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本小姐搞得閃電戰完全失效?太扯了吧!”站在路中央女孩的眼睛綠光直冒,“莫非……”
清晨的柔光已經被上午的炎熱所代替,黃了了瞄了一眼頭頂的大太陽,撥通了兔牙的手機:“喂。本大爺的聲音你聽不出來?欠調教!”
“沙朗在你身邊嗎?沒有?哎呀,我老爸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來著……不用不用,我直接告訴小沙。哼,小樣兒別想糊弄我,他在哪兒你清楚的很!如果你也想做幾天輪椅的話,我勉為其難地成全你好了!tmd沒時間和你耗!”
把手機塞進包包里,她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
來到樓道,小心翼翼地脫掉三寸涼拖,踮著腳接近了半掩的門,抑制住躍躍欲試的心情,屏息向門里看去。
小小房間一覽無遺,只有兩個人。輪椅上的男子臉對著窗,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兩個人正說話。
黃了了的心拔涼拔涼的,剛要回去,卻無意中聽到了“炎夏非”的名字,耳朵立即支了起來。
炎夏非是誰?!不學無術的黃大小姐,從老爸那里聽說了許多有關他的光輝事跡,他的大名可謂如雷貫耳,乃當今炎容組的頂頭老大,全國上下最不好惹的主——他和沙朗的小情,簡直八竿子打不著……
“他其實還沒有釋懷從前的事,你……”
“過去的都過去了,時間會磨滅一切。小羽遲早會還給他。目前我很好。希望你主子信守諾言。”
“主子可以提供更加安全舒適的環境,梅景鎮畢竟不是久居之地,請仔細考慮一下。”
錢北轉過頭來看著對方,倦怠地揮手送客:“不必。還有別忘了告訴穆翔,就當我死了,再也別派人騷擾我。”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騷擾?”
錢北撫額:“那個,沙朗難道不是穆翔派來……”
見男人迷茫地搖頭,錢北挫敗地垂下頭,苦惱地想了幾個來回,得出了個無奈的結論:他好像錯怪某人了。
完成任務的中年男子迅速撤走,錢北拉上窗簾,打算燒一壺開水充點茶葉醒腦,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了消無聲息默然站立的白衣女子,黑發如墨,櫻唇如血,配合慘白的妝容和昏暗的光線,視覺效果很具有沖擊性。
“你是?”
“說,你為什么勾引沙朗?有什么企圖?”
“?!”錢北眨了眨眼。
“什么樣的美人本大爺沒見過,竟敢在我面前使美男計!連作為沙朗小老婆的自覺都沒有,不守婦道!”黃了了勉強收起了花癡的嘴臉,咳嗽一聲繼續說,“不要再纏著他了,我才是他的正牌夫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根本不配和我搶!”
“……”
錢北愣愣地看著氣勢洶洶的女孩兒,終于開口問道:“你誰啊?”
“黃了了是也——”采取積極主動的攻勢,一把抓住錢北的手,倏然停下,端詳著比自己長出一截的細長手指,黃了了笑得奸詐,“美人,皮膚保養得真棒,瓷娃娃似的,讓人愛不釋手呢……”
錢北被如此強硬的轉變梗了一下。
“沒話說了吧,嘿嘿……沙朗就是一風流種子,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跟著他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不如從了我,任美人穿金戴銀、吃喝玩樂!怎么樣?”說罷,她拋了一個大大的媚眼。
正在他在各種甩掉橡皮糖的方式方法之間徘徊不定的時候,一聲大吼從門外傳來,“放手!!”
身形如箭,沙朗竄到兩人之間把黃了了推到一邊,叉著腰怒罵道:“朋友妻不可戲,md這都不懂?!”
黃了了毫不相讓:“偏要調戲就要調戲!你禍害哪家閨女隨你,美男是我的,我不許!”
