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上的第一反應,則是恭喜恭喜,升官發財娶老婆。
沙朗鼻尖都快拱到天上去了,雖然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絲毫沒有缺眠的困擾,像磕了藥似的精神百倍,幻想聯翩。“本來想讓咱們這片的兄弟們都認識認識,可是嫂子比較害羞,經不起大場面,就算了。嘖嘖,喪失了這個顯擺的機會真是可惜,以后一定補回來……”
兩個小跟班慶幸地擦汗。
“今天叫你們來給嫂子搬家,搬到爺養媳婦的小窩去,高高興興的一樁喜事,別搞砸了。”
兔牙硬著頭皮進言:“老大,若是嫂子不樂意……”
一個爆栗甩過,沙朗眼睛瞪得像銅鈴,氣咻咻地說:“他樂意的很!美人別扭不要緊,無非喜歡半推半就、抬高身價,咱就半哄半騙、軟硬兼施——得,我怎么得了你們倆蠢貨,有本大爺頂著,沒有不成的事!”
望著信心百倍的老大,兔牙牙疼地預感到此行波折。
胖子開車開得穩如泰山,遠目狀二十分鐘,終于到達目的地。沙朗下車前對著窗子齜牙咧嘴整頭發,調理出一個完美的陽光笑容。
“娘子我來啦!!”
砰的打開門,錢北正赤裸著上身梳洗,梨花帶雨的小臉訝異地轉過來,那寬肩窄要的身架子在晨光下素白如玉,怎一個秀色可餐能夠形容!
食肉動物的沙朗猴急地準備撲過去,瞬間一捧溫熱的洗臉水迎面澆了個透心涼。
胖子兔牙剛進門卻看到如此夫婦不和的潑水事件,立即光速消失,開始不光彩地趴門縫。隨時等待號令,并維護老大的光輝形象,不讓第三個人看到老大的倒霉窩囊低微的妻奴相。
發型衣著毀于一旦,沙朗只好用微笑這一最后的加分工具,膩聲道:“娘子體貼,曉得給為夫降溫,相公為娘子打一盆新的可好?”
錢北穿好上衣,開始收拾床鋪:“今天干嘛這么早?”
沙朗一屁股坐到鋪好的床單上,不正經地回答:“北北最聰明,猜猜?”
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小孩一點沒有落湯雞的自覺,還沖著自己猛眨眼,放了幾千瓦的靜電。遞過去一條大毛巾,無奈地說:“好好擦擦,把床都弄濕了。”
沙朗跳到一邊,小狗似的撲騰著甩水,把毛巾裹住腦袋蹭了好幾圈,末了抹了抹脖子和胳膊,當然嘴里也不閑著,笑嘻嘻地說:“北北,我知道你想什么!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水大水清,夏天又到處都是花花草草,看著怪喜人的。昨天你不是說喜歡梅景鎮附近的鏡湖嗎?嗯……不過不是今天,等到初秋涼快的時候我帶你去玩。如今最大的事——搬到我家去住咯!”
最后一句的時候沙朗從背后抱住了錢北,喃喃地在他耳邊低語:“我等這一天等好久了……”
錢北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對著沙朗的鼻子堅決地回答:“不行。”
“北北,求你了……”
“不行。”
“你考慮考慮,只要你不愿意,我不碰你的……”
“不予考慮。”
“錢北!”
