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青看着他笑了笑,他这是要跟自己住在一块吧,林颜青推他:“把你抄写的佛经拿来我看看。”谢臣递给他,林颜青看了看点头,他的字很好,写的一手出类拔萃的草书,上面的佛经很枯燥,林颜青因着他的字好多看了几遍。谢臣也靠在床头上发了会呆。林颜青看完了轻声问了他句:“你当了和尚还喜欢他吗?”他问的声音太轻,谢臣有点反应不过来,林颜青看着他笑笑:“和尚不是六根清净,无情无欲吗?你不喜欢他了吗?”
谢臣看着他笑笑,笑的很温和:“我喜欢他,”看到林颜青漠然的脸,谢臣笑笑:“就是那种喜欢众生一样。”林颜青抿了抿嘴唇:“众生?”谢臣点了点头,他看着窗外笑了笑:“恩,我已经把他放在了众生的位置上。”他不知道林颜青听懂了没有,他说的是实话。
当和尚的这几个月,围着寺院扫的时时刻刻里,扫着这一花一叶的时候,他想开了;在这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岁月里,他想开了;在这日复一日的抄写经文里他想开了,放下了,不再去执着,不再去固执,他把薛云泽放开了。放他自由了。也放开了自己的心结。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见了薛云泽会如此的自然,会笑着跟他如此从容的说话。想到早上的那一面,谢臣笑了笑,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他不再嫉妒不再难受。
这样的场景是他从没有想过的,他离开杭州的那一天心戚戚无处可去,他想不出自己可以去哪里,只是本能想到了他口中跟自己提到的寺院,大理圣源寺,于是他就奔着这个地方来了,他围着这个寺院日复一日的扫地,也许心里有所求,也许心里有所愧疚,可是没有想到他是真的把他放下了。真的是放下了。
这三个月里他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去回顾他跟薛云泽的事,把那些事他想了一遍又一遍,他才发现他不是许仙,薛云泽也不是白娘子,他们两个人爱过恨过纠缠过,然后各走各的,平平静静的分手。
那一夜自己的寻死腻活现在想想应该是这段感情最后的垂死挣扎。是自己不甘愿的奋力挣扎。其实自己没有什么好去回顾的,其实他们两个人早就应该结束了,也早就结束了。
谢臣抬头看了看林颜青,林颜青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谢臣笑了笑。林颜青其实做对了,如果他不把自己送到学校里去,也许自己会这样终生遗憾的记着他,一辈子放不下。而自己去了,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的场景,他自己先受不了了,他以为他能坚持自己心里那份纯恋,其实他坚守不了。他嫉妒他怨恨,他竟然是怨恨薛云泽的。而这份怨恨把他心中的那份美好的感情磨的支离破碎,而自己寻死腻活又把最后一点灰烬都熬干了。从那一晚过后他心里就已经凉透了。不再期冀,不再憧憬。
来到这个寺里他原本是想为他扫一辈子地,想还他一辈子,却没有想到自己不是许仙,他也没有许仙的毅力为他终生守候。跪在佛祖的面前时,他不再自欺欺人,他不再的把自己捧成一朵无辜的花,他不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冤枉。他终于承认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高尚,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平心而论,他那一晚的自尽其实大部分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是他欠了太多的人,是他自己不想活的。不能怪在薛云泽的身上。他这些年自怨自艾的真是……谢臣自我鞭笞了一会,觉得自己这辈子实在是一无亮点。
林颜青定定的看着他,他脸上是一种超乎世外的温和,这温和带着淡淡的厌世。林颜青有些紧张,他真的怕他出家。他真的怕他心里一点念头都没有。谢臣看他看他就笑:“怎么了,你看我是不是想得道高僧了?”林颜青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你有没有想我。”
