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转灵

挣扎地拖着脚步跟了上去，余奕扬一踏进那咖啡厅，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全场的目光，让他有一种被三重X光扫过的感觉。

很诡异，如果他们教室来了一个陌生人，余奕扬也会和全班同学一起把视线投到他身上的，可现在他是在咖啡厅，是营业场所耶，有人会在吃麦当劳的时候不停地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投注目光吗？

余奕扬不动声色，应该说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边注意着四周的状况，一边硬着头皮往里面玄所在的柜台走。

「欸……真可爱，难得你竟然会捡只小猫回来。」一个坐在柜台边座位的男子支着脸颊，勾起的魅人眸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

男子长得很美，同样带着慵懒的气质却又比玄更添了几分魅惑，端秀的五官线条柔软，就像是活脱脱从画册里走出来的美人，但即使让人感觉中性，却绝对不会有人将男子误认为女性，他是个漂亮的男人。

余奕扬虽然也像一般人一样会受各人的外貌影响，不过经过学校系统长年来不好以貌取人的教育再教育后，余奕扬即使有着先入为主的斯文没男子气概的偏见，但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对方娘娘腔什么的。

可搭上那男子刚刚说的话，余奕扬有一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小猫是什么形容词？是用来形容他这个身形外貌都落在正常值的标准大学男生？

余奕扬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狐疑，难道这就是玄硬拗他来上班的原因？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得不算沈鱼落雁、倾城倾国，但不会那么巧他刚好就是玄的菜吧？

……他还是赶快跑好了。

「话真多。」玄瞥了他一眼后没再理他，迳自将目光转向一直想跑、现在也打算要跑的余奕扬。

「你的工作主要就是招呼客人、送餐、收拾桌面和维护环境，大概就是这样。」玄讲得之简洁的。

余奕扬显得有些疑惑，虽然他之前没有在打工，但总还是有一些注意事项吧？像便利商店都会说什么欢迎光临XXX啊、还是大钞都不会放在收银机而是藏在某个地方啦，诸如此类的，这么简洁好吗？

看出他的疑惑，玄想了想，补充了一条，「……如果有人骚扰你，咖啡往他脸上泼没关系。」

「……」这地方为什么需要看起来如此不妙的但书？余奕扬开始思考尿遁的可能性。

「先稍微吃点东西吧。」玄回身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摆着馅料丰富、看起来鼓鼓满满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

瞪着那杯牛奶，余奕扬看过附红茶奶茶乌龙茶，就是没看过有餐点附牛奶的，这是这家咖啡厅的特色？

想归想，余奕扬还是端起来喝了，其实他是喜欢牛奶的，超市卖的鲜奶对外宿的学生来说很贵没办法天天喝，但余奕扬还是买了奶粉，天天把充泡牛奶当开水喝的。

玄端出来牛奶喝起来甜滋滋却又不显腻，鼻腔里盈满着浓浓的香气，不知不觉地，余奕扬一口气就喝完了它。

「续杯？」玄接过余奕扬手上的空玻璃杯，嘴里虽然询问着，但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很快地又端了满满一杯给他。

余奕扬很挣扎，却抗拒不了诱惑，他都还没正式上工，人家就端出好吃好喝的来招待他，那余奕扬怎么好意思再偷溜呢？而且还喝了第二杯牛奶，都怪这牛奶太香了……

「小猫，你是怎么被拐来的？」漂亮的男子带着媚人的笑凑了遇来，对玄带回来的人有着浓厚的兴趣。

余奕扬嘴里一口食物还没咽下去，只能用诡异的目光看了过去。

男人还长得这么漂亮不是他的错，行为举止感觉上异于常人……这是个性问题，让余奕扬一直觉得有种异样感的是，他似乎对自己有着很大的兴趣，一双媚眼来来回回扫了不知道几次。

更正确的说，是咖啡厅的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兴趣，虽然看起来大家还是各聊各的，但不用回头余奕就知道有多少双视线盯在自己背上。