“我不想把同樣的話重復第四遍。”錢北轉動輪椅,背對著沙朗說。
沙朗摸著下巴咬唇,向門縫使了一個眼色。胖子兔牙沖入房間,意味著談判結束,武力開始。
錢北覺得不妙,卻已經被沙朗一個公主抱劫持出房間,任怎么掙扎怎么敲打,他的胳膊始終牢牢地鎖住身體,無法動彈。
屬下正在屋里打包,說實在的,就是進行了一次大搜捕,將鍋碗瓢盆日用品通通舍下,翻出一些書籍信紙小東西等沒用的通通往箱子里塞。
另一邊沙朗把錢北放倒在后座,然后鎖上車門,忍了幾個拳頭好不容易攥住了他的雙手,將它們牢牢固定在頭頂,俯下身壓住不斷翻動的身體。
錢北喘著氣,知道大勢已去,偏又不甘心,狠狠地剜了沙朗一眼。如果眼刀有形,這一下能削掉一半腦袋。
沙朗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姿勢十分辛苦,費勁不算,還得撐住一部分體重,生怕壓壞了底下金貴的寶貝。同樣大喘著氣,眼睛卻落入了那一雙秋水剪瞳之中,只覺得近處看他的眼睛大大的,明亮的眸子能浸出水來,微微上挑像個小狐貍,瞧著讓人心亂如麻、難以自持。
以前怎么沒發覺錢北是只狐貍呢!還是修行上千年的狐仙,知道最勾人的不是大膽放肆的挑逗,而是先以無害的臉孔進到心里,再一點點地把凡人誘入深淵,用他白皙的面清澈的眼。
“我萬劫不復了……”他絕望而甜蜜地想,低頭舔過錢北的嘴角。柔軟的、豐潤的、馨香的觸覺,激起無數心水漣漪。
錢北微微低眼,卸下了徒勞的力氣。搬就搬吧,隨他一次好了。至于這個吻,感覺還不錯。
再隨他一次好了……
放好箱子的兩只注意到如此限制級的鏡頭在后座上演,紛紛若無其事地上車,目視前方作空氣狀。
胖子滴汗:我都不敢看后視鏡了……這車開得!
第十二章:酒吧
從沙朗家出來后,兔牙胖子夢游般地對視了一下,原以為錢北的脾氣能折騰得翻了天,他們可是連藥水毛巾軟繩都準備好了,打算重演強搶壓寨夫人的傳統戲碼。事實證明,老大出馬,一個公主抱兩個法式吻就完全搞定,效率超高。
閑雜人等離開的時候,沙朗正坐在地板上扒拉著箱子收拾東西,窩在沙發里靠著大型玩具熊的錢北也不計較隱私問題,懶洋洋地冷眼旁觀。
錢北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房間的一剎那,懷疑沙朗具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客廳中粉紅色的壁紙粉紅色的沙發靠枕粉紅色的熊,更不用提臥室的主色調。地板光亮如新,擺設簡潔,花草桌椅電器家具都盡可能挪到一邊,留出大片的無障礙區。顯然最近才收拾出來的,沒有一絲遭到人工破壞的痕跡。
整個屋子唯一不和諧的大概就是沙朗這個存在。換上肥肥大大的黑色骷髏T恤,大咧咧地叉開雙腿,嘴里還叼著一枚棒棒糖,兩個腮幫子輪換著鼓起來陷下去。他在錢北面前很少抽煙,怕把人熏跑了,只能用帶個棍的代替過過干癮。
吸吸鼻子,沙朗把頭從大箱子里抬出來,心疼地說:“怎么就這么兩件破衣服?人靠衣裝馬靠鞍,人再漂亮也白搭。”
錢北頗為不善地瞪了他一眼,清清楚楚地表達了“與你無關”的基本涵義。后者撇著嘴搖了搖頭,把棒棒糖吐到垃圾桶,懷里抱著一捧東西蠕動到沙發底下,烏亮的眼睛盛滿了水汪汪的懇求,搭配尖下巴——在忽略他高大的身材和嘴邊痞子氣的前提下——從上面看過去簡直可愛到爆。心虛地轉過臉不想搭理沙朗,如此一來又埋進了熊寶寶的懷里,粉紅粉紅的絨毛讓他有種動物過敏的錯覺。
“北北。”沙朗正色道,“衣服什么的我都買了新的,你先湊合著穿,號碼不對的話再去買。這是存折,這是現金,我都懷疑是不是兔牙私吞了,居然這么少。你平常有法活嗎……”
錢北徹底把身體轉過去抱住大熊,瘦削的背對著沙朗,悶悶地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有意見?”
“我敢有意見啊!”沙朗把零碎們攤在茶幾上,一屁股坐到沙發里把人往自己那里拖,調整姿勢讓錢北坐在自己兩腿之間,連人帶熊一起摟進懷里。“這個是胃藥吧?多久的毛病了,嚴重嗎?怪不得平常不吃飯,原來根兒在這兒呢。”
錢北把熊放開,然后跟剛才靠熊似的靠進沙朗寬厚的懷里,一拱一拱地找了個舒服地兒,“胃病,不過不嚴重。”
“過兩天去查一下,飯桌上像節食的大姑娘一樣,打人的時候倒勁道十足。嘖嘖,我怎么這么命苦哇,看起來溫柔賢良,實際上冷漠暴躁,一點氣不順就使用暴力——北北你這是病!”