谢臣点了点头:“想。”林颜青又问了一遍:“说实话。”谢臣笑了:“想。”林颜青想说点什么,可是他有点无措,谢臣接着说:“我一直在想我走了后你有没有头疼。我一直想你生气了会不会头疼。”林颜青握着他的手咳了声,他心里几乎要颤抖了。谢臣笑了笑:“我想你生气了会不会打林夕。”林颜青本来挺感动的,听到这话脸又黑了。谢臣接着说:“我天天晚上想你找到我会怎么样,会不会打断我的腿,会不会掐死我,会不会咬我……”林颜青的脸越变越黑。他再他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谢臣像是没有看见他生气一样接着说:“我天天晚上做梦,老是梦见你,梦见你骂林夕,梦见你头疼……梦见你……”他说不下去了,这是他这三个月怎么也去不了的梦魇。他一再的梦见那些染血的场面,他一再的梦见林颜青……梦见他被埋在窑洞子里,于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猛的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心里疼的要命。无论他劝自己不要去想他,无论他夜里抄多少经文,无论他白日里念多少经跪多少遍点多少次香依旧消除不了,他依旧每晚都入自己的梦里,每次都让他疼的喘不过气来。
他喘不过气啊,每次都像是活埋。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他作孽太重佛不超度他。
林颜青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灰白,于是使劲的攥着他的手:“谢臣。怎么了。”谢臣恍惚过来伸手抱住他,林颜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凝重绝望的拥抱愣住了,他愣了一会才伸手拍拍他:“怎么了?”谢臣摇摇头:“没事。”林颜青舍不得这个拥抱于是多抱了他一会。谢臣在他肩上闭了闭眼睛他想那些真的是梦。是梦,他好好地呢。
第一百三十章
林颜青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晚上睡觉他发乎情止乎礼的抱着他睡觉,没有不轨之处,谢臣愣了几次后慢慢的适应了,他想这是佛寺他大概是顾忌吧。林颜青在的几天里,他算是睡的比较熟。每次噩梦的时候林颜青都及时把他推醒了,他看看他还在于是就接着再睡。渐渐的他不再晚上害怕睡觉了,也渐渐的睡足了,不再整天的迷迷瞪瞪睡不醒。
这个寺庙里很无聊,任宣跟陈剑天天去佛寺画佛像去了,而林颜青不喜欢佛不愿意去,他很无聊,谢臣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早上谢臣起床扫地他就跟着去,扫完地就是打坐念经,他跟在自己身边也一本正经的,这个摸样很引人注意,主持大师连连夸他有悟性,有慧根,谢臣听着是要他出家的意思,于是连忙带他走。
最后谢臣没办法了只好带着他天天扫地,他扫地的时候林颜青倒是有事干了。谢臣扫落花他就折花,于是谢臣又多扫了一遍,扫多了就烦得很:“你别折花,佛家有言,万物皆生命。”林颜青丝毫不理他,他依旧把所有能折的花都折了,白的红的黄的绿的,只要是花他就折,如此折了几天,他终于折了一大篮子,他坐在谢臣给他带的蒲团上一朵一朵的在数,谢臣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想他真够无聊的了,他无聊了也不帮自己扫扫地,竟残害祖国的花朵。
林颜青坐在阴凉的树下终于数够了999朵花,他站起来朝旁边的柳树上折了几根柳枝,在手里把玩,他的手不笨可是谢臣依旧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编花篮?不太像。谢臣立在扫帚上看他编来编去,编了个圈,然后,谢臣就弄明白了,他这是要编花环,果然林颜青把他这些天折来的花一朵一朵的插上去,999朵啊,幸亏花小,都是些野花,所以这个花环非常的有重量,满满当当的,很漂亮,谢臣不得不承认很漂亮。林颜青编完了跟他招手:“过来。”
谢臣在他身边坐下来,林颜青看着他的光头摸了摸,给他带了上去。谢臣当时就傻了:“给我的?”林颜青哼了声:“恩,你的光头太难看了。”他言不由衷的说,他心里气哼哼的,他情人节送他999朵玫瑰啊,他自己亲手选的啊他不要,那就要野花好了。