而像旁边漂亮男人那样的，也只是让余奕扬尴尬不自在而已，但身后有部份的视线，却让余奕扬爬起了鸡皮疙瘩，说不清是恶意还是善意，但感觉……会让人想跑。

余奕扬不认为完全是自己的原因，毕竟他踏进这家咖啡厅之前，从来没有一群人对他投注这么……呃，热烈的目光，直觉上，他觉得应该跟玄有关系，他真的应该早点溜掉的……

余奕扬咽下嘴里的食物，还没来得及回话，玄就端了杯咖啡摆到他面前。

呃，饮料无限供应外还可以随意更换吗？不过他的第二杯牛奶还没喝完耶……

「泼他。」玄不客气地把手指往那漂亮男人鼻尖伸过去，让余奕扬现场实习什么叫被骚扰泼他没关系的原则。

「哈哈哈……玄你真爱开玩笑。」漂亮男子一边干笑一边迅速把那杯咖啡抢过来仰头喝掉。

不理他，只见玄似乎闪烁着精光的眸子眯起，往店内扫了一圈，那种令余奕扬起鸡皮疙瘩的视线就倏地消失了。

第二章

本来就不是太复杂的工作内容，余奕扬很快就上手了。

刚开始几天余奕扬小心翼翼，因为他总觉得哪里有鬼，种种怀疑和猜测在他心中盘旋，像是店老板玄的真实意图啦、客人们诡异的打探目光啦，事情的一路发展都让余奕扬很难不多加小心。

而且这小心的程度直直冲破余奕扬人生的最高纪录，要知道他平常再怎么大喇喇，那也是因为他的生活环境就在学校里而已……顶多加上商圈和夜市，环境单纯，再怎么打闹胡整也就是嬉笑一场，现在打工算是沾着一点社会职场的边了，他哪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之类的。

虽然余奕扬觉得他没那么白痴会简单地被人骗过去，但即使发生过千百遍，还是会有人被转帐诈骗给骗了，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工，哪知道这中间有没有暗藏什么玄机。

不过余奕扬之所以来打工也不是完全被诓，本来他就是要找份工读了，如果不需要，他怎么可能这么快被说动？还不是被金钱这恶魔给诱惑了。

留下来试试看的理由，除了玄见招拆招的功力太厉害，破了他所有隐遁的机会，主要的原因是，工读生又不用签什么什么条约，按时薪算，来了就上工，怎么样余奕扬也看不出什么陷阱。

时薪和直觉的拉锯战，可就算余奕扬脑袋里的直觉警报拚命响，他还是一个普通人，直觉这东西可信度存疑，如果今天他是个通灵人，他绝对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直觉转头就跑。

再加上毫无理由地就躲得老远，余奕扬实在拉不下那个脸……他几乎可以想像出玄那似笑非笑般快睡着似的脸了，所以余奕扬最后还是待了下来，总之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是虽然店里的客人对他打量归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报到那天玄的威吓目光扫视起了作用，也没有人找他麻烦、挑他毛病。

即使有一回余奕扬低估了餐点附汤的热度，失手连汤带碗飞了出去，那桌的客人面对从天而降的汤带碗，也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出去就地掩护，末了也没有对他大吼大叫，而是惊恐地将目光投向柜台后的玄，看来客人对于余奕扬失手，很直接地理解为店老板玄的暗杀攻击……

余奕扬的确是失手的，但玄那表情一点也不无辜，虽然真的不干他的事，可玄就歪着身子站在那儿，懒洋洋地瞥了那里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

余奕扬很惊讶，新人弄破点碗盘是还说得过去，但汤都洒到客人头上了……好吧，差一点洒到客人头上，店老板还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不对吧？余奕扬还以为他会被大声斥责一顿……