“……”
“說實話,你打過小P孩嗎?”
“你?當然打過。”
“我指的是帆羽!”
“他?當然沒有。”
“……”沙朗挫敗了一會兒,接著說,“你看看桌上什么有用。”
錢北隨意翻了翻,突然手指停在一個掛墜上,而后燙到了一般縮回手,“沒用。都扔掉吧。對了,我還要告訴老李夫婦,今天去不了了……”
“老李是水果攤的合伙人?”見錢北沒否認,沙朗安然地拿了一只草莓送到他嘴邊,“昨天晚上我告訴他你不干了。放心,他高興的很呢!哈哈,保護費全免、麻煩人物消失,他放鞭炮都來不及!”
錢北撐著身子想挪開,被沙朗一把拉回來抱了個滿懷,壓倒在沙發的瞬間他差點讓草莓卡到嗓子。眼睜睜地看著越來越放大的臉,第一次發現這個男孩子很帥,是那種還沒有成熟的、邪氣的清俊臉龐,鼻梁挺挺的,嘴巴抿成漂亮的弧線,眼睛瞇起依稀成了狹長的丹鳳眼……
夏……非?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應。只聽砰的一聲,沙朗一頭栽倒在冰涼的地板上,好半天才爬起來。
錢北胸膛急促地起伏。他左右環顧地茫然許久,玉石墜子驀然闖入眼簾,刺得他如受傷的小獸爬了幾步坐到輪椅上。
“對不起……我只是和你鬧著玩……”沙朗揉著摔腫的面頰,郁悶地望天。
“快點,都中午了,收拾這么久。”錢北恢復了往常的平靜,向衛生間的方向移去。
“哦。”
提著大袋子的沙朗兜了一圈扔掉垃圾,停在門口,從兜里拿出了那只墜子。無暇的白玉雕成指甲蓋大小,正反兩面各有一個字,不仔細分辨都很難認清,還好字并不復雜。一面是“炎”,另一面似乎是“齊”。
他的心臟鼓鼓直跳,愣愣地沖著那玉石發了一會兒呆,而后若無其事地重新揣進口袋,咧開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打開房門。
“北北……中午吃什么?”
從衛生間出來的錢北明顯心情低落,眼角下倦意頗深,微微發紅。他像是沒聽到似的反應了許久,才對眼巴巴的沙朗解釋道:“都行。只是我做的不好吃。”
“我覺得還不錯呢。”當初那頓挨了一拳的午飯在記憶中還是很美味的,當然主要是美人下飯的緣故。
“那是帆羽做得。”
站在冰箱前面翻蔬菜的沙朗身形一頓,轉過身看著錢北,“那你平時自己都吃什么?”
“煮面。清水,掛面,或許還有點蔥。”錢北貌似坦盏鼗卮稹?/p>
沙朗咽了一口唾沫。他總不能說自己做過煮面和炒飯,比老婆還多一樣本事吧。果斷地拿出幾樣紅紅綠綠的蔬菜,大概可以剁碎了一起炒……
“我來,之前帆羽還小的時候還不是天天炒菜做飯,味道不佳可經驗豐富。”接過洗好的土豆青椒,抄起菜刀,只見刀光影動,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們切成細細的絲,看得沙朗張目結舌:酒店大廚都沒有此等刀工!