谢臣带着这个他亲手做的花环觉得头都重了,他想用手轻轻的摸摸,林颜青喝住了:“不要动。”谢臣于是傻呆呆的带着这个花环,林颜青看他摸样非常可爱,一身素蓝色的僧袍,然后带着五颜六色的花环,非常的搞笑,于是他自己看着乐了。谢臣被他笑的受不了了,他要拿下来,这时任宣终于忍不住蹦出来大喊一声:“别动。”谢臣转头去看他,他抱着速写本跑的很快,陈剑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任宣跑到他面前跟林颜青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蹲到了谢臣面前,喊他:“别动。保持这个姿势。”谢臣一只手搭在花环上僵持的让他画,任宣画的很快,刷的翻过一张速写纸,指挥他:“换个动作。站起来,倚在树上,”谢臣站起来倚在树上,任宣刷刷的画的很快:“右手伸出来扶着树,做仰头45度。”谢臣脸越来越黑。任宣在旁边说:“别动,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一定要画下来。不仅要画下来,还要照下来留作纪念,陈剑,陈剑,给他用手机拍下来。快点,谢臣你别动,就要这个45度,多么忧郁的花和尚啊。”
谢臣立马不干了,伸手就要抓陈剑的手机,陈剑笑着举高了手机:“别抢了,已经拍下来了。”
谢臣威胁他:“删了,赶紧给我删了。”陈剑空中举着把那张图发了出去,然后把手机给他,谢臣咬牙切齿的把图删了。林颜青在那边拿着自己的手机笑:恩拍的不错,果然是花和尚。林颜青把这张图藏在了起来,加了密码锁,决定留着一个人看。这是他第一次送谢臣花,要留着做个纪念。
任宣跟他的想法一样抱着速写本死也不给他,两个人闹了一会,谢臣捧着他的花环回去了,他没有舍得扔,他想这是999朵花啊,林颜青采了好几天的成果啊,那么多开的正好的花就毁在他这个采花贼手里去了,谢臣想了个理由把花环捧回去了。
林夕来的那天是个周六了,他下了飞机又转了车终于在中午吃饭前到了,他来的很突然,谢臣没有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他这些天心里忐忑难安,一直别扭着没有跟林颜青回去,林颜青也没有提回去,所以他就窝在这个寺庙里做起了缩头乌龟。
现在林夕来了,正在吃饭的谢臣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直直的看着林夕,这是他这些天里第一次看见林夕,四个月了,正正四个月。
林夕放下了行李箱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把他抱住了,喊了一声:“哥哥。”任宣坐在谢臣的对面,看着谢臣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他嘴角颤动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能伸出手使劲抱了抱林夕,林夕趴在他肩上哭了。
林颜青站起来拍拍两个人:“好了,来了就好了。坐下吃饭吧。”两个人终于笑了,任宣跟陈剑看着他们一家人笑了声:“总算是到齐了。”
几个人又在寺庙了住了两天,这两天谢臣带着林夕给他母亲上了无数次香。这是林夕第一次给他母亲上香,这也是谢臣第一次敢跟他提他的母亲,敢给他的母亲上香。这是他第一次敢去回忆袁夕。回忆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林夕跪在蒲团上静静的听他口中的母亲,他口中的袁夕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林夕静静的听着,这17年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这17年,母亲这个词在他心里只是个名词,这17年,在他的心里,谢臣是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的父亲,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哥哥,是他爱的人。他已经没有了母亲不能再没有谢臣。
在任宣的期盼下,几个人终于飞回了杭州,林颜青也是出来了快四个月了,周毅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他今天回来,直接去机场接他们俩要请两个人吃饭,林颜青吩咐林夕先回家去跟陈妈说声,他跟谢臣去赴宴。几个人刚开始还是挺和气的,周毅的吃相不太好,他是亡命之徒吃饭那也是非常的快,结果被一个骨头蹦了牙,周毅捂着嘴疼的脸都扭曲了,秦子昂本来不想理他,可是周毅的保镖递给他用手帕抱着的冰块,秦子昂只好给他附在了脸上。
