你想要的东西我也拿不到，这样你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并没有想离开这里，只是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一定要带在身边我才踏实。”说着，他坐起身，眼神少有地认真看着对方。

“好吧，你说，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你拿着这个，然后走到会堵住你的地方，把他扔在那里，之后，你懂得……”说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树枝，上面还长着绿色的叶子，枝头挂着几个小花苞。

“只是这样而已？”

“当然，这叫代枝，可以帮助持有者逢凶化吉，承受灾祸。”说着他把那树枝递了过来。

结果树枝的瞬间，易州消失了，丁巳环视着四周：“那，代价是什么？你还没说！”

“用你以后得生命来偿还吧！”生意在病房里响起，但却找不到来源。

看着手上的树枝，丁巳半信半疑地看着它，陷入沉思之中……

“丁先生？丁先生？你要出去吗？”护士看着正在门口踱步的丁巳，慢慢走了过来，“我带您出去吧，来。”

说着护士伸出手，抓住像是卡在门口的丁巳。可是就在那时，丁巳的手突然变得很细，然后护士这才看清，那只是一根树枝。她吓得松开了手——

“啊！——”

“真不容易，那个破医院大概是被施了某种，不让丁巳的身体通过……”背着行囊的丁巳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才在病房收拾好之后，他就开始计划出逃了。先是把包从楼道窗口扔到没有人的角落。

然后穿着病人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走到大门口，将树枝扔在那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轻易走了出去。找到行囊，换上便服，这才逃出这个白色的监狱。

“丁巳啊，这个叫周宇瀚的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他自言自语的上了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拿着前段时间从大厦员工身上偷来的卡片，他进入大楼里。这一次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虽然并不是为了那个不明来由的妖怪，但他知道，如果不把这件事解决，丁巳也许会永远藏进心灵的最深处。

这一次，大楼的保安并没有为难他，只是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上了电梯，那个九十九层的按钮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身后传来鬼魅的笑声：“我想了一下，还是跟你一起去比较好，虽然你有能力接近那里，但你没有我的帮助还是进不去。”

话音刚落，易州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到了顶层，金色的装潢显得格外刺眼，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旁，监视器仍然机械的微微转来转去。

和易州一起走出电梯，他冲丁巳笑了笑，消失在了空气中，然后监视器的红光熄灭了，随着一声“哔——”的响声，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打开了。

“好了，可以进去了。”丁巳朝那个方向走去，易州站在门口，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在丁巳耳边轻声说了句，“这之后就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