還沒來得及出聲贊美老婆大人的謙虛美德,忽聽噼啪油滴飛濺的聲音響起,沙朗連忙出手拉住錢北,讓他撤離危險區。
“等一會兒就好。”錢北示意放開,而后揮著鏟子上陣,沙朗只能傻愣愣地看著他把醬油醋料酒味精鹽依次排好,開蓋后一瓶瓶往鍋里倒。白煙冒過后,黑乎乎的物質在錢北的不懈攪動下成型。
抽鼻子聞了聞,錢北麻利地把菜裝盤,愧疚地說:“額,似乎糊了。”
沙朗將浸了冷水的毛巾敷在他的胳膊上,心悸地掃了一眼裝在瓷盤里的不明物質,怪不得帆羽小小年紀就精通廚藝,純屬被迫無奈。
“北北,以后做飯的事歸我了,你歇著去。”
“真是不好意思。”錢北拍了拍沙朗挺直的小腰板,輕輕滑動著離開廚房是非之地。被留在原地的沙朗把鍋碗瓢盆過濾了一遍,斷定自己和它們并非一國,于是當機立斷地撥通了手機,叫外賣。
錢北完全和家庭主婦的角色掛不上鉤,心有余而力不足做的一塌糊涂。廚房進不得,至于那些擦擦洗洗的家務則被完全禁止——看到輪椅上的人費勁地彎腰擦地,沙朗心肝肺都疼了,寧愿自己跪在地板上做勤勞女工狀也不讓錢北動一個手指頭。其實按照沙朗的原本計劃,是要把錢北當成瓷人娃娃供起來,一天三炷香早晚拜三拜,什么都不干專心受寵就好。可是顧念到錢北的自尊——尤其是身體殘缺后更加敏感的心思——又不敢真的把他當做廢人養。
金屋藏嬌的美好愿望破滅,這一點沙朗無奈地接受。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們有同居之事卻無同居之實,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看得見碰不著,害得沙朗連連上火,邪火從小腹一直燒到額頭。除了錢北這個特殊的幸存者之外,其他人皆為池魚,戰戰兢兢地生怕得罪了活閻王。
三天后,在沙朗的精心安排下,錢北去異度酒吧管理賬目。酒吧里上上下下誰人不知他的來歷,都不敢正眼瞧這位準夫人,恭恭敬敬點頭哈腰。錢北一到異度,就深深感受到沙朗的觸角影響深遠,自己純屬狐假虎威,跑到沙朗后院享清福。他不用動腦子也猜得到沙朗吹胡子瞪眼的訓話,可憐了一幫孩子跟著受苦受累。
很快地做好賬目,玩了一會兒游戲后天色漸晚,鐘表顯示7:00。既然那人還沒來接,與其獨自回去面對一室冷情,不如在酒吧多呆一會兒。同處了一周后,倒有一個叫安曉的調酒師主動和他說話,錢北無聊,加上表面性情溫和,很快酒吧的人就和他親密起來,在背著沙朗的情況下。
“老大有事脫不開身,讓嫂子等一會兒。”安曉想幫忙推輪椅,錢北禮貌地搖頭拒絕。至于那個嫂子的稱呼,他經歷了從無力到無視的過程,近乎麻木。
察覺到旁邊的人似乎有點焦急,錢北問道:“有什么事,看把你急的。”
“我女朋友想我陪她一晚上,結果今天倒不開班,人又這么多……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安曉提到女友的時候眼睛閃過喜悅之情,不一會兒又恢復了落寞。
錢北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可以替你。”
“真的?可是老大……”
“不管他。”
安曉見識過老大在錢北面前的百依百順狀,心中的大石落地,要不是老大的余威猶在恨不得給救命恩人一個大擁抱。
9:00。
沙朗一路罵罵咧咧急行如飛,好不容易趕到了酒吧,臨進門前不解恨地為一路大罵下了個結論:“一群蠢貨!害老子整天為你們拾到爛攤子,連老婆都不顧了!我容易嗎我!”
兔牙蔫頭蔫腦地點頭。“您受苦受累。”
橫沖直撞地進入酒吧后就往后面沖,風風火火地沒走兩步就被兔牙拉住了。轉頭怒目,見屬下怯生生地往人群后的吧臺一指:“人在那兒……”
“什么?!我的老婆,居然在色狼群聚的酒吧拋頭露面,被不知名的某男某女占便宜?!干脆掛個牌當花魁得了!”
此言一出,石化了一圈人。
沙朗虎軀一震,撥拉開遮擋視線的人群,曖昧流轉的燈光里他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呆板的制服穿在錢北身上似乎惹上了某種禁欲般的誘惑氣息,烏黑短發呈現出淡淡的金華,白皙清秀的面容一覽無余。修長靈巧的雙手熟練而流暢地動作著,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不是調酒,是紅果果的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