看着谢臣不解的脸,秦子昂跟他笑笑:“没事,他活该。”谢臣腼腆的笑了笑,秦子昂不喜欢他的光头,所以别开了眼睛,周毅疼了一会好多了,把冰块扔了,看到谢臣看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骂:“谢臣,你还笑。你看看我的牙啊,就因为你被他打掉了一个。现在吃什么都不利索。”谢臣恍然大悟,低声道歉:“周总,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林颜青在旁边冷冷的吐了声:“他活该。”周毅也冷哼了声:“你活该!”声音不是很大,可是踩中了林颜青的痛处,林颜青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你说什么!”周毅也拍了桌子:“我说你活该!怎么我说的不对!”林颜青隔着桌子又要抓他,谢臣看着他如此的不顾及面子有些愣了,他以前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温和的,现在竟然要打周毅了,而周毅打不得啊,谢臣连忙把他拉住了:“林总,你消消气。周总打不得啊。”你打不过他啊。我们俩也打不过他啊,再说他后面还有一大溜保镖啊。谢臣使劲抱着林颜青的腰,林颜青挣了一会没有挣开,又怕伤着谢臣只好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坐下吧。”谢臣拉着他坐下,连连想周毅道歉,周毅也气哼哼的坐下了,喝了一大口酒后开口了:“林颜青,我今天给你们俩接风就是想给你道歉的,你说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坏了,三两句不对就打人。”
林颜青冰着一张俏脸:“我没打死你就不错了。要是谢臣找不回来,我就把你放火烧了。”谢臣愣愣的听着他土匪一样的话,心想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事啊,竟然变成土匪了。动不动就要放火。林颜青还犹不解恨:“把你也烧了。把你全家都烧了。”谢臣哭笑不得听着他的气话,林颜青骂完了心情好点了,握着谢臣的手开始吃饭:“谢臣,吃饭吧,你吃了四个月的素菜,现在该吃点荤了,周老板请客,你放开了吃。”谢臣动了动手,林颜青这才注意自己握着他的右手,于是他站起来坐到了谢臣的左边,握着他的左手给他夹菜,他给他夹菜的姿势很别扭,谢臣看的心里酸疼。他开始趴在桌子上苦吃。他当了四个月的和尚看清了那么多事,放下了那么多人,连薛云泽都放下了,可是独独对林颜青不能释怀。他跟他的关系他太纠结,他怎么理也理不清,越理越乱,越乱越想不开。越想不开越放不下。一团乱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周毅看着两个人自己郁闷了一会也想开了,他性格大大咧咧的,把林颜青刚才打他的那一幕很快抛到脑后了,又没话找话的跟他讲话,秦子昂在旁边哼了声:“好了伤疤忘了疼。”周毅拍了他大腿一把,秦子昂脸都气红了,不再理他。
周毅叹口气:“你走的这四个月,我们的窑子挖了几个,统共都挖了5米,终于确定了一个地址。”林颜青头也不抬:“地址在哪?”周毅顿了一下:“这个地址有点麻烦。”林颜青抬起头:“工商局办公大楼的那一处?”周毅点点头:“恩,很不幸,真正的官窑地址在哪里。”谢臣知道那个地址也不由的担心了:“那怎么办?工商局的办公大楼身处市区,到处都是人啊。”周毅点了点头:“就是麻烦在这里,工商局办公大楼旁边有个广场,每天人来人往的,我挖的那5米还是借着重建广场的名声挖的。”
林颜青想了一会:“现在挖到多少米了?”周毅想了想:“这个官窑地址埋的不深,8米的时候就挖到了,挖到大片大片的瓷片,我们向周围扩了直径2米都还有。我再电话里跟你说过,你说等你回来再说,所以我也没有继续挖。”林颜青点了点头:“挖出的是什么年代的?”周毅笑了笑:“我那里知道,我给你带了几片来,你看看。”周毅的人拿出纸巾包裹的瓷片,林颜青接过来看了看:“大概是清朝的。”谢臣拿过来摸了摸也笑道:“恩,对,是清朝的,清朝乾隆年间的,这花纹极为繁华复杂,应该是乾隆年间的。乾隆皇帝喜欢华丽的东西,看着做工想。”因为这里有周毅秦子昂,所以他特意解释了解释。他说乾隆年间的那就是乾隆年间的。林颜青点了点头:“好,接着挖,按照惯例,往下应该还会有别的年代,一层一层深下去的,越往下年代就越久远,就会越值钱。”