貓狗大戰正式上演。觀戰的錢北真心認為他們兩個的確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比一個麻煩。
最后還是沙朗憑著人高馬大,搬沙包一樣扛起黃了了,忍受著刺耳的尖叫抗議將之扔到樓外。
前些時候,他和錢北吵架了。所以今天猶豫了好久才過來。還記得那天晚上和沙朗一起在外面吃過飯,而后一路到家氣氛很美好,自己一個勁的講笑話,笑得錢北彎下腰來,肚子都抽筋了。
異于平常,他把錢北從輪椅上抱起來,懷里的人安安靜靜的,既沒有瞪眼也沒有不悅,面頰因為剛剛的笑意而泛紅,眼簾下垂,像是羞澀一般。
把他輕輕地放在床中央,沙朗猶豫的伏在他上方,盯了足足半分鐘。
錢北抬起頭,撲哧一下又笑了,說:“你呀……”
滿眼唇紅齒白,半開半合的花兒,讓人最有采摘的欲望。他想也沒想地捧住錢北的臉,一股腦親了下去。
掃過貝齒,柔軟的舌頭親密糾纏間,來不及吞下的唾液順著他的唇角滑下銀色的絲線。抓住不安分的手臂,大力把它們摁在床頭,沙朗明知不可操之過急,但是突然的沖動讓他難以自拔。
貼合的身體告訴他,情動的不僅僅是自己。
撥開礙事的襯衫,把頭埋在他的胸前,用唇舌感受他光滑柔韌的肌膚,不由自主輾轉纏綿、身心俱陷。
錢北似乎在掙動,鉗制松開的下一秒沙朗感到后腦劇痛,黏糊糊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錢北不知何時已面色如霜,鮮血滴到了他的脖頸上,他木然地坐起,冷冷地看著沙朗。
“夠了,你接近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沙朗捂住受傷的地方,生怕弄臟床單地連忙下床,惶惶然光腳站在地板上,有點可憐巴巴的感覺。
“什么目的?”
“我是個殘廢,比你大了十歲,一事無成窮困潦倒,你何苦纏著我?”
“不,你很好,比我好太多……我想照顧你……求求你,別趕我走,我再也不亂來了……”血模糊了眼睛,眩暈的感覺沖上腦袋。
“我沒空和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感情游戲,虛情假意我見過太多。從今以后,你不要再來。我會給你主子一個交代。”
沙朗聽不清、更弄不懂他說了什么,茫然地瞪著衣衫半露的錢北,想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急火攻心竟然當場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他頭纏繃帶地躺在小运拇采希赃呁醚赖纳袂榫拖袷撬懒艘话惚荨?/p>
“嫂子的手段越來越高超,家伙都用上了,天,那么沉的茶壺!老大,如果您鬼迷心竅還不休妻的話,補修一門防身課吧,我給您報名去!”
如果沙朗不是氣若游絲心如飛絮,早就當機立斷把兔牙一腳蹬飛。
有心無力的某人蒙著臉開始思考吵架的始末,尤其是后來錢北說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話。百思不得其解的他隔日回到家繼續養腦袋,睡醒了就窩在沙發里吃核桃補腦,同時對著上午的肥皂劇發呆。
劇情分外無聊。始亂終棄的傳統套路,面對苦苦哀求的倒霉女人,男人恬不知恥地大聲宣告:“當初玩玩而已,你何必當真!”
女人哭著說:“難道當初都是假的嗎?嗚嗚……”
“虛情假意”“感情游戲”……錢北說過的幾個詞突突地竄入腦海。
醍醐灌頂一般,沙朗猛地蹦起來,大叫道:“我明白了!他這是沒有安全感,試探我的真心呢……我真笨死了!”匆匆解開頭上夸張的繃帶,套上一件背心,風風火火地向心念已久的地方奔去。
扔掉黃了了的沙朗重新走進房間,氣喘如牛,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那邊錢北燒開一壺熱水,拿過光榮掛彩、平添幾縷裂紋的茶壺添了一小撮墨綠的茶葉,神情悠然倒水泡茶。他的世界仿佛只有這一壺散發著苦味的茶水,神態安詳地注視著升騰的熱氣,充分地無視了透明人沙朗。
沙朗對于他來講,從來就是個莫名其妙的存在。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糾纏,莫名其妙的對自己好。
怎么突然之間,有了這么一個人呢?