至于那客人，在错误理解下的再错误理解，迅速地判断玄那模样所传达的意思是，就我教唆的怎样你咬我啊笨蛋，苍白着小脸颤颤地放了钱（不敢用扔的），就飞速地冲出了店外。

余奕扬只能以茫然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突发事件。

余奕扬熟练地把垃圾压实，然后握起两边，将黑色大垃圾袋扎了起来。

转眼间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余奕扬动作也俐索了起来，至少不会再把汤泼到客人头上……真的要泼他会瞄准脸再泼，不过他本来就是负责简单的外场工作，除了本来就身手灵巧外，再加上老板的不拘小节，什么欢迎光临的职业用语都没让他喊，单纯的递送餐点、打扫环境而已。

这些事谁不会啊？更何况余奕扬一个人住在外面，虽然没有那么勤劳地整理房间，不过跟他隔壁室友的猪窝相比之下，至少看起来也没有沦为动物居所的等级。

拎起两大包的黑垃圾袋，余奕扬往后门走去，现在还不是垃圾车的绕场时间，所以他们会先将垃圾放到后门，等时间到再拿出来倒。

不过即使余奕扬认为自己已经非常适应新的工作环境了，但在打开后门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愣了一下，和门外的两双眼睛对望了三秒钟，余奕扬把垃圾一扔，刷地又把门关了起来，还顺便带上了锁。

虽然才上工了一个星期，余奕扬撞见类似的场景已经好几次了，他们家老板亲热的地点除了后门还真是没其它的地方了。

但反正玄那个公关脸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类型，后门幽会对象一个一个换就算了，刚刚他光明正大地盯着看了三秒，这次的新对象好像是个男的啊……衣服都脱一半了，再平胸也不至于一点起伏都没有吧？

性向问题跟自己无关的话，身为优良的现代大学生，包容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特质，余奕扬还是有这点素质的。

不过大概是玄那一副慵懒享受的样子太欠揍，加上乍见之下太过惊讶，余奕扬本能地就甩了他门，还反射地上锁。

「啧。」砸了砸嘴，等走到咖啡厅前半段，余奕扬才想说要不要一不作二不休搬东西把后门堵了。

余奕扬当然不是对玄的对象有意见，人家心甘情愿他能有什么意见，余奕扬的意见完全是针对玄他本人。

风流不是错，顶多是一种性格的象征，更何况玄没骗没拐，都是别人自己贴上去的，玄也不过是来者不拒罢了。

余奕扬也不是传统派的人，他的同学里也有人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脱衣服都没他快，可那不一样，用余奕扬的话来说，就是玄给人的感觉太欠揍，而客观上的说法是，太优秀又特别嚣张还抢占过多繁衍资源的人容易得到同性的敌视，当然这余奕扬是不会承认的。

「小猫，你又看见脸红心跳的场景啦？」魅人的男子懒洋洋地半趴在桌上，看着余奕扬脸上微妙的表情，嬉笑地调侃着，感觉上像是用手指头在逗小动物似的。

可惜余奕扬从来不是温驯的小动物，只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走进柜台内替自己倒杯咖啡，咖啡除了拿来喝还有另一个用途，凭着玄亲口同意的店内泼咖啡权，余奕扬以此招杀遍店内无敌手。

「哈哈哈哈哈……有话好说嘛……」干笑着，魅人男子马上飘出了五步远。

他当然不是怕咖啡，咖啡虽然煮滚了但又不是硫酸，重点是他们只能躲没办法反击啊，反击的人无一例外会得到玄的报复。

「雪承你很闲？」看着他飘出了攻击距离外，余奕扬也只能瞪眼。

雪承很爱逗弄余奕扬，也很敢在玄嘴边拔毛，不过他从来不会过份到让人生气，而且也躲得超级快，通常玄眉毛一动，雪承就跑到咖啡厅另一边去了，而余奕扬就更抓不到他，因为他还要先倒咖啡……

「怎么？不是让你别来乱我家小扬了吗？」听说应该被锁在后巷的玄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衣冠整洁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始作俑者明明是你，你家小猫吃醋不开心了……」雪承坐到远远的那一头去，逃跑容易、方便避难。

「屁！」余奕扬的回应简洁有力。

虽然他并不是真的讨厌玄，风流也不是错，但看不顺眼余奕扬也没办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余奕扬就是忍不住想跟玄拍板……这一定是磁场问题。