每天早上樂顛顛地帶著早飯上門,推他到水果店收拾攤子,有的時候他接到電話滿臉不悅地離開,走之前招呼著“等著我吃中飯/晚飯啊~~”多數時候他在一旁名曰幫忙實則搗亂,直到被伺候的人崩潰撲地。
每天晚上趁著月色和燈光,沙朗在后面慢慢地推著輪椅,自顧自說得特別熱鬧,從當月的幫會收益到黃哥還有幾天回來,從今天吃的雞一路扯到他的老婆夢想。當中有時會插幾句無聊的感慨,比如“你笑起來真好看”,“寶貝的眼睛比月亮還彎還亮”,等等。
除非刻意安排,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人,不為什么不求什么,委委屈屈地挨打,歡歡喜喜地討好,一直在身邊。
“前天晚上你問我,為什么接近你。”沙朗難得扭扭捏捏地打破沉寂。
錢北眼睛都沒抬,低聲道:“我忘了。”
“咳咳,其實嘛……很簡單的。嗯……”沙朗撓頭,最后一挺胸拿出砍人的架勢叫囂:“cao,老子直說了吧——老子就是喜歡你!愿意伺候你一輩子!你不高興就瞄準點往我臉上摔茶壺,誰躲誰是孬種!我在市區有一套房子和一些積蓄,都是為老婆留的,直到遇到你,才發現你就是那個,讓我無法移開視線、時時刻刻牽動我心思的人!殘廢如何,是男人怎么樣,大了幾歲怎樣,我都不在乎!我從十來歲就在街上混,沒涵養沒文化,配不上你,只能上趕著犯賤倒貼,不過你不該懷疑我有什么齷齪目的……”
沙朗臉紅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么,繼續腆著臉補充道:“人都會犯錯的嘛,美色當前把持不住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明明是你先誘惑我的……”
鋪天蓋地一個大枕頭呼了過來。沙朗接住了下滑的枕頭,探頭說:“寶貝兒?”
錢北面色不善地回了他一眼。
“你這是,答應我了?”沙朗笑逐顏開,搓著手小緊張地問。
錢北扯出一個溞Γ藙蓊H為銷魂地勾了勾手指。
肯使用暴力就是諒解和交流的意思。沙朗認命地幾步上前,半跪下身子仰起臉面對錢北,閉上眼睛,等待著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顫抖的眼皮遮蔽了視線,眼前仍被微光照的橘黃一片,閃爍著暗紅的光斑。
貼上面頰的不是大力的手掌,而是某種柔軟甜美的東西,緩緩睜開眼,錢北雙目緊閉,睫毛如蝶翼,瓷白的面龐泛著一層淡淡的柔光。
他親了自己的臉。
感知到這個驚天動地的信息,沙朗已然石化,喪失了所有的語言和思考能力。
“我也喜歡你。白癡。”
第十一章:搬家記
“我也喜歡你。白癡。”
轟……
對于沙朗來說,其震驚好似一個響雷劈到了腦袋上,噼里啪啦的余韻久久不去;喜悅如同天上掉下來一塊大餡餅,還是肉餡脆皮香香嫩嫩的極品——總之又驚又喜的某人,已經從凡塵俗世升華到了夢游般的仙境里,彩色的泡泡四處飛舞,肉嘟嘟的小天使拋出粉嫩嫩的花瓣,水面正中央、團團宕氐暮扇~上,臥著名叫北北的美人魚,膚如冰雪眼賽繁星,唇似血發如墨,半純真半妖冶的引誘。
以上純屬沙朗的個人想象。真實的景象是這個樣子的——
拉緊的窗簾遮不住夏日的強烈陽光,星星點點地暈染了一層橘色的光華。錢北微微俯身,沙朗跪在地上仰頭,幾乎交頸的姿勢維持著微妙的距離,細膩的觸感從鼻尖向四肢百骸蔓延,曖昧的氣息流轉。
錢北腦子一團漿糊,他聽見自己說了什么,也看到自己做了什么,男孩耳骨上的碎鉆耀花了眼睛,連帶著心神都迷茫起來。也許他過于寂寞,也許他過于貪圖安逸,也許年輕人的執著蘊含了太多鮮活的氣息,那種讓他既嫉妒又羨慕,最終不得不眷戀的蓬勃生氣。干涸的心田似乎注入了清澈、溫柔的涓流,緩緩地嘗試感動和依戀的味道。