「吃醋还不至于吧。」玄看上去总像半阖的眼眸转向余奕扬，毕竟他们才认识不久，以余奕扬的别扭个性怎么可能会是吃醋。

见对方很有自知之明，余奕扬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玄盯着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恍然道：「啊，是我的错，忘了你还小，以后我会小心。」眼中流露出歉意，像是不小心让孩子撞见十八禁场面的父母一样。

干！余奕扬将随手拎起的抹布往桌上狠摔，怒目瞪视着他，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雪承无言以对，看吧，会真的让余奕扬炸毛的只有玄而已，他逗两下算什么。

「别生气了，我不是道歉了吗？」玄的语调低沉温软，认为他还在为十八禁画面的事情不高兴。

余奕扬的头顶上罩着乌云刮风打雷的，要不是因为自己是工读生，对方是付薪水的老板，他又不想当个一不开心就搞辞职的草莓族，余奕扬搞不好就掀桌子了。

「要不要喝牛奶？」搞错方向的道歉无效，玄改用食物安抚诱惑。

这种只适合对付五岁以下小朋友的招术，竟然还真的对余奕扬产生作用了，虽然没有形象化地淌出一道唾沫，但余奕扬却意外的动摇，原本聚集在头顶上的乌云都快撑不住形体了。

余奕扬爱喝牛奶，牛奶哪里没有？但会让余奕扬在怒目的时候动摇，岂又会是简单的牛奶？虽然材料都摆在那，玄也不介意大家自己动手，可他调出来的牛奶就是特别香醇特别好喝，这叫余奕扬怎么抵挡得住诱惑？

余奕扬想如果他要求的话，玄也不会拒绝，但他这种别扭个性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当客人付钱？……那更别扭，现在是玄要自己送上来，余奕扬很难不动摇。

玄也没有得寸进尺地等他答应，慵懒的举止却动作迅速地推出了一杯表面结着水珠的浓稠牛奶了。

脑袋里进行着激烈的拉锯战，但身体的本能终究大于理智，余奕扬抱过玻璃杯，低头啜饮了起来，原本竖起的眉眼也放松了下来，垂着睫毛像只幼猫似的。

看着专心喝着牛奶的余奕扬，玄微微地扬起了嘴角，虽然他整体给人慵懒的感觉，但仔细看就能发现暗地里的那抹精光，可以随便唬弄让心不甘情不愿的余奕扬乖乖来上班的人，怎么可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天然呆。

恶意没有，只是……不是很可爱吗？

虽然玄老惹他生气，不过老实说打工还是满有趣的，余奕扬每天来最大的兴趣就是观察店里的客人，咖啡厅果然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个都非常有特色。

比方说今天这个从踏进来就开始发抖的瘦弱男子，低着头驼着背，像是想把自己埋到坑里去一样，一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不安地环视着四周，似乎在偷觑着有没有注意到他。

要知道他们家咖啡厅跟大部份的咖啡厅一样，门上都是吊有风铃的，加上咖啡厅本来就比较安静，铃声一响起来余奕扬很难当作没听到，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该注意来客的工读生。

虽然玄给他泼咖啡特权，看起来也不在乎他要不要去招呼客人，不过余奕扬毕竟领人薪水，嚣张地跷着二郎腿坐在那他做不到……

「请问您想坐里面还是靠窗边？」见那瘦弱男子伫在那里不安地用低视线张望，余奕扬带着菜单迎了上去，询问了一下客人的爱好。

根据他的观察，熟客大部份都有习惯坐的区域，通常都会自己找定位坐下，只有第一次来的客人才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要等服务生带位还是自己来。

不过余奕扬也才上工不久，熟客生客他还分不准，所以他都是先观察一下客人的反应才做动作的，这个瘦弱男子显然是第一次来。

「呃……」瘦弱男子显然很是犹豫，视线在里外不住地摆动，看起来似乎很挣扎。

余奕扬有些奇怪，有那么难决定？他以为这不过就是喜好的问题而已，怎么看起来像是要他做出人生的抉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