他無法推開。
他什么東西都沒有了。他的真心、他的年華、他的事業……他的雙腿,都一去不復返。唯有這個孩子,提供一處棲息之所,用熱乎乎的體溫搭出溫暖的小窩。他喜歡與他在一起的感覺。但是……他愛沙朗嗎?錢北比誰都清楚,他的心掏空了,拿不出奢侈的東西和沙朗交換。這對他不公平。
這個孩子愛他,用身心來愛他,而自己無以回報。
突然身體騰空,錢北下意識地雙手環住沙朗的脖頸,愧疚和苦澀卻說不出咽不下。
“錢北!北北!寶貝!老婆!”沙朗大呼小叫地抱著錢北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樂得合不上嘴,又低頭對著半開的唇瓣大大地啵了一個,嗷嗷地喊道,“我的心肝寶貝終于答應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得記下來,親親老婆說喜歡我耶!”
錢北虛弱地回到:“放我下來,頭暈。”
沙朗連忙把錢北放到床上,其謹慎程度猶如安置無價古董收藏。床上的人乖順的很,抬起一只胳膊捂住臉,身體放松地展開,襯衫前兩個扣子敞著,露出半截鎖骨,白皙的皮膚勻凈細致,假如摸上去簡直能在手里化作春水般溫潤柔軟。
“可以嗎?”
“……”
大白天的,沙朗吞了幾口口水,輕輕把他遮臉的手腕移開,臉上的湻圩屗氲搅缩r美多汁的水蜜桃,恨不得當即咬一口。
正想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時候,門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動,沙朗機警地回頭,幾個大步風一般打開門。
黃了了被嚇了一跳,呆愣在原地,臉上調動出一個扭曲的笑意:“恭喜兄弟馬到成……”
“滾!!”沙朗果斷地摔門。
錢北剛剛仿佛被憐憫和感動的大潮沖昏了腦子,摔門聲讓他徹底元神歸位魂魄俱全。眼瞅著沙朗顛顛地從門口竄過來,滿眼寫滿了癡迷和急迫,狀如誘拐得手的大色狼,當機立斷扔了一個大枕頭過去。十秒鐘前沙朗的臺詞以另一種低醇卻不失威力的方式重新上演:“滾。”
沙朗馬上哭臉:“別別生氣,我教訓那個死丫頭去!”
床上的主不為所動。
氣氛開始凍結。
沙朗順了順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由地淚流滿面,煮熟的鴨子飛了,飛的如此決絕而美味。錢北移到輪椅上,白白的臉更像是敷了霜雪一般。
堅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某只,搖著尾巴撲到了“豆腐”面前,嗚嗚地耍賴道:“你不爽就打我好了,我不走,今天說什么也陪著寶貝。對了,今天八月二十二日,以后每年都要慶祝的撒……”
“哎呦!寶貝輕點,你老公還是要見人的……”
“不要叫我寶貝。”
“親愛的?(╯3╰)”
“老婆?(⊙ ⊙)”
“北北?(> <)”
“大人,陛下,老爺,嗚嗚,換一面打,小的左臉都腫了……(T T)”
“你去死。”
晚上豬頭沙朗回到自己的住處捂著冰塊傻樂,錢北則納悶白天為什么鬼迷心竅地答應了那個小屁孩,懷著糾結的心情入睡。
沙朗是個行動派。不僅在操家伙砍人方面一不做二不休,堪稱雷厲風行,而且在追求錢北的過程中,也堅持了他一貫的原則。
天還蒙蒙亮,胖子和兔牙繼黃了了之后得知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心里第一反應是——錢北一定是頭腦不清才一時糊涂的!等他納過悶來,老大可